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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忙道:“是,我回去便跟母亲说。”见摄政王端起茶杯,正要告辞,突然发现摄政王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侧。他偏头去看,他今天带了几个同窗同来,站在他右侧的正是纪允。

  重渊看着纪允腰间坠着的玉佩,玉佩下串了一枚小小的骨雕。

  第24章 太后

  傍晚时分天上落起细雨,天边的暮色带着一种朦胧之感,恍恍惚惚,分不清天与地的界限。

  掌灯的太监挑着竹竿在檐下挂上灯笼,从一点亮起,慢慢蜿蜒开来,最后成为煌煌的一大片。

  重渊立在正明殿外,看着檐外飞雨,下面是八十一级的汉白玉台阶,将这帝.国的权力中心拱卫的高高在上。

  正明殿内,小皇帝精神不振,不停地望向门外,内阁张阁老仍在滔滔不绝说个不停,张阁老是小皇帝的老师,负责教导小皇帝功课,“……陛下已经十岁了,先帝十岁时已能将史书诵记纯熟,以史为鉴,方是治国之道。陛下当励精图治,需知那些奏章并非枯燥无用之文字,而是我们大陈的国计民生啊!陛下岂能全权放手于摄政王?待摄政王权禀日大,陛下还需谨慎才是啊!”

  这朝中诸臣,虽臣服于摄政王,但大多数仍是希望小皇帝长大后能亲政的。

  小皇帝见张阁老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便抬头去看大太监魏直,魏直悄悄摇了摇头,小皇帝先前还挺直的脊背便垮了下来,心不在焉的拨.弄袖子里藏的一颗琉璃珠子,张阁老告一段落时正抬头,便看到小皇帝打了个哈欠。

  默默的叹息一声,这才告退出去。

  张阁老走出殿门,才看见摄政王正立在外面,一身玄衣锦带,对他微微笑了笑,“张大人辛苦。”

  张阁老冷汗都冒了出来,方才他在殿内说的话,不会全落入这位阎王的耳中了吧?面上却不敢表现,也笑着应道:“王爷为陛下分忧,又cāo心国事,才是辛劳。”又说了两句,便立即告退了。

  小皇帝已经准备要回寝宫用膳了,见重渊进来,忙坐直了身子,也不敢像在张阁老面前那般敷衍了,声音中透着敬畏,“摄政王来了。”

  他之前对摄政王很是害怕,还有抵触,现在只剩下惧怕,不敢再抵触了。

  重渊给小皇帝行了礼,小皇帝连忙赐座,重渊慢条斯理的坐下来,微笑道:“臣前几日听太后娘娘提起四公主的婚事,太后娘娘颇为忧愁,四公主年纪不小了,不好再耽搁下去,太后娘娘便透了口风,但已经过去几日了,却没有哪家愿意尚主的。”

  他抬头看着小皇帝,“臣想了想,倒有一个人选,辽东王王妃前年没了,辽东王如今正想续娶,臣倒觉得四公主与之正是天作之合。不知陛下觉得如何?”

  小皇帝有些紧张,   抬头去看魏直,重渊的目光淡淡落到魏直身上,魏直头皮一紧,忙道:“老奴觉得王爷此建议可行。若真成了,也是咱们大陈的喜事一桩。”

  小皇帝毕竟还小,道:“可是辽东王的儿子都比四姐姐大了。”

  魏直笑道:“陛下您是不知道,辽东王相貌堂堂,虽已年过四十,瞧着却像是三十出头儿的,为人沉稳,四公主必定不会嫌弃。”

  小皇帝这才迟疑的点了头。

  重渊走出正明殿,想起魏直的话,不禁皱了皱眉,她今年才九岁,而他已经二十五了,等她长大能嫁人的时候,会不会也要嫌弃他岁数大了?

  下了玉阶,便往丹凤门去,肖宴为他撑着柄孟宗竹的油纸伞,还未踏上御桥,便见东侧的甬路上走过来一个衣着华贵的女子。

  她见重渊停下,压着心中的欢喜,理了理鬓发,快步走上前来,跟着她的宫女轻呼了声:“太后娘娘,慢着些!”

  重渊面无表情的给太后见礼,“太后娘娘冒雨前来,可是有要事吩咐?”

  太后见重渊眼眸低垂,并未看向自己,心下有些失落,脸上却露出个笑容来,“表哥何必这般见外,我听嵛儿说,今日朝堂上表哥咳了两声,我亲手炖了盅银耳雪梨羹给表哥,表哥要好生保重身体才是。”

  重渊淡淡道:“多谢太后娘娘赏赐,若没有别的事,臣便告退了。”

  肖宴接了盅盏,跟着重渊出了宫门。

  太后站在原地,一直到再看不见他的身影,才若有所失的转身回去。

  ……

  回到摄政王府,肖宴将那盅银耳雪梨羹递上去,笑道:“没想到太后娘娘整日养尊处优的,竟还有这般手艺!”

