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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2 章

  活?”

  洪姨猛的捂住脸,眼泪透过指缝往外涌如泉水,喉咙里的哽噎听的人肝肠寸断,哭了好一会儿,洪姨娘才松开手,眼睛通红的仰头看着翁先生道:“是我,丧心病狂,自作自受,宏哥儿……他不知道,他还是孩子,求您……”

  “志宏是我的学生。”翁先生淡淡的道,洪姨娘的哭声骤止,呆呆的看着翁先生,突然直身长跪重重磕下头去:“先生让我做什么都行,我苟活非是贪生,可怜我那三个孩子……求先生指点,我是早就该死的人。”翁先生轻轻叹了口气,跺了跺脚,坐回到炕上,自顾自又斟了杯酒吩咐道:“起来吧,让人看见岂不要生事。”洪姨娘急忙站起来,抬手摸了摸脸,急忙用袖子抹起来,翁先生头也不抬的吩咐道:“去净净脸,再换身衣服。”

  “是。”洪姨娘乖觉之极,退到隔墙,片刻功夫就净好脸换了衣服过来,恭恭敬敬的侍立在炕前,翁先生冲她举了举杯子,嘴角带着丝说不清楚什么味道的笑意道:“你是个有大志的,只要挺过这几年,等志宏承了爵,成了说一不二的侯爷,再打人,或是亲自把你接回侯府,那时候,你自然就是尊贵的侯府太夫人,也就熬出来了。”

  洪姨娘面色变幻不定的看着翁先生,翁先生却不再看她,神情淡然的慢慢喝着酒,好一会儿,洪姨娘才勉强道:“我不敢奢求,只盼着宏哥儿他们都能好好的。”翁先生放下杯子,笑的浑身抖动,洪姨娘被他笑的惶惶不安,翁先生笑了好大一会儿,才又斟了一杯酒,斜了眼洪姨娘道:“这些年你侍侯过多少男人?你做了太夫人,那志宏岂不是就有了无数便宜老爹?那俞家男人岂不是个个要戴条绿头巾,女人个个人尽可夫?看起来你极不一般,重若泰山,俞家为了你,把祠堂改成窑子也在所不惜,你好福气啊!”

  第二一四章父母心

  洪姨娘脸色由紫涨而青灰,两只手紧紧抓着裙子,只攥的指甲惨白,俞家和俞盛世把她当人看过么?可宏哥儿是她身上掉下的ròu,这一条,任谁也抹不掉!

  “俞家长房两子一女都是你生的,”翁先生仿佛能看透洪姨娘的心思般接着道:“这血脉之亲任谁也抹杀不得。”洪姨娘闭了闭眼睛,透过口气来,翁先生斜睨着她,轻笑着一声,接着道:“生母倚门卖笑、人尽可夫,志宏、志坚有何颜面立世为人?朝廷的侯爵能容这样一个贱fù之子承继?谁肯和这样一个贱fù之子立于一处?谁又肯和此等贱fù之子结jiāo攀亲?你的儿子,你的女儿,他们身边所有的男人,哪怕一个最低等的贱奴,都能拿几串小钱来嫖你!俞家可肯容这样的子孙存世?京城之大,可有他们的容身之处?天下之大,可有他们的活路?好一个恬不知耻的贱fù!还敢存着这样的非份之想!”

  翁先生的话一句紧逼一句,如zhà雷般在洪姨娘耳边轰响,将她zhà的从内到外血ròu模糊、没一处完整。翁先生冷冰冰的看了眼呆若木鸡的洪姨娘,‘哼’了一声,斟酒自饮。

  洪姨娘魂灵出窍般站了不知道多长时候,突然象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抽去了全身的骨头般软瘫在地上堆成一堆,冲翁先生磕头呜咽不止:“求先生救救孩子,救救我的孩子……”

  “你起来!”翁先生声音冷厉非常,洪姨娘双手抖的根本撑不住,用力爬了半天才勉强爬起来,用力撑着炕头的扶手椅,摇摇晃晃站住,眼睛里黑暗空洞,半分神采也没有了。

  “清江侯续妻陈夫人在你发卖后没几天,就到家庙落发修行了,徐家不点头,她这辈子别想再踏出家庙半步。”翁先生的话仿佛和他正和洪姨娘说的话题并不相干,洪姨娘木呆呆的点了点头:“他们怕徐家!”

