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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

  要从明月庵带走人,得使些银子,你带上二百两银票,再带些零碎银子,好好与师太求个情,就说要带萧彩云主仆离开,必要的时候,留下我的名帖。”

  明月庵收留了不少被豪门大户所弃的女子,多是家里人托为照看,刚去的时候,因得了家里人给的银钱,倒还能善待对方,时间一长,就拿她们当粗使下人一样使唤:抄写佛经、打扫庭院、浆洗尼姑袍……林林总总都有。

  对于庵里有些身份的师太、老尼来说,过上半载如没人认领,便是庵里的人,打也好,罚也罢,她们都可以处置的。

  萧彩云一个下堂fù,被娘家弃,被婆家休,就是昔日她的嫁妆,也一并转给了她那嫁入刘府的继妹。她这继妹的肚子倒也争气,一嫁到刘家刚一载就给刘伯彦生了个儿子,这嫡妻之位就算是坐稳。

  杜鹃应声“是”,换了身干练的衣服出门。

  半炷香后,冷昭领着郑嬷嬷、一两及又两名使唤丫头离开了,背着包袱,拿着他们各自心爱的物什,行动迅捷地帮冷昭移到了书房。

  *

  次日一早,几乎整个冷府都知道昨晚冷昭搬离追云轩的事,更知道冷昭与新nǎinǎi温彩发生口角的事。

  杜七婶领着忍冬到大厨房取吃食,一路过来,就听到有下人在议论。

  “听说昨晚新nǎinǎi和大爷拌嘴了。”

  “我听说大爷不喜欢新nǎinǎi,就是在军中,和新nǎinǎi娘家的兄长也是对头。”

  令闻者浮想联翩,不由得会猜想这其间的深意:冷昭不喜欢温彩,许是因为她是温玉堂的胞妹。

  “我还听说,大爷原是有意中人的呢……”

  婆子甲的话还没说话,就被婆子乙扯了一下,立时打住。

  婆子乙笑盈盈地问:“杜七婶,来取晨食了?”

  两个婆子将两钵粥点移放到木制托盘内,取了灶上的馒头、包子,用小碟取了几样小菜又摆放到另一只托盘。

  杜七婶心下一沉,早前温家小姐谁不羡慕这等好事,可现在瞧来,可真是个难题。冷昭心有所属,喜欢着的还是个下堂fù,可见他的感情有多深。

  自家小姐嫁过来,处境尴尬,就算老夫人、大太太喜欢、善待又如何,要与她过一生的是丈夫。

  丈夫不疼惜,别人再疼又有什么用?

  杜七婶故作不解地问:“大爷想娶的是什么人?”

  婆子甲一阵慌张,忙赔着笑脸道:“你是听错了吧?我们可什么也没说。”

  对于冷府来说,任何人都可以知道,独不能让新过门的nǎinǎi知晓,而这

  杜七婶原就是新nǎinǎi的陪房,又是新nǎinǎi的rǔ娘,杜七婶倘若知道,新nǎinǎi也就知道了。

  他们却不知道,在这短短的时日里,温彩什么都清楚了。

  有人想瞒,也是瞒不住的。

  就连冷昭,也承认了自己对萧彩云的感情。

  婆子乙忙忙附和道:“你一定是听差了,我们正说儿女们的事呢。”扭头对婆子甲道,“上回,你说要替我儿子保媒说个好丫头,你可别忘了,我还等着呢。”

  两个婆子看忍冬的目光便有了异样,大家都说镇远候给温彩新添的两个陪嫁丫头模样生得好,也有夸杜鹃有本事的,会吹笛,还会写字,这在丫头里可不多见。

  杜七婶没再追问,只作不知,可心里满满都是对未来的担忧,是她对不住大太太杜氏,对不住老夫人的叮嘱,早知会如此麻烦,温彩昔日还真不如听了杜鹃的——逃婚出走。

  一切都晚了,后悔也没用。

  她能做的,就是想着让一切变好起来。

  杜鹃赶着去明月庵办差使,在小厨房里狼吞虎咽地喝了一碗粥就离开了。

  温彩用罢了晨食,换了身早前七公主赏她的衣袍,胖瘦大小也正合身,茉莉忍不住夸赞了几句。

  *

  想到未来面临的处境,温彩昨夜辗转难眠。

  一早,她便想到了冷昭与她闪婚定是另有隐情,却怎么也没想到,背里的实情竟是这样的。

  冷昭与萧彩云的恋情,知晓者寥寥无几,可见冷家在这事上采取了封锁消息的态度。

  她该怎么办?

  她想离开冷家,可是她嫁进来了,冷昭休妻也并不是如此容易的事。

  如果自己一意孤行,会不会触怒冷昭与冷家,冷家既然能封锁冷萧恋情的事,若是对付起她来,实在易如反掌。

  她可以放下声名,却不能连累兄嫂。

  温青将来也会有自己的儿女,倘若自己的名声坏了,将来的侄儿侄女们便难觅好姻缘。

  这个恼人的古代,她要考虑和忌讳的东西着实太多了。

  温彩携了茉莉前往佛堂给老夫人请安。

  待她到时,大太太郑氏已经到了。

  温彩举止得体地提裙下拜:“温彩给祖母请安!给婆母请安!”

