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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地去了,主动跪在院子中央,能被日头晒到的地方。

  早上是兰香伺候傅容的,进去没多久就被傅容赶了出来,所以孙嬷嬷也没瞧见她额头情形,此时见傅宸动了雷霆之怒,她也心疼,掏出帕子抹泪:“都怪我,平时没管教好那丫头,累姑娘受苦……”姑娘家最看重容貌,留了麻子,万一传出去,三人成虎,一个传成满脸,姑娘的名声就损了。

  除了自家妹妹,傅宸最见不得女人哭,念及孙嬷嬷一直兢兢业业护着妹妹,强忍烦躁道:“嬷嬷先别说了,事情没发生之前,谁也料不到。嬷嬷先出去,我劝劝妹妹。”

  孙嬷嬷红着眼圈走了,实在是她留在这里也没有用。

  屋子里安静下来,傅宸轻轻敲门,“浓浓开门,有什么委屈说给哥哥听,别自己闷着。”

  傅容坐在镜子前,好像没听到般,只怔怔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她看到前世的自己,因这个小坑因它不停提醒她害死弟弟一事不吃不喝,母亲磨破嘴皮也没哄好她,父亲一气之下将她关在屋子里,只给一日三餐,当天晌午她就坚持不住了,将一桌菜吃的干干净净,从此开始琢磨如何去掉那个坑。

  去不掉,这个坑也没能影响她什么,她照样嫁给了冀州第一佳婿,未来的郡王爷。

  傅容相信,只要她想,这辈子她也不会因这个坑输给旁人。

  可她就是不喜欢它,它是她唯一的瑕疵。她厌倦了时刻担心花钿突然掉下去被人发现她额头有麻子的事实,她厌倦了睡醒第一件事是检查花钿还在不在,生怕被身边的男人瞧见,更不想这辈子的男人也像徐晋一样,逼着她给他看自己的丑。

  但她还是亲手把它抠掉了,在她睡着的时候。

  积累了一早的怒火突然涌了上来,傅容一把抓起镜子掷到地上,趴在桌子上失声痛哭。

  刺耳的破裂声,惊得傅宸心肝直跳,生怕妹妹做傻事,傅宸大喊一声妹妹躲开,跟着退后几步,使劲儿撞了上去。

  扑通一声巨响,门……没开。

  傅容听到哥哥骂了一句粗话,嫌门板太结实。

  不知为何破涕为笑。

  扭头去看,那边又传来一声响,可见傅宸有多着急。傅容突然心疼了,赶紧劝道:“哥哥别撞了,我这就开门。”上辈子就害父母白白担心了那么久,她总不能越活越回去。

  到了门前,确定对面不会再撞,傅容飞快拨开门闩,在傅宸进来之前爬上炕。

  她想躲到被子里慢慢排解心头郁气,傅宸却不给她机会,在她准备掀被子时强硬地将人转了过来:“怎么样,没受伤吧?”瞅瞅满地镜子碎片,越看越心惊,先检查妹妹的手。

  傅容低着头,披头散发的,“没事,就是气不过。”

  她额头被头发遮掩,傅宸只看见一张高高嘟起来的小嘴儿。

  “给我瞧瞧。”伸手去拨妹妹头发。

  傅容扭头不给他看,傅宸坚持要看,傅容越想越委屈,扑到兄长怀里哭:“丑死了,丑死了!”

  傅宸任她发泄闷气,趁机仔细检查妹妹额头,见那坑比自己想象的小多了,离远点恐怕都看不清,一颗心安安稳稳落回了肚子,再看妹妹气呼呼抽搭搭的娇模样,好笑道:“一点都不丑,大惊小怪的,这么一个小坑连麻子都算不上,值得你这样?”

  “不许你说那两个字!”傅容赌气捶了他一拳。

  “好好好,不说不说。”傅宸乖乖投降,拿出帕子替妹妹擦泪,“真不丑,看着还挺可爱的,谁瞧了都忍不住想点一下,不信回家你抱弟弟,他肯定往你额头摸坑玩。”

  “你闭嘴!”

