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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4 章

  把脚盆踢翻,丫头急急进来收拾,她只扭了身问:“他真个这样说了?”她知道徐礼的脾气,又加了一句:“你应了?”

  “我再不答应,他那腰只要怕要折了。”吴老爷长长出了一口气:“咱们那个儿子长他多少岁,也没礼哥儿半分有主意。”说着翻过身来,把徐礼的主意分说一回:“这个孩子,看着不声不响,却看得这样清楚,桩桩件件都打算好了,我再不伸这个手,往后要怎么见他娘。”

  吴夫人蹙了眉:“既应了,那家的姐儿也没甚个不好的,他心里肯,这两个才作得一双,罢了,我预备着摆宴吧。”

  秀娘才歇下几日,就接着了吴家的帖子,蓉姐儿下了学回来,一进门就瞧见了,看见是吴家送来的,扫了一眼,伸手从碟子里拿了石榴,剖开两半把里头的籽剥到碟子里。

  剥了半个才作不经意的问道:“怎么吴家又要开宴了?这回做甚,又吃螃蟹么?”说着把小碟子送到秀娘手边,眨巴了一双眼儿看着秀娘。

  “说是重阳节,请咱们去吃花糕,这回子去的全是官家,咱们还没去过全是官家的宴呢。”便是这才不好推,王四郎那里也说不过去,她去了不过是敬陪末座的,那些个官太太说话,她就接上两句,若是抹牌便输上两把。

  横竖是个陪客,可这个陪客也不是那样好当的,秀娘不喜抹牌,可只要上了桌,她定是最大的赢家,有意送钱去的,却是怎么抹都一把好牌,想输也难。

  她哪里有这个脑筋跟人算计牌面儿,胡乱打出些去,也一样是赢,回回带了一袋子钱去的,又带了一袋子钱回来,比去时还更重些。

  “去嘛,重阳节就要簪菊花,chā艾草,既是官家都去,庄家定也要去的,我们两个一道玩。”蓉姐儿磨了秀娘:“我想去呢,他家院子好有意思。”

  吴家有个假山石林,里头弯弯绕绕便似捉迷藏一般,上回子去因是晚上只远远看过,这回是白日里去的,往园子里逛一逛,若是他也在,碰见了,看一眼也好。

  “小缠人精,你往后出了门子,跟你婆婆也这么磨不成?”女儿大了,却还跟小娃儿似的痴缠,秀娘又喜又忧,点了她的脑袋:“等去了规矩着些,这回可不独是商户了。”

  王四郎回来知道了笑一笑:“怕个甚,咱们总是捐来的官儿,难不成还有谁不知道,你尽管撒银子去,家里旁的没有,只钱多的是,咱们姐儿的姻缘说不得就落在这上头了。”

  王家比别个商户多一个官身,又比当官的家里,多一份家业,既有这般好处自该露给人看,这时候不怕露富,只怕藏富,觑着还有两日才到日子,到质铺里头淘换了一匣子宝石头面:“你戴这翠的珠子的,叫女儿戴那宝石的。”

  ☆、第123章 敞花厅徐家相人,假山洞蓉姐应嫁

  徐家三个妯娌一辆车出来,张氏笑盈盈的奉承两个嫂嫂:“倒借了两个嫂嫂的光,坐上官车了。”徐三老爷赋闲在家,算是留职停薪,一应俸禄俱都停了,除了一身官服还在,官车官轿都不得用。

  徐大夫人喜她会说话,看看她贴脸过来比吴氏不知会做人多少倍,便笑一声:“一家亲骨ròu,这还有甚好说道的。”

  她前几日已经收着了风声,知道是徐礼的舅舅上了门,说外甥也已经守完了孝,又中了秀才,不日就要考举的,男儿郎大了,也该说下亲事,他这个当舅舅的心里着急呢。

  从上到下徐家哪里不是她的人,也不须她去探问,那些个婆子自家就来通报,一日捏着管家的权,一日就是徐家当家作主的人,觑着张氏还不知晓,跟徐二夫人两个对看一眼。

  徐二夫人知道机关,她拿帕子遮了口:“三弟妹,却不是做姐姐的不提点你,那头可来提了礼哥儿的婚事呢。”

  张氏倏地明白过来,面上却不变色,半晌才“呀”了一声,又做出慌张模样:“这却是我的不是,叫礼哥儿的大舅过来说,爹娘可不以为我又疏忽。”

  她才十七八岁的人,年轻轻便当了继母填房,若摆在别家,有个不到也看一眼揭过去,偏徐老太太不是那等善xìng的婆婆,揪住媳fù错处便不放手,恨不能叫她们这一个个都伏到地上认错才好。

  徐二夫人戚氏拍拍张氏的手:“莫急,不过才有那个意思,我看呐,这回请咱们饮宴,便是叫咱们看看席上的小娘子。”

  张氏哪里会不知道,她自家就是这么被选中的,说起来张氏在家时便晓得自个儿没多少嫁妆,父亲在外头又没多少jiāo际,同他一道的俱是散官,说不上什么好亲事。徐家递了帖子来,她便明白是要挑媳fù,只不知道是儿媳fù还是孙媳fù。

