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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7 章

  干过纪容辅妈妈没有?”

  “没有。”我挑起眉毛:“怎么了?”

  叶宁脸上露出笑嘻嘻的表情来。

  “没什么,给你打个预防针而已。”他盘腿坐在沙发上,像松鼠一样吃坚果:“纪容辅妈妈跟安安的妈妈是双胞胎,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俩长得一点都不像。她们家姓林,林采薇林采苓,林家的女人好像都很厉害,她们家家史可以算到民国,纪容辅的太姥姥,裹着小脚还去阿尔卑斯山滑雪呢,跟徐志摩那些人都是认识的。民国时的人比我们现在潇洒多了,那一代人好像都是欧洲留学生,对了,我还有他们太姥姥的画呢,她是吴昌硕关门弟子,但是又受了浮世绘影响,风格挺独特的,下次拿过来给你看……”

  “我不看。”

  “没意思,”叶宁悻悻地吃了一会儿坚果,又论起大势来:“其实我觉得她们把纪容辅跟安安那么小就送出去是有原因的,她们自己没出去过嘛,被耽误的一代人,挺可惜的,祖辈是留学,父辈是留学,从小听着欧洲文化长大的,所以后来一开国门就连忙把纪容辅跟安安送出去了,真是歪打正着,你看现在,纪容辅跟安安的英语都跟母语一样,也有哲学底子,学西方的理论都不用费劲,伊顿其实蛮变态的,他们当时上学的时候拉丁文已经是死语了,还是学了。我现在有时候看书有不懂还要问安安呢。其余几家就不行了,你看付雍他们,全是后来上大学才送出去留学的,连脚跟都追不上了。这就是战略眼光的问题,安安和纪容辅现在回来,这么出色,出尽风头了,多少人羡慕他们呢,我表哥蠢得出奇,什么资源都给了,路都给他铺好了,他还是搞得乱七八糟的,水光泊岸的事你也知道了,建好的房子都给拆了。我舅舅气死了,上次还说生子当如夏淮安,哈哈哈……”

  “说到这个,我爸上次夸了一句林家出贤妻,我妈跟他闹了半个月。其实我估计我们这一代是拼不过他们两家了,下一代试试吧。对了,你不是要自己写歌词吗,有时间让纪容辅念诗给你听呗。他看乔叟的。西方文化其实也很灿烂,但是翻译过来总是隔了一层,不是母语就体会不到那种美感,就跟外国人读古诗似的,有时候我自己想想都觉得挺可惜的。”

  叶宁这人,我真不太喜欢跟他聊天,他是蜜罐子里面泡大的,在他的世界里就没有坏人,当初他都弄到抑郁了,现在不管是提夏淮安父母还是自己父母,全是夸赞。反正这也是好人,那也是好人,他表哥的新楼盘没打点好关系被直接zhà毁拆掉了,还是跟讲笑话一样,他眼睛里大概自带美化滤镜,不过也正常,不然也画不出那么好的画。

  他在旁边说个不停,我听得烦起来,干脆脑子放空,装死。

  纪容辅母亲的事先不说,当过红卫兵的人我招惹不起。简柯的事是迫在眉睫的,SV台跨年晚会直接跳票,这可不是叶宁说的什么一拳把简柯打趴下,这是直接打死了一堆人。

  叶宁说的那些让我不要管这事的逻辑,看起来有道理,其实满是漏洞,他站在纪容辅立场自然觉得没错,谁惹他不高兴他就踢烂谁饭碗,但是我要是学他站在纪容辅立场上,就有点太无耻了,自己也是底层,腿上的泥还没擦干净呢,就开始教财主欺压贫民了。纪容辅一拳能把SV台打趴下,打死我也是一个小指头的事。

  其实我一直分得很清,我跟纪容辅各有各世界,互不干涉,现在是他chā手我的事,怎么说都是他不对。简柯开始不签我,就算这次之后求着来签我,也挺没意思的。

  说实话,这件事上我对纪容辅挺生气的,这感觉像我是个小孩子,跟人在玩过家家,玩输了,找了个大人来,一巴掌把别人的玩具也踢个稀巴烂。这圈子里繁花似锦,大家都醉生梦死,观众捧着,粉丝狂热着,都觉得自己人上人了,我还是这圈子里的底层呢,毕生梦想就是爬上去,结果纪容辅一脚踩下来,我发现这圈子不过是个养蚂蚁的沙箱,外面自有广阔天地。

  真挺没劲的。

  我听叶宁絮叨到十一点,活生生被他说饿了,自己煮了个面,叶宁吃了大半,被我赶回去了。我正准备不等了,纪容辅回来了。

  第48章 最初

  这感觉挺微妙的,他只当这是普通一天,风尘仆仆进门,大衣上一身寒意,洗了澡,暖和一点了才过来亲我,问我今天在家干了什么,浑然不知我正在酝酿如何跟他吵架。

  他应该没吃晚饭,但是什么都不说,厨房里常年煲了粥,当吃夜宵。坐在厨房的中岛台边,灯光照在他鼻梁上,睫毛纤毫毕现,头发上带着湿气,他吃饭的时候总是很专注,但是直觉敏锐,发现我在看他,抬起头来朝我笑:“怎么了?”

