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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2 章

  ,蒋郎中忙伸手接过一个孩子,崔夫人忙用刚腾出来的手 帕子拭着眼泪,不好意思的冲儿子解释道:“你不知道,这当过娘的人,最见不得这样的小婴儿,一看到啊,这心里就软的……软的……没法提,这孩子怎么这么惹人疼!这是谁……是你?”崔夫人迟疑不敢相信,蒋郎中也紧张的看着蒋鸿,蒋鸿伸出一根手指递到婴孩手里任她握着,含笑解释道:“我路过燕南县驿时,驿丞禀说有个上京道进京赶考的举子,姓程,单名庆,到燕南驿时妻子柳氏生产,没想到却是对双生子,柳氏虽说拼死生下孩子,却产后血出不止,程庆为救妻子,割腕给柳氏灌血,”蒋鸿声音微哽,停了停才接着道:“可怜没能救回柳氏,自己也血尽将亡,我赶到时,程庆只余了一口气,求我将他和柳氏合葬,又言他和柳氏自幼孤苦,族中亲族虽众,却无亲近可托付之人,求我能照顾这两个孩子,我怜他夫妻情深不寿,就答应他收养这两个孩子。”

  崔夫人听的泪水涟涟,抱着孩子又亲又疼,蒋郎中呆看着儿子,半晌才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婴孩,蒋鸿接着道:“我让人到程庆家乡打听了,确如他所说,他和柳氏都是孤苦之人,程氏族中与他俱不亲近,我就一路将这一双儿女带回来了。”

  “是一对龙凤胎?”听蒋鸿如此说,崔夫人惊喜的问道,蒋鸿笑着点了点头,转头看着父亲道:“阿爹给这两个孩子取个名字吧,我想,就随我姓蒋。”

  “好,”蒋郎中喉咙哽了哽,忙又笑着连连点头:“好好!这个是男孩儿?”蒋郎中低头看着怀中的婴孩:“这眉眼英气俊朗,就叫蒋山吧,下一辈,咱们蒋家下一辈正是该山字边。女孩儿,让我瞧瞧,长的倒和阿珊有几分象,就叫蒋岚吧,小名岚姐儿。”崔夫人听的愣神,鸿哥儿还没成亲,怎么能先收养了两个孩子?正要开口,见蒋郎中冲她用力使了个眼色,忙又住了口,低头看着怀里的岚姐儿,见岚姐儿眼珠乌黑,舞着拳头冲她笑容甜甜,顿时一颗心全数化成了水。

  蒋鸿风尘仆仆远道而归,先下去沐浴洗漱,看着他出了门,崔夫人忍不住冲蒋郎中低低抱怨道:“你今儿这是怎么啦?怎么糊涂成这样?咱们鸿哥儿还没成亲,先抱养了两个孩子,这算什么事?往后可怎么说亲?”

  “唉!”蒋郎中长长叹了口气,低头亲了亲怀里的蒋山,又叹了口气,这才抬头看着崔夫人道:“鸿哥儿的亲事,夫人就先死了心吧,至少……唉!”蒋郎中又是一声长叹:“你还记不记得鸿哥儿小时候,象是六岁那年,迷上了鞠球,迷的简直能不吃不喝,你气的哭了不知道多少回,后来我下狠心痛打了一顿,说他再敢沉湎鞠球就和他断了父子情份,从那起,你可见他再鞠过球?”崔夫人连连点头:“鸿哥儿自小就懂事,从那起,别说去鞠球,就是这个鞠字也不听他提了。”

