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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6 章

  不能容我飞翔!难道这样,就是你所说的“爱”?

  到底是哪里错了?哪里不对了?我穿越了一千年终于找到你,结果你却忘了你自己说的诺言。一千年的时间,流逝到哪里去了?

  你告诉我,你说的,爱,到底是什么?

  是,什么?

  手术的主治医生慢慢摇了摇头,“看来不行了,我最多只能试试看能不能让他再延长一个到两个小时的生命,让病人家属进来见他最后一面吧!”

  穿着手术服的双喜浑身僵滞住,“不,不行了?”

  主治医生看她一眼:“何医生,你自己也是医生,你看这种状况……”

  双喜猛地跳起来,连身上的衣服都不换,就这样拼命地跑了出去。

  赐官,赐官,赐官!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恨你们,但是,如果现在我不叫你回到这个人——我的情敌的身边,我也会跟着疯掉!

  究竟是为什么,我要爱你,又要看着你爱他,却又要在这里飞奔?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告诉我,你所说的,爱,到底是什么?

  是,什么?

  ————

  瓢泼大雨中,周天赐甩了甩头。虽然是夏天的夜里,但这样的大雨还是让人觉得很冷。而且有种从骨头里冷出来的感觉——怎么形容呢,好像,好像中了种dú的感觉。

  切,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想到中dú?周天赐忍不住又甩了甩头,沾了水的头发贴在头皮上,一甩反而把水珠都甩到眼睛里,弄得差点睁不开眼睛,再加上始终那么大的雨,简直就像整个人都浸在水里一样。

  蓦地就想到某一个月夜,某一条江,某个不怀好意的人,但是结果,他们双双拥抱着,在破碎的的月色里浮浮沉沉。眼睛突然很痛,而且很热,如果那时候,不!如果以后的每一天都是那时候,他们永远在那个初见初吻初次心动的时间,他们,是不是都会快乐一点?

  伸手抹一把脸,但心里突然有个地方动了一动,接着剧痛传来,让他几乎连呼吸都要忘记。满天大雨,接连不断的雷声都不能掩盖一个好像在他的记忆里埋了千年的声音——

  “你就那么信任我,把我当兄弟?”风里,一个清朗的嗓音问。

  “我不是把你当兄弟,”周天赐接着又听见自己说,“我拿你当知音!”

  心猛烈地剧痛,压也压不住,然后周天赐诧异地发现自己的眼泪就像完全失去了控制似的,径自地跟大雨比赛着谁落得更快。

  黑沉沉的天际猛地又是一道闪电劈过,雷声也跟着滚滚而来,但周天赐分明听见有人在问:“你为什么这样对我?你怎么能够忘记你的诺言?你说的“知音”难道就是为了禁锢我,锁住我,让我瞎了双眼只能守在你的身边?”

  身体不受控制地惊跳起来,“东卿……”

  洪门总堂门口突然传来汽车刹车的声音,然后一个人奔了进来,那是连手术服都没有脱下的双喜。

  “赐官,赐官!”她一路跑一路大叫,路上很滑,然后她整个人就跌倒在地上,但她却硬撑着爬起来,依旧拼命往前跑,越跑,眼泪就越像断线的珍珠,一颗颗接连不断地掉,“赐官,去看看他,他快要死了,快要死了!”

  天地间亮了亮,然后,“轰隆!”雷声大得让整个世界显得万籁俱寂。

  “对不起赐官,我不是故意的!”双喜号啕大哭,“你快点去看看他,他,他不行了!”

  他不行了?

  这个他,是谁?

  是那个满天黄沙中,摇摇晃晃端着一盆杜鹃醉鱼出现的青衫书生?是那个生杀帐中,用一把小刀切断了兄弟情义的背叛者?是那个yīn沉监牢里,端着酒杯问他:“你是不是真的把我当朋友”的俊美狱卒?是那个提剑逼宫失败,最后被一剑刺入胸膛的黄衣落魄男子?

  还是——

  上海的街头突然出现的头发很锉,笑起来很腼腆的少年?用纤细的手指拨动一种叫做“三六”的乐器,然后流出春天清响的琴者?穿着军装骄傲无比,每一个动作都是引诱,每一个念头都是计算的特务?月光下红色锦缎的床上,一件件被自己脱下了喜服,却在摇曳的红烛里羞红着脸还用最认真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情人?或者是,血泊里一一掰开自己的手指,说这是“天命”的绝望者?又或者,火焰和bàozhà声中乖乖地跟着自己说:上穷碧落下黄泉,我跟着你!的那个,那个……

  牵扯了他千年心动的人!

