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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6 章

  回答一定是yīn阳怪气,并且会满腹狐疑软硬兼施地对她说:

  “您是不该受骗上当的嘛!”

  于是,米拉迪重又集积她的全部能量,于思想深处轻轻呼唤着费尔顿的名字,这是她身处地狱深处能够透进她身心的唯一的一缕熹微;她宛如一条长蛇盘起来又展开,以了解一下自己还有多少缠绕之力,她首先要用她富有创造力的想象,将费尔顿卷进她的千蜿万蜒之中。

  然而时光在流逝,首尾想接的每一个小时在流逝时像是也顺便唤醒了时钟,青铜钟锤每敲一下都像打在女囚的心头。九点钟,温特勋爵进行他惯例的巡视。他先瞅了一下窗子和窗子上的栏杆,探测了地板和四壁,审视了壁炉和各个门扇;在这久久地仔细认真地察看中,无论是他本人还是米拉迪都没有说一句话。

  大概他们两人都懂得局面已经变得非常严重,毋需再用白费口舌和无结果的肝火去浪费时间。

  “好,好,”男爵离开米拉迪时说,“今天夜里您还是逃不掉的!”

  十点钟,费尔顿前来安排一名值班哨兵;米拉迪听得出来是他的脚步。她现在猜想费尔顿犹如一个情fù猜想她心上的情夫,然而这时候,米拉迪对这位懦弱的狂徒既憎恨又蔑视。

  约定的时刻还没到,费尔顿没有走进屋。

  两个小时以后,正值敲响午夜十二点,值班卫兵换岗了。

  这一次是约定的时刻了,所以,从此时起,米拉迪焦急不安地等待着。

  新上岗的哨兵开始在走廊上来回走动起来。

  十分钟过后,费尔顿来了。

  米拉迪凝神静听。

  “听着,”年轻人对值班士兵说,“不要以任何藉口远离这扇门,因为你是知道的,昨天夜间有一个士兵就因擅离岗位一会儿而受到了温特勋爵的惩罚,而在他离开短短的时间内,是我替他站的岗。”

  “是,我知道,”士兵说。

  “所以我命令你要一丝不苟地严密监视。我呢,”他接着说,“我马上要到这个女人的房间再检查第二遍,因为我担心她有图谋不轨的坏打算,我接到命令去监视她。”

  “好!”米拉迪喃喃道,“这个严肃的清教徒开始说谎啦!”

  至于值岗的卫兵呢,他只是莞尔一笑。

  “哟!我的上尉,”士兵说,“您担负这样的使命真幸运,特别是爵爷能允许您一直看到她上床睡觉。”

  费尔顿满脸发烧;倘若在其他环境,他对这位士兵竟放肆敢开如此玩笑定会大加训斥;然而此时他的心在大声疾呼,使他不敢放胆张口说话。

  “如果我叫‘来人’,”他说,“你就来;同样,如果有人来,你就叫我。”

  “是,我的上尉,”士兵回答说。

  费尔顿走进了米拉迪的房间,米拉迪站起身来。

  “您真的来了?”她问。

  “我答应过您要来的,”费尔顿说,“我就来啦。”

  “您还答应过我另一件事呢。”

  “还有什么事呀?我的上帝!”青年人尽管能克制自己,但依然感到双膝颤抖,额头渗出粒粒汗珠。

  “您答应过给我带来一把刀,并在我们jiāo谈后将刀留给我。”

  “不要提这事了,夫人,”费尔顿说,“不管情况多么严重,也不会允许一个上帝的臣民自寻短见。我考虑过了,我永远也不该因这样一种惩罚而使自己成为罪人。”

  “啊!您考虑过了!”女囚说着面带轻蔑的微笑坐进她的扶手椅,“我也同样,我也考虑过了。”

  “考虑过什么?”

  “我考虑过对于一个说话不算话的男人,我没有什么可说的。”

  “哦,我的上帝!”费尔顿嗫嚅着。

  “您可以走了,”米拉迪说,“我不会再说话了。”

  “刀子在这儿!”费尔顿遵守诺言将刀子带来了,他从口袋里拿出来,但他犹豫着,没有jiāo给女囚。

  “让我看一下。”米拉迪说

  “看它干什么?”

  “我以名誉担保,我立刻就还给您,您把它放在这张桌子上,您站在我和刀子中间。”

  费尔顿伸手将刀子递给米拉迪,米拉迪存心地审视一下刀的硬度,又用手指头试了一下刀锋。

  “很好,”她一边说一边将刀子还给年轻军官,“这是一把实实在在的钢刀;您是一位可靠的朋友,费尔顿。”

  费尔顿重又接过刀,按照刚才和女囚达成的协议放到桌子上。

  米拉迪两眼紧盯着,做了一下满意的手势。

  “现在,”她说,“请听我说。”

  这种叮嘱是多余的,年轻军官就站在她面前,并贪婪地在洗耳恭听。

  “费尔顿,”米拉迪满怀伤感地庄重其事地说,“费尔顿,倘若您的姐妹,令尊的女儿对您说:‘我还年轻,凑巧长相还相当美貌,可是有人将我丢进陷阱,但我反抗了;有人在我四周设置重重圈套,使用种种暴力,我也反抗了;有人亵渎我信仰的宗教,亵渎我崇拜的上帝,就是因为我求救过这个上帝和这个宗教,我也反抗了;于是有人对我滥施凌辱,由于他不能毁坏我的心灵,便想出让我的ròu体永蒙终生之耻;最后终于……’”

  米拉迪打住了话头,嘴唇上掠过一丝苦笑。

  “最后终于,”费尔顿问道,“最后终于他们干了什么?”