  “是!远的不提,徐夫人嫡亲兄长徐学士圣眷数十年不衰,徐学士三个入室弟子,囊括了这一科的三鼎甲,官家将皇孙悉数jiāo给徐学士教导,就冲这份师生之谊,可保徐家三代富贵,徐尚书已调任礼部尚书,拜相不过早晚的事,清江侯府除了清江侯的爵位,还有什么?这公侯之位难道是铁打铜铸的?京城因子孙无能而丢了爵位的人家还少了?俞家上溯到清江侯父亲,几代人都没出过一个有出息的了,若不是俞盛世娶了徐家姑娘,这爵位早就没了,他们不是怕徐家,他们是怕没有徐家护持,俞家眨眼就能由侯爵而贬为庶民,甚至抄家灭族!”

  洪姨娘一屁股坐到椅子上,重重闭上眼睛,她知道他说的一点不错,从被卖出府那天起,她就看明白了这个残酷的现实和显而易见的道理,这一年多,她不肯也不敢想从前,只要一想起来,那噬骨的悔痛就咬的她无法忍受,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么?!

  “求先生指条明路,我是早就该死的人,死不足惜,只求先生给孩子指条活路。”洪姨娘看着翁先生惨然道,翁先生叹了口气:“蠢fù!怪不得志宏、志坚不过中人之资,路指在你面前了,还要指什么路?他们活不活,活成什么样,不在俞家,而在徐氏!”

  洪姨娘直直的呆了好半晌,闭了闭眼睛道:“先生,求您,允我明天偷偷看一眼宏哥儿,就看一眼,我也能心安赴死,无一丝抱怨,我死了,徐家就不会难为我的孩子了。”

  “蠢fù,真是蠢fù!蠢不可及!”翁先生鄙夷的骂道:“因为你难为孩子,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一个娼fù罢了,徐家有谁把你放眼里?唉,老夫已经指的如此明白,你居然还是半分不悟!你自小怎么教导你那三个孩子的?三个孩子视你如何?又视夫人如何?你重入娼门,他们心心念念要长大了替你报仇,我问你,若是你,可容这样的孩子长大?”

  洪姨娘机灵灵打了个寒噤,翁先生冷冰冰的接着道:“不要妄想长房只有这两个男孙,俞家有的是幼小孩童,自小抱过来养大,虽不若亲生,至少比养大两条一心要报仇的dú蛇强,夫人心善,徐家可不善,也不要妄想教唆他们深埋仇恨于心,表面顺从,一朝发作,嘿。”翁先生干笑了一声:“知子莫若母,你和你那两个儿子心计才情如何,你心里明白得很,别说徐尚书、徐学士这样的,就是徐家的管事们,看他们,也能一眼看进骨子里,所谓父母心,真为了孩子,还能有什么舍不下的?老夫和志宏有师生之谊,言止于此,你自己好生思量思量吧。”

  翁先生说完,下了炕就要走,洪姨娘急扑过去抱住翁先生的腿哀告道:“先生留步,我想好了,想好了,我什么都不要,为了孩子,我什么都不要了。”

  “那就好。”好半天,翁先生才声音平平、听不出什么情感的徐徐道。

  京城,禁中勤政殿外,叶贵妃一身玫瑰紫,外面压了件鸦青褙子,端庄中透着几分亮丽,刚在勤政殿外,小内侍一眼看到叶贵妃,急忙进去通禀,片刻功夫,郑太监亲自掀起帘子,恭敬道:“娘娘请进。”叶贵妃冲郑太监客气非常的微笑谢了,稍稍提了提裙子,端庄从容的进了勤政殿。

