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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形于色,和往常一样能震慑住底下的人。

  大臣奏报,需疏通河道开渠引水,灌溉旱田。另有工部侍郎站出来反对,言称水运路线已定,若是新开河渠,必定会阻断行船。

  谢开言正逡视着不断上奏折指责她行事的两名官员,耳边就听到叶沉渊极沉着的声音:“爱妃以为如何?”

  她回过神,这才发觉全场的视线都投注到了她这侧的帘子上,而她的夫君在询问她对国事的看法。

  她立刻反应过来,看着上谏的赵姓官员说:“赵卿家以为如何?”

  赵姓官员临时接到一个烫手的山芋,支吾着说不出来。谢开言又去看另外一位指责她的官员,再问那人有何决议。

  那人也回答不出妥当的方法,但凡遇上有争议的奏报,聪明人都知道要明哲保身,不能妄开言论得罪同僚。

  谢开言缓缓道:“宇文大人一直掌管着漕运事务,不如请他定夺吧。”

  宇文澈出列,指出河道宽阔处可接引干流,如此就不用耽误两方的事务。他的一席话说得争议的官员频频点头,叶沉渊坐在御座上不应声,只朝谢开言看了一眼。谢开言徐徐收回看住那两名上谏官员的眼光,清楚回道:“准了。”

  至此结束了早朝的政议。

  叶沉渊持着谢开言的手带她退回到膳厅进食早点,谢开言喝了一碗清粥吃了两个团子就不动了。叶沉渊夹起一块酥玉糕递过去,说道:“即使以后你登基做了女帝,也必定是位好君主,你很有悟力,足以处置好突发的变故,这样看来,我将全部国政jiāo付给你,也能放心了。”

  谢开言咬着酥玉糕半晌说不出话来,过后,她吞下糕点着急说道:“你胡说什么呢?国政是头等大事,哪能儿戏对待?你要我批阅奏折,我一时心奇就跟着来了,又不是要窥占你的位子,将你撵到一边去。”

  叶沉渊看她着急的模样,摸摸她的脸笑道:“你迟迟不让我册封你为后,我还以为你是要当帝王。”

  谢开言推开叶沉渊的手,心下一叹,没说什么,径直走出了膳厅,慢慢朝花园踱去。她一边走一边想着心事,虽然她的心意藏得深,也借上谏的言论来搪塞说是华朝官员还未准备好让她做皇后,而实际上真正没做准备的人是她而已。她记得所有与华朝征战的往事,与旧派官员多有龃龉,不能真正放下心防去做华朝的皇后。她躲进云杏殿只愿做叶沉渊一人的妻子,却不愿站在万人前去母仪天下。

  叶沉渊显然看懂了她的心思,不急不躁地与她周旋,将她推到了众人面前。如今她参与了朝政,决断了国事,再想撇下这一切做个清心寡yù的后妃,那是决计不可能的了。

  谢开言转到花园里坐下不久,玉石街上就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一一,原来你在这里,害得我一阵好找!”

  谢开言抬头看去,不由得笑容满面:“果子难得进回宫,快过来让我瞧瞧。”

  嫁作他人fù的郭果依然梳着双辫,穿着精致的金丝黑衫裙跳到谢开言面前,嚷着:“还不是殿下小气,不准我靠近你!要不然我天天接你出去玩,将这整座汴陵城变成我们的后花园!”

  谢开言微微一笑,没说什么,郭果又转身唤道:“赶紧都摆上来。”

  一群婢女涌到谢开言所坐的石亭前行礼,回头在石桌和围栏座椅上摆满了瓜果香包软枕竹篮,篮子里还躺着一只雪白的兔子。后面的侍从又递过来一些玉石珊瑚金像银镯,满满当当的,都没地方搁置。

  谢开言失笑:“果子这是干什么,要把大公子的家当搬空么?”

  郭果摆手道:“这些算什么,都不够宇文家塞牙缝儿,我才拿出几张银票,就能换一桌,等下再去捞点过来,送给我未出世的侄子做见面礼。”

  谢开言嗔怪:“都嫁给大公子做妻子了,还称夫家为宇文,太没个规矩!”

  郭果笑眯眯回答:“在宇文家我说了算,规矩也是我定的,不怕!”

  正说着,穿着官服的宇文澈站在花园玉石街上遥遥向谢开言施礼,郭果朝他摆摆手,他微微一笑,再如常走开。

  谢开言仍旧说着一些劝慰郭果讲礼节的话,郭果掏掏耳朵,嚷道:“知道了,知道了,一一真是麻烦哎。”

  谢开言剥了个蜜桔递过去,郭果接了,推推谢开言的手臂说:“刚才我没来的时候,一一坐在这里想什么?”

  谢开言屏退众人,缓缓说了说立后的心事。郭果睁大眼睛回答:“干吗不答应殿下?做皇后多好,谁再惹你,就一刀咔嚓了他!”

