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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

  用了,千春坊的二掌柜是赵掌柜的族侄,只怕也不能再用,要不要再留心个合适的掌柜?”

  “暂时不用,”李恬低头想了想回道:“一来这会儿没法找,二来,若有什么事,有王掌柜呢,好歹能支撑一阵子,到时候再说吧。”

  程掌柜答应一声,不再多问。

  阳春三月,万花烂漫,牡丹芍yào、棣棠木香争相盛开,京城不分贫富,都忙着逛金明池、琼林苑,出城游春赏景、关扑游戏,看杂剧、杂耍听小曲儿,尽享这一年丽春之景。

  二月底,就有几家小报率先暴出京城写杂剧小曲儿第一人袁秀才正在排一出新剧,据说这新剧是袁秀才沤心沥血之作,袁秀才为写这个戏,夜不能寐,神魂颠倒,几近疯狂,一时成了瓦肆酒楼话题之一。

  三月初,青莲楼风头正盛的行首姚纤纤一连数日不见踪影,惹的几个仗着几个闲钱,非要见姚纤纤的富家浪dàng子竟动手要砸了青莲楼,没想到这一砸招出了温国公武成林,扭着几个浪dàng子送了官,成了京城一件热闹新鲜事,跟着这新鲜事,又传出了姚纤纤之所以不见踪影,是在排袁秀才的新剧。

  接着又传出从前云程班的周二郎--曾经京城扮相最文雅俊秀的小生,也重出江湖,排演袁秀才的新剧,一时间,袁秀才这神秘的新剧成了瓦肆酒店街巷间最热门的话题。

  五皇子秦琝从木记汤面馆出来,也不上马,抖开折扇来回晃着,走了十来步,停住步子转头看着木记的招牌,又转身往前走了几步,转头看着小厮问道:“今天初一?”

  “是,三月初一。”小厮忙躬身回道,秦琝脸上露出丝笑意,将折扇递给小厮,接过缰绳上了马,往府衙方向指了指道:“去府衙。”大皇子秦琰现在逢初一、十五到府衙视事,这儿离府衙不远,也算是顺路过去看看。

  五皇子在府衙门口下了马,没等发问,大皇子秦琰身边的长随明安已经看到他,一边急挥手示意小厮进去禀报,一边一溜小跑迎出来,满脸笑容的又是长揖又是陪笑:“五爷怎么来了?大爷正在衙门里头跟侯府尹他们说话儿。”五皇子在下人中口碑极好,一来待人极随和没架子,二来手面大,见面必赏,一赏必是二两以上的小银锞子。

  “出来吃面,正好经过府衙,顺道儿过来看看大哥,明儿就不用到你们府上去了。”五皇子随手扔了块小银锞子给明安,明安接过银锞子忙谢了,躬身引着五皇子往里进,五皇子‘哗’的抖开折扇,转着花样儿摇着,一边打量着府衙的景致,一边跟着明安往正堂过去。

  刚跨进正堂院子,侯府尹带着府衙诸官吏已经急迎出来,五皇子折扇半收,极随意的冲众人拱手笑道:“你们忙你们的,我来看看大哥,看一眼就走,不耽误你们。”

  “什么叫看一眼就走?”大皇子秦琰三十岁左右,一身蟹壳青素绸长衫,腰间围着条莹润的羊脂玉带,长直玉立,看起来极温文儒雅,站在正堂檐廊下,满脸温暖的笑意,看着五皇子秦琝问道,秦琝急忙将折扇递给小厮,紧走几步到台阶下,恭敬的长揖见礼笑道:“昨晚上就开始想大哥了,掐指一算,果然又到月初了,一早上出去办点要紧的事,回来正好路过府衙,又掐指一算,想起大哥这一阵子月初月中都得到这衙门苦捱半天,就顺路过来先看大哥一眼。”

  大皇子被他说的又气又笑,一边背手侧身先往正堂进去,一边问道:“什么事能劳你一早就出来?”

  “去贡院前麦梢胡同的木记汤面店吃螺蛳面,今年这螺蛳面我寻了三四家木记了,就麦梢胡同这家有,这螺蛳面一年就卖这十来天,今早上再寻不到,说不定今年就吃不上了,这事太大了,可惜大哥不吃这些东西,当真是鲜美无比,天下无双,一碗面下去,通体舒泰。”五皇子一边紧跟在大皇子身后往正堂进,一边问一答十。

  侯府尹等诸人也跟进来各自落了座,旁边小厮点了碗茶送上来,五皇子接过抿了一口,放下杯子笑道:“木记的茶也有意思,就是把茶饼子掰一块,用细棉纸包了放大陶壶里,烧开水倒进去,泡出来的青黄的汤儿,起了个名儿叫清茶,有意思!”

