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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9 章

  的吸引人来,二又不能张贴告示。就是这满山的矿工都来了,我们也不能把人都引到面前来一一辨认啊?”

  这就是最大的难点了,所有的人都低头苦苦思索。赵王氏急得直哭,“这都到眼前了,怎么就是见不着呢?不行我就一处处喊去用家乡话,兴许这里的人听不懂,就当我这老婆子发了疯吧”

  其实这倒也是个办法,不过章清亭想了想,“我还有个主意,你们听听可不可行?”

  待她说完,阎希南竖起了大拇指,“到底还是张夫人,难怪我爹和乔二爷都那么推崇您,真真是个好主意。咱们就这么干”

  于是,到了三十一早,掌柜的就听见昨晚住下的那个老太太,一个劲儿的在屋里扯着嗓子哭。这大过年的,多不吉利

  正想过去问问,章清亭红着眼睛出来了,敛衽对他福了一福,“掌柜的,现有件事想烦你帮忙。”

  “你说”

  章清亭解释道,“我们家原还有个小叔,一年前莫名其妙的人就没了。今儿是除夕,婆婆想着赶不回家替他祭奠,心里难过,所以就在那儿哭。方才我们一家子劝了半天,婆婆就说,既是回不了家,就想在此做点善事,也算是替小叔积点功德。您看我们能借着贵宝地施几日粥或是赠几块饼,让老人家了个心愿么?您放心,所有的炭火柴米钱我们如数照付,咱们家里人也多,帮着做做也不太难,麻烦不到你们。”

  哦那掌柜的听着恍然大悟,这人生三大悲,老来丧子确实可怜。他想了想,“施粥恐怕没法子,我也没这么大的锅借你,不过你们要是愿意,煎几张饼倒是可以的。我借你副炉灶,你做了就摆门口自己去送。也别人人都送了,每日就一个时辰,尽到心意也就罢了。要不然,等明儿矿工们知道全都涌过来,那你们可吃不消你纵是愿意给钱,我也没那么多炭火柴米卖你们的,这要过了十五,我也才能去买东西回来填补呢”

  没问题章清亭跟他谈妥,为不影响自己做生意,掌柜的很快就另收拾了一间柴房出来,备好了炉火面粉,由他们自己折腾去。

  章清亭收到多少东西就付给掌柜的多少钱,让他心里也舒坦。当然讨价还价是必须的,但总体还是让那掌柜的满意。

  东西备齐,赵王氏撸起袖子就开始调面粉,准备烙饼,她很有信心,“我亲手做的东西,成栋只要吃一口,一定能认出来”

  这个谁都不会怀疑,一家一个口味,亲娘做的东西总是让孩子特别的记忆深刻。

  章清亭又给赵成材把长刺别好,“你跟阎大哥他们去矿山,可得加些小心,万一瞧见成栋了,也得沉住气,大伙儿一起平安回来最是要紧,知道么?”

  “放心”赵成材在她手上捻了一把,眼带笑意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句,“我还等着回去跟你洞房花烛呢”

  章清亭脸上微红,把他的手一摔,忙活正事去了。

  消息很快就传开了,当地来个路过的老太太,因为纪念死去的儿子,这几日都会施一百张饼,一人一个,先到先得。

  嗬这倒是个新鲜事,反正不要钱,不拿白不拿。所以一百张饼很快就被分发一空了,却多数都是这附近几家店干活的伙计姐儿们。

  章清亭看着这样可不行,他们离得近,若是每天一早就抢空了,拿什么给那些矿工?可也不好说就不给他们了,于是想了个主意,让赵王氏仍是做一百张大饼,却把大饼再一分为四,每人一块,这就可以多给三百人了。幸好明儿初一开始才是矿工们大量涌现的日子,今儿这浪费也算罢了。

  她们在这头做饼,赵成材那头带人到了矿区。一进到这里,他都忍不住要落泪了。

  冰天雪地里,那些矿工们就住在高山上一个一个凿洞留下的山窝里,就拿一些树枝或是破草席挡风遮雨,有的山窝甚至就这么luǒ着,可以清晰的看见,里面连床被子都没有,就堆着一些干树叶保暖御寒。