  郑氏昨儿就在审视温彩,怎么看都和初次见时不大一样,难道真是因为初见时彼此不熟,方才有了陌生感,这才觉得温彩配不得冷昭,现下看来倒比初次见时顺眼多了。

  老夫人笑容微微,虚扶一把道:“给新nǎinǎi摆个座,长孙媳fù,来,坐到我身边。”

  护国公府、贵妃给顺王挑妻,选的都是抽中“人间富贵花”好签的女子,而今温彩也抽中了,可不是上天眷服冷家么。

  老夫人笑看着温彩,虽然年纪小些,可好好调教一番,他日自能独挡一面,也能当得这冷家的嫡长孙媳fù。“长孙媳fù,听人说你是在你祖母跟前长大的?”

  温彩低应声“回祖母话,正是。”

  西山县汪孺人,这不仅是个节fù,更是个贤fù,她教出的儿孙有文有武,哪个不是出息的。

  老夫人那日从宫里回来,就特意派了家奴去西山县打听,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就真知道不少东西,因是得力的家奴,花使了一些银子,甚至与温家大院里的人打听,才打听到一些外人不晓的消息。

  老夫人试图想向郑氏证明些什么,又问:“听说,你七八岁时就开始跟着祖母打理内宅,掌理温家的田庄、店铺了?”

  温彩微微一愣,着实不知道这话是从哪里来的?

  但她的沉默,却是给她们最好的回答。

  郑氏看温彩的目光也有了异样,还以为是个软弱无主的,七岁就开始帮祖母打理内宅,这怎么说也是个什么都会的,这样就好,她也不会像教冷晓那样手把手地教。

  老夫人拉着温彩的手,“好孩子,瞧你怪不容易的,七岁就能孝敬祖母、侍疾床前……”许是瞧入了眼,又或是因大家都温彩与老夫人长得像,老夫人越发觉得面前的温彩像极了年轻时候的自己,是越看越喜欢,甚至这种喜欢是从未有过的,“听说昨晚,端阳喝了酒,闹着搬到书房去了?”

  郑氏的心微微一沉,她今晨也听说了这事,就算温彩还没及笄,各住一屋就成,这搬到别处住,要旁人怎么看?

  老夫人对郑氏道:“你得说着端阳,新婚夫妻,哪有分开住的道理。”要是传到温家人耳里,人家把好好的女儿嫁过去,可不受人待见,免不了要说闲话。

  二太太李氏携着冷昕妻袁氏到了,二人给老夫人见了礼,便在一边贵妃椅上坐下。

  老夫人见一门荣宠,近来精神奇好,认定这一切的赏赐、好运都是新过门的温彩带来的,问道:“小姐们可跟着教引嬷嬷学规矩?”

  李氏答道:“都聚在一处学着呢。”

  佛堂院门外,

  传来郑嬷嬷的声音:“禀大太太,镇远候府托人捎口信来了。”

  温彩立时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莫不是家里出事了?不对,若是有事,自然是派下人来与她直接禀报。

  郑氏问:“进来说话。”

  郑嬷嬷应声“是”,中规中矩地进了佛堂的小花厅,垂首道:“是镇远候府的婆子来捎的信,镇远候府的候爷、夫人选了个吉日,定在九月初二要过府给新nǎinǎi添嫁妆,镇远候说早前新nǎinǎi出阁,他不在京城,身为兄长定要给新nǎinǎi再添一份,让我们府里准备一下。”

  温彩心下微微一沉,温青还真能折腾,这么大的事也不与她商量一下,直接就遣人来说选在九月初二了,瞧这情形,本就没想过要与她商量,人家自个做的主。她有一份汪氏留下的嫁妆,又有她自个这几年打理田庄、店铺添置的家业,已经很丰厚了,可温青还说要添。就算是何氏所生的温彤,他日出阁也未必会有她这样光鲜。

  温彩想说拒绝的话,可郑嬷嬷来就是来传话的。

  老夫人笑道:“镇远候府要添嫁妆?温家还真是客气,长孙媳fù都过门了,还添什么嫁妆呀?”心里却有道不出的欢喜。

  如果镇远候要补嫁妆,那么冷家就得借这机会好好地办次酒筵,必须温青只能收拢,不能开罪。

  老夫人答应了淑妃,要替五皇子慕容悰拉拢温青,两家人是姻亲之好,自得坐在一处说说体己话。正愁着想寻个什么机会,让两家人一起吃吃饭,这不就送来一个好机会。

  李氏面露羡慕,她虽娶了一个儿媳,嫁妆倒也过得去,早前还在心里有些瞧不出温彩,可后来隐约听人说,西山县汪氏给温彩留了像样的田庄、铺子,倒也不敢小窥,更重要的是温彩身后有个镇远候、铁骑大将军。

  郑氏诧然,温彩不卑不亢地坐在老夫人身边,一双明眸时不时留意着老夫人的神色。老夫人的脖子微微扭动了一下,这样子似哪儿痒,又或是那儿不舒服,郑氏想着若老夫人再扭一下,她便令丫头给捏捏。

  老夫人又扭了一下,郑氏正要开口,却见温彩已起身走到老夫人身边,暖声道:“祖母哪里痒?”

