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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4 章

  起飓风,不留余地地将两侧逼近的yīn翳席卷一空,为渔船横扫出一条通道。

  褚桓听见鲁格冷冷的、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别废话,走。”

  褚桓:“鲁格族长……”

  挣扎的袁平蓦地不动了,他先是扭过头看看褚桓,又惶然望向海面,以期自己也能听见只言片语。

  鲁格用没什么起伏的声音说:“你说过被吞噬才能利用这里的规则,看来你说得对,我暂时挡得住他们,你们抓紧时间快走吧。”

  怪不得他那天会追问……

  褚桓急道:“你的意识还在?那你……”

  鲁格“嘿”了一声,大概是觉得这个问题有点蠢,又似乎只是单纯不耐烦和他啰嗦,船尾的风骤然加大,几乎将小渔船托出水面,一路疾驰而去。

  褚桓:“鲁格!”

  而他的声音被船尾的风卷入其中,顿时破碎得几不成音……鲁格果然是不愿意听了。

  唯有袁平呆呆地站在船尾,直到火墙与水中的男人都再也看不见了。

  南山睁开眼睛,侧靠在船壁上,目光无神地穿过yīn霾的天空。

  褚桓无声地扶起他的头,解下南山腰间的水筒,想了想,又找了一点提神醒脑的yào粉散在清水里,低声说:“喝点水。”

  南山的眼珠随着他的动作微微转动了一下,仿佛是无意识地吞咽了几口,就有点无力地一侧头,示意不喝了。

  褚桓缓缓地伸出手,见他没有反对,又小心翼翼地将南山搂进怀里。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无计可施、无话可说,良久,才搜肠刮肚地扫出一句徒劳的安慰:“我们已经在海上了,只要到沉星岛不就能找到圣书了吗?说不定那东西的本体也在,到时候我们也放把火把它烧了好不好?来得及的,一定来得及的。”

  “嗯,我知道,没有什么。”南山似乎单纯是为了回应他,木然地笑了一下,并没有多说。

  而后他微微地侧了个头,撑着褚桓的肩膀站了起来。

  是的,没有什么。

  神山之后、圣水之前,他们老老少少的族人们还在等着。

  因此他就必须得走下去,就算是走到死无全尸,剩一堆碎片,也不能停下。

  就好像……扁片人想要踩破山门,一定得踏过所有守门人的尸体一样。

  都是理所当然。

  “鲁格的选择无可厚非,非常正常,”南山漠然地想,“要怪也就只能怪我早没想到这种方法。”

  渔船又在三个人的沉默中,往前行走了不知多久。

  后来,周遭风平浪静了下来。

  再后来,那股一直推着他们往前的力量也不见了。

  鲁格彻底消失在了一个可望而不可即的地方,再也没法替他们保驾护航了。

  小绿窸窸窣窣地顺着袁平的裤脚爬了上去,长长的尾巴卷过他的身体,三角的脑袋搭在他的肩膀上,吐着蛇信看着他。

  这一次,袁平没有叫,也没有慌慌张张地将它甩开,他呆了片刻,缓缓地抬起一只手,试着在dú蛇身上摸了摸,鳞片如想象中一样冰冷,却并不粘。

  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悄无声息地抱住一条蛇,原来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只是觉得自己被糊着一身无处着力的难受。

  鲁格的推动力停了,他们只好拿起摇橹,有些笨拙地在海面上cāo控起渔船,但是茫茫沧海,又该去哪寻找传说中的一个小岛呢?

  一直坐在船舷上沉默的褚桓站起来,结果摇橹,忽然开口说:“从现在开始,我们必须约法三章,方才那样的事,绝对不能再发生第二次。”

  袁平有点疲惫地抬头看了他一眼,褚桓的目光却已经逼视过来:“尤其是你,你有前科。”

  袁平勉强翘了一下嘴角:“放着你来吗?”

