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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1 章

  下来,她虽然没了一开始的紧张和惶恐,但长时间的抽似剥茧分析案情,让她头脑轻微发涨。

  南行止微微蹙眉,看向她,指了指桌上的茶水。

  成青云自然也看见了,但碍于在皇城正殿之上、天子之前,没有理会。

  南行止不悦地看了她一眼,走到桌前,同时说道:“余麻钱趁着谢景焕中dú、所有的人都惊慌不已时,再一次将桌上有dú的鱼食换成了无dú的鱼食。而那包有dú的,则被他藏了起来。”

  余麻钱全身僵硬,一动不动,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藏在了哪里?”

  南行止端起桌上的一杯茶水,走到成青云身前,若无其事地递给她,成青云一怔,连忙接在手中,南行止趁机站在了她身前,挡住了皇帝的视线。

  成青云低头,快速地将茶水一口饮下。

  她听见南行止说道:“余麻钱自然是把有dú的鱼食,放在了他最常用的东西里。”南行止走到余麻钱身前,拿起他放在地上的三弦琴,轻轻地敲了敲琴的音箱,音箱中央,有三根线通过,还有一个不大的小孔,他指着音响上的小孔,说道:“余麻钱,便是把有dú的鱼食,藏到了这音箱之中。刑部的人搜他的身,检查dú物时,根本就不会拆开这琴检查。”

  众人恍然大悟,有人看向御史大夫,却见他只是安静的听着,慢慢地饮着酒水。或许众人会以为他愤怒而怨恨,可他并没有,他至始自终,都没正眼看过余麻钱。

  众人深感不解,如此一来,足以证明余麻钱便是杀害谢景焕公子的凶手,作为谢景焕的祖父,御史大夫竟然表现得如此平淡镇静?

  一霎寂静,余麻钱犹如石像一般,僵硬佝偻地跪在地上,苍老枯瘦的脸上,两只眼睛深凹,涣散如死鱼眼。

  萧妃凉凉轻笑,“既然如此,余麻钱就是杀害谢景焕谢公子的凶手。谢公子乃朝廷命官、更是御史大夫的爱孙,遭此贼人dú手,难道不该立刻让人拖下去五马分尸!?”

  “萧妃此言差矣,”俪贵妃冷声打断她的话,循循而善地看向萧妃,温和轻笑,说道:“此案还未了结,如何能现在就将余麻钱治罪?”

  萧妃柳眉紧蹙,神态恭敬地对俪贵妃说道:“贵妃姐姐何出此言?方才世子和那位成员外郎已经解释清楚了,的确足以证明余麻钱就是杀害谢公子的凶手,怎么就不能结案?”

  俪贵妃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片刻后目光正视南行止,轻声问道:“世子,此案还有最关键一处,便是余麻钱杀害谢景焕的动机,不是吗?”

  南行止微微抬起下巴,神色自若之中,自带淡然倨傲。

  “不错,谋杀人命,当然需要杀人的动机,”他锐利的目光转向余麻钱,缓缓地说道:“那么,余麻钱为何要杀死谢景焕呢?”

  在座之人面面相觑,猜测纷纷。

  “难道……是谢公子与余麻钱有仇?”

  “我猜有可能……”

  “不是!”细细的嘈杂声之中,扬起成青云清晰的声音,众人为之一静,只听她说道:“余麻钱,在去锦云教坊之前,恐怕都没见过谢景焕公子。”

  “你又如何知道他们不认识?”萧妃轻蔑地问道。

  成青云的心微微一沉,抬头看向萧妃,直觉萧妃的眼神如利箭一般,尖锐又刻薄。垂于身侧的手不由得握紧,手心之中的冷汗滑腻又潮湿……

  她咬了咬牙,说道:“余麻钱一个坊间技艺人,平时就算是看见富贵子弟,也认不准身份的。当然,也不排除,其实余麻钱认识。”

  萧妃讥诮一笑,“成员外郎,破案陈述,可不要如此草率,这样无凭无据的猜测你也敢说出口?这未免也太轻率无知了吧?本宫,真是怀疑你破案的本事!”她眯了眯眼,冷声道:“如此,这案子由你来破,是否可信呢?”

  成青云呼吸一滞,顿时察觉无数目光犹如利箭一般向她刺过来。她努力挺直脊梁,却险些窒息痉挛。

  “本宫听闻成员外郎以前只是一个捕头,一个小小的捕头,也敢在这皇城大殿之上夸夸其谈、扬言自己能破案?”萧妃凤眼如刀,暗含轻蔑嘲讽,“皇上,此案是否应该由三司同审才更加稳妥?”

  第61章 拨云见日

  萧妃话音一落,大殿之上霎时寂静!

  成青云呆怔地站在原地,紧紧地咬着牙,强自挺立,可心头却不知所措。萧妃轻柔软语如利刃般划过耳畔,顿时将她的信心斩得四分五裂。

  她缓缓低下头,双眼不由得酸模糊。忽而却见一人缓缓地站在了她的身前,挡住了萧妃的视线。她看清了这人的下裳暗纹,碧海青天翻卷之中,挺立着虚竹绣纹。

  她复又抬起头来,看见皇帝疑惑踟蹰的脸色。

  南行止却哂笑,漫不经心地笑道:“萧妃娘娘,此案是御史大夫请求本世子查破的,成员外郎不但是亲眼目睹谢景焕公子dú发身亡之人,而且又是本世子部下的人,你怀疑她,难道是在怀疑本世子?”

