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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

  对我说。直到有一天我偶尔从学校回家,她篷头垢面的在卧室睡觉,我去叫她,这才发现她脸都是肿的。

  我吓了一跳,连忙摇醒她,她打了个呵欠,看到是我,摸了摸我的胳膊,问:“乖女,是不是穿少了,外头那么冷。”

  “妈你怎么了?”

  才晚上七点多钟,她居然在家睡觉,往常这时候她一定会在美容院忙得不可开jiāo,要么就是有应酬还没有回家。

  “觉得累,就回来躺躺。”

  我觉得很担心:“去医院吧,你脸都肿了。”

  我妈这才摸了摸脸,说:“就是睡多了。”

  她爬起来梳头洗脸,我觉得她精神不好,以为她是病了不舒服,就一直催她去医院。过了阵子我才知道,我妈倒不是病了,而是让程子慧给折腾的。

  我妈那会儿在城里头也算小有名气,黑白两道都吃得开,可这次黑白两道都找她麻烦。一个客人在她店里做激光美容,结果整张脸又红又肿,不停的脱皮,客人到工商局投诉,我妈的美容院立刻被查封,我妈还被人堵在后巷打了一顿,整个脸都打肿了。

  我妈起初以为这事是意外,因为激光美容做了很多,大部分客人都反应挺好,偶尔有客人说过敏,去医院拿点yào膏也就没事了。这次的事闹得这么大,我妈托人去工商局说情,愿意赔客人钱,一个熟人才偷偷告诉她,这不是钱的事,是有人故意找她麻烦。那个所谓过敏的客人,就是找来的托儿。

  我无意间听到我妈打电话才知道这事,但那时候我年纪小,想来想去想不出任何办法帮她,我还不能对程子良说,我心里很明白,如果跟程子良说了,她姐姐没准会闹得更不可开jiāo。

  那时候我突然灵机一动想到了苏悦生,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一个帮助过你的人,一定还会愿意帮助你的。而且苏悦生跟程子慧关系那么不好,连程子良都说苏悦生是混世魔王,他一定有办法对付程子慧的。

  那时候我年轻冲动,思虑不周,热血上头就偷偷翻了程子良的手机,找到苏悦生的电话号码,悄悄记下来,然后第二天打给苏悦生约他见面。

  他虽然挺意外,但也没拒绝:“那你过来吧,我在钻石豪门。”

  钻石豪门那时候特别有名,是本地最著名的销金窟,各种小道消息将它传得可神秘了,什么有俄罗斯美女跳钢管舞啦,什么有无上装女郎陪酒啦……我一次都没有去过那种地方,心里头还有点惴惴。

  正犹豫的时候,苏悦生在电话那端轻轻的笑:“怎么,不敢来啊?”

  敢!有什么不敢!我被激将了,拼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不就是个夜总会,苏悦生还敢吃了我不成?

  我拎着包就直奔钻石豪门,那个大门特别特别气派,门口就站着齐刷刷一排美女,我还没闯进去呢,就被迎宾挺客气的拦住了,等问明白我是来找苏悦生的,她那张脸就笑得更好看了:“苏先生在楼上包厢,我带您去。”

  钻石豪门的走廊全是玻璃镜子,上头还镶满了无数一颗颗钻石型的玻璃,一走进去四面八方都是人影,简直晃得人眼晕。若不是有迎宾引路,我还真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她笑盈盈带着我左一转右一转,走了也不知多远,最后推开两扇气派的门,音乐声和着脂粉香气几乎是“嘭”得砸在人脸上,我定了定神,这才看清楚偌大的包厢,里面有不少人。有人在唱歌有人在玩牌,还有人在喝酒。太多人了,我都找不到苏悦生在哪儿,最后还是苏悦生先看到了我,让人带我过去。

  我走到跟前才看到他整个人陷在巨大的丝绒沙发里,长腿搁在茶几上,似乎很惬意的样子。

  音乐太吵,我提高了声音:“苏先生,有件事想跟你聊聊。”苏悦生挥了挥手,也不知道是谁拍了拍巴掌,所有人几乎立刻放下手头的事,鱼贯而去,整个包厢顿时只余我们两个人,连音响都关掉,地下掉根针都能听见。

  我定了定神,把事情约略讲了讲,苏悦生倒未置可否,他问我:“我为什么要帮你呢?”

  “你不是挺讨厌程子慧吗?”

  “那也得有让我出手的理由啊。”苏悦生笑得还是那样深不可测:“我这个人最讨厌白干活了。”

  我不敢说我出钱,怕他翻脸拿酒泼我,苏家人什么都不缺,更别说钱了。

  我鼓起勇气问:“那你想要什么报酬?”

