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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章

  始调音,乱糟糟的。

  陈絮在舞台下站了一会儿,四周的工作人员,动作和语气都是又急又快。郭香香去后台找认识的人打招呼。陈絮一个人怔怔出神,她踌躇的很,刚才谢尧亭循循善诱,怕是下一句就能把她深埋于心的嫉妒与自卑试探出来。

  周弋长腿迈开,直接从舞台上跨了下来,从背后拍了下陈絮的肩膀。

  她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半步。

  周弋下意识的抬手拉了下她的小臂,替她稳住身体重心。虽然蹙着眉,但是没藏住眼角的星点笑意,看得出来,他的心情很不错。他身上穿着一件熨帖合身的白色西服,领口点缀了羽毛状的夸张装饰,舞台妆,他会出席最后的合唱环节。

  “你怎么在这里?”

  陈絮道了谢,又指着身上的衣服,“我是来帮忙的,负责组织秩序。”

  “喜欢他们?”周弋嘴角扬了一下,冲着那幅巨大的海报抬起下巴。

  “还行。”陈絮又多嘴说一句,“其实我最喜欢的乐队,是美国的Eagles.”

  “Hotel California.”

  陈絮点点头,“Desperado.”

  周弋不可置信的挑了挑眉,鼻翼微微翕动,“我也很喜欢那首歌。”

  夜幕如期而至。

  谢尧亭又回到研究所加了个班,回到家洗漱完毕,靠在床头借着台灯的光翻了几页书。年纪大了,也没有什么风月消遣,日子当真是寡淡而乏味。他一边摇摇头,一边垂眸看一眼手机屏幕,两个小时前他问陈絮是否安全回到宿舍的消息,至今仍未回复。

  他正思忖是否拨电话过去,又怕打扰年轻人的狂欢,讨人嫌。

  虽然摇摆不定,但是理智最终占了上风。

  他窝在被子里,意识刚刚抽离身体,昏沉迷蒙之间,手机铃声大作。意料之外,竟然是陈絮的辅导员从派出所打来的。

  他是她的紧急联系人。

  这样兵荒马乱的周末,也是合该出事。

  校园演唱会曲终人散之后,郭香香和陈絮两个人心血来潮,去涂鸦街的夜市逛了逛,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小东西,才慢悠悠的往回走。

  夜幕深垂,路上的行人已经十分稀少。

  她们在山城美院门口撞上回家的周弋。他卸掉了舞台妆,整个人看起来苍白的很,显得十分没精打采,边打哈欠边说要送她俩回去。

  见他这样,陈絮哪里肯,“你赶紧回去休息吧。”

  郭香香也说,“我们两个人呢,这一路灯火通明的,怕什么。”

  周弋也没再坚持,三人同行了一段路,在岔路口分道扬镳。

  谁也没想到,她们刚转过那处僻静的小路,突然从树影幢幢中窜出一个人来,在她俩面前站定,解开腰带,把裤子褪到膝盖,对着她们露出生殖器来。

  陈絮怔了下。

  郭香香忍不住,一下子就zhà毛了,声音尖利的大喊大叫,你变态啊。

  周弋尚未走远,循声而至,刚好堵住了那个露yīn癖,抓着他就是一顿暴打。陈絮便报了警,一行人都在派出所配合调查。

  本来事情到此为止,也算是画上了句号。

  但是,民警调查几个人身份的时候发现,那个人竟然也是美院的学生,于是联系了两个学校的辅导员,让他们来领人。他一见到老师,大约是出于怕受处分的心理,坚决不肯承认曾经做过的事,并且反咬一口说是周弋无缘无故打人。

  周弋当时就气疯了,差点一脚直接踹他脸上。

  两位辅导员都是刚从高校毕业的研究生,没带过两届学生,毕竟是经验不足,又彼此心照不宣的想要息事宁人。言语之间只希望火yào味消弭于无形之中。

  陈絮不肯,郭香香也不肯。

  谢尧亭接到电话,不到二十分钟就赶到了。年轻的辅导员迎上来,上下打量他,顿时一愣。

  “我是陈絮的家长。她在哪儿?”谢尧亭一边推开派出所值班室的玻璃门往里面走,一边简单解释了一句。

  辅导员抬手虚虚的拦了下,说:“陈絮家长,这件事,其实我们大概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一是对方不肯承认自己的行为,二是他也是个学生,档案里留了案底,也不利于毕业以后的就业。您看能不能劝劝陈絮,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谢尧亭脚步一顿,皱眉道:“你们让我来,是为了劝她息事宁人?”