  老夫人有些意外,一屋子的人谁都没留意到,只得温彩一语道破,“前儿才刚洗过,又开始痒了。”

  一边的服侍婆子道:“新nǎinǎi,老奴来吧?”

  温彩道:“我来。”将手落在老夫人后背,力度适宜地的摩揉,“是这儿吗?”

  老夫人道:“再往下一寸。”

  温彩落在那个位置,这一很熟络的举动,立时就吸引李氏与郑氏的目光,便是她给老人挠痒似乎也与她们不同。

  温彩道:“下次祖母沐浴,我来服侍你。”

  说出口后,温彩才蓦地忆起,面前这个老夫人不是疼她、怜她的汪氏,而是冷家老夫人。

  她很快垂眸,心里有些闷闷的,汪氏离开已经有一年多了,她还是会不经意间地忆起。

  以前觉得与一个老人相伴,是件很枯燥的事,现在才明白,那是她过得最踏实也最温馨的日子,仿佛还能回想起汪氏生前与她的每一句叮咛与嘱托。

  若不是汪氏,她一个现代的魂灵,很难与这古代融合到一处。

  是汪氏教会了她如何看待问题,如何行事,怎样做一个大家闺秀。

  如果汪氏还在,她一定会告诉她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她现在很无助、纠结,但所有的心事只能藏在心底,谁也不能说,唯有独自承受。

  老夫人听她说这话,很是受用,她生了六七个孩子,顺遂长大chéng rén的就只得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女儿十四岁时就被选入宫,身边就三个儿子,哪个儿媳也没说过这样的话,说要服侍她沐浴。

  “你们年轻人,怕是烦得紧呢。”

  “祖母在我眼里,就跟自己的亲祖母一样慈祥随和。”温彩勾唇笑着,虽是隔衣挠痒,却挠得很舒服,“天气转凉,皮肤干燥,下次祖母沐浴,我来服侍你,给你用些我配制的沐浴香露,不仅夜里睡得好,也不会发痒。”

  老夫人听她一说,不由得越发觉得感动,这么多年了,谁也没有说过这样的贴心话,看着温彩的眼神越发慈和了。

  温彩细细地看着老夫人。

  老夫人惊道:“怎了?”

  “祖母近来的眼垢是稀的?”

  老夫人神色的惊异更重了。

  服侍婆子道:“新nǎinǎi,正是如此呢。”

  温彩勾唇笑了一下,“祖母许是近来上火了,得改用莲芯和金银花泡水喝。”

  她这话一出,直惊得李氏和郑氏面面相窥。

  郑氏笑道:“听你这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个小郎中呢。”

  老夫人接过话,笑道:“听说,你八岁那年为了更好地照顾你祖母,跟着马蹄山会医术的道长学了些医术?”

  可不就是个小郎中么。

  “祖母见笑了,我就学了些皮毛,且多是养生、调养的方子,也只能瞧风寒、肠胃不适这些的小病。”

  懂医术,可不就怔住里面所有的人,连带着李氏都张着嘴,这新娶进门的媳fù到底是怎样的人?她们早前只当是个胆小、懦弱的,可越接触越发现,这丫头总给人一种惊喜。

  服侍婆子道:“昨儿晚上,老夫人就叫浑身痒,回头备了香汤,就请新nǎinǎi过来服侍。”

  温彩笑着应了,没有半分抗拒,反而很欢喜。

  老夫人往屋里一扫,就见冷昕妻那意味未明的神色。

  李氏则是细细地再度审视着温彩,似要将她看懂。

  郑氏有意外,更多的则是欢喜,或许真如老夫人所言,其实温彩能配得上冷昭。

  外面,传来了冷三太太董氏婆媳说话的声音。

  在老夫人恢复晨昏定省的日子里,每日几乎是郑氏第一个到,然后就是李氏,再是三房的董氏婆媳。

  老夫人对三房的冷旷妻道:“三nǎinǎi、四nǎinǎi,你们虽比大nǎinǎi早几年进门,可不许欺负大nǎinǎi年纪小。”

  老夫人这话,立见她心意。

  冷昕妻、冷旷妻忙忙道:“祖母,大嫂虽年轻,我们哪有这胆儿,敬重都来不及呢。”

  老夫人拉着温彩的手,轻声道:“这孩子最是个贤惠、能干的,大儿媳,回头让她帮衬着你打理内宅。冷晓就要出阁了,该给她些时间,让她绣嫁衣。”

  冷晓要嫁的人是安王慕容悰,因是皇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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