  官家虽说已经好些年没在叶贵妃处留宿了,对叶贵妃却很是敬重客气,见她进来,放下手里的朱笔,抬手笑道;“不用多礼,坐吧。”

  叶贵妃曲膝福了福,在炕沿上侧身坐了,郑太监亲自奉了茶上来,官家先接过一杯抿了一口笑问道:“前儿听说老夫人身子不爽,太医怎么说?好些没有?”

  “谢官家惦记,太医说是感了时气,倒没什么大碍,吃了几贴yào下去,昨天就大好了。”叶贵妃微微欠身答道,前几天孙老夫人被凉风吹了,腹脘不适,没想到官家如此关切。

  “那就好,”官家徐徐道:“人老了,连时气也受不住,等会儿让太医正陪你去库房亲自挑些老夫人合用的补品,多挑些,给老夫人送过去。你去太医院传朕的口谕,从今天起,让太医院隔天到东阳郡王府给老夫人诊一趟脉。”最后一句话是吩咐郑太监,郑太监躬身答应,叶贵妃急忙起身深曲膝谢恩,这是极大的恩宠和脸面。

  “……最近外头传了些风言风语,”叶贵妃重又坐下,和官家说了几句闲话,不敢多耽误,渐渐切入正题:“昨儿五哥儿来给我请安,我就问了他,五哥儿是个好孩子,一口咬定那些风言风语都是没有的事,我就问他,那红袖和那些在他身边侍侯多年的丫头都发回家嫁人是怎么回事?他闷了半天,竟然跟我说,那些丫头年纪大了,不嫁人有伤天和,我又问他,那他跟姚十四说过那些个话没有?这回他不说话了,只说让我别多管,他自有主意。”

  叶贵妃一边家长里短的碎碎说着,一边谨慎仔细的留意着官家的神情,官家眉头仿佛皱了皱,看着郑太监问道:“老五家河东狮这话,你听说过没有?”

  “回陛下,听说过晋安郡王妃嫉妒,厚嫁红袖等丫头的话,河东狮这句倒没听说。”郑太监躬身答道,官家的眉头这回真蹙起来了,重重叹了口气,示意叶贵妃道:“你着说。”

  “是,”叶贵妃也跟着叹了口气:“照我说,这不是大事,刚成了亲的小夫妻哪个不是蜜里调油,这会儿哪有不嫉妒的?这点小嫉妒是人之常情,再说,老五媳fù虽说把红袖她们打发了,可这样的打发,不知道多少人求之不得呢,还一样,这些丫头也确实年纪大了,老五又是个极挑剔的,我看哪,就算老五媳fù不打发这些丫头,他自己也得想法子把人打发出去,再换好的侍侯他!”

  叶贵妃见官家微微点了点头,又笑着摇了摇头,一颗心放下不少,接着道:“虽说不是大事,可哪个大错不是从小错上长起来的?这是一条,还一条,老五媳fù自小跟着她外婆长大,早先宁远侯府那些事,不知道陛下听说过没有?”官家点了下头,叶贵妃叹了口气道:“林老夫人那脾气,最是任xìng不让人的,要不然也不至于十年无出也不让丈夫纳妾,后头生了庶子,又那样撒手不管。林老夫人对老五媳fù那份宠溺疼爱,满京城谁不知道?老五媳fù跟着她外婆这样长大,我就是担心这个,老五媳fù这脾气哪怕只随了林老夫人一分,往后老五岂不要吃苦头?”