  安抚人都不会,傅容真是不想理他了,指着门口赶人:“回你的前院去,我不叫你不许你过来,还有,兰香是我的丫鬟,你凭什么罚她啊,马上叫她进来!”

  “成成成,敢情我这就是多管闲事不是,我的小姑nǎinǎi!”傅宸拨了拨她脑袋,笑着出去了。

  兰香忐忑不安地走了进来。

  傅容摇摇头,在她开口之前叹道:“是我自己不小心,跟你无关,备水吧,我要洗漱。”

  她想出去透透气,道理上明白,心里还是不好受。

  没让孙嬷嬷知会兄长,傅容戴上帷帽,手拿一根柳条跟在两只小黄鹅后头,它们或许也知道林子边的草好吃,一扭一扭往那边赶。孙嬷嬷兰香想陪她,傅容情绪低落:“你们就在这儿看着,我自己待会儿。”

  她看着娇,其实是三姐妹里最执拗的,孙嬷嬷二人不敢再劝,幸好林子不远,从这里就能瞧见,便放心地让她去了。

  ~

  日头刚爬上树梢,迎面吹来的林风清凉,傅容坐在地上,看两只小鹅在草丛里时隐时现。

  仔细想想,她还不如一只鹅呢,想吃就吃,吃完就睡,不用在乎美丑,简简单单的,多好。

  情不自禁又去摸额头的坑,摸着摸着火气上来,捡起一个小土疙瘩朝草丛里丢了过去。

  两只小鹅摇晃着跑了出来,四处瞅瞅,又钻了进去。

  傻里傻气的。

  傅容气顺了,好歹她比它们聪明,不用因为一点小动静就吓得屁滚尿流。

  念头刚起,余光里突然瞥见一个人影从林子里走了出来,高高大大的,明显是个男子。傅容只当是附近村人,随意望了过去,却在看清对方容貌时呆若木鸡,背脊发寒。

  徐晋?

  肃王徐晋?

  到底是她眼花,还是她在做梦,徐晋,徐晋怎么会在这里?

  眼看那与徐晋极其相似但五官线条还没有记忆里那般严峻冷漠的男子朝她走来,傅容手心出了汗。其实在看清来人眼睛时,傅容就确认了他的身份,她只是不知该如何反应。这个徐晋,到底是人是鬼?莫非是怨她没有为他守寡,追来索命了?

  越想越怕,越怕越不敢动。

  她戴着帷帽,徐晋看不清她神色,只当小姑娘看呆了,跟他偶尔遇到的一些京城贵女一样。

  这个念头让他感觉不错。

  “你是傅家的放鹅丫鬟?”他扫了一眼草丛里的鹅,低低地问。

  傅容听见了,但又好像没听见,发现地上有东西在晃,看过去,是男人的影子。

  他有影子……

  不是鬼吧?

  僵掉的脑子慢慢恢复转动,傅容想要站起来,意识到双腿发软,马上放弃了这个念头,尽量平静地反问:“你是?”说着回头朝庄子后门看去,见那边没人,懊恼地皱眉,孙嬷嬷她们哪去了?

  在徐晋眼里,小姑娘稳稳坐着,不知是没将他放在眼里,还是故意显示她的特殊,简单道:“我是路过此地的客商,昨晚来这里投宿。”

  傅容眨眨眼睛,明白了,昨晚投宿的人是他。

  前世他也来过自家庄子?