  褚桓深吸一口气,不由得软下了语气:“我相信还没有走到绝境,总是有办法的,真遇到什么事的时候,给我一点时间,我们别在这种地方还要分神互相防着行不行?”

  南山和袁平都没说话,鲁格留下的后遗症毫无缓冲地显现了出来。

  褚桓扭头望向远处深色的海面,有一下没一下地划着水,良久,他背对着船上的两个人,哑声说:“算我求求你们还不行吗?”

  南山终于不忍心了,但他心里原则甚笃,虽然肯为褚桓退一步,却还是给自己留了余地:“好,不到绝境绝不再做这样的事。”

  袁平心里想冷笑,想跟褚桓说“你见过的绝境还少吗”,但是最终没有雪上加霜。

  那话到嘴边,转一圈又咽了回去。末了,袁平只是轻描淡写地点了个头:“嗯——怎么走,你有想法吗?”

  褚桓摇了半天的橹,感觉都是在原地打转,他干脆将那玩意扔在一边,用力扒拉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一声不吭地顺着船舷蹲了下来,死死地盯着面前的海水。

  他嘴里虽然说得都是什么“不到绝境”的鬼话,本人却已经精疲力竭,危机中延迟着没有bào发出来的情绪此时一股脑地bào发,全都堵在了他胸口。

  褚桓很想大吼一声“你们都别问我了”,然后直接撂挑子从船上跳下去。

  “真不想活了”的感觉,还是遇见南山之后第一次跳出来。

  可是想归想,褚桓到底还是保持住了他表面上的平静:“我先想想。”

  然后装出一副用心沉思的模样,盯着千篇一律的海水,脑子里空得能养一缸鱼。

  这时,船忽然无风自晃了一下,褚桓愣了愣,疑问地看了南山一眼,却见南山明显紧张了起来,一只手按住了腰间的刀身上。

  南山:“不是我。”

  三个人全噤了声,每个人站在渔船上的一个角上,谁都没动。

  船却缓缓地、自己自动转了一个角度,随着海浪上下浮动了片刻,褚桓:“等等,是那个刻字的人吗?你是谁?”

  褚桓话音才落,周遭突然无端飘过一阵小风,轻柔地卷过他的脸。

  就好像有人摸了他的脸一样——这念头一冒出来,褚桓就是一阵毛骨悚然,活生生地从方才低落抑郁的心情里被吓正常了。

  他猛地往后一仰头,躲了过去,目瞪口呆地想:“指路就指路,瞎摸人脸是几个意思?”

  第70章

  船头只是微微调转了那一下,之后就再也没有动过了,那一直跟着他们的神秘人物再次悄然消失。

  袁平的手指尖轻轻地按在弓弦上,瞥了褚桓一眼,用眼神示意他——是敌是友?

  褚桓擦了擦脸,摇摇头。

  这一次的指路行为可以说是指点,也可以说是引诱。

  不过话说回来,指点也好引诱也好,其实对他们来说都一样。远近都是海涛茫茫,他们在这里还指不定要转悠到猴年马月去,而陷阱说不定也是目的地。

  渔船又往前走了半天,具体距离无从考证——船行海水中,几个人都是二把刀,弄得那船时东时西,走得里出外进,航线格外惨不忍睹。

  先开始,水面上还有些小风微浪,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海水连正常的起伏都没有了,那水面显得广袤而僵硬。

  平湖秋月是胜景,平海秋月……大概就是闹鬼了。

  传说中的沉星岛还不知道在哪,褚桓他们却先遭遇了一大片船。

  那都是大船,个个饱经风霜,本来早该就泡糟了,却又始终以一种奇异的形式保着鲜,船体多半有破损,有碎了一半的,有整个翻过来的,还有倒架的……按理都应该沉底,此刻却全都漂浮在海面上。

  褚桓看了一会,将调成望远镜的眼镜摘下来递给南山:“那边有的船上带着水草,舱里还有泥沙,像沉船。”

  南山不大习惯望远镜