  她已过笄年,来提亲的不是乡绅便是同父亲一样的散官人家,再想往上高嫁,却只当填房这一条路了,张氏心里明白,知道孙媳fù是无望了,本想推了病不去,却架不住亲娘劝她:“你爹这光景是再指望不上的,如今还有个好名头,那家再是填房,也是五品,家里又只得一个儿子,你进了门三年怀俩,还有什么坐不稳的。”

  张氏这才去了,到了徐家她是身家最不显的姑娘,便只能往小意温存上头去,几个姑娘一处玩乐,就是看xìng子如何,她既不出挑也不冒尖儿,作个和事佬。

  不意徐老太太便只挑中了她,才家来没几日,那边就使了媒人来说亲,爹娘只觉得天大的福分落到头上了,她却不喜反忧,只一日就知徐家水深的很。

  嫁进来果然如此,徐家大房势大,二房虽看着合顺,又怎不想着往上去,只徐三老爷既不会当官又不会作人,两个嫂嫂看他,便如看着嫌猫癞狗,只恨如今不便分家,等徐老太爷两口子百年了,三房还不被一脚踹开。

  张氏心里又怎么不急,她摸摸肚皮,有一个月没来月信了,也不知是不是怀上,生个姐儿就要办嫁妆,生个哥儿又要读书,她看了这些日子,明白的很,徐礼若不是靠着自家往上挣,这个爹是一事都派不上用场的。

  说到儿媳fù,张氏心里便如电转,娶个高门大户的她弹压不住,反叫儿媳fù看轻了去,往后还不软着骨头作人,已是在奉承两个嫂嫂了,难不成往还要奉承儿媳fù。

  心里转念面上却笑:“我哪里怎么挑媳fù儿,大嫂二嫂都有儿媳fù进门,教教我,哪一样的娶进门来才好?”

  徐大夫人看她不似作伪,心里早已经想回一回,便是跟徐二夫人两个也一处喝过茶,闲聊时分透了底儿,这回娶进门,每一门户不能高,第二又要得着实惠。

  徐二夫人看看张氏:“挑个和顺些的,总没错儿,到了那儿瞧一瞧,大嫂看一个,我看一个,你再定一个,等回来坐车的时候咱们比比哪个好些。”

  门户高的拿捏不住,好容易给自家儿子说定了亲事,再给三房定个高门媳fù作甚,进了门还不跟自家儿媳fù别苗头。得着实惠却是却糊徐老太太老太爷的眼睛的,总得看一头,哪头都不如人,还不叫徐老太太啐回来。

  似吴氏这样最好,家里也算有官身,最要紧的是有一注钱财,她人一死,三房样样开销报上来,徐大夫人的眉心倒好夹死蚊子了,失了这个大财主,各处都少了贴补,原吴氏是个花钱买清净的人,这回却要再定个大方些的才好。

  等到了地方,徐家三位夫人已经算是来迟了,一屋子莺莺燕燕,三个人甫一进去,拿眼儿一扫,只把眼儿定在当中一人身上,吴夫人赶紧迎上来,她觑着脸色心道糟糕,那一个却不是庄家姐儿,先挡了目光,再请她们入座,脸上笑团团的:“只等着入座呢,”又伸手叫过丫头:“去,吩咐上菜了。”

  等徐家三个太太入座了,蓉姐儿才从花园子里回来,走得急了面上飞红,这样多人看她也不燥,各处行个礼,轻巧巧往秀娘身边去。

  王家的位子自然是在最后边了,徐大夫人却看着席上小娘子一举一动,蓉姐儿一进来,她就瞧见了,装作不经意问一声:“那一家倒是眼生的很,是做什么的?”

  蓉姐儿今天穿了一双高底鞋,人看着比庄家姐儿还要高些,穿了件大红缕金牡丹刺绣缎面jiāo领长袄,里头是一抹色裹了闪缎包边的宝蓝色暗纹绸裙,往那儿一站便在这些个小娘子里头显了出来。

  “那一家原是茶农,南来北往的通了商路,举家迁来了,亲太太总该听过白茶的名头,咱们金陵城里头卖的白茶,俱是她家出的。”吴太太便等着这一问,早早就预备下了说辞:“春日里才捐下的官儿,想是还没在宴上碰上罢。”

  徐大夫人识得秀娘左近的娘子,晓得那一家是个从七品,也是捐来的官儿,那这一家子便是比从七品还要更底些。

  她拿起杯子抿一口茶水,一进门就先定下圈子,这一排后座五个里头挑捡一回,既来了蓉姐儿,便有六个了。

  蓉姐儿心口噗噗跳,她才去院子里头逛了一圈,花圃池塘来回一路也没看见徐礼,踩着高底鞋子还不曾走惯,脚上觉得麻,挨在石墩子上刚坐一会儿,丫头给她拿茶去,她觑着没人侧了身子揉脚,就听见山石洞里头有声响。