  傅容不知道,因此疑惑地问了出来:“原来是你,你,你找我有事?”在她的印象里,徐晋绝不是一个无缘无故与丫鬟攀谈的人。

  徐晋沉默片刻,突然将一块儿银元宝丢到她脚边,“十两银子,换你一个答案。”

  傅容看看那银元宝,想了想,没捡,“你先说。”

  “进了冀州府后,听闻知府大人纵容底下官员贪赃枉法为非作歹,你是他家丫鬟,可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如果你能说出证据,我会替你赎身,再给你一百两做报酬。”

  傅容懂了。

  徐晋这是路过冀州,顺便打探民情呢。

  明年年底轮到官员三年政绩考核,前世父亲批语平平,没能如预料般进京任职,而是留任冀州知府,莫非就是因为这些鬼扯传言的关系?父亲清清白白,架不住有人诋毁,如果再有家中下人贪图赏钱作伪证,难免成了一个污点。

  想到这里,傅容噌地站了起来,一脚踢开那元宝,呸了徐晋一口:“胡说,我,我们家老爷为官清廉,为冀州百姓做了不少好事,人人颂扬,你到底是什么人,竟然想买通我诬陷我们家老爷!”

  不知者不罪,既然徐晋对她隐瞒身份,那他就不能因为她的冒犯生气,而她骂得越厉害,就越发表明父亲是个好官,好到家中仆人都听不得有人诋毁。

  徐晋诧异地盯着她。

  第一次见她发脾气。

  不,他还没见到。

  瞅一眼庄子,知道还有一点时间,徐晋忽的上前,在傅容转身逃跑前扯住她胳膊将人拽到怀里,丢帷帽捂嘴,一气呵成。

  腰被男人紧紧钳住,傅容惊恐地瞪大眼睛,他要做什么!

  第9章

  温暖的阳光从山头投shè过来,将林边一对儿男女的影子拖得长长,又因二人姿势亲密,使得那影子好像重叠在了一起,给这副静谧清幽的田园风光图添了一丝温柔旖.旎。

  可惜那被强行抱住的姑娘并不愿意。

  傅容推搡着挣扎,徐晋皱眉,大手往下一移,毫不留情掐住小姑娘白皙的脖子,微微用力:“别喊别动,否则今日便是你死期。”他只是想看看她的真xìng情,前世她喜欢摆出一副温婉安分样,假得毫无生气。

  傅容当即不动了,忘了额头小坑,忘了对徐晋的不喜,在男人怀里瑟瑟发抖。不是装的,是真的怕,死过才知道那滋味儿不好受。徐晋是高高在上的王爷,是年纪轻轻便立过战功的铁血将军,人命于他而言,无异于草芥。

  而现在的她,不是他的妾室,只是他眼里的丫鬟。

  眼里转了泪,傅容神情凄惶地点头。

  她俏脸苍白,泫然yù泣,徐晋忽然有些懊恼,松开手,威胁般虚扣她脖颈。

  他指端微凉,她肌肤滑腻,轻轻的碰触,如果男人接下来的语气不是那么冷,很容易让人错以为他有别的意图,“方才那话,我只是随便问问,你最好当没有听见过,若你将此事告知第三人,我要你命。”

  总得为接近她找个借口。

  傅容马上明白男人只是在吓唬她,连忙小声保证:“大人放心,我绝不会说出去的!”

  徐晋眼里多了玩味儿,扫一眼庄子那边,低头看她:“为何叫我大人?”

  他朝东而立,方便观察左右情形,却让傅容面朝林子那边,无法扭头看庄子。整个人几乎都贴在他身上,下巴又因为他胁迫她的手扬着,傅容不得不仰视徐晋。身为京城第一俊王爷,此时的他沐浴在阳光里,明媚光线柔和了他神情,越发显得那眉如远山眸如朗月。

  前世傅容都没有这般近距离地打量过徐晋。纱帐里两人亲密无间,要么是在黑暗里,要么她闭着眼睛。到了纱帐外头,他气势太盛,又目中无人,傅容哪敢僭越。

  但那种关系,好歹也减弱了这张脸对她的影响。

  垂下眼帘,傅容颤着音道:“你如此关心我家老爷的事,还悄悄打听,戏里的钦差大人也是这样办案的,所以我斗胆猜测……”