  成青云心头一软,抿紧了唇,鼓起勇气迎上萧妃的眼睛。

  萧妃yù言又止,不甘地看了南行止一眼,随即窘然轻笑,歉然地说道:“如此,是本宫唐突草率了。”

  南行止又是一哂,说道:“无妨,反正如论如何,本世子今日,定是要了结此案的!”

  皇帝轻轻蹙着眉头,沉默地看着萧妃。他今日只着一件玄色常服,庄严稳重,不怒自威。漆黑的目光直视南行止,说道:“既然如成员外郎所说,余麻钱一个市井小民,为何要杀谢公子?”他略微蹙眉,问道:“难道,这其中有不得让人知晓的隐秘?”

  南行止转身,看向成青云,她纤细的身躯如青竹般玉立,平静的脸上一双漆黑的眸子倔强又沉静。她看向皇帝,说道:“其实,余麻钱dú杀谢景焕公子,只是一个意外。”

  “意外?”皇帝与在座之人同样困惑,“你方才清清楚楚地解释了余麻钱作案的时机和方法,都是合情合理、毫无破绽,为何如今又说余麻钱dú杀谢景焕是意外?”

  成青云行礼,说道:“皇上请细想,那有钩吻之dú的鱼食是谁的?余麻钱故意撞落鱼食,按理说,应该由谁捡起鱼食?余麻钱作案的手法,看似天衣无缝,可实际cāo作之中,难免会出现意外?”

  “啊!”钟灵郡主一惊,豁然明朗,她急切地问成青云,说道:“那鱼食是萧衍的,若是他自己的鱼食掉了,应该他自己捡起来才对!”

  “正是,”成青云轻轻地点头,“可当时的情况比较混乱,萧衍的鱼食掉落之后,只顾着自己的鱼,没有及时捡起鱼食。原本,按照余麻钱的计划,是他趁着鱼食掉落将其掉包,随后jiāo给萧衍。但萧衍没有及时理会他,而是萧衍身边的谢景焕公子顺手为他他鱼食接了过来。”

  钟灵郡主恍然怔愣,讷讷地说道:“这么说,其实谢景焕是好心,他其实没想到,随手这么一接,自己的手上就染上了剧dú了。”

  “不错,”成青云轻轻地点头,不再多言。

  正殿之上,再一次响起嘈杂嗡嗡的议论之声,成青云与南行止无声凝视一眼,稍稍缓了缓情绪,慢慢地重新整理思绪。

  案件解说到此处,谢景焕的案子便可了结了,但接下来,便是更加困难复杂的案情推论。

  她此时或许明白为何南行止要在钟灵郡主的接风宴上揭开,因为这里不涉朝堂,有心阻扰破案的人不多,以成青云一己之力,也可以顺利结案。

  “成员外郎,若是以你方才的推论,那余麻钱真正要杀的人,其实是萧衍萧公子?”有人道出了众人心头的惊疑,在座之人,更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成青云,对着复杂的案情既担忧又好奇。

  萧妃蹙眉,“不管余麻钱想要害的人是谁,如此包藏祸心的贼人,都应该立刻凌迟!”

  余麻钱抬起头来,冷冷地看了萧妃一眼。终于开口说了话,“我当然是包藏祸心,可我无比的后悔!”他佝偻的背缓缓的挺直,愤恨锐利地又怨dú地盯着萧妃,咬牙沙哑地说道:“我后悔我没有计划得更加完美,才导致萧衍那狗贼一而再再而三的侥幸逃脱!”他嗤然冷笑,苍凉又悲怆,“我真后悔,当时掉包dúyào时,没有亲手把dúyào放进萧衍狗贼的手中!”

  “你放肆!”萧妃豁然起身,“死到临头还敢口出狂言!”她紧紧地扶着宫女的手,厉声喝道。

  “萧妃,”皇帝沉声,起身走到萧妃身旁,将她扶好,“你怀有身孕,不宜动怒,若是因此人而影响情绪动了胎气可不好。不如先让宫女扶你回宫,待案件结束之后,再……”

  “皇上!”萧妃又急又怒,恳切地看着皇帝,坚定地摇头,说道:“臣妾要留在这,这贼人,竟然要害臣妾的弟弟……如此还不知悔改,臣妾,自当要看着他伏法认诛!”

  皇帝静了静,眸色沉沉地看着她,片刻之后,说道:“也好。”

  皇帝回身坐好,正殿之内一片寂静压抑,皇帝看了看成青云,示意她继续陈述案情。

  成青云微微垂了垂眼帘,继续说道:“臣在查案之时,也对余麻钱要dú杀萧衍一事很是不解。”她略微顿了顿,说道:“故而,臣四处奔走查找线索,却在此期间,刑部却发生了卷宗丢失的事情。”

  “卷宗丢失?”皇帝严苛地看着成青云,厉声道:“刑部的卷宗记录历年所破案件,尤为重要,刑部的人天天看管,怎么还会丢了卷宗?”