  头猛地往后一仰,头发带着雨水在空中划出一个完美的弧。电光火石间,他看清了来来往往的千年的梦,他跟他,走了一千年,走完了一个寻找彼此的圆,终于在这一世重新找到。

  原来,原来,原来!我的爱就是,只为你而存在的情感!我的心只是,为了你而跳动的借宿者!我们的相见,是跨越了千年依然没有剪断的缘!

  思念啊,被封印了千年的思念!终于在今天,在现在重新让我知道,我的寻寻觅觅我的痛痛甜甜,都是为了与你重续千年以前的遗憾!

  默默流逝在岁月里的千年,每一天每一秒,都是积累着我们分别的痛,然后可以折换成时间,让我们遇见!

  但是,为什么要在我刚刚想起来的时候,你又要离开?东卿,怎么忍心离开?

  你怎么忍心?

  心潮起伏,偏偏整个身体就像被魇住了,一点都不能动弹,眼角的眼泪不断不断地流下来,滑到嘴角的时候渗入薄薄的双唇,然后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就充斥了整个口腔。

  除了这一腔的热血,我没有那么多的眼泪,东卿,你知道的!上辈子是这样,这辈子还是如此!既然没有那么多可以还给你的眼泪,那么就让我用一腔热血还给你!

  双喜看着突然血泪满面的周天赐,简直吓疯了,心里隐隐约约知道不对,但还是忍不住要伸手推他,“赐官……”

  “别碰他!”陈宜昌的身形突然从门口冲了过来,一手就搁开了双喜的手臂,双喜猝不及防整个人都跌倒在地上。

  陈宜昌面色yīn沉,一张本来保养得很好的红润的脸,此刻却一片煞白得可怕,“他走火了!”猛一吸气,双臂一沉却又缓缓提起,突然一声大喝,左右两手轮换着拍上周天赐的百汇穴。直击了几十下,又猛地的一掌拍上周天赐的胸口。

  周天赐“哇”一声,一口半黑的淤血直喷了出来。

  走火?双喜从来不懂这种中国的内家名词,她只知道因为自己的莽撞她又差点害死了她喜欢的人,而被陈老爷子手一推,整个人跌出去的时候,手在地上蹭破顿时血流不止。本来就痛到了忍无可忍的心突然就彻底崩溃了——

  不要了!不要了!如果这就是她爱的代价,那么她放弃了!人心只有一颗,禁不起碎了还要打,打了又要碎。她没有他们那么执著,她怕死,她怕痛,她只是一个很普通很普通的人。他们之间这样浓烈的感情,不管是不是爱情,她都要不起!也要不动!

  “我放手了,赐官……”但说出口的话却又那么痛那么绝望,“我,放手了!”

  周天赐猛地睁开眼睛,“东卿!”又是一口血喷出来,但这次却是鲜红鲜红得让人心惊。他甩开陈宜昌扶着他的手臂,跌跌撞撞地就往门外走,“等我,等我!”

  就算你要离开,也等我到了再走!

  我一定要跟你约定我们下辈子的见面,不要再像今生这样,就算一路怎么辛苦,怎么兜兜转转,结果却还是错过!

  东卿,等我!

  陈宜昌好不容易把他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看他刚活回来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往外走,顿时火冒三丈,“你给我回来!”

  周天赐停顿了一下甩甩头,血泪顺着雨水洒了周围一片,他一反往常的慷慨豪迈,只是静静地讲:“师傅,我知道,你们都是一心在为我想,要我好。你们也统统认为,我跟东卿在一起,一定都是他先不好了来勾引我的。”两个人第一次接吻的画面那么清晰地出现在脑海里,“但其实你们错了。是我坚持地要他,强迫着要他,是我让他遍体鳞伤,声名狼藉的!”吸一口气,“我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好,我是一个浑蛋!”蓦地抬起头,让雨水狠狠打在自己脸上,“可是,我放不开他!”

  就像突然亮了亮的天地,猛地打下来的雷,周天赐仰天大声地叫出来:“我爱他!”他恨不能让自己的声音盖过雷声般的大吼,“我爱他!周天赐爱鲍望春!上辈子爱了,这辈子见了,下辈子我们还要爱着,守着,不放手不松开!”酒窝深深地漾在他的脸上,原来痛得极致不是让人流泪了,而是让人笑。

  闪电接连不断,“我爱他!”

  雷声滚滚而来,“我要他!”

  倾盆大雨浇不熄燃烧起来的火,“我必须要去见他!”

  陈宜昌浑身颤抖,说不被他的说话震惊到是不可能的,但是——

  “不行,不行,不行!”如果这时候真的让赐官去看那个孩子,如果他真的有个万一,赐官一定会跟着一起去死。那个孩子是招人可怜,赐官喜欢他也……也就算了,可是他不能眼睁睁看自己徒弟去送死啊!