  辅导员有点尴尬的别开脸,“你不知道,她的脾气真是……她跟办案民警和对方的老师说,现在是自媒体时代,如果非要追究周弋打人,她就把这件事曝光到网络。”

  辅导员又说:“你是家长,应该知道轻重,毕竟这种事情传出去了,对女生的名声也没什么好处。”

  听到这番言论。

  谢尧亭收起唇角似有如无的笑意,原本刻意压抑克制的怒气腾地蹿了起来。步伐不停,又转过一道门,他看到了坐在角落里长条凳上的陈絮。

  明晃晃的白炽灯光下。

  她鬓角垂下凌乱的发丝,眼眶可疑的微红,因为与老师意见的分歧,和事态出乎意料的演变,此时此刻,她就像一只与全世界为敌的刺猬。

  陈絮抬起头,看到谢尧亭望过来的目光。

  第48章 12-4

  4. “她只是已经过去的过去。你才是我的现在和未来。”

  事件牵扯的四个学生, 都是外地人。

  辅导员之所以联系谢尧亭也是存了让他劝诫陈絮的心思,不要恶化事态影响。

  周弋抄着兜, 抻开了长腿,懒散的靠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打哈欠。白皙的唇角有一片明显的淤青, 推搡之间,他吃了暗亏,更加忍不了, 所以最后才下了狠手。

  见到谢尧亭走进来,他掀了掀眼皮,没有作声。

  民警对面的位置, 肇事者缩着脖子,眼睛肿的眯缝,伤势颇为吓人。

  辅导员小声当和事佬, “陈絮家长……退一步讲, 就算是那孩子先做了错事, 周弋把人打的也不轻,他也受到教训了, 不如, 就这么算了吧。”

  陈絮耳朵尖, 听到了,腾地站起来, “不能算了,他诬陷好人。”

  对方辅导员看不惯小姑娘得理不饶人的态度,接了句, “口说无凭,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他做了你们说的那些事?”

  陈絮涨红了脸,据理力争,“我们三个人都能作证。”

  “你们是利益相关方,口供不能尽信。”

  “事实就是如此。”

  能言善辩的郭香香完全chā不上话,目瞪口呆的看着一向沉默的陈絮突然雄起,像是进入了叛逆期,一改往日不与人争是非的处世之道。

  “事实是需要证据支撑的,你们把人打成这样,见好就收……”

  谢尧亭出声打断对方辅导员喋喋不休的劝诫,却是对着坐在一旁的民警,声线低沉又稳重,“整个南山大学城都覆盖了天眼,那个地方,没有监控吗?”

  民警认真解释了句,“被树枝挡住了,刚好是监控死角。”

  两方各执一词,他便调取了监控,但是画面显示出来的场景,只有周弋追着肇事者,一路把他从被遮住的地方打到街角。

  谢尧亭思路清晰,和对方辅导员jiāo涉,语速缓慢而有条理,“就算那个地方是天眼的死角,附近的监控也应该拍下了几个人的行动轨迹,对比之下就会有合乎情理的分析。再不济,还有经过车辆的行车记录仪。那个时候也不是很晚,又或者有别的学生肯作证。”

  陈絮的目光望过来。

  他站在那里,自带一股子不动声色的沉着镇定,逻辑更是严丝合缝,挑不出毛病。她所有的躁动都仿佛被抚平,莫名安心。

  察觉到她的注视,他安抚似的笑了下,“只要愿意查,总能把事情弄清楚。”

  对方辅导员脸色变了又变,“……陈絮家长,闹的人尽皆知对你们有什么好处吗。”

  “是对我家孩子没什么好处。”

  谢尧亭顿了下,牵了牵唇角,又说:“但是你们的损失会更大。是让学生坦白承认自己的错误,还是让他继续默不作声,甚至诬陷别人,任由事态恶化,影响扩大,最终牵连到美院的名声……你应该很清楚,舆论的杀伤力有多大。”

  对方辅导员怔了下,瞪着眼睛,没有吭声。

  说到底,这件事并不是什么社会影响尤为恶劣的严重犯罪行为。一开始,他只想以打人事件为筹码与她们jiāo涉,换取掩盖丑闻,尽量缩小事态的影响,不致使学校蒙羞。本来连哄带吓,再加上双方老师和稀泥,民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很有可能达到的他想要的结果的。

  却万万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谢尧亭态度强硬的像一块钢板,又像是一个黑洞。

  他的声音不大,根本不像是谈判。他就站在那里,不紧不慢,有理有据的分析利弊,把可能发生的最坏的结果摆出来,再抛出一个其次差的供他选择。

  糟与更糟。

  鲁迅先生说,人的xìng情总是喜欢调和折中的,譬如你说,这屋子太暗,须在这里开一个窗,大家一定不允许的。但如果你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来调和,愿意开窗了。

  对方辅导员摇摇头,主动权已失,他没有别的选择了。

  谢尧亭侧过脸,对着从开始便耷拉着脑袋的趴在桌上的那个学生,“现在承认,就只是档案里的污点而已,之后或者还要再加上无休止流言蜚语的包围,你……承受的起吗?”