  谢开言摆头:“你说的都是小孩儿的气话。”

  郭果笑道:“那我说个正经的给你听,你可要听进去哎。你看现在华朝独大,殿下掌握了天下,逼得北边的聂家人俯首退让,不敢越过边境一步。我们谢族人呢,虽说隐居在海外,不过问世事,可退守的基业还是单薄了些。若你做了皇后,能督促殿下行善事结和约,力保北理与海外的安宁,又何乐而不为呢?”

  谢开言淡淡道:“这些道理我都想过——”

  “那你就是捱不过心里那道坎,觉得身上背负着与华朝血战的仇恨对吧?”郭果坐在谢开言身边,拈起她的斗篷绒毛吹了吹,扁嘴说道,“正是因为你背负了血债,有南翎谢族的,有华朝人的,所以才更要为他们的后人做出贡献啊!你站在殿下身边,细细看着殿下行政,若是发生了偏差,一定要及时制止殿下。殿下若是不听你的话,你就吵得殿下头晕眼花,再生下继承人来,这天下最后自然就变成你的了。”

  谢开言哑然一刻,左思右想许久,终于应道:“果子看得通透,我实在是惭愧。”

  一旬后,叶沉渊亲自扶着谢开言的车辇,将她牵到了皇宫正殿的金阶上,举行了隆重繁复的登基大典。在庆典上,他当即册封谢开言为后,与她并肩站在殿前,接受文武百官的朝拜。

  那一天的欢呼声排山倒海传来,让谢开言再次感受到了肩上的重责。

  作者有话要说:  快要完了:)

  鞠躬感谢(*^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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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3 章

  冬去春来,好生休养的谢开言生下一个男孩,对他呵护备至,取名为“兴琪”。兴是振兴之意,琪是琪瑞元号,预示着她所期待的盛世来临。兴琪长了一双圆润的眼睛,墨黑而沉静,像极了谢开言的气韵,因此获得了叶沉渊的万般宠爱。

  叶沉渊不置后宫,频繁出入谢开言的寝宫中,过了一年,他们便有了第二个孩子,取名为“景卓”。

  景卓自小就知道自己和兴琪是不一样的,因为兴琪是太子,他不能拥有兴琪所获得的宠渥与尊崇。他长到两岁时,脸蛋已经消除了婴孩的肥腻,皮肤变得白净,最先学到的两个字是“我”和“的”。谢开言将他放在膝上逗着玩,他就抓一抓他娘亲的衣衫说:“我的。”谢开言觉得惊奇,笑着亲了亲他的额头,他拨开一边凑过来讨热闹的兴琪,又说:“我的。”惹得兴琪扁着嘴快要哭了。

  谢开言哄着两个孩子,景卓扑到她怀里,用短短的手臂一上一下扒住她的脖子和手臂,连说两次:“我的,我的。”他的言行彻底激怒兴琪,兴琪顾不上平日父皇教导的严苛礼仪,站在谢开言膝前哭了起来。

  谢开言放开景卓,蹲下身来,掏出手绢擦去兴琪的眼泪,刮了下他哭得发红的鼻子,笑着说:“父皇说你是储君,要龙行虎步,胸襟开阔,怎能处处和弟弟比着使小xìng儿呢?弟弟怕父皇,只敢赖在母后身边,你就多让让他,别跟他置气。”

  景卓用手拉着谢开言的裙裾,不依不饶地说:“我的。”

  兴琪站到谢开言另一边来,拖着她的手臂想了一会儿,说道:“母后也是我的。”

  午后,叶沉渊推开了政务,特地抽了一点时间来看谢开言。他弃了警跸及车驾,生怕惊扰到了她,不料一走进殿门,就看到花架下两个小身影一左一右抱住了谢开言的大腿,正吵得不可开jiāo。他冷着脸走过去,顿时站在台阶上下、廊道里外的近侍、随从、宫娥纷纷跪下请安,将两位小殿下吓住了。

  兴琪踌躇一下,放开了谢开言,走上两步向叶沉渊施礼:“儿臣……儿臣……见过父皇……”

  景卓躲到谢开言身后,拽着她的裙裾偷偷露了个半脸,去瞧着黑了脸的父皇。谢开言怕摔了孩子,自然只能站着不动,笑着说:“他们还小,黏着娘亲也是应该的,你可不能责罚他们。”

  叶沉渊走过去就一把抓住谢开言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来,使得躲在裙边的景卓无所遁形。叶沉渊分得清主次,首先向兴琪说:“储君就应有储君的样子,不准呼喝,失了礼仪。”他再转过脸,对着景卓沉声说:“母后是父皇娶来的妻子,不属于你们任何一人。以后再吵着母后休息,必定重罚。”

  景卓看看四处的人都低着头,没有可以让他依衬的,跑到兴琪身边去,拉着他的袖子。兴琪听见父皇冷到底的声音,怯不过,正忍着眼泪,没想到弟弟跑过来投奔他,又觉得要勇敢些,所以立刻抬起脸不哭了。

  谢开言在众人面前要维护一国之君的声威,不能当面忤逆叶沉渊。她晃了晃手臂,示意他不要太冷肃了,软语唤着两个孩子快进殿吃冰镇葡萄消暑。

  兴琪带着景卓走进内殿,不大一会儿又传来景卓抱住玉盏盘抢占完所有葡萄的声音:“我的。”

  谢开言抚额,无奈地看了叶沉渊一眼。叶沉渊冷脸说道:“你惯的。”她将他拉到无人处,细细说道:“你只花费心思教导兴琪,对景卓不假辞色,别看他小,他其实看得懂你的眼色。都是你的骨ròu,你怎能这样区分对待?”