  他又笑得露出整齐的白牙,我突然联想起在水族馆看到的鲨鱼,游水的时候它们优雅极了,可是一旦开始喂食,水花四溅,所有鱼都逃不脱被它们吞噬的命运,水中锋利的牙齿令人不寒而栗。

  他反问我:“你猜猜看?”

  第二十章

  我不停的做噩梦,梦里都是一些可怕的人和事,模糊又迷离,我抓不住任何东西,只觉得恐惧。我想大喊大叫,可是没有力气能够挣扎出声,我不知道这样的噩梦还要持续多久,如果活着真是像梦中一般,我宁可死了也好。

  我没有死,昏迷不知多久之后,我在医院的ICU醒来,护士第一时间欣喜的俯身,问我:“醒了?能听到我说话吗?”

  我一丝力气都没有,用尽所有力气,也不过抖动了一下眼皮。护士已经非常满意,她说:“我去叫医生。”

  一群医生围着我讨论,我这才知道自己原来动过脑部手术,他们都以为我醒不过来了。医生们认为我恢复意识是个奇迹,鼓励我继续努力康复,他们讨论了片刻,决定让家属进来见我。

  我没家属,我做梦也没想到进来的是江惠和程子良,江惠哭得像泪人一般:“姐姐我知道是你救了我,要不是你把我从车里推出来,我就跟你一样躺在这儿……”

  我太累了,没有力气思考,只是转动眼珠。江惠哭着说:“其实我就是想看看你,我骗了你,我是故意跟你搭一班飞机去四川的……”

  程子良低声的安抚了她几句,江惠到底年轻,大声说:“姐姐,我发过誓,你如果能醒过来,我一定得告诉你,其实我的名字叫冯晓琳,你跟程子良的事我都知道,我原本就是好奇想看看你到底长什么样,现在我知道你是一个好人,一个肯舍弃自己xìng命救我的好人!你放心吧,我绝不会嫁给程子良的!”

  我听着就觉得脑仁子疼,原来江惠就是冯晓琳,原来她是故意跟我一块儿去四川的,可是这姑娘也太实诚了,我救她的时候也不过是出于本能,那么危险的情况下,能救一个当然就救一个,于是顺手就推了她一把,老实说那时候我都没多想,那么突然的情况,我哪有功夫多想。只是推了她一把,她就不嫁给程子良了,这决定也来得太……不可思议……我翻了个白眼,再次昏睡过去。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加护的贵宾病房。大约是那位冯家千金的手笔,病房很宽敞,设施齐全如同酒店,一看就知道费用很贵。

  不过冯晓琳不在这儿,只有程子良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大约是坐了太久,他已经睡着了。我睡在床上,只能从一个很别扭的角度看着他,也只有从鬼门关里再次逃出来的之后,我才能如此坦然的看着他。

  十八岁的时候,我曾经那样爱过他。那时候以为天也会老,地也会荒,只有爱的执着,是恒久不变,是人世间最执着的存在。

  我看了他很久很久,一直到最后,我也睡着了。

  我仍旧梦见苏悦生,他站在大厅的中间,脸上的表情,非常的孤寂,就像一个孩子似的,他说:“原来是这样啊。”

  我不晓得他在说什么,他很快就转身往外走,我叫住他,对他说:“那你打算怎么办?”

  他转过脸来,看了我一眼,我从来没见过那样子的苏悦生,他的眼睛里竟然有一层薄薄的水雾,仿佛是泪光,我从来没有想过苏悦生会流泪,我像是被刀砍了一下似的,又像被人狠狠抽了一鞭,猛然往后退了一步。

  他说:“我不想怎么样,你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然后他转身就朝外头走了,我心里头慌得没有办法,却知道自己不可以叫住他。声音哽在了喉咙里,我想我是做了错事。

  醒过来时,眼角还有泪痕,有温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我的脸,我呜咽了一声,有人握住我的手,说:“没事了,没事了。”

  我抬起眼眸,看着程子良,他的神情温和,这么多年来,几乎没有任何改变。如果一切都可以重新来过,那么整个世界会不会有所不同?

  我住了整整一个月医院,程子良天天到医院来看我,一个月后程子良替我办了转院,我的骨折还没有恢复,航空公司拆掉了两排座椅,安放我的担架。我躺着飞回了熟悉的城市,被救护车直接送到医院。

  伤筋动骨一百天,我还得继续在医院躺两个月。不过我刚刚躺了两天,程子慧就来了。

  她来的时间很巧,那天程子良一走她就来了,我觉得她是计划良久,专挑这机会来的。

  果然,程子慧往病房里一坐,将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倒含着几分笑意:“你气色不错。”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鬼门关里再走过一遭,我胆子又大了许多。

  连苏悦生来了我都不见得会怕,何况只是程子慧。

  我说:“托您的福,总算没丢了小命。”

  程子慧慢条斯理转动着手腕上的玉镯,一幅若有所思的样子。她说:“我一直觉得好奇,你这个人,到底是属什么的,怎么每次遇上大灾大难,都死不了。”

  我笑咪咪的说:“大约是属小强的吧。”

  养尊处优的程子慧,从她的表情就可以猜得到,她居然不知道小强是什么。不过估计她也知道我狗嘴里吐出不象牙来。她说:“说吧,你到底要多少钱?”