  成青云说道:“臣原本以为,这卷宗丢失,或许是看管卷宗的人大意粗心所致。可刑部的人找遍了所有能找的地方,都未见卷宗踪迹。”她深吸一口气,说道:“无计可施之下,臣便只好求助世子。世子博闻强识,曾入刑部看过所有的卷宗,依然记得那丢失卷宗的内容。”

  众人纷纷看向南行止,南行止这才开口说道:“那卷宗之上,所记录的,不过是一位叫做黄连翘的少女,被无赖地痞殴打致死的案子,审案破案的人,是刑部侍郎钟子誉。但之后不久,青龙坊失火,烧死一位叫做黄德全的人,经查,那黄德全,正是黄连翘的父亲。”

  有人不解,“这卷宗丢失和黄德全烧死,与余麻钱的案子有何关系?”

  “问得正好,”成青云转眼看了看那问话之人,扬起唇角轻声一笑,说道:“原本,那卷宗记录的案子就漏洞百出,身为黄连翘的父亲,黄德全却没有被记录在卷宗之上,更不是起诉的伸冤人。而在卷宗丢失之后,黄德全死于大火,更是及时又蹊跷。”她看向皇帝,继续说道:“后来,臣为黄德全验了尸体,发现,黄德全其实并非死于大火,而是死于dú杀!”

  “dú杀?”钟灵郡主一愕,下意识就开口说道:“难道是死于钩吻之dú?”

  “正是!”成青云的声音笃定沉着,“臣在黄德全尸体之上,发现了钩吻中dú的痕迹。”

  萧妃半倚在座椅之上,闻言慢慢地支起身体。

  成青云继续说道:“我与世子一同查看过黄德全被火烧过的房屋,发现黄德全尸体躺过的地方,有桐油的痕迹,而黄德全尸体之上的衣服残片,也有浸过桐油的痕迹。黄德全所住的地方,几乎是家徒四壁,也没有易燃的物品和家具。况且,潜火队的人在大火发生之后,救火及时,周围的邻居也在发现火情时及时救火,故而当时的火情并不严重。房屋之中的家具等物,都并没有烧得太过严重,而只有黄德全的尸体,被烧得面目全非,形似焦炭。”

  “这么说来,真是有人故意要将黄德全烧了?”有人沉吟地叹道。

  “黄德全真正的死因是中钩吻之dú,”成青云说道:“凶手烧了黄德全的尸体,不过是为了掩饰黄德全真正的死因罢了。”

  皇帝沉思片刻,困惑地看向成青云,问道:“这黄德全的案子,与谢景焕的案子,可有联系?”

  成青云看向皇帝,说道:“自然是有关。臣将两起案件调查对比时,发现了几处可疑。”她说道:“其一,黄连翘并非黄德全的亲生女儿。户部的卷宗之上有记载,黄连翘是被黄德全收养的。大约八九年前,陵州发生洪涝,大量的难民离开陵州前往京城接受官府救济,就在此时,黄德全一家,收留了在洪涝灾害中与家人走失的黄连翘,三人到了京城,生活在长乐街。”

  “其二呢?”皇帝问道。

  “其二,余麻钱也恰好来自陵州,也恰好,是在八九年前洪涝时离开陵州的。”成青云看向跪在地上的余麻钱,“在端午节节庆之时,余麻钱挂出许多花灯,花灯之上绘制美貌的少女,而这少女,竟然与黄连翘长得一模一样!”

  成青云从袖口拿出南行止命人复原的黄连翘的画,慢慢地展开。

  萧妃缓缓地抬起头,脸色苍白的看着画上的少女,片刻后又厌恶地移开目光。

  众人惊疑地看着余麻钱,面面相觑,又惊又奇。

  钟灵郡主看看画中的黄连翘,又看看地上跪着的余麻钱,依旧不敢相信,只是惊讶又狐疑地说道:“这余麻钱来自陵州,黄连翘也来自陵州,他们……他们有什么关系?”

  成青云意味深长一笑,走到余麻钱身前,将画放到他眼前,余麻钱双眼闪烁轻颤,似氤氲出朦胧的水汽,浑浊又暗沉。

  他唇紧绷,似哽咽,却一言不发。

  第62章 两父一女

  “余麻钱,本官曾问过你,你画了如此多的少女,是为何?你回答我说,这少女是你的妻子。”成青云不由得蹙眉,轻声一叹,说道:“这少女不过二八年华,与你的年龄差距甚大,又怎么会是你的妻子?她真实的身份,恐怕是你的女儿吧。”成青云放缓了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她是你在洪涝灾害时,不小心与你走失的女儿,可对?”

  余麻钱枯瘦如柴的手慢慢地抬起,颤抖着捂住脸,拼命地摇头,浑身不住地颤抖。众人不知道他是因为害怕,亦或者是因为愤怒,或者是因为悲痛……

  他哽咽,声音模糊又气喘,“她不是与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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