  “最后,某天晚上,有人终于决心废掉他不能战胜的我的反抗:那天晚上,有人在我喝的水中放了一种强烈麻醉剂;我一吃完饭就渐渐感到陷入无名状的昏迷。尽管我没有无端怀疑,但我感到一种模糊的恐惧,我强打精神顶住困倦,站起身,意yù跑到窗前叫喊求救,然而我的双腿不听使唤,似乎觉得房顶在我头上塌落下来,全部重量压着我的身体,我伸着手臂,竭力喊叫,但我只能发出几句含糊不清的声音;一阵不可抗拒的麻木征服了我的全身,我感到我即将倒下,便抓着一把椅子支撑着身体,但不久,我虚弱的双臂难以支持,便一条腿屈膝跪地,接着便双膝跪地;我想大声喊叫,但我舌头发硬;上帝肯定没有看到我也没有听见我,于是我便滚落到地板上,仿佛像要死一样的困倦在折磨着我。

  “从发生这阵困倦到困倦得沉睡这段时间内,我没有任何记忆;我能回忆的唯一事情,就是我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圆形的屋子里,房间中家具豪华,太阳只能通过天花板的一个洞口透进一线光亮,此外,似乎没有一扇门可供出入,简直就是一座豪华的监狱。

  “我久久才意识到我置身于何地以及我现在谈到的这些全部细节,为摆脱我无法摆脱的这沉重的昏睡的浑沌,我的头脑似乎也曾奋斗过一番,但徒唤奈何;我模模糊糊感觉到我已穿越过一段空间,坐过一阵隆隆滚动的马车,做过一个可怕的噩梦,梦中我的精力已全部耗尽;但所有这一切在我思想上是那样的昏暗那样的模糊,以至于这些事件宛若不是属于我的另一种生活,但又像是通过险象环生的双重组合参与了我的生活。

  “在我所处状态的这段时间使我感到那样的奇妙,我以为我真的在做梦,我磕磕撞撞站起身来,我的衣服全堆在我旁边的一把椅子上,我记不起自己是否脱过衣服,也记不得是否睡过觉。这时候,现实中充满羞耻的恐怖出现在我的眼前;我已不是在我住的房间,通过太阳光线我也能判断出的确如此,因为日头已经西沉!我干头一天晚上就已睡倒,所以我这一觉差不多睡了二十四小时,在这长长的昏睡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我尽可能快地穿好衣服,我的所有缓慢而麻木的动作证明,麻醉剂的作用还没有完全消失。此外,那间房子是为接待一个女人而陈设的,即使一个最十全十美最卖风情的女人,只要扫视一下房间的四周,她也不会再要实现什么心愿了,因为她已看到一切都随心遂愿。

  “当然,我不是被关在那座富丽堂皇牢房里的第一个女囚;但是,您是理解的,费尔顿,囚室愈漂亮,我愈惶恐。

  “是的,那是一间牢房,因为我曾试图逃出去,但无可奈何。我曾探测过全部墙壁想找出一个门来,但四面大墙反馈的声音都是沉浊的。

  “我环绕房间走了大约二十次,试图找到一个出口;可是没有找到。我疲惫不堪,恐怖之极,便倒进一张扶手椅。

  “其时,夜色迅速降临,随着黑夜的到来,我的恐怖也随之增加,我简直不知道我是该站着还是坐下;我似乎觉得我四周布满了无以名状的危险,只要一挪步便会在危险中倒下。尽管我从头一天以来没有丝毫进食,但我的恐惧没有使我感到饥饿之需。

  “外面传不进任何声音,使我能够估计时间的进程;我只能推算可能已是晚上七点钟或八点钟,因为时值十月,天色已经黑透了。

  “突然,沿铰链转动的一扇门响使我为之一颤;从天花板玻璃窗口的上方露出一团火光,一束强烈的光线直shè我的房间,我怀着恐怖瞥见一个男人站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

  “摆有两副餐具的一张餐桌,载着配备齐全的晚饭,魔术般地摆放在套房中央。

  “这人正是一年来一直追踪我的那个男人,他曾发过誓要侮辱我,从他嘴里听到的前几句话我就明白了,他要污辱我的誓言终于在前一天夜间实现了。”