  重渊有些疲倦的道:“那就赏了你吃吧。”

  肖宴也不推辞,真就乐呵呵吃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就有小丫头过来传话,说老夫人想见他。

  重渊换了身牙白色直裾去老夫人住的正房,老夫人年轻时是个飒爽英武的姑娘,与老太爷感情极好,老太爷也宠她,一生都未纳过小,即便老夫人怀有二胎时,骑马不慎摔落,孩子没了,大夫也断言老夫人再不能有孕,老太爷也依然从未考虑过抬个姨娘开枝散叶。

  老夫人的xìng子直率,后来家遭大变,丈夫、儿子、儿媳接连离世,唯一的孙子又重病在床,她伤痛之余,才开始信佛。便在正房后面特地辟出块地方来建了座小佛堂,佛堂后则连着一片湖,如今正是湖中圆荷碧叶连天之时。

  才踏进门,便听老夫人爽朗的笑声传出来,立在一旁的胡嬷嬷笑道:“也就许姑娘这一张巧嘴能将咱们老夫人逗得开怀大笑了!”

  老夫人见重渊进来,就笑着让他坐,老夫人穿了身福寿绵长的宫绸褙子,面色红润,精神极好。

  坐在她脚边小杌子上的正是许妙婵,她穿着淡青色缠枝纹子,月白纱裙,乌发松挽,竟丝毫佩饰未戴,只耳畔坠了一对明月铛,整个人清秀雅致,举手投足间都是清丽风韵。

  她盈盈起身,给重渊见礼,嘴角挂着笑意,“外面雨势渐大,渊哥哥可淋雨了?”

  重渊呷了口茶,客气的道:“多谢许姑娘关心。”

  老夫人笑着道:“妙婵在咱们府上也住些日子了,你倒还是‘许姑娘、许姑娘’的叫着,不生份也叫的生份了,”当下拍板道:“以后你也唤妙婵妹妹吧,你整日的忙,也不见个人影儿,都是妙婵来陪我这老婆子。”

  重渊笑了笑道:“祖母若是闲得无聊,便请个戏班子,邀几位夫人来说说话、看看戏就是了。”

  老夫人假装生气道:“就那么些戏,都看了不知多少遍了,咿咿呀呀没个生趣!你都老大不小了,什么时候娶个媳fù回来?别人像你这个年纪,孩子都好几个了,我也不知道我临闭眼那一天,能不能见着我的重孙子?你要是再不抓紧,我可就要替你选了!”

  许妙婵悄悄抬眼看向重渊。

  重渊笑道:“祖母不用担心,孙子心里有数。”

  这话重老夫人不知听了多少遍了,哪里会信?便道:“过几日我想办个赏花宴,妙婵丫头来了不少时日了,却也没正式的向这些世家夫人们介绍过,此番正好让妙婵丫头与大家都熟识熟识,另外你也来!看看这些适龄的小姑娘们有没有你看得上的?若是有,就把亲事定了!”

  重渊摩挲着茶杯,慢慢道:“定下哪天了,祖母让人通知我一声。”

  重老夫人这才高兴起来,又留重渊用晚饭,听重渊说自己吃过了,才放他回去。

  许妙婵又陪重老夫人说了会儿话,笑着道:“午后我给老夫人熬了锅鸭子ròu粥,现下该有三个时辰了,我这便回去瞧一瞧。老夫人一会儿用饭时,可要为我这鸭子ròu粥留着些肚子才行!”最后一句话便带着撒娇的语气了。

  说的满屋子丫头婆子都笑起来。

  许妙婵回到自己的住处,忙吩咐丫头准备材料,她亲自将银好洗净泡好,又让丫头去拿两只金川的雪梨来,细致的剃了核,削皮切成小块,又加了冰糖和枸杞,放在锅中慢慢的煮。

  她又亲自在一旁看着,才随口让丫头去盛鸭子ròu粥给老夫人送去。

  银耳雪梨羹至少要炖上半个时辰,外面天色渐黑,她知道重渊每晚都得到了亥时末才会歇息,并不着急,可她却仍有些心慌气燥。

  她望着扇外的绉纱灯影,她外祖母待她虽好,但外祖母总有没的那一天,舅母一直防着自己,生怕她勾引了她的哪个表哥去,日后她即便嫁人,也不会有太好的出路。若外祖母去了,舅母定然不会管她,她就连个娘家靠山也没有了。

  她才想尽办法让重老夫人得知她过的艰难,试图唤起重老夫人的同情,重老夫人果然将她接到了重家,她原本是想靠着重家在京城寻一门好亲事,又有重家可倚靠,凭她自己的心机手段,总有一天会成为贵不可言的诰命夫人。

  但这些想法都是她见到重渊之前的……

  这偌大华贵的重府缺少一个女主人,为什么她不能是这个女主人呢?