  蓉姐儿胆子大,别是猫儿在里头打架罢,王家院子里就有好些野猫,大白一下子觉得自个的地盘叫人占了,天天都要跑出去寻一回,有一次便在假山洞里头打起架来,还是花匠拎了长竹竿才把那几只野猫赶跑,大白伤了腿,在褥子上安分了好几天。

  她才一进去,就叫人抱了腰,蓉姐儿一巴掌且要挥过去了,手叫人一把攥住,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是我。”

  蓉姐儿的脸腾的红起来,原是徐小郎瞧见她往这边来了,急急闪身躲进山洞,借了石漏窗户往外瞧,看见丫头走了,正要唤她的,不意她自个儿往里头钻,撞在身上怕她跌倒,才一把搂住了腰。

  眼见那头丫头就要过来了,徐礼两只手抱蓉姐儿,把她往里带,缩身在石坳中,手指立在唇上:“嘘”蓉姐儿又羞又急,知道这事不能叫人知道,点点头乖乖立着不动。

  徐礼恐人瞧见衣角袍边的露的形迹,抱着细腰叫蓉姐儿站在他脚上,两个贴得更紧,一低头就能瞧见蓉姐儿额心的美人尖,心里痒痒着想碰一碰,鼻子先凑了上去。

  蓉姐儿只觉得额上发痒,她最怕痒的,一点儿都受不得,咬了唇儿身子打颤,这一下哪还了得,徐礼本就知了人事,这些夜里日日想她,好容易入了怀,正是心驰神摇之际,她竟抖着身子晃起来。

  徐礼低头看她,蓉姐儿也正抬头瞧他,咬着嘴唇,眼睛水润润的透着光,声音压得低低,一片温香喷在他脸上:“别碰,我痒。”

  几个字说得徐礼哧哧气喘,手心鼻尖都沁出汗来,两只手箍住她的腰,忍得辛苦,等听见外头脚步往远处去了,急道:“妞妞,别动。”

  那边丫头叫了几声,想钻进山洞里看看,觑着黑漆漆的却又不敢,唤了两声没人应,转身往九曲桥去,忽的听见里头要响动,大着声音就要进来。

  蓉姐儿急的扒着徐礼胸前衣襟,忽的开口,学了一声猫儿打架的叫声,她跟大白呆在一处这样久了,学两声猫叫再像不过的,连大白都叫她骗了去,晒着太阳就抬头四处寻找,还当是有猫儿进它屋子里来了。

  丫头听得这一声,知道里头猫儿打架,又转头看看那边的丹桂园,急步过了九曲桥,一路去往那边寻人。

  人已是走的远了,可徐礼却不把蓉姐儿放下来,她才不觉得,此时看见半个身子贴住了,羞得脸颊通红,高底鞋子站不稳,摇摇晃晃的叫他扶着腰,一只手撑在他胸膛上才站稳了。

  拿出帕子挡着脸,只露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徐礼笑看着她,心里酥软软的,拿手去碰她的额头,顺着鬓发捏住了耳垂,ròuròu的,软软的,麻到了心尖尖上。

  蓉姐儿一惊,说不明白心中甚样滋味儿,一双眼睛眨巴着,皱了眉头看他,只听见徐礼说:“不出十日,便有人去你家提亲,妞妞,你肯不肯嫁给我?”

  私下相会还私定终身,简直胆大包天,那些个列女传女四书里,都够沉塘上吊百来回了,可她就是觉得心上颤颤的,连骂他一句都不行,涨得两颊发烫,也不拿帕子遮着脸了,两只手捂住脸颊,咬着嘴唇,从鼻子里应出一声:“嗯!”

  她发烫,徐礼却发凉,说这一句话,倒似把全身力气都用尽了,他取了个巧,先告诉她有人提亲,再问她愿不愿嫁,看看她手里捏的银纱条帕子,从她手心里抽出来,给她盖在脸上,遮住口鼻,倾身过去,隔着帕儿,在她嘴上轻轻一碰。

  蓉姐儿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盯住他,只知道他越凑越近,浓眉长眉看的分明,还不知出了甚事,只觉得隔着帕子濡湿濡湿的。

  她一把把帕子扯下来,徐礼已经把她从脚上放了下来,手指又捏捏耳垂:“妞妞,你往后,就是我的妻子啦。”

  一路往回走,蓉姐儿都觉得身子在打飘,知道这不规矩,可心里却跟灌了整罐头百花蜜似的,遇见那个去寻她的丫头,指指九曲桥另一边,那丫头急得汗都出来了,一路把她带到敞厅里去。

  她一进来就瞧见上首坐着三人,只当是哪一家的官太太,来的时候知道是相看,原来就不愿意,此时又想起徐礼十日就来提亲的话,心里蜜滋滋的,也不似席上小娘子知道是相看就扭扭捏捏,照常吃菜喝水酒,还不时与秀娘说话,只如寻常作客一般。

  徐大夫人从头看去,心里有了数,又看花厅里已经架起了牌桌,吃喝毕了便道:“花园子也疏散过了,不如便抹两把牌,只当消遣。”

  ☆、第124章 春深日暖

  “你们且看,哪一个更好些。”徐大夫人临上桌前同两个弟妹密语两句,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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