  “没事,你先吃。”

  我小时候不管闯多大祸,我姥姥都是等我吃完饭再揍我,我现在多少懂得这心情。

  大概是我盘算着怎么开头的样子太明显,纪容辅搅着粥的动作慢下来,他的手指修长,银色戒指在灯光下带着温润的光,我手上那只我还弄下来看过,里面刻的是他名字,这样看来他手上那只应该也刻了我的。

  我不知道一段亲密关系中该如何吵架,因为我压根没经过亲密关系,据说吵架其实是好事,人和人的相处模式都是通过吵架确立的,优秀的吵架不叫吵架,叫协商,就跟商场谈判似的,是两个成熟人之间的jiāo流……

  但我还是想不到开头应该说哪句话。

  粥的热气氤氲上来,他看我的眼神疑惑却温柔。

  他chā手我的工作,破坏我的原则,如果我愿意放下原则来争取一个机会,那我当初直接跟简柯低头就是,何必要通过他纪容辅。

  但他琥珀色眼睛温柔地看着我,我就忘了该怎么开口。

  我总算明白那些在一段感情中一忍再忍的人是什么心态,因为当你看着他的眼睛,你会希望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因为你知道下一秒你说出的话会让他眼中的光彩消失,所以你宁愿什么都不说,自己把所有的事情都扛下来。

  但这次我扛不下来。

  SV台跨年晚会开天窗是什么概念,如果说跨年倒计时失误是车祸现场,那整个晚会都失约几乎等于2012世界末日。

  何况我知道他不是喜欢践踏别人尊严的人,我也想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做。

  “你,你把粥吃了吧。”我莫名其妙地结巴起来:“我有事跟你说。”

  他误会了我的意思,因为他笑了起来,凑近来捉住我的脸,温柔而熟稔地亲吻我。

  我连忙推开他,免得事态朝奇怪的方向发展。

  “你别闹,我是真的有事。”

  “嗯?”他凑得这样近,琥珀色眼睛盯紧我眼睛,发出温柔的鼻音:“然后呢?”

  我像掉进满是麦芽糖的陷阱里,挣扎地从千丝万缕的甜腻中挣扎出来,纪容辅周围的气场像危险的ròu食植物,散发出诱人的气味。在这棵ròu食动物饿了小半个月之后,这种气场就更加恐怖了。

  我掌心发烫,抓住了冰凉的大理石台面,总算稍微找回一点理智。

  “等你吃完了,我要跟你好好聊聊,”我深知再在这呆下去绝对撑不到他吃完饭:“我去卧室了。”

  其实这台词更糟糕,不过我现在节节败退,何必纠结细节。

  -

  纪容辅睡前有看书习惯,最近改成看文件,可见忙到什么程度,我又想起那句“生子当如夏淮安”,换成纪容辅好像也没有违和感。

  在他吃饭的这段时间里,我已经打好草稿,所以不等纪容辅走过来展开气场,就先发制人:“我要跟你聊简柯的事。”

  纪容辅笑了起来。

  “你说这个啊,”他弯起眼睛看我:“我还以为是别的事呢,简柯怎么了?”

  “你知道怎么了,SV台跨年晚会的节目单卡在审核阶段,现在要开天窗了。我知道是你干的。”

  他直接坐了下来,笑眯眯的。

  “没错,是我干的。”

  “我说过我跟简柯的事,你什么都别问,也什么都别干……你答应过我的。”

  “我不是因为你而为难简柯。”他笑着睁眼说瞎话。

  而我竟然还有一秒几乎要相信他,看来叶霄没说错,恋爱使人智障。

  “那是为什么?”

  “简柯不是想教会你怎么向现实低头吗?”他温文尔雅对我笑:“那我就先教教他好了。”

  这回答简直无懈可击。

  我只想给他鼓掌。

  但我毕竟还是个有原则的人。

  “你的这个想法,是很好的,”我试图先安抚他,再指出他错误:“但是从逻辑上来讲,这样像你给我出头……”

  “这个只是官方的说法,”纪容辅难得打断一次我的话,琥珀色眼睛眯得狭长,唇角勾出一个笑容来:“还有一个限制级的,要不要听?”

