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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2 章

  。永宁一待殿内清静了下来,顿时便塌下了架子,她面对那些人的时候,也是提着心劲儿的,半点也不轻松。只是这王思德的出现,倒还真是让永宁更迷糊了,简直猜不透这王家究竟是想干什么了,这样的时候,放这样的二世祖出来,难道还嫌他们王家惹下的祸事不够大吗?

  永宁静静地等着,她心里清楚,下一次再出现的人,多半就不会是这么好对付的了,而且她也实在不愿再这样心里发虚的继续猜测下去,只要再来之人不是像王思德这样无礼少行之辈,她便与他们走这一趟又何妨?

  果然不出永宁所料,没过多大会儿,殿外便又传来了一阵极是平稳的脚步声。永宁挑了挑眉,在这个时候,能走得不焦不躁的,该是个人物才对她深吸了口气,轻啜了一口正是火候清茶,顺着殿门被推开的声音,朝门口处望去。

  这次来的这个人,永宁认识。王方翼,皇后王氏的族兄,是李治一手提拔起来新秀,李治曾多次在永宁跟前提起过此人,认为他守孝重义,于文武之道各有建树……他会出现,虽在情理之中,却着实在永宁的意料之外。

  这王方翼与王家素来不睦,其父庶出早亡,下嫁到王家的同安公主虽然名义上也是他的祖母,可是却并没有血缘关系,在其父亡故后,更是将他们母子赶到郊外荒凉的庄子上,任他们母子自生自灭。可以说,他少年之时,很是吃了些苦头的,甚至是终于找到机会补了个御林军中的职位,也因为同安公主的缘故没能保住,后来还是李治暗中帮衬了他一把,保举了他一个外放的官职,才算是让他在官场中有了一个稳当的起步。

  王方翼因为同安公主的关系,即使在地方上官场颇佳,但是却也一直没有得到升迁的机会,一个县令做了足足有七年,才终于在同安公主去世之后,才得以调回长安供职。可是即使同安公主已经过世了,王家对他们母子也始终都是淡淡的,当然王方翼也没有对王家表现出过什么热情,或许也是双方亲近不起来的一个重要因素。

  此刻出现在紫宸殿的人,居然会是王方翼,永宁却也只能在心中暗叹,即便再怎么不和睦,家族便是家族,一荣示必俱荣,可是一损必定俱损

  王方翼擅自推开殿门的举动虽是极不规矩,可是进殿之后,却是极为有礼拜见了永宁,甚至在永宁没出声之间,便始终披着盔甲,始终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动作。

  “王将军请起”永宁似笑非笑地看着王方翼,轻轻转动着手中的茶杯,说道:“此时此地,本宫哪里当得起王将军这般大礼?将军此来,可是来取本宫xìng命的?”

  王方翼被永宁的话激得一闭眼,硬是深吸了口气,才强压下了一腔的惶恐,再度跪了下来,恭敬中带了几分恳求地说道:“末将着实当不得娘娘这般说话,末将,末将……尚望娘娘明察,王家,王家着实是逼不得已……”他后一句说话的音量极低,若非永宁听力尚佳,怕是还真会听不清楚。

  永宁冷笑了一声,说道:“这话倒还真是好笑,王家是逼不得已……这会儿王家倒说出了什么逼不得已的话来,福祸无门,唯人自招,本宫可没看出来王家的‘不得己’是在何处”

  虽然眼下是沦为了弃子,可是最开始的时候,也确实是王家先起了心思,才惹来了这样的大祸。此祸,祸害的可不止是王家一家,稍有不慎,大唐基业怕是也要尽毁于此的这样的祸事,又岂是一句“不得已”,便能揭过去的?

  永宁心里清楚,王方翼此刻所表现出来的恭敬,和他所说的这些话,也不过是眼看着王家败势已成,只望着能从永宁这里换得二三分怜惜心软,好在日后谋个退路。只是永宁心里的那份愤恨,怕是单单一个王家都平息不下的,又哪里还有帮衬说情的可能?她连落井下石的石头,都早就准备好了,只等着鞭王家的尸了

  王方翼心里的那份愤恨,又哪里会比永宁少半分?事起之时,他压根不知情,待到行至退无可退、死局已成之时,王家的家主、王皇后之父竟是一直到了昨夜兵变之前,才将王方翼叫到了府中,一面限制住了他的行动,一面将事情告知于他。他明明是毫不知情,可是却也洗不干净身上的嫌疑了,若是不能捞了王家出来,怕是最后也难免陪着王家一起灭亡。

  这样的算计,搁谁身上,怕是都要恨得牙痒痒吧?可是他却不能不按着他那位伯父大人的算计去走,比起永宁,王方翼怕是更要憋屈上三分吧

  永宁却无心去计较王方翼如何,也不觉得有义务去听他解释,赶在他一脸急切地想表白自己之前,又是一声冷笑,问道:“你那些废话,本宫可没兴趣多听,你只说说,此番闯进紫宸殿,所为何事便可”