  “真卑鄙!”费尔顿喃喃道。

  “啊!是的,太卑鄙!”米拉迪看出来全身心听她讲的年轻军官对她这段奇特的故事动情了,于是她也大声说,“啊,是呀,太卑鄙!他以为在我昏睡中战胜了我他就满足了,一切已成定局了;他希望我蒙羞含辱之后会接受这种行为的,于是他将其财产送给我,以此换取我的爱。

  “一个女人的心将所能容纳的全部高傲的鄙薄和蔑视的语言,我全都倾洒在那个男人身上了;他对如此斥责无疑习以为常,因为他听我呵斥时还平心静气的,嬉皮笑脸的,而且双臂还叉在胸前;然后,他以为我要说的话全都讲完了,便凑上前靠近我;我跳到桌子上,随手cāo起一把刀,顶在我胸口。

  “‘您要是再走近一步。’我对他说,‘不仅对我的污辱,而且您还要对我的死自我谴责的。’”

  “在我的目光里,在我的声音中,在我的全部人格表现中,我的举动,我的姿态和口气无疑是真实的,这种真实xìng就连灵魂最最邪恶者也会相信的,因为他停下脚步了。

  “‘您想死!’他对我说,‘哦!不行,您是一个太迷人的情fù,我不会只有一次幸福地占有您就同意这样失去您。再见,我的大美人!我等您心情变好了再来看望您。’

  “说完这番话,他吹了一声口哨,照亮房间的球形灯光上升后就不见了;我重又处于黑暗之中。开了又关上的一扇门发出同样声音,霎时后,球形红灯重又吊下来,我还是一个人静呆着。

  “这种时刻是可怕的;如果说我对自己的不幸还心存诸多怀疑,那么这些怀疑早就在一种令人绝望的现实中变得木然了,因为我已经被一个男人占有了,这个人不仅我恨他,而且我还鄙视他;这个人不仅什么都能干得出,而且他已色胆包天地给我留下了一个致命的凭据。”

  “但那个男人到底是什么人?”费尔顿问道。

  “我在一张椅子上过了一夜,每听到一阵最微小的响声我都会惊跳起来,因为约莫已是午夜时辰,灯光已经熄灭,我重又陷入黑暗之中。但这一夜迫害我的那个人没有谋划新企图;天亮了,桌子也不见了,只有我手里依旧cāo着的那把刀。

  “那把刀就是我的全部希望呀。”

  “我感到疲惫不堪;失眠弄得我双眼火烧火燎,因为我不敢睡着片刻。天亮使我宽下心来,我一头倒在床上,将那把救命刀藏在枕头下便睡着了。

  “一觉醒来,一桌新的饭菜又送来了。

  “这一次,尽管我精神恐怖,虽然我忧心忡忡,但我觉得饥肠辘辘;我有四十八小时没有进食了。我吃了些面包和几个水果,此后当我想起我先前喝的水被人放了麻醉剂,对那桌上放的水我连碰都没有碰一下。我到洗手池前嵌在墙上的水龙头下接了一杯水。“可是,尽管我这样小心翼翼,但我仍时时心有余悸;不过这一次我的担心是没有理由的,因为我度过一整天没有发生任何类似我所害怕的事。

  “为了不让人看出我多疑,我存心倒掉长颈大肚玻璃瓶中一半的水。

  “夜幕降临,黑暗随之到来;但不管怎样天黑夜浓,我的眼睛开始习惯起来。在黑暗中我看见桌子沉没于地板之下,一刻钟过后,那张桌子带着晚饭又露出地面;又过片刻,借助同样的灯光,我的房间重又照亮。

  “我决定只吃些不可能掺入任何催眠yào的食品:两个鸡蛋,几只水果,这就是我晚餐的全部内容,随后,我又到保护我的水龙头下接了一杯水喝下肚。

  “喝了最初几口时,我似乎觉得这水的味道和早上不一样,我顿时产生了怀疑,便停下不喝了,可是我已经喝了半杯下肚了。

  “我心怀恐怖地倒了余下的水,我等候着,额头上渗出惊慌的汗水。

  “无疑有一个暗藏的人看到我在水龙头下取水了,就利用我的自信以便更有把握地下定决心无情地损害我,继续残酷地毁掉我。

  “半个钟头不到,类似的症状又发作了;但由于这一次我只喝了半杯水,我还能较长时间挣扎一番,我没有完全睡过去,只是处于半昏迷,勉强感觉到自己周围发生的事,但同时失去了自卫力和逃跑力。

  “我拖着身子向床边走去,去寻找留给我的唯一能进行自卫的那把救命刀;可是还没有能走到床头边,我就跌跪在地上了,双手死死抓着一根床腿,这时我明白,我完了。”

  费尔顿满脸苍白得可怕,浑身上下发着痉挛xìng的颤抖。

  “更为可怕的是,”米拉迪接着说,那变了调的声音仿佛表明她仍在经受那可怕时刻的同样恐慌,那就是这一次我意识到危险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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