  “这喝法在前朝隐士中风行过一阵子,看来这汤面店的掌柜倒是个雅人。”侯府尹笑着接了句。

  “对对对,我也这么觉得,这木记的东家必是个难得的雅人,这几家面店不俗的很,侯府尹也爱吃木记的汤面?”五皇子寻到知音般兴奋看着侯府尹道,侯府尹忙摆手笑道:“我是南人,不喜面食。”五皇子一脸失望的‘噢’了一声,郭推官欠了欠身子,拱手笑道:“木记汤面确实味美得很,下官常去,隔个三五天不吃就得犯思念。”

  “我就说,这么大个府衙,必定不缺雅人,今年这螺蛳面吃过了没有?”五皇子点着五大三粗的郭推官夸奖道,大皇子看着一脸郁闷的侯府尹无奈道:“你们五爷论雅俗,向来是从吃喝上头论起,但凡和他能吃喝到一块儿去的,都是雅的,不然,就全是俗的。”侯府尹忍住笑,忙欠身答应。

  五皇子仿佛没听到大皇子的话,只顾和郭推官聊的投契:“麦梢巷口这家我倒是头一回去,怎么就这家有这水面的规矩?什么时候兴起来的?今儿五爷我大发慈悲,足足添了十碗到那墙上的泉水里,你添过没有?”

  “添过,不过可没五爷这么爽气,一出手就是十碗,这规矩象是二月里才有的,听掌柜说,是一位常客让这么做的,那位客人留足了一年的银子,一天二十碗面。”

  “哪止二十碗,我看墙上挂的密密的,足有四五十碗!”

  “那铺子一碗面比别家足足贵十个大钱,钱多了碗却比别家小,这做的是有钱人的生意,去他家吃水面的,也多是一时周转不及的士子文人,这一阵子游春赏景聚会的多,如今又兴会文,凡有聚会必吟诗作对,这么着,一来那些穷士子凭着几句歪诗,有的是地方蹭饭蹭酒,二来那卖字的、卖酸文的生意也好,去吃水面的人少多了,要是往常,墙上的水面根本挂不过夜。”郭推官对京城这些人情世故极熟悉,五皇子‘噢’了一声正要再说话,大皇子奇怪道:“什么水面?”

  第二十九章惹事

  “你比我明白,你给大哥说说,噢,对了,你姓什么?”五皇子用扇子冲郭推官划拉了下,才想起来还不知道人家姓什么。

  “下官是京府推官郭慕贤,字尚文。”郭推官先答了五皇子的话,又急忙转向大皇子拱手答道:“回大爷,这是件新鲜事儿,就是上个月初的样子,麦梢胡同的木记汤面店兴了个新规矩,说是有位客人每天捐二十碗面,做成水滴样子的牌子就挂在墙上,只要墙上有水牌,不拘谁都可以进店要一碗墙上的水面吃,不用给钱,最有意思的是,随面还有碗酒,两碟子小菜,吃面的客人若愿意,也可以吃一碗面给两碗的钱,多出来的那一碗就挂一块水牌到墙上去,这叫添一碗泉水面,麦梢胡同紧挨着贡院和大相国寺,去吃这水面的,多是境况窘迫的文人士子,前几天店里又添了笔墨纸砚,说是那些来吃水面的士子,一碗酒和着鲜美汤面下肚,就爱写个诗赋歪几句词哪文啊什么的,掌柜就让人备了纸墨,说是准备一个月订一本,再一本本排在后头供人翻看,这家汤面店,当真清雅的很。”

  郭推官说的极详细,五皇子惊讶道:“还有笔墨?这我倒没仔细看,大哥您看,有意思吧?”大皇子凝神听的极仔细,听了五皇子的问话,转过头,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五皇子忙移开目光,点着手边的茶汤和侯府尹笑道:“侯府尹说那清茶法在前朝隐士中风行过,是哪本书里记的?有没有讲究点的沏茶法子?我觉得那清茶味儿不错。”

  “六朝笔记中记载极多,下官回头寻几篇沏茶的讲究出来,明天打发人给五爷送去。”侯府尹拱手笑道,五皇子满意的点了点头,转头冲大皇子打了个哈哈道:“原本说是看一眼,却耽误了大哥这么些辰光,大哥您忙,我先告辞,今儿午后我约了人听小曲儿,绿粉楼新来的红桃小姐,嗓子清越可人,就跟这春天一样让人舒心,若是过两天空了,我再去陪大哥说话。”

  五皇子一边说,一边站起来团团拱了拱手,大皇子也跟着站起来,抬手示意侯府尹等人不必送出去,自己却轻轻推着五皇子的后背送出正堂,下了正堂台阶,又走了两步,大皇子背过手,语调极随意的问道:“那汤面店真那么有意思?”

  “我就觉得那水面有意思。”五皇子坦诚的看着大皇子,好象答着他的话,又好象没明白他的话,大皇子眼底闪过丝明了,微笑着转了话题:“你一点差使不领,竟还忙的排不出空儿,听曲儿归听曲儿,可别闹腾得过了,阿爹最厌人沉迷女色、留连花丛,还有,这两天抽空儿去一趟我府上,你嫂子掂记你好几天了,说这春天香味儿重,你又贪玩,怕你累着又犯了起风疹团的毛病儿。”

  “都好些年不起了,大嫂总当我是孩子,好好,我知道了,明后天一准儿去,大哥事多,我就不打扰了,大哥别光顾着公事儿,得空多陪陪大嫂,游个春,听个曲儿什么的。”五皇子忙答应一句,再附上几句关心。

