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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生受嫂嫂了。”有诗为证:

  武松仪表岂风流,嫂嫂yín心不可收。

  笼络归来家里住,相思常自看衾稠。

  话休絮烦。自从武松搬来哥家里住,取些银子出来与武大,买饼馓茶果,请那

  两边邻舍。都斗分子来与武松人情。武大又安排了回席,不在话下。过了数日,武

  松取出一匹彩色段子与嫂嫂做衣服。那fù人堆下笑来,便道:“叔叔如何使得!既

  然赐与奴家,不敢推辞。”只得接了,道个万福。自此武松只在哥家宿歇。武大依

  前上街挑卖炊饼。武松每日自去县里承差应事,不论归迟归早,fù人顿茶顿饭,欢

  天喜地伏侍武松,武松倒觉过意不去。那fù人时常把些言语来拨他,武松是个硬心

  的直汉。

  有话即长,无话即短,不觉过了一月有余,看看十一月天气,连日朔风紧起,

  只见四下彤云密布,又早纷纷扬扬飞下一天瑞雪来。好大雪!怎见得?但见:

  万里彤雪密布,空中瑞祥飘帘。琼花片片舞前檐。剡溪当此际,濡滞

  子猷船。顷刻楼台都压倒,江山银色相连。飞盐撒粉漫连天。当时吕蒙正

  ,窑内叹无钱。

  当日这雪下到一更时分,却早银妆世界,玉碾乾坤。次日武松去县里画卯,直到日

  中未归。武大被fù人早赶出去做买卖,央及间壁王婆买了些酒ròu,去武松房里簇了

  一盆炭火。心里自想道:“我今日着实撩斗他他一撩斗,不怕他不动情。”那fù人

  独自冷冷清清立在帘儿下,望见武松正在雪里,踏着那乱琼碎玉归来。fù人推起帘

  子,迎着笑道:“叔叔寒冷?”武松道:“感谢嫂嫂挂心。”入得门来,便把毡笠

  儿除将下来。那fù人将手去接,武松道:“不劳嫂嫂生受。”自把雪来拂了,挂在

  壁子上。随即解了缠带,脱了身上鹦哥绿丝衲袄,入房内。那fù人便道:

  “奴等了一早晨,叔叔怎的不归来吃早饭?”武松道:“早间有一相识请我吃饭,

  却才又有作杯,我不耐烦,一直走到家来。”fù人道:“既恁的,请叔叔向火。”

  武松道:“正好。”便脱了油靴,换了一双袜子,穿了暖鞋,掇条凳子,自近火盆

  边坐地。那fù人早令迎儿把前门上了闩,后门也关了。却搬些煮熟菜蔬入房里来,

  摆在桌子上。武松问道:“哥哥那里去了?”fù人道:“你哥哥出去买卖未回,我

  和叔叔自吃三杯。”武松道:“一发等哥来家吃也不迟。”fù人道:“那里等的他

  !”说犹未了,只见迎儿小女早暖了一注酒来。武松道:“又教嫂嫂费心。”fù人

  也掇一条凳子,近火边坐了。桌上摆着杯盘,fù人拿盏酒擎在手里,看着武松道:

  “叔叔满饮此杯。”武松接过酒去,一饮而尽。那fù人又筛一杯酒来,说道:“天

  气寒冷,叔叔饮过成双的盏儿。”武松道:“嫂嫂自请。”接来又一饮而尽。武松

  却筛一杯酒,递与fù人。fù人接过酒来呷了,却拿注子再斟酒放在武松面前。那fù

  人一径将酥胸微露,云鬟半,脸上堆下笑来,说道:“我听得人说,叔叔

  在县前街上养着个唱的,有这话么?”武松道:“嫂嫂休听别人胡说,我武二从来

  不是这等人。”fù人道:“我不信!只怕叔叔口头不似心头。”武松道:“嫂嫂不

  信时,只问哥哥就是了。”fù人道:“啊呀,你休说他,那里晓得甚么?如在醉生

  梦死一般!他若知道时,不卖炊饼了。叔叔且请杯。”连筛了三四杯饮过。那fù人

  也有三杯酒落肚,哄动春心,那里按纳得住。yù心如火,只把闲话来说。武松也知

  了八九分,自己只把头来低了,却不来兜揽。fù人起身去烫酒。武松自在房内却拿

  火箸簇火。fù人良久暖了一注子酒来,到房里,一只手拿着注子,一只手便去武松

  肩上只一捏,说道:“叔叔只穿这些衣裳,不寒冷么?”武松已有五七分不自在,

  也不理他。fù人见他不应,匹手就来夺火箸,口里道:“叔叔你不会簇火,我与你

  拨火。只要一似火盆来热便好。”武松有八九分焦燥,只不做声。这fù人也不看武

  松焦燥,便丢下火箸,却筛一杯酒来,自呷了一口,剩下半盏酒,看着武松道:“

  你若有心,吃我这半盏儿残酒。”武松匹手夺过来,泼在地下说道:“嫂嫂不要恁

  的不识羞耻!”把手只一推,争些儿把fù人推了一jiāo。武松睁起眼来说道:“武二

  是个顶天立地噙齿戴发的男子汉,不是那等败坏风俗伤人lún的猪狗!嫂嫂休要这般

  不识羞耻,为此等的勾当,倘有风吹草动,我武二眼里认的是嫂嫂,拳头却不认的

  是嫂嫂!”fù人吃他几句抢得通红了面皮,便叫迎儿收拾了碟盏家伙,口里说道:

  “我自作耍子,不直得便当真起来。好不识人敬!”收了家伙,自往厨下去了。正

  是:

  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情恋落花。

  这fù人见勾搭武松不动,反被他抢白了一场。武松自在房中气忿忿,自己寻思

  。天色却是申牌时分,武大挑着担儿,大雪里归来。推门进来,放下担儿,进的里

  间,见fù人一双眼哭的红红的,便问道:“你和谁闹来?”fù人道:“都是你这不

  不争气的,jiāo外人来欺负我。”武大道:“谁敢来欺负你?”fù人道:“情知是谁

  ?争奈武二那厮。我见他大雪里归来,好意安排些酒饭与他吃,他见前后没人,便

  把言语来调戏我。便是迎儿眼见,我不赖他。”武大道:“我兄弟不是这等人,从

  来老实。休要高声,乞邻舍听见笑话。”武大撇了fù人,便来武二房里叫道:“二

  哥,你不曾吃点心?我和你吃些个。”武松只不做声,寻思了半晌,一面出大门。

  武大叫道:“二哥,你那里去?”也不答应,一直只顾去了。武大回到房内,问fù

  人道:“我叫他又不应,只顾望县里那条路去了。正不知怎的了?”fù人骂道:“

  贼馄饨虫!有甚难见处?那厮羞了,没脸儿见你,走了出去。我猜他一定叫人来搬

  行李,不要在这里住。却不道你留他?”武大道:“他搬了去,须乞别人笑话。”

  fù人骂道:“混沌魍魉,他来调戏我,到不乞别人笑话!你要便自和他过去,我却

  做不的这样人!你与了我一纸休书,你自留他便了。”武大那里敢再开口。被这fù

  人倒数骂了一顿。正在家两口儿絮聒,只见武松引了个土兵,拿着条扁担,迳来房

  内收拾行李,便出门。武大走出来,叫道:“二哥,做甚么便搬了去?”武松道:

  “哥哥不要问,说起来装你的幌子,只由我自去便了。”武大那里再敢问备细,由

  武松搬了出去。那fù人在里面喃喃呐呐骂道:“却也好,只道是亲难转债,人不知

  道一个兄弟做了都头,怎的养活了哥嫂,却不知反来咬嚼人!正是花木瓜空好看。

  搬了去,倒谢天地,且得冤家离眼睛。”武大见老婆这般言语,不知怎的了,心中

  反是放不下。自从武松搬去县前客店宿歇,武大自依前上街卖炊饼。本待要去县前

  寻兄弟说话,却被这fù人千叮万嘱,吩咐jiāo不要去兜揽他,因此武大不敢去寻武松

  。

  说这武松自从搬离哥家,捻指不觉雪晴,过了十数日光景。却说本县知县自从

  到任以来,却得二年有余,转得许多金银,要使一心腹人送上东京亲眷处收寄,三

  年任满朝觐,打点上司。一来却怕路上小人,须得一个有力量的人去方好,猛可想

  起都头武松,须得此人方了得此事。当日就唤武松到衙内商议道:“我有个亲戚在

  东京城内做官,姓朱名,见做殿前太尉之职,要送一担礼物,捎封书去问

  安。只恐途中不好行,若得你去方可。你休推辞辛苦,回来我自重赏。”武松应道

  :“小人得蒙恩相抬举,安敢推辞!既蒙差遣,只此便去。”知县大喜,赏了武松

  三杯酒,十两路费。不在话下。

  且说武松领了知县的言语,出的县门来,到下处,叫了土兵,却来街上买了一

  瓶酒并菜蔬之类,迳到武大家。武大却街上回来,见武松在门前坐地,jiāo土兵去厨

  下安排。那fù人余情不断,见武松把将酒食来,心中自思:“莫不这厮思想我了?

  不然却又回来怎的?到日后我且慢慢问他。”fù人便上楼去重匀粉面,再整云鬟,

  换了些颜色衣服,来到门前迎接武松。fù人拜道:“叔叔,不知怎的错见了,好几

  日并不上门,叫奴心里没理会处。今日再喜得叔叔来家。没事坏钞做甚么?”武松

  道:“武二有句话,特来要与哥哥说知。”fù人道:“既如此,请楼上坐。”三个

  人来到楼上,武松让哥嫂上首坐了,他便掇杌子打横。土兵摆上酒,并嗄饭一齐拿

  上来。武松劝哥嫂吃。fù人便把眼来睃武松,武松只顾吃酒。酒至数巡,武松问迎

  儿讨副劝杯,叫土兵筛一杯酒拿在手里,看着武大道:“大哥在上,武二今日蒙知

  县相公差往东京干事,明日便要起程,多是两三个月,少是一月便回,有句话特来

  和你说。你从来为人懦弱,我不在家,恐怕外人来欺负。假如你每日卖十扇笼炊饼

  ,你从明日为始,只做五扇笼炊饼出去,每日迟出早归,不要和人吃酒。归家便下

  了帘子,早闭门,省了多少是非口舌。若是有人欺负你,不要和他争执,待我回来

  ,自和他理论。大哥你依我时,满饮此杯!”武大接了酒道:“兄弟见得是,我都

  依你说。”吃过了一杯,武松再斟第二盏酒,对那fù人说道:“嫂嫂是个精细的人

  ,不必要武松多说。我的哥哥为人质朴,全靠嫂嫂做主。常言表壮不如里壮,嫂嫂

  把得家定,我哥哥烦恼做甚么!岂不闻古人云:篱牢犬不入。”那fù人听了这句话

  ,一点红从耳边起,须臾紫涨了面皮,指着武大骂道:“你这个混沌东西。有甚言

  语在别处说,来欺负老娘!我是个不带头巾的男子汉,叮叮当当响的婆娘!拳头上

  也立得人,胳膊上走得马,不是那脓血搠不出来鳖!老娘自从嫁了武大,

  真个蚂蚁不敢入屋里来,甚么篱笆不牢犬儿钻得入来?你休胡言乱语,一句句都要

  下落!丢下一块瓦砖儿,一个个也要着地!”武松笑道:“若得嫂嫂做主,最好。

  只要心口相应。既然如此,我武松都记得嫂嫂说的话了,请过此杯。”那fù人一手

  推开酒盏,一直跑下楼来,走到在胡梯上发话道:“既是你聪明伶俐,恰不道长嫂

  为母。我初嫁武大时,不曾听得有甚小叔,那里走得来?是亲不是亲,便要做乔家

  公。自是老娘晦气了,偏撞着这许多鸟事!”一面哭下楼去了。正是:

  苦口良言谏劝多,金莲怀恨起风波。

  自家惶愧难存坐,气杀英雄小二哥。

  那fù人做出许多乔张致来。武大、武松吃了几杯酒,坐不住,都下的楼来,弟

  兄洒泪而别。武大道:“兄弟去了,早早回来,和你相见。”武松道:“哥哥,你

  便不做买卖也罢,只在家里坐的。盘缠,兄弟自差人送与你。”临行,武松又吩咐

  道:“哥哥,我的言语休要忘了,在家仔细门户。”武大道:“理会得了。”武松

  辞了武大,回到县前下处,收拾行装并防身器械。次日领了知县礼物,金银驼垛,

  讨了脚程,起身上路,往东京去了,不题。

  只说武大自从兄弟武松说了去,整整吃那婆娘骂了三四日。武大忍声吞气,由

  他自骂,只依兄弟言语,每日只做一半炊饼出去,未晚便回来。歇了担儿,便先去

  除了帘子,关上大门,却来屋里坐的。那fù人看了这般,心内焦燥,骂道:“不识

  时浊物!我倒不曾见,日头在半天里便把牢门关了,也吃邻舍家笑话,说我家怎生

  禁鬼。听信你兄弟说,空生着卵鸟嘴,也不怕别人笑耻!”武大道:“由他笑也罢

  ,我兄弟说的是好话,省了多少是非。”被fù人啐在脸上道:“呸!浊东西!你是

  个男子汉,自不做主,却听别人调遣!”武大摇手道:“由他,我兄弟说的是金石

  之语。”原来武松去后,武大每日只是晏出早归,到家便关门。那fù人气生气死,

  和他合了几场气。落后闹惯了,自此fù人约莫武大归来时分,先自去收帘子,关上

  大门。武大见了,心里自也暗喜,寻思道:“恁的却不好?”有诗为证:

  慎事关门并早归,眼前恩爱隔崔嵬。

  春心一点如丝乱,任锁牢笼总是虚。

  白驹过隙,日月如梭,才见梅开腊底,又早天气回阳。一日,三月春光明媚时

  分,金莲打扮光鲜,单等武大出门,就在门前帘下站立。约莫将及他归来时分,便

  下了帘子,自去房内坐的。一日也是合当有事,却有一个人从帘子下走过来。自古

  没巧不成话,姻缘合当凑着。fù人正手里拿着叉竿放帘子,忽被一阵风将叉竿刮倒

  ,fù人手擎不牢,不端不正却打在那人头上。fù人便慌忙陪笑,把眼看那人,也有

  二十五六年纪,生得十分浮浪。头上戴着缨子帽儿,金铃珑簪儿,金井玉栏杆圈儿

  ;长腰才,身穿绿罗褶儿;脚下细结底陈桥鞋儿,清水布袜儿;手里摇着洒金川扇

  儿,越显出张生般庞儿,潘安的貌儿。可意的人儿,风风流流从帘子下丢与个眼色

  儿。这个人被叉竿打在头上,便立住了脚,待要发作时,回过脸来看,却不想是个

  美貌妖娆的fù人。但见他黑赛鸦的鬓儿,翠弯弯的新月

  的眉儿,香喷喷樱桃口儿,直隆隆琼瑶鼻儿,粉浓浓红艳腮儿,娇滴滴银盆脸儿,

  轻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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