  第25章 祖母

  银耳雪梨羹炖好后,许妙婵用莲叶纹琉璃碗盛好了,放在填漆凤纹莲瓣式提盒里。想了想,又回到妆奁前,细细的涂了些带着淡淡桔子味儿的口脂,听重老夫人说重渊小时候极喜欢桔子味儿的,这才带着丫头往重渊的书房去。

  肖宴才将那盅银耳雪梨羹吃完,太后娘娘倒是实惠,炖了不少,这东西吃多了又甜又腻,胃里不大好受。他站在书房外,眯着眼就看见许妙婵提着个食盒走了过来。

  他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许妙婵那食盒里装的或许也是银耳雪梨羹,不会还要他吃了吧……

  重渊的书房轻易不许人进,才走近些,就有护卫将许妙婵拦住了,肖宴笑道:“许姑娘见谅,若许姑娘有急事,我可代为通禀一声。”

  许妙婵也知道若没有重渊发话,谁也不敢轻易放她进去,便笑道:“方才在老夫人处,我听王爷咳嗽了几声,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今日下雨的缘故才感染了风寒,便给王爷炖了盅银耳雪梨羹来。既然王爷忙着,我便不打扰了,还请您代送进去。”

  肖宴将那食盒接过,都有些笑不出来,估计这一大碗也要进了他的肚子了……

  果然送进去,重渊连头也未抬,只说了句,“你吃了吧。”

  许妙婵并未走远,在院外等了一会儿,见那银耳雪梨羹并没有再端出来,她才笑了笑回去了。

  重老夫人是想让她长住的,便特地为她拾掇了一处单独的院子给她住,回房后,她捻起块点心放在嘴里咬了一口,吩咐大丫头知意道:“你去将小叶儿叫来。”

  知意忙应了,小叶儿是老夫人院子里的一个三等丫头,为人机灵,颇有几分聪慧,跟与她一同当值的小丫头说自己吃坏了肚子,便跑了出来。

  许妙婵温和的笑道:“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你娘那里我已经让人去打点了,你爹的腿定然会治的好的。”

  小叶儿忙跪下给许妙婵磕头,她爹烂赌,老夫人之前瞧她可怜,给了她几回银子,但这回却是发了话,让她也不许管她爹,好让她爹长长记xìng!可她娘偷偷来见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实在是狠不下心肠,许妙婵肯帮她,她自然是千恩万谢的!她并不傻,知道许妙婵帮她是有jiāo换条件的,许妙婵想知道老夫人这一天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无非是想让她当双眼睛盯着老夫人罢了。

  反正都是些日常的琐碎事情,她是个三等丫头,也不能常常在老夫人身边,况且她多说一句、少说一句许妙婵也发现不了,所以她便应承了下来。

  她脆声道:“要不是有许姑娘帮忙,只怕奴婢的爹这会儿已经不在了,姑娘是救了奴婢爹的命这样的大恩,奴婢半句不敢隐瞒。”

  许妙婵就是喜欢小叶儿这样的,够聪明,省得她费劲巴力的去暗示了。便笑道:“我走之后,老夫人又说了些什么?”

  小叶儿想了想,道:“倒也没说什么,老夫人说想吃李记的莲蓉糖糕,胡嬷嬷便打发人去买,奴婢就听胡嬷嬷笑着说了句‘老夫人若是有了孙媳fù儿,可不就常有人孝敬了么!哪里还用得着老夫人巴巴儿想着去买?’然后便进了屋子,奴婢就没听到里面说什么了……”

  她顿了一下,突然“呀!”了一声,“姑娘方才叫奴婢过来时,奴婢正好从庑廊过,东次间的窗户没关,奴婢听得一句半句的,老夫人好像是说起了一位姑娘,正叹着气,胡嬷嬷便劝着……”

  许妙婵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她就知道老夫人是要为重渊定下一门亲事的,也知道老夫人其实未曾考虑她,有她年纪还小的缘故,另外,在老夫人眼里,她的家世身份还是不够吧。她许家一家都是为重家而死,使她成了一个没有家族倚靠的孤女,即便封了她一个什么郡主又能如何,谁又把她当郡主来看了?恐怕都没人记得了,都口口声声称她“许姑娘”!

  她成了一个孤女是因为什么?她现在想嫁给重渊难道不应该么!

  她霍然起身,道:“我去听一听!”

  夜色渐深,重老夫人用完饭,身边伺候的小丫头们也都去后罩房吃饭了。雨虽暂停,但空气中仍氲着浓重的湿意和冷意,院子中并没有小丫头守着。她让小叶儿回去,只带了知意,走到东次间的窗下,驻足不前。

  里面传来胡嬷嬷清晰的声音,“……当年的事,也怪不着您,是楚家那丫头福气薄,楚家做下了那样的事,渊哥儿怎能不恨?两家结不成亲家,最后倒是成了仇家……”

  重老夫人叹了口气,“他们两个那时要好的很,渊哥儿xìng子沉闷,只有对着楚家丫头时才活泼许多,世事难料,谁能想到最后会变成如今这局面?渊哥儿记着她,一直不肯娶妻,我劝了他几回,你看他哪回不是直接就对我黑了脸?我也怕逼狠了他……只是如今他都二十五了,我就他这一个孙子,难不成让老大这支绝后不成?”

  胡嬷嬷也叹道:“许是渊哥儿心里放不下,老夫人为他寻个好的,温声软语的陪在身边,哪有转换不过来的?”

  “我知道他心里也苦,”重老夫人有些伤怀,“当年他病了那一场,当真吓人,我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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