  打蛇打七寸。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他蓦地抬起头,脱口而出这句话,就是沉不住气了。

  谢尧亭笑了,“小絮,你们说要怎么样?”

  陈絮没想到谢尧亭敛去清淡温和,竟然也能咄咄逼人,而且颇有收效,可见不同的人处理事情,便会有不同的结果。

  她的神情轻松了些,语气仍是倔犟,“我要你跟警察说清楚事实真相,向我们和周弋郑重道歉,并且保证以后不再做这样的事。”

  从派出所出来。各自回住处。

  城市的灯火旖旎,流淌成光芒的河。

  陈絮窝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耳后的碎发垂下来,脑袋歪在一边,显得有些不修边幅的慵懒,她抬手掩唇,困倦的打了个哈欠。

  谢尧亭转了方向盘,“睡会儿吧,到了我叫你。”

  陈絮余怒未消,搭在膝盖上的手指虚虚的捏成拳头,“我原本想,如果他们非要黑白不分,我一定要把事情闹大。”

  “为什么?”

  她倾诉一般,“闹大了,媒体就会闻风而动。得到关注,才会有人关心事实真相。”

  他仿佛不以为然,四平八稳的转方向盘,“这算是什么事,也至于你去拼个鱼死网破?”

  她愤愤然,坐直了身体,昂起下巴,竖起周身盔甲,“只有这样做,平头百姓这种弱势群体的正义才能得到伸张。”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小朋友,这种解决问题的方案太不科学。”

  她别开脸,轻声哼了下,“如果科学和礼貌不能赢得尊重,那我觉得以暴制暴,也没有什么不可行的。”

  红灯。

  夜深了,路口不复车水马龙的拥挤,车辆稀稀拉拉的。

  谢尧亭拉上手刹,腾出右手,轻轻摸了下她的脑袋,“这是意气用事的负气话。”

  陈絮默不作声。

  他说:“小絮,我特别喜欢你带着一点小小的执拗抵御这个世界的负能量的处事方式,真的很可爱。别钻牛角尖,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并不是不行,甚至你可以说服自己,做的更出格。只是,如果为了达到目的,变成你曾经最不屑一顾的那种人,未免太过得不偿失。”

  车窗外的灯火微光忽明忽暗的照进来,照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封闭空间,周遭很安静,只有他沉绵的声音包裹着她动dàng不安的心。

  一时无话。四平八稳地转进地下车库。

  档杆自动掀起。

  陈絮和谢尧亭对视一眼,挑眉笑了下,“我以前都不知道,原来你这么能说。如果在春秋战国时期,我看不会比纵横捭阖的苏秦之口张仪之舌差到哪里。”

  他被她调侃揶揄,微微一笑,又低声叹了口气,话题转的十分自然,“我哪里比得上苏秦张仪,如果真有一张三寸不烂之舌,也不至于让你生气到现在。”

  陈絮愣了下,“……我没有生你的气。”

  “那怎么不开心?”

  谢尧亭一边拧着钥匙熄火,一边问她。

  发动机的引擎声也消失,周围一片肃寂无息。陈絮在黑暗中,凛凛的望着他,“我那天……你生日那天,我去人民医院了。”

  尽管早有察觉,但听到此处,谢尧亭这才算彻底肯定心中所想,他无可奈何的叹口气,“你……”

  陈絮心里没底,低下头去,目光不知落在何处。

  她开口,声音凉凉的空洞,“我一无所有,我没有信心,我说服不了自己心安理得。我嫉妒她拥有你的过去,现在又有与你并肩而立的能力。”

  他抬手抚摸了下她的眼角和颧骨,低声唤她,“小絮……”

  她闻声抬起头。

  他眸光黑沉,嘴角微微上翘,眉间却蔓延开几分轻愁,“你根本不知道,在我眼里,你有多好。”

  陈絮语气弱势,带着浓重的自嘲,“……我哪里好。”

  “你哪里都好。”

  她没有料到他会下意识的给出这样无赖似的答案,愣了愣,轻飘飘的笑了下。

  他一手扶着她的肩膀,一手按着她细瘦纤长的后颈,压下身体。两个人的距离不经意之间变得很近。

  他声音低哑,呼出的热气喷薄在她耳后,“小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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