  叶沉渊依然冷淡:“我只要一个孩子继承王位,多余的那个又占了你太多时间,怎么让我欢喜得起来?”

  谢开言怔了一下,才回味过来话意,嗔道:“你难道还要和两岁的小娃争宠么?我天天进宫陪你,还嫌不够?”

  叶沉渊眉眼皆冷漠,隐隐带有不快,说道:“我想你时刻陪在身边,你偏生要将心思放在景卓身上,我倒是要问你,你为什么格外喜欢他?”

  谢开言抓起叶沉渊的手,紧紧捏了一下他的手指,yù言又止。见他仍然冷冷淡淡地瞧着她,她最终叹了口气,低声说道:“你当真没有看出来么?景卓那眉眼长得像谁?我每天将他抱在膝上,逗他笑逗他玩,就像是看着小阿潜在我眼前慢慢长大。我那心里,也像是装了蜜一样的甜,见他一次,总要笑上半天。你说,我能不将心思放在他身上么。”

  叶沉渊没料到耿耿于怀的问题竟是这样的答案,先默不作声站了半天。过后他才说道:“我本人比景卓更好使唤,怎么不见你来逗我笑一下。”

  谢开言揪了一把他的手臂,低声道:“陛下越说越没道理!三十几岁的人了,说话做事还让人酸倒牙!”

  “叫我阿潜。”

  谢开言拂开叶沉渊反抓住她的手,就想扭头匆匆离开内宫。“再不走,ròu也麻得紧了。”

  叶沉渊低笑着将谢开言搂回他怀里,低下头去追着她的嘴唇,见她躲避,他索xìng凑上去咬了一下她的耳垂,说道:“晚上再来陪我,嗯?”

  谢开言推拒:“快走,快走,别净说那个。”

  他将她搂得紧紧的,偷了几记香,就是不撤手。“成亲多年,次次要我去请你,极不乖顺。什么时候能主动靠过来一回,那必定是有求于我,专程来讨要一些便利的,不答应你,还敢将我赶下床来,没完没了地使脾气。我堂堂一国之君,再不装低伏弱讨得你欢心,不久之后,眼里怕是没我这个人了。”

  她听得脸红,趁左右没人,踮脚挽住他脖子亲了亲他的嘴,小声道:“我喜欢你那么久,怎会突然变了心,只是你,力道用得太大了,我怕痛,自然要躲着你一些……”

  他心下一热,更是搂紧了她的腰,朝她嘴唇上亲去,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身子里,再也不分彼此了。她看青天白日里就要惹他动yù,连忙一直推着他,小声求饶。正在抵抗间,一只短小的手臂拽了拽她的裙裾,送上来一道软糯的声音:“我的。”

  叶沉渊的手还放在了谢开言的后腰上,眼色已不知不觉冷了下来。他缓缓吐纳一下平息yù念,空出另一只手,去拨开她裙边的小人影。景卓刚吃完一串葡萄,脸上嘴边染着汁水,手心里也是黏答答的。宫娥近侍不敢闯进来的内宫,他倒是爬着门槛翻进来了,直奔着他娘亲而来,朝着一向对他冷着脸的父皇宣告权力:“我的。”

  谢开言被叶沉渊紧箍在怀里,挣脱不出来,就弯腰拍了拍景卓的头,笑着说:“你以后会有自己的媳fù儿,母后只能是父皇的——乖,快些放手,别惹父皇生气。”

  景卓在裙裾上拽了拽,抹去满手的黏软感,依然软软说道:“就是我的。”

  景卓带着这声“我的”一直长到六岁,期间逐渐明白了什么,不再跟着父皇抢母后的时间。他有了新目标,每天锲而不舍地扰乱兴琪。兴琪穿着紫貂礼服,他觉得好看,一定要伸手抢夺,夺不过来就用剪子划开章纹,使得长他一岁的兴琪也不能穿。兴琪配用的金银器皿、仪仗采制等,他通通都要置上一套,且不能有丝毫差别。父皇必是不应允,他就找机会抱住母后的手臂软语相求,当母后也不答应他的出格要求时,他甚至会诳得兴琪双手送上那些太子才能享用的东西。

  父皇每次抓住他的非分行事,一定要严惩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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