  大皇子笑着摇了摇头,出了月亮门,也不再多送,看着五皇子脚步轻快的出了二门,脸上的笑容渐敛。他这个弟弟,看着仿佛一味荒唐不着正事,其实心里清明得很,这一趟特意过来说这木记水面的事……

  “明安,”大皇子沉声叫了句,明安忙上前垂手听吩咐:“离贡院不远的麦梢巷口有家木记汤面店,一,查一查水面的事,二,查一查东家是谁。”

  “是!”明安利落的答应,正要退出,大皇子突然又吩咐了几句:“再查查这木记共有几家,都在哪一处,供水面的有几家,一天供出多少,都是什么样的人去吃这水面。”

  “是!”明安叉手恭敬答应,这回不敢告退了,等了片刻,听大皇子吩咐了一声:“去吧。”这才躬身垂手退出去办差了。

  三月初九除服当天,李恬一早就到法台寺给外婆做法事,傍晚法事将结时,熊嬷嬷进来低声禀报道:“五娘子,丁七在外头打听您在哪一处呢!”李恬皱了皱眉头,还没开口,悦娘竖眉道:“这丁七怎么不长记xìng?上回淋成那样,还在衙门里关了一夜,他还敢来?!”

  “他哪知道那火是谁放的?说不定压根没想到那是给他的教训,象他这样半分脑子没有的楞头青,死到临头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熊嬷嬷嘴角往下扯了扯鄙夷道。

  “五娘子那句话说的好,这猪一样笨死的人多的是,干脆我去成全他……”悦娘话说到一半忙又转了口:“就是成全也得委婉些。”

  “咱们一会儿悄悄下山,不必理会他。”李恬盘算了一会儿吩咐道,熊嬷嬷答应一声,从偏殿出去让人备车,悦娘陪着李恬念完最后几卷经,李恬戴了帷帽,和悦娘绕到偏门出去上了车,往京城回去。

  离开法台寺走了两刻来钟,悦娘掀起车帘子探头进来,先重重叹了口气才开口道:“那蠢货追上来了。”李恬转身掀起后面的车帘子,离车子一shè之地,丁七一身艳丽的嫩粉长衫,不停的挥着鞭子抽在马上,急如星火追上来。

  “打断马腿。”李恬放下车帘,神情冷漠中透着丝狠意,极干脆的吩咐悦娘,悦娘轻快的笑了一声,纵身下车,从路边掂量着选了块合适的石头,稍稍眯着眼睛,盯着疾奔而来的丁七,掐准了时机,手里的石头如流星般扔了出去。

  石头一丝意外也没有的砸在丁七胯下疾奔的骏马前腿骨关节处,那马痛的一声长嘶,前腿高高扬起,将瘁不及防的丁七掀到了马下,前腿落下时,直接往前扑倒在地上,也亏的丁七是被马掀在了身后,不然那马轰然倒地时非压他个半死不可。

  丁七被摔的惨叫连连,后面小厮大惊失色,跳下马连抱带扶拖起丁七,丁七双手捂着屁股连声嚎的没人腔,幸好这条路上人来人往极热闹,几个小厮连求带花银子,总算从一支商队手里借了辆车,将丁七放到车上,急赶进城寻跌打大夫诊治去了。

  袁秀才的新剧头一场演出,定在了桑家瓦子的牡丹棚,前七八天起,就满城贴起描画精细的告贴,王掌柜又在各家小报使了银子,送了各式各样的消息儿过去,家家小报天天都有关于袁秀才新剧和姚纤纤等人的种种或真或假的消息儿。这小报和朝廷的邸报,都是京城中上等人家必看的东西,也就两三天的功夫,这新剧就成了京城街头巷尾最大的新鲜事,这剧是袁秀才写的本子,是姚纤纤和周二郎演的男主角儿,这还不是最惹人议论的,最让人热议也最让人想伸长脖子看热闹或是看笑话的,是那看戏的价钱,竟定了十两银子一个人!这样的价钱,简直算得上是前无古人了。

  李恬一身浅青衣裙,和林珂、俞瑶芳一起坐在青桐院上房檐廊下,喝着茶吃着小食说闲话儿。林珂蹬腿扬手伸了个懒腰感慨道:“春天真好!我就是最喜欢春天!”

  “喜欢就喜欢了,怎么还咬牙切齿的?”李恬笑道,林珂点着俞瑶芳恨恨道:“是她呀!前儿我说最喜欢春天了,她就笑我,说凡热闹鲜艳的东西都是我喜欢的,她嫌我俗气!”

  “我可没说你俗气。”俞瑶芳抿嘴笑着摆手,林珂直起上身叫道:“你说但凡素雅的东西我都不喜欢,不就是说我俗气么!”

  “那你喜欢素雅的东西?”李恬看着林珂问道,林珂闷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就是喜欢不起来。”

  “不喜欢就不喜欢,喜欢就是喜欢,没听圣人说嘛,大智若愚、大巧若拙,大俗就是雅,你只管喜欢你的,管瑶瑶怎么说呢,她还嫌咱们不学无术呢,咱们就由着本心,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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