  我知道我不该点头的,但我实在忍不住。

  纪容辅伸手握住了我的手。

  他像在玩一件熟悉的玩具一样,耐心地把玩我的手指,和无名指上的指环,久到我几乎以为他是在消极抵抗了。

  “我祖父,早年在战场上受过伤,头部里残留了一些弹壳,常常头疼,有个偏方,说啄木鸟可以治头疼,所以那时候我们家里养了一些啄木鸟,我祖父很喜欢我,留了两只给我玩。过年的时候,有个亲戚家的小孩来家里玩,当时我在跟着家教上课,回来的时候,两只鸟都被扒光了毛,扔在花园里冻僵了。”他的手指修长温暖,安静地和我十指jiāo织。

  “后来呢?”

  “后来我就抓住了那个小孩,剥光他的衣服,把他绑在花园的树上,冻了两个小时。”他抬起头来,朝我笑得眼弯弯:“所以现在你知道章文彬为什么那么怕我了。”

  “再后来呢?”

  “再后来我就出国读书了。”他俯身过来,声音温柔的像在讲一个故事:“再后来,我回到这里,遇见一个人,他漂亮得像一只鹤,我很喜欢他,不知道拿他怎么办才好。我想圈养他,又怕他丧失了飞的能力,被我之外的人伤害,再后来,有一天他回到家,被风吹得冰凉,看着我的表情,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我闻见他身上的草木香,他的姿态像一只俯身下来的豹子,挡住了所有的光,琥珀色眼睛漂亮得近乎妖异。他的手指轻轻抚摸我的脸,从颧骨,到脸颊,最终停在唇角上。

  他说:“林先生,你知道我并非善类,我心中有无数疯狂的念头,却从未付诸实践,因为我不希望这张脸上出现悲伤,哪怕一丝都不行。但是如果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有一个人,欺负了我自己都舍不得欺负的你,那么我会怎么做,我自己也无法想象。”

  我知道我现在该狠狠地反驳他,因为我不是一只可以圈养的鹤,或者别的什么,我是一个26岁的,可以一拳打bào简柯眼镜的成熟男人,我不需要任何人来心疼我,或者为我出头。

  但是他的眼睛看着我,漂亮得像一只危险而安静的大猫,我只觉口干舌燥,心跳如鼓,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纪容辅的唇角勾了起来。

  然后他收回了手,站了起来,光照重新洒到我脸上,像重新回到人间。

  “今天就放过你了。”他懒洋洋对我笑:“如果下次你还试图背着我自己解决什么事的话,后果就不会这么简单了。”

  说得好像是我的错一样,何况我也只有在厨房那一秒考虑过别跟他提这件事了,想想自己好像解决不了,还是算了。

  “那简柯的事怎么办。”

  “是周瑾在负责这事,你什么时候决定放过简柯,跟他说一声就行了。不过在那之前,你先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我顿时警觉起来。

  “简柯不是想让你为梦想折腰吗?你先让他给你示范一下怎么折腰,我就放过他。”他揽住我的腰,笑着亲我脸颊:“至于你呢,还是继续这么无法无天下去吧,我觉得这样就挺好的。”

  “真的?”

  “真的。”纪容辅眼神温柔看着我:“我欣赏这样的你,也尊敬这样的你。”

  我被他夸得心花怒放,这世上最难得恰到好处的恭维,简直整个人都飘上云端,我知道我远没有纪容辅说得那样好,但还是整个人都跟膨胀的气球一样往上飘,忍不住把他扑倒在床上。

  “你知道吗,以前从来没有人这样夸过我。”

  我身边的所有人里,只有苏迎知晓所有的故事,所以极力奉劝我去找金主。我明白她的逻辑——经历过所有这些事,就算我再怎么堕落,也是应该的,再坚持所谓的原则反而可笑,但我仍觉得孤独。

  纪容辅也知道所有的事,从他去内蒙古找我时我就知道了,他在我失踪的那几天里一定看完了我这二十六年的人生,才找到我应该在元睿那里。

  但他知道了,却仍然没有看低我。他对我仍然保持着敬意,他不觉得我迂腐刻薄,自命清高,冥顽不灵。

  他都知道了,却仍然喜欢我,甚至爱我。

  这才是我那天在浴室里敢于对他表白的原因。

  我这种胆小如鼠的人,遇到问题只会逃,空长一身硬刺,却是色厉内荏,我跑去找元睿,是想逃离这个平庸的自己,那时候纪容辅开始与我谈起他过去的经历,我却不知道如何跟他开口。一张又一张流产的专辑,歌手出身,去开了个美食节目,不称职的父母,更不称职的养父母,唯一值得一提的姥姥在我十岁之前就去世,这二十六年我该从何说起。

  我不知道纪容辅会这样维护我。

  我忍不住亲他,即使这样可能会造成误会,后果不堪设想。

  但纪容辅这次并没有做什么坏事。

  他只是温柔地回应我,然后轻声跟我说抱歉。

  “抱歉什么?”

  “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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