  王方翼苦笑了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其实他昨晚知情的那一刻,便已经有了尽人事、听天命的打算,也早就做好了难逃此劫的心理准备,会在永宁跟前说那些话,其实也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等见到永宁一点都不为所动,便也不在此事上纠缠,依旧极是恭敬地说道:“回禀娘娘,朝中一众亲贵大臣,议定娘娘谋害陛下……”他犹豫着,后面的话,竟是自觉有些说不出口。

  “那你是来擒拿本宫,下天牢的?”永宁冷哼了一声,满脸的不屑,“议定”?谁议的?谁定的?什么时候议的?什么时候定的?这话说出来,还真是不嫌齿寒

  王方翼突然抬起头,急速地说道:“今日朝中会议举皇后膝下的六皇子为太子,当朝诛杀娘娘,流放五皇子、八皇子……”他那语气里,倒带着几分提点的意思,只是他希望达成的效果却差了些,永宁压根就没注意到他的那份善意。

  永宁眼中寒光闪现,当朝诛杀?这是想立威了?那么诛杀她之后,又流放了她的两个儿子,接着想必李治便该不治身亡了吧?他们倒是好算计

  不对——永宁心中突然闪现出另一个念头,那些人打算“当朝诛杀”于她,或许并不仅仅是为了立威,既然参与有份的王家和长孙家都已经成了弃子,那么那些人该是另有打算才对,只是……

  第二七六章揭幕

  永宁心中不停地翻滚着一些念头,可是却怎么也拿不准背后之人究竟是做何谋划,索xìng也就不再多想,只整了整衣襟,便随了王方翼前往宣政殿。

  王方翼对于永宁毫不反抗的举动,犹为不解,目光瞬间几次地瞄向了内殿的方向。难道这个时候,眼看着就是一去无回的局面,不正是该与儿女话别一番吗?可是这位淑妃娘娘居然就这样若无其事的举步出殿,仿佛只是去去就回的样子……

  永宁此刻的待遇倒也没减,殿外已经有人备好了车辇,正是她平日所用。她也半点都不客气,哪怕身边已经没有了贴身女官的服侍,可是却也姿态优雅地自行上车,与置身于平素那些珠围翠绕的服侍之中,并无不同。

  王方翼无力地轻叹了一声,冲着内殿的方向行了个跪叩大礼之后,才急行了两步赶到了永宁的车前想护,只是越往前走,离目的地越近,他的脚步也越沉重。

  宣政殿中,皇后王氏强忍着喜意坐在御座之旁新添的锦凳上,她身边站着被她半搂在怀里的六皇子李玮。六皇子年纪说大不大,说小其实也不算太小,至少他已经知道事了。前一晚的险情他虽未曾亲见,可是厮杀之声,以及天亮后身边消失的服侍宫人,还有被抱来宣政殿时偶尔瞥见的未曾清理干净的血迹,都多少让他明白了些什么。虽然他并不是很清楚,眼下究竟是个什么状况,但是已经本能地有了不祥的预感,脸色苍白地整个都瑟缩进了皇后的怀中。

  魏征等人对于皇后在坐,都产生了一些很靠近真相的联想,但是却也因为她的身份,一时并不好多说些什么,只是端坐在皇后侧对面的另一人,却断然不是这满朝臣子可以容忍的了。

  王圭的xìng子素来急躁,再加上又因为前一晚发生的那些事,积压了一肚子的郁气和惊惧,竟是隔过了站在他身前的几人,大步地出了列班,拿着手中的玉圭点了点头同坐在御座之旁的那个青年男子,冷冷地冲着皇后问道:“敢问皇后他是何人?何德何能敢居于御座之侧?”

  气急之下,王圭竟是都没顾上与皇后见礼。若是放在平时,怕是这会儿都不知该有多少人站出来参他了,但是此刻却是任谁都没有心思去计较这些小事了。在场之人,除了如魏征、王圭这种三朝老臣,身负从龙之功,便是些胆小怕事的怕不得能消失不见的怯懦之辈,前一夜被斩杀下狱的多是李治一手提拔上来的近臣,这些人手中曾经握有的权柄,如今却已经不知落在何人之手了。

  皇后有些不安地挪动了一下身体,斜眼看了一那青年男子一眼,其实她又如何不知道,让此人坐在此处大为不妥?只是实在没有胆量违逆于他罢了。她原以为那青年会自己出面答话,谁知他却恍若未闻地看着殿外的方向,像是在等着什么人一般,心下虽然丰疑,却也只能干咳了一声,冷冷地对着一众朝臣介绍道:“这位是新任的国师承念大人……此次幸得国师相助,方识破了那祸害陛下的妖女的真面目,难道国师立此奇功,还没有资格坐在此处吗?”

  她的理由虽然牵强,可是话中透出的意思,却是让魏征等人很是心惊。能让皇后这样咬牙切齿的叫成“妖女”的人,怕是非永宁莫属了,可是魏征等人却是万万不信永宁会害李治的。只是这一夜之间变故太多,永宁的安危他们此刻已然顾虑不到了,此时真正被他们放在心上的却是李治和李琮

  尤其是李琮,自从当日于致知书院之中,他脱口而出了“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天下开太平”这几句话之后,可以说多数一心为公的朝臣们,便都已经从心中认可了他隐形太子的身份。此刻看来,不管是李治,还是永宁,怕是都已经凶多吉少,若是李琮能得以保全,或许日后尚有可为……

  偏偏皇后自己心虚,只说了这么一句之后,见大臣都看着她,却似乎并没有再追问下去的意思,竟是不再多言了。魏征心中一急,上前一步刚想说话,不想竟是又被王圭抢先了一步:“国师?新任国师?何人所封?可有陛下昭令?可经过尚书省群议?可在吏部备案?……”

  王圭一连串的问话,问得皇后是张口结舌地答不上来一条。王圭当下气势更盛,直冲到了御阶之下,挥舞着玉圭喝道:“若无陛下昭令,若未经尚书省群议,若不曾在吏部备案,他这国师之称何来?莫不是皇后娘娘信口而言?难道娘娘便不知我大唐律法,尚有‘僭越’一款?……”

  就在王圭声色俱厉的严声质问之时,如魏征之流的一干老臣,便都已经沉着脸站在了他的背后,一派支持的态度。这些人本身便对于自己并没有受到什么迫害,而有所不解,随后更有几分不安,此刻站的位置便显得极为重要了,就连那些胆小之辈,也多有脑子转得快的,悄悄地跟在了这些人的身后充背景。

  皇后今早来宣政殿的时候,心中自然是得意的,可是当朝臣们登殿之后,她便已经多少有了几分不安。为什么?因为她发现不管是她父亲,还是长孙无忌,竟然都不曾出现在宣政殿上

  这样的紧要关头,这两位正该出面主事的时候,偏偏不见了人影,皇后心中又如何能不忧虑?原本她还想着有那青年坐在身侧,今日这朝会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不过是走个过场的事罢了,可是再看看魏征等人这么咄咄逼人的样子,和那青年含笑静坐不语的表情一对比,她的心多少有些凉了下来。

  其实魏征、王圭等人此刻都已经把皇后和那青年划到乱臣贼子的圈子里去了,只是今日朝中居然不见有武将出现,倒让这群文臣不敢妄动。几个人悄悄地jiāo换了个眼神,心中都沉重了几分。那些手握兵权的大将,如今不知都是什么处境,更不知兵权如今都掌握在谁人手中。

  若是只昨夜那些杂牌军从逆,那么顶多多废点周折,尚有一搏之力。可是若是长安附近的几处这权旁落,那么只怕就真的是回天无力了。而且魏征少修玄学,自是能从那被皇后称为“国师”的年青人身上,看出些不同常人的迹象,因为他心中的暗沉竟是比众人更要重上三分。

  就在皇后被一众大臣,你一言、我一语地攻击得毫无还嘴之力的时候,殿外突然传来了一声内侍尖锐的通报声:“淑妃觐见——右武威将军王方翼觐见——”

  众臣一听到“淑妃”的字眼,一个个脸上的喜色都是一闪而过,自然而然地停住了质问之声,各自按班站好,丝毫不曾顾忌皇后见到他们如此举动时,那难看的脸色。

  皇后心中的恨意大增。尤其是在看见王方翼竟是恭恭敬敬地跟在永宁的身后,而永宁那一身的妆扮竟是半点不显零乱落魄之后,竟是连王方翼都恨上了。幼时她与王方翼这位堂兄,感情倒也融洽,只是后来发生了那么些事,待王方翼再回长安之时,她早就已经嫁于李治多年,感情自然也就淡了下来。可再怎么样,她也以为王方翼在大事上是必定会站在她身后的,她做皇后不如意的这几年里,王方翼也暗里多有照顾……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眼看着胜券在握了,王方翼反而在这样的冲要之时,倒是没了往日的灵xìng?

  魏征等人看见永宁浅笑淡然地缓步进殿,心中都是一松,只从永宁的表情便猜到李治和李琮此刻应该尚属安然。当他们再看到王方翼那副恭敬的样子,不约而同地都松了口气,只以为是李治清醒了过来,才让王方翼如此顾忌……一个个不由得心情大好,只差捋着须,开怀大笑了。

  永宁进殿之时一直微微地低着头,并不曾朝上看,一直等走到了御阶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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