  “唉!他这不是懂事,这是牛心左xìng,自小就是个认死理的孤拐xìng子,平常人说不沉湎鞠球,不过少鞠几回,哪有象他这样,连这个鞠字也不提的?他就是这样,他认死的理儿,咱们……就随他吧,鸿哥儿自小就太出色,又是这样少年得志,这人,一辈子,哪能事事如意?总要缺一样,他抱这两个孩子回来,就是要绝了你我的念想,夫人哪,算啦,你看着吧,咱们鸿哥儿三十出头就能入掌中书门下,他必定能做个青史留名的能臣名臣,百年之后,史书上必定少不了他,这婚姻,就算了吧,往后,咱们好好养大这两个孩子,这跟自己的孙子有什么分别?这就是咱们嫡亲的孙子孙女儿。”崔夫人呆了好半晌,低头看着孩子,好一会儿突然哽咽道:“小时候盼着他出息,越出息越好,早知道要缺这一样,我宁可他……”

  “好啦,以后别提了,你看看,山哥儿好象饿了?”蒋郎中忍着心酸岔话移开妻子的注意,果然,崔夫人在关注立刻移到两个孩子身上,nǎi娘还不知底细,丫头婆子还得挑……

  福宁亲王是鼓着一肚子气登船启程的。

  他家那位在他眼里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大爷睿哥儿,没如他的愿一上手就把蒋鸿赶走,没上十天,反倒被蒋鸿收伏了,下学回来一提蒋先生就睁着一双星星眼惊叹:“先生太厉害了!四哥问先生典故,先生就说出自何书在何页,我和六哥一翻,一个也不错啊!先生太厉害了,四哥把肚子里的典都问光了,先生眼皮都没抬噢!先生太帅了!”“先生什么都懂!先生还会分茶!阿爹你不会分茶!阿娘也不会!”“先生骑马的样子太帅了……”福宁亲王家的宝贝睿哥儿,就这么着,成了他爹对头的小跟班。

  福宁亲王这股子闷气堵在胸口,吐不出咽不下,诸子百家、五典三坟信手掂来如数家珍的这份本事他没有,那个劳什子分茶,他也不会,都是人家分茶给他喝,何曾用他动手分过茶?骑马他倒会,就他这风姿,肯定比蒋鸿那厮帅多了,可那臭小子非说先生那样才叫帅……真是让人郁闷啊郁闷!

  李恬这一世数十年,这是头一次出京城,一身青绫衣裙坐在楼船上层,清风徐来,只觉得心旷神怡,心情飞扬,捏着杯子悠然品着茶,并不理会旁边一脸一身别扭不自在的福宁亲王。

  福宁亲王一杯接一杯连喝了两壶清茶,挪了挪椅子,正要和李恬好好抱怨抱怨那厮蒋鸿,一个小丫头上来禀报,工部和户部属官请见。福宁亲王错着牙恨恨了一阵子,不情不愿的站起来往楼船下层下去,这一行三十多条船,其实将近二十条都是工部和户部属官所乘,他这个钦差头儿责任重着呢,差使上头,他不能马糊。

  李恬吹了一会儿风,起来下到下层,看着人从船尾起网,要了几条鱼,又让人下网捞了些小青虾,吩咐厨娘细细拣出来,自己亲自动手调了酱汁,先闷了半碗呛虾尝好味道,又细细jiāo待了几条鱼要怎么吃,福宁亲王回来,喝了碗酸梅汁,探头仔细看了看桌子上几样鲜嫩菜品,眉开眼笑道:“这是刚从河里捞上来的?就是要清蒸脆bào酱汁呛才不失鲜嫩之意,算了,不算那个臭小子了,等他长大了就知道他阿爹才最有本事!嗯!这个呛虾味儿最好!鲜甜弹牙,恬恬,你也快吃!你说的对,睿哥儿有睿哥儿的人生,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夫妻两个吃好享受好才是正事……”福宁亲王一边吃一边感慨,李恬又给他酌上酒,福宁亲王酒好饭好,醉然然扶窗吹着河风,眯着眼睛欣赏着缓缓后退的河边野景,远处斜阳西落,余辉灿烂若锦,好半天,福宁亲王长长呼了口气,伸手捉了李恬的手,捂在双手间,凝神看着她,声音低低而郑重的谢道:“让你费心了。”李恬嘴角绽出笑意,刚要说话,福宁亲王抬手指挡在她唇上微笑道:“和你成亲前,这世上就我一个人,孤孤单单,无依无靠,成了亲才有了家,你知道有个家是什么感觉么?就是……这里,”福宁亲王握着李恬的手按在自己胸口:“暖洋洋的,一想到你,这里就暖融融的,我说的你明不明白?”