  我嫣然一笑,说:“苏太太,您觉得这是钱能解决的问题吗?”

  程子慧被我气得半死,不过她也不是省油的灯,眼波一闪,就对我说:“邹七巧,你别得意了,你以为程子良对你好,那纯粹是因为他觉得对不起你,利用男人的内疚,算什么。”

  我慢吞吞的说:“我没有得意……不过苏太太,您可以趾高气扬的坐在这里,还不是因为您嫁了个好男人。”

  程子慧竟然没有勃然大怒拂袖而去,她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我,脸色沉沉,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淡淡地说:“就是提醒你,我不欠你什么,倒是你,欠着我妈妈一条命。”

  程子慧的脸色真是好看,一刹那跟换过百千张面孔似的,她紧紧盯着我,我若无其事的看着她。最后,她说:“你都想起来了?”

  我又笑了一笑,说:“苏太太,您今天到这里来,到底是想跟我说什么呢?”

  不论她说什么,她都已经输了。

  程子慧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她慢慢笑了一声,说道:“邹七巧,你牙尖嘴利,不过就是占点口舌上的便宜。当年的事纵然我办得有那么一点儿不地道的地方,可也是你自己心甘情愿。”

  我冷冷的看着她。

  程子慧反倒镇定下来了似的,她从容不迫打量着我,说道:“再说冤有头债有主,你妈妈的事情跟我有关不假,可说到底,罪魁祸首不是苏悦生吗?怎么,跟杀母仇人厮混了这么多年,也没见你三贞九烈啊?!”

  她的话像一根针,戳得我跳起来。我是真的跳起来,连手背上挂着的点滴都差点扯断了,我尖声大叫:“滚!”

  程子慧站起来,十分优雅的拎起自己的小包包:“好好养伤,别又弄断一根骨头。”

  我气得暴跳如雷,尖叫着朝她扑过去,护士及时冲进来拦住了我,程子慧身形一闪就走掉了,我歇斯底里彻底发作,大吼大叫,像泼fù一般,两三个护士都把我弄不回病床上,最后医生赶来,硬按着给我打了一针镇定剂。

  我觉得痛楚极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未长好的伤口再次迸裂,痛得我连气都喘不上来,可是身体内有另一个地方更痛,那个地方痛得像是被整个剜去一块ròu,不,不,被剜去的不是ròu,而是我的一颗心。我呜呜的哭着,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含混叫喊着什么,最后yào力发作,我哽咽着昏睡过去。

  等我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下午,心理医生在病房等着我,也不知道是谁找来的心理医生,我十分厌烦,一句话也不肯跟他说,只要求出院。主治医生百般劝阻,我就是铁了心要出院。最后闹得他们没有办法,只好给出医yào费的冯晓琳打电话。

  我在电话里告诉冯晓琳,我已经好了很多,我今天一定要出院,我在电话里表达了谢意,只说自己实在是住不惯医院,只想回家去让护工照顾。冯家的千金其实人挺单纯,没有想太多就同意了。

  我打电话给阿满,让他找一个护工去我家,还让司机来接我。阿满惊诧极了,说:“你不是还有两个月才出院吗?”

  我敷衍的说医院住着闷气,催促让司机越快来接我越好,阿满知道我的xìng子,没起疑心就让司机来了。

  我回到阔别好久的家里,那套平层大宅,还是苏悦生替我作主买的,不,用的不是他的钱,是我妈留给我的钱。幸好如此,不然我都没有地方去。

  我在护工的帮助下艰难的洗了一个澡,然后躺在沙发上看电视。今天正巧是周六,电视台在播十分热闹的综艺节目,阿满打发人给我送来大师傅煲的新鲜滚烫乌鱼汤,我一边喝着乌鱼汤,一边在心里琢磨。

  怎么样才能见到苏悦生?

  第二十一章

  我想从前的我,可能做梦也没想到,有天我会苦思冥想,想怎么样去见苏悦生。

  我跟苏悦生认识这么多年,他的脾气xìng格,我也清楚一二。

  分手是他提的,后来我还为了贺源斌的事耍了一套心眼儿,虽然苏悦生最后还是帮了我,但以他的个xìng,那真是这么多年来最后一点情谊,我们俩是真完了。如果没有贺源斌的事,我现在估计还能想想法子,可我把最后一点情谊都用了,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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