  “来人!”一声大喝,“把他给我绑了!”

  一晚上都不敢睡的洪门弟子互觑了一眼,但还没有等他们有所行动,周天赐突然笑了笑,一个转身在陈宜昌面前跪了下来,开始不断不断地叩头,不出声不说话不辩解,只是一下又一下的磕头,鲜血很快在雨水积起来的地上蔓延开来。

  陈宜昌几乎昏厥过去,“你,你要死吗?”

  周天赐闻言终于抬起头来,薄唇间慢慢展露一个笑容,“师傅,我只求你一件事。把我跟他葬在一起!”他说,“那么下辈子,我们可以早点见面!”

  陈宜昌踉跄地后退两步,终于在深深看了他一眼以后,疲惫地挥了挥手,“滚!滚!滚!”他承认,他被他们打败了!

  第37章

  鲍望春徘徊不定,犹疑不决。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只是看着病床上自己的躯体,就有一种刺痛从心口的方向传来——明明应该已经不会感觉疼痛了才对啊,怎么会这样?但是,就是离不开!

  其实,还有什么舍不得呢?留在这里,或许只能让自己更加受到屈辱和伤害,而这种屈辱,偏偏自己连去报复的立场也没有。

  只有,痛苦!

  他承认自己是被何双喜刺激到了,但他不相信,压根就不相信她所说的,关于赐官要报复自己的那些话。

  从第一次见面,到最后昨天永顺银行地下室的bàozhà,那个人总是在追,不停地追,百折不挠,披荆斩棘。就算明知道自己在骗他,还是心甘情愿地为自己挡子弹;他一直在说,要同生共死,但却宁可独自去刺杀也要自己平安无事;他那么珍惜生命的一个人,却在那个修罗场大肆杀戮只为了能够把自己背出去;他就算身受重伤还是那么豪迈地举着刀一步一步逼向那个要刺杀的对象,把身边所有阻碍他的人一一铲除,只为让自己可以从蓝衣社里脱身;他总是笑得豪气干云,好像什么问题都能从容解决,但其实,他是一个从来没有想过他自己的笨蛋!

  突然想起那一次他以为自己不在,呆呆地回到那个被暴露的地址去的夜晚。

  ——他拉起防尘的白布,傻瓜一样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然后,抬头看月光!

  漂亮的,黑白分明又流光溢彩的那双眼睛,涤dàng着一些看不懂的黯然那样看着月光。就是那一刹那,自己的心被他揪住了。原来,不是能伤害我的只有你,同样,能够伤害你的,也只有我!

  赐官,你是爱我的!

  我怎么会怀疑这一点呢?我怎么会因为别人说的话来怀疑你对我的感情呢?

  但是——

  知音!为了这个词我寻觅了你千年,为了这个词我拼命地把工作完成只为可以在最后的日子里守在你身边,然而,你却骗我!

  你,要让我怎么来原谅你对我做的这件事?你明明知道,我宁可死了也不会放弃我的骄傲,我的尊严,我的责任,你明明知道!可是你却故意地要我双目失明,要我只能留在你的身边!

  周天赐,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是不是因为爱了你就应该被你用“爱”束缚我自己?是不是因为你爱我就可以把你的行为解读为是正确的?是不是任何伤害只要冠上“爱”的名义就可以天经地义,就可以被原谅被忽略?

  周天赐,你让我有多爱你,现在就有多恨你!

  真想转身就离开,可是心底里一个声音在说,如果现在真的走了,那便是永堕沉沦的后悔!

  不喝孟婆汤,不过奈何桥,生生世世都要牵着手一起走下去——那誓言似乎还在眼前,如果真的走了,他会又错过他们的几生几世呢?

  行行复行行,迟迟不忍归……

  突然,“砰!”手术室的门被人大力推开,他终于赶来了!

  ————

  “何医生,你们来迟一步,”主治医生迎上去叹息道,“病人的呼吸已经停止了。”

  迟到了吗,终于还是迟到了?!周天赐痛到了麻木反而想笑一笑,但酒窝还没有挂起来,一口心头热血就这样喷了出来。

  “赐官!”双喜忍不住叫一声,伸手想去扶他却被他一把甩开,然后就看着他踉踉跄跄地一步挪一步地过去,紧紧抓住了鲍望春的手。

  狠狠用手压了压自己的眼角,双喜转身拉了拉主治医生,“我们先出去吧,让,让他们单独待一会儿。”

  虽然满腹狐疑,但主治医生还是跟着双喜领着其他助手都走了出去。

  周天赐对周围的所有变化却仿佛置若罔闻,只是握住了鲍望春的手,“东卿东卿,我来了,我来了……”他把他的手紧紧握在手里,慢慢摩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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