  “我明白。”李恬柔声应道,她当然明白,外婆走时,她心里是那样空落落,在这个陌生的世间,她就是孤单单无依无靠。“你酒多了,今天从黎明忙到现在,也该累了,早点歇下。”“嗯,”福宁亲王听话的应了一声,手下微微用力将李恬拉到怀里搂住,下巴在她头顶蹭来蹭去:“再站一会儿,这景这风,真好。”李恬将脸靠在他胸前,听着他零零碎碎的絮语,也觉得这景这风,真是好。

  第三五五章相守今生

  福宁亲王的船队走走停停,行的很慢,进入淮阳境内时,已经是进了酷热的六月。

  今年的夏汛跟常年比并没什么两样,可淮阳因为人祸,却堤溃水崩,淹了无数良田,福宁亲王船泊进淮阳境内,带人细细访查了几天,越查越怒,只恨的错牙大骂,一面写折子进京,一面命人在淮阳城内寻了家客栈,和李恬下船搬进去,务必要理清了淮南府这帮蠹虫再启程。

  没几天,接到京城飞马递过来的批复,福宁亲王点了兵将,杀气腾腾直奔淮阳府各处抓人抄家,连抓带抄了两天,福宁亲王这股子忿恨郁气终于散了不少,准备隔天借客栈前院请淮阳府幸存的官员吃顿饭后,就开船启程。

  李恬这趟出来带的人手足,收拾行李的事由已经做了管家娘子的璎珞统总,她看了一会儿,就带了两个小丫头出来,闲闲的坐到对着前院的楼上窗户后看热闹。

  院子里已经三三两两站了不少人,两三个绯色配鱼袋的官员居中,外面或远或近围着的皆是绿衫官员,李恬眉梢轻挑,她家王爷这一通抓,这淮阳府的紫衫一个没留,绯衣大概也就余下院子里这几个了,上层空虚,说不定这些绿衫们就有了机会,一会儿不知道会看到什么热闹事。

  绯衣绿衫络绎不绝,离宴席开始还有大半个时辰,楼下已经站了半院子人,看样子没到齐也差不多了,李恬居高临下,一个个打量着三五成群的绯衣绿衫,心里莫名的有些感慨,她到这个世间太久,那些过去越来越模糊了,已经模糊的要从她身上完全脱掉,不知不觉中,她在一点点蜕变,渐渐成为这个世间居上位者中的一个了。

  李恬心里一阵恐慌,她有多少年没回味那些过往了?那过往难道不是她最宝贵的东西吗?难道不是她以为至死都不会忘却的东西吗?李恬带着几分怆惶,忙忙的想再忆清楚过往旧事:当年阳光少年郎,那个让她梦里梦外思思念念了整个初中时代的少年郎,不对不对!李恬下意识的摇了下头,那栩栩如生跳出来的,怎么是那日如朝阳般的徐思海和那一束恣意绽放的花?还有那个满城彩灯下温润喜悦的少年郎,那一日飞奔回首间那张无可扬剔的张扬笑脸?

  李恬踉跄两步跌坐在椅子上,她以为比勒石更牢的记忆,怎么竟如同画沙,不知不觉中已经要被岁月抹除的一干二净……

  “爷下去了。”旁边小丫头见李恬呆坐在椅子上怔怔出神,小声提醒了一句,李恬恍过神,忙站起来走到窗前。院子里,绯衣官员在前,绿衫们罗列于后,参差不齐的冲福宁亲王躬身见礼。福宁亲王一身黑底缂丝常服,一条四爪金龙头昂在胸前,龙身一路盘旋,在午正的阳光下,气势逼人。李恬下意识的眯起眼睛,他原本就生的极好,这样一身衣着,更衬的他气势如虹、俊美不似凡人,这俊美刺的李恬神情一阵恍惚,这个人,是她的丈夫?