  所有的矿工几乎都是一样的苍白无力,形容枯槁,身形干瘦,手脚冻得红肿溃烂的比比皆是,若不是还有些许神采的眼睛,几乎和木头人是一样的。

  赵成材悲痛之余,心中又腾起熊熊怒火这群人,简直比乞丐还不如乞丐起码还有个自由,而这些人呢,他们过着连猪狗都不如的日子,还得干着牛马一样的活。

  这当中又有多少是象赵成栋一样,是给人恶意拐来的?在这里,赵成材甚至还发现了为数不小的孩子。大的看起来不过十三四,最小的还不及他的腰高。

  就是这么点大的小孩子们,却要背着几乎比他们还要高大得多的筐,运送石料。许多人都是光着脚走过这冰天雪地里,那沉重的竹筐,几乎要把他们柔嫩的脊背都压断了。

  赵成材牙关咬得死紧,紧攥着的双拳在袖内抖个不停

  他是一名老师,也是一名父亲,有哪个老师能见到本该坐在教室里朗朗读书的学生们,却做着这样繁重的工作而无动于衷的?又有哪个父亲能见到本该在家享受父母之爱的孩子们,却这样伤痕累累,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而无动于衷的?只要一个还有一点良知的人,又怎能眼睁睁的看着这样的情景无动于衷?

  赵成材不是英雄豪杰,但他也绝不能容忍有这样的事情就发生在自己眼前。尽管他只是一个平凡的老师,一个平凡的父亲,可他也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为这里的人们做一点事情。

  所以他忍耐了,不仅忍耐了下来,还挤出一脸的笑,假装是对这山上的玉石感兴趣,找了好几家的矿工头目们一一攀谈。还出钱买下了几块玉石回去,说要贩着试试。这些生意经,都是章清亭昨晚临时教他的,赵成材记了七七八八,再装一装也就差不多了。

  那些小头目们看他带着那么多的保镖,还骑着高头大马,以为真是有大客户上门了,拼命推销着自家的玉石,在赵成材有意无意的引导下,抵毁着其他家。拼拼凑凑,也就将这一带矿山触目惊心的真实面貌还原在他眼前了。

  赵成材默默记在心里,又装作不经意的打听起这些矿工的来历,“你们管得倒好,我看他们干活都是极其老实的,哪象我们家的一些狗奴才,成天吃饱了不干事,闹喳喳的烦心”

  那头目一笑,“这有何难?定是您老太心慈手软了,嫌他们吵,灌上些yào也就完了。我们这儿,十之六七全是哑巴,就是会说话的,只要咱们不让他说,就是一鞭子抽下去,他也不敢吭半声”

  赵成材心中一紧,如此说来,这么多的哑巴想来大半都是给灌了yào的,他想要以此为线索找找弟弟,是绝无可能了。

  因怕引起这些人怀疑,他也不敢久呆,略坐了一时便告辞下山了。临走的时候,赵成材再三回望,甚是不舍。成栋,你究竟在不在?

  阎希南他们方才在外头跟人闲聊打听,也是一无所获,此刻待要空手而归,皆有些不甘。他琢磨了一时,忽地问起,“赵先生,您会什么家乡的小调么?”

  赵成材当即会意,“行,咱们现在就唱”

  那几个衙役也不是蠢人,一听全都明白了,赵成材起了个头,于是几人骑在马上,放声高歌起来。

  落在旁人眼里,不过是群人兴高采烈的唱唱歌而已。但当这熟悉的乡音传到某些人的耳朵里,却格外的能勾起思念之情。

  初一那天,从山上蜂拥而下的矿工们可把章清亭他们都吓了一跳,一个个跟坐牢被放出来似的,虽然三五成群的仍给绳索捆着手串在一起,但两眼之中闪着的那份喜悦之光仍是让人无法忽视。

  赵王氏在看见第一拨人时,就无法抑制的哭了,这些乞丐一样的人里,也有一个是她的儿子啊这让做娘的,情何以堪?

  连赵老实都受不了,泪眼吧喳的看着这些人,嘴唇都直哆嗦。

  章清亭怕他们坏事,把他们全劝到屋里歇息,待情绪平复了,二人却仍是一头扎进厨房里做饼去了。就算不是给自己的孩子,看着这么多的可怜人,谁也愿意力所能及的帮一把。

  年初二,天开始放晴了。众人心里那个急啊怎么赵成栋还没有一点消息?他们可不能再耽搁下去了。最多也就是这一两日,一定要上路了。

  赵王氏是求神拜佛的想再下场雪出来,可章清亭心中却是苦笑,纵是下了雪,可这儿的老板也必不愿意再让她们做这施饼的生意了。且不说那么些炭米不够,毕竟她们这善举,却是耽误了人家要赚钱的生意。

  他们不知道,在寒风肆虐的矿山里,有一小块冷硬的饼刚进到某个人的嘴里,他瞬间就泪流满面了。

  好心施饼的矿友见他哭了,反倒笑了起来,“你这小子也是的,有得吃不该笑才是么,哭个什么劲儿?也算你小子没福气,偏是这时候摔了腿,动弹不得。否则你也能下山,去到那儿,就能领这么大的一块饼,都不要钱的听说头一日施的时候,还是一块完整的大饼,足有这么大呢”