  “嗯。”好一会儿,官家叹了口气应了一声,叶贵妃这才接着道:“我思来想去,实在放心不下,这才来寻陛下商量,唉,”叶贵妃烦闷的叹了口气:“老五生母走的早,他自小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这心里,他跟四哥儿一个样,他虽说是个风流xìng子,可我……陛下别笑话我,当娘的都是这样,反正不想让自家孩子受苦,我也不偏袒老五,这一碗水端平,老五和他媳fù,这俩孩子那也得谁也别欺负谁!”

  第二一五章婆婆来了

  “说句不该说的话,若是寻常人家,上头有婆婆时常教导着,老五和老五媳fù论本xìng都是好孩子,教导个三年两年也就好了,可咱们天家的规矩与民间不同,我想着,要不,咱们给老五媳fù挑个懂事知礼的嬷嬷送过去,有个上年纪有见识的老人指点着,有什么不好,慢慢也就扭过来了,您说呢?”

  叶贵妃转入了正题,官家思量了片刻问道:“人挑好了?”

  “这人得陛下发句话才成,我想着,除了吴嬷嬷,旁的人可担不起这个重任。”叶贵妃笑道。吴嬷嬷是官家nǎi嬷嬷的女儿,自小就分在官家身边侍侯,比郑太监还早两年到官家身边,官家成亲前就在身边侍侯的人中,还活着的,除了郑太监,就是她了。吴嬷嬷二十岁那年嫁给了官家身边的一个小厮,头生子没满周岁,那小厮跟官家出去办事,死在了外面,唯一的孩子两岁那年又一病没了,吴嬷嬷先在府里、后来又进宫当差,一直没再改嫁,后来年纪大了不再管事,几次要出宫,官家因她和子侄情份很淡,怕她出去受了委屈,一直没允,在禁中单独拨了院子给她荣养。

  这会儿听叶贵妃提到让她过去晋安郡王府,官家沉吟了半晌才点头道:“嗯,锦绣人品端方,也好。”官家话说一半,又停了一会儿才接着道:“回头我让人送她过去,这事你就不必管了。”叶贵妃暗暗舒了口长气,忙站起来答应了,又陪说了几句闲话就告退了。

  “这是真心为老五好。”看着叶贵妃出了殿门,官家看着殿门象是自言自语般说了一句,郑太监看了官家一眼,苦恼不已的叹气道:“简师这卦也太准了,唉!”

  “简师的卦……”官家斜了眼郑太监,后面的话没说完就转了话意:“纵是惧内也要有个度,朕的子孙,不能让人欺负的太过了,你不用蛇蛇蝎蝎的给朕敲边鼓,锦绣过去晋安郡王府镇着只有好处,锦绣的xìng子你还不知道,她连朕都敢说的,她过去,老五媳fù不敢太过,老五就敢了?不管是老五还是老五媳fù,若有什么错处,她必定一样的弹压,这一件事,叶妃没夹私心。”

  “是,老奴的小心眼儿,又让陛下一眼就看穿了。”郑太监躬身陪笑奉承了一句,一个字不敢再多说,能把吴嬷嬷搬出禁中,对时时得顾忌着吴嬷嬷的叶贵妃来说,这本身就是件极大的好处了。

  “让人叫锦绣过来,我jiāo待她几句,一会儿你亲自跑一趟,把锦绣送到晋安郡王府,这事不好下旨,就传口谕吧,让老五两口子以长辈视之,还有,”停了停,官家接着道:“你亲自挑十个丫头,要身家清白,拣好的挑,一起送到晋安郡王府,给老五媳fù和老五明明白白说清楚,这是朕赏赐给老五近身侍侯的!”郑太监重重答应一声,一句多话不敢有,见官家没有别的吩咐了,这才退后几步,出去传话挑人去了。

  叶贵妃提着的那颗心,一直提到听到郑太监送吴嬷嬷和十个花容月貌、十五六岁的丫头出了宫门,这才长长舒了口气,惬意的往后靠着,掩不住满脸的笑意,这七八年,她在吴嬷嬷身边可花了不少功夫,今天这功夫算是能派大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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