  院子里,福宁亲王嘴角往下,一张脸绷的寒气四溢,薄底朝靴踩在地上,发出轻却刺耳的沙沙声,福宁亲王穿过众人,走到上首面南背北站定,目光如刀一个个扫过面前诸人才开口道:“本王只说两件:一,这淮南府的蠹虫民害,本王已奉上谕尽数锁拿,押送进京,朝廷断容不得此等小人猖狂;二,这淮南府就托付给诸位了。本王送几句话给诸位,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挂在心头可保平安!”说完,福宁亲王从小厮手里接过杯酒,高高举起,缓缓转了半圈,仰头一饮而进:“诸位且慢用,本王就此别过!”

  李恬忙示意小丫头收拾了东西,快步下楼,往客栈后门会合福宁亲王。

  福宁亲王比李恬晚了几步,大步跨出角门,一眼看到一身藕色素纱衣,微笑看着他的李恬,心头顿时一松,摘下头上的幞头扔给小厮,伸手拽过李恬手里的帕子擦了汗,喜笑颜开:“总算能离了这鬼地方了!咱们赶紧走,上船吹河风凉快去!”眨眼间,冷峻铁面的实权王爷就跳下神坛,和李恬心目中那个总是犯二的五爷合在了一起。李恬忍不住笑意漫延,福宁亲王伸头看着她好奇道:“怎么这么高兴?你看到什么好玩的事了?说给我听听!”“哪有什么好玩的事,就是看到你高兴。”李恬笑语盈盈,福宁亲王一时有些愣神,这会儿的李恬,似乎和往常有些不一样。

  “这儿离码头不远,一路过去田园风光极好,你要是不累,咱们走过去?”福宁亲王建议道,李恬‘嗯’了一声,和福宁亲王并肩转出窄巷,沿着条幽静的青石路出了城,正值盛夏,城外树浓花繁,知了叫的声嘶力竭。

  “这知了叫的真热烈,有首诗说的好,居高声自远,非是籍秋风。”李恬扬头看着鸣响声声的高树道,福宁亲王笑起来:“卿卿这是夸我吗?”李恬失声而笑:“你倒多情!你既然这么想了,就算夸奖你吧。”福宁亲王哈哈大笑,李恬仰头站在树下,指着头顶树干上并排扣着的几只蝉蜕道:“树上的蝉说不定今天才头一次看到这朗朗乾坤呢,你看,那蝉蜕看着还很新鲜。”福宁亲王也仰头看着那几枚蝉蜕。两人一边走一边左观右顾,行的极慢,走到大半个时辰,风渐渐转大,还带着股河水的腥味,路两边的树木良田中开始夹杂着大块小块的藕塘。

  李恬走两步站在一处藕塘前,指着离岸五六步远的一株绿莲惊讶道:“你看这株莲花,看了它才知道什么叫亭亭玉立。”

  “这株莲花象你。”福宁亲王看看莲花,又看看李恬,突然一把 长衫下摆边往腰带里塞边笑道:“你喜欢?我去给你摘!”

  “嗯?你回来!”李恬愣了,叫声未落,福宁亲王已经跳进藕塘,连扑带拍冲了几步,一把揪下那株绿莲,这藕塘虽浅,下面的淤泥却深,福宁亲王人往下滑,手举绿莲往上,好在旁边的侍卫小厮们反应快,不等福宁亲王滑跌进塘水里,就跳下去两个把他架举上岸。

  “莲花好好儿的,没脏!”福宁亲王一身滴滴哒哒黑乎乎的淤泥直到腰上,举在手里的绿莲倒真是干净洁白、片尘不染,李恬只觉得一阵令人战栗的酸辣从心里直冲卤门,又从卤门冲往四肢,只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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