  他用手比划着,啧啧称赞,很是向往,“不过也幸好后来切了分,要不然,咱们绝对是没福气轮上的。听说,那户人家死了个小儿子,那老太太路过这里,想着过年,就好心做起了施饼的事儿,不过现天已经放晴了,想来他们也是要走的了。”

  那哑巴矿友哭得更加痛断肝肠,那一小块饼捧在手上,是怎么也咽不下去。

  矿友还以为是他舍不得吃,知道这个哑巴无法回应,自顾自的说下去,“大过年的,你赶紧吃了,快点把伤养好,否则小命丢了,那才叫不划算呢咱啊,既到这个地方,就得认命。”

  听他这话,哑巴似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把这块饼一下就塞进了嘴里,狼吞虎咽的咀嚼起来,虽是又冷又硬,却仍是勉强自己吞了下去。

  “这就对啰”那人笑了,正待说些别的,就见这哑巴拼命给他打起了手势。

  同住了这么久,他已经能基本猜出他的意思了,“你说……你想下山?可你这腿……”

  那人皱眉,这山上的人,谁会好心到背他下去?

  哑巴拼命作揖,甚至给他跪了下来磕头。

  那人有些不忍,“算了,我替你给工头说一声,看能不能行行好,带你下山。”

  等他出了门,哑巴再一次给泪水模糊了眼睛,痴痴的望着山下的方向,嘴里还在回味着那口饼的味道。

  娘是您来了么?

  会是么?这幸福来得太过巨大,也太……太让人不敢相信了。

  可若不是,又怎么会有这样让他魂牵梦萦的味道?还有那日远远传来的歌声,分明就是扎兰堡的一首民间小调。不会错,他一定没有听错

  那么这些人,会是家乡的亲人们么?或者说,当中有自己从前的邻居?

  哑巴攥紧了胸前的衣襟,才勉强按捺住那就快要跳出嗓子眼里的心。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要去看看,就是爬,他也一定要去看看

  (五○七)纵使相遇亦不识

  初三一早,不待出去施饼,那掌柜的就找到了章清亭,“你们也该上路了吧?要不要替你们先准备些东西带着路上吃?”

  章清亭苦笑,果然不出所料,这已经嫌他们耽误发财,要赶他们走了。

  “正是想跟您辞行呢咱们今儿也就是最后一日了,施完了今日的饼,也就走了。多谢掌柜的关心,若能替我们准备些熟食,那是最好不过了。”

  掌柜的很满意,“行这个包在我身上,一定给你们弄得好好的”

  章清亭无奈叹息,回头跟大伙儿一说,赵王氏立即就哭了。不过赵成材已经跟她做过思想工作了,此刻扶着母亲坐下,“娘,您放心,这儿的事我一回去就上奏朝廷,无论如何得想个办法彻底解决了,到时就不止是成栋,这些人也都能得救了。”

  可等朝廷出兵,又得等到猴年马月?赵王氏纵是满心不愿,却也不得不听。在这里的几日,已经看得非常清楚,每个矿山都有着严密的组织和控制,光凭他们这十几个人,可犯不起这几千人的众怒。

  最后一次施饼,赵王氏想把时间拖长一点,一块饼切成了六块,亲自站在门口,一个个递给那些矿工们。以期从中发现熟悉的面孔,可是直等到日上中天,赵成栋也没有出现过。

  行李俱已打点齐全了,马车也早已套好,饼都分完了,赵王氏仍是站在门口,痴痴的望着矿工们会来的方向。

  那一抹枯瘦的身影,在这稀薄的阳光里拉下长长的黯淡的身影,诉说着一个母亲无尽的忧伤与惦念。

  我的儿子,你到底在哪里?

  章清亭瞧着心酸不已,虽然这赵成栋是可气又可恨,但这些天,看了矿工们的惨状,她也不禁为这个小叔忧心不已。

  而赵王氏几乎成日都是以泪洗面,只有真正做了母亲的人,才更能理解那一份肝肠寸断的刻骨伤痛。

  深深的叹了口气,上前搀扶住赵王氏,“婆婆,走吧”

  赵王氏口中应着,眼睛却仍是紧盯着那个儿子可能会来的方向,不肯挪开半步。

  赵成材也走上前去,挡着她的目光,“娘,真的要走了。”

  掌柜的,还有市集上的人已经对他们有些起疑了。这些人,沆瀣一气,狼狈为jiān,又远离官府的管辖,要是再磨蹭下去,难保就不对他们出手了。

  赵王氏身子抖得厉害,又快哭了,她是多么想再留一刻,再等一刻啊赵成材狠一狠心,将娘用力半拖半扶着就走了,“娘您信我,我x后一定会很快回来救成栋的”

  赵王氏捂着脸,上了马车。

  马车无情,辘辘的带着一颗母亲破碎的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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