  徐晋笑了笑,“还算聪明,既猜到我身份,就该知道泄密的下场。看你这身打扮,在主子面前应该有些体面,但你要记得,你家老爷只是个四品官,真若犯事,我自有办法摘了他的乌纱帽,不是你三言两语就能救的了的。”

  傅容别开眼:“我明白,大人尽管放心。”

  她冷淡疏离,红唇却娇嫩红艳,想到昨晚反复品尝的味道,徐晋目光柔和了些,上下打量她一眼,最后看着她额头道:“长得不错,可惜……美中不足。”

  傅容闭上眼睛,紧紧咬住嘴唇,胸口起伏加剧。

  狗改不了吃.屎,她就知道,十八岁的徐晋跟二十四岁的徐晋没什么区别。

  “记住,祸从口出。”时间紧张,徐晋松开人,转身朝庄子走去。

  宛如虎口脱险,傅容大口大口喘着气,等厌恶恐慌平复了些,急着喊道:“等等!”

  徐晋已经走出丈远,听到声音顿住脚步,没有回头。

  傅容刚要说话,后门那边孙嬷嬷兰香突然回来了,一看这边有个陌生男人,顿时大急,火急火燎往这边跑。傅容以食指抵唇,想阻止她们喊人,无奈距离太远,孙嬷嬷兰香看不清楚,依然边跑边喊姑娘。

  傅容没辙,飞快跑到徐晋身前,希望能吸引他全部注意力到自己身上,“大人,刚才冒犯之处还请您别放在心上,不过我们老爷确实是好官,还望大人明察秋毫,切莫听信小人谗言。”

  “你们老爷?”

  徐晋朝孙嬷嬷那边看了一眼,暗讽道:“虎父无犬子,傅姑娘冰雪聪明,实乃令尊之福。”

  却是听清了孙嬷嬷口中的“姑娘”。

  傅容脸红了红,低头掩饰心虚:“反正他是好官,大人真有本事,就不该受人蒙蔽。”

  徐晋什么都没说,扬长而去。

  傅容忐忑地望着他背影,摸不准这人回京后到底会怎么评价父亲。前世她十八岁才正式在京长住,不记得此时的徐晋领了什么职,但他是皇子啊,有的是机会面圣,随便提一句,都能影响父亲在皇上眼里的印象吧?

  要不要找机会隐晦地提醒父亲?

  成了,明年年底一家人就可以回京了,到了京城,她才能真正重新开始。

  “姑娘没事吧?那人是谁啊,他怎么会在这儿?”

  兰香年纪小跑得快,赶到傅容身边气喘吁吁地问。

  孙嬷嬷紧随其后,脸涨得通红。

  傅容趁她询问之前笑道:“没事,那是昨晚来咱们庄子投宿的客人,刚刚从林子里散步回来,我见他掉了一块儿银子才上前提醒,没想人家财大气粗,不屑回头捡呢。”说着指着远处那块银元宝给二人看,又让兰香去拾。

  兰香年纪小,在这上头还没怎么开窍,听说有银子,开开心心去了。

  孙嬷嬷看看快要消失在庄子拐角的男人,心生警惕,凑到傅容身边小声提醒道:“姑娘,那人好端端的怎么会掉银子?我看他八成是故意掉的,就是为了跟姑娘搭上话呢,哼,这种专门骗小姑娘的把戏,往后姑娘再遇上,只当没瞧见就是……啊,姑娘帷帽怎么掉地上了?”

  傅容正在暗笑rǔ母想太多,听到帷帽心中一跳,恰好两只小黄鹅从草丛里钻了出来,顺口胡诌道:“哦,刚刚我坐在地上,嫌帷帽碍事儿随手放一旁了。兰香,帮我把帷帽也捡回来,日头高了,咱们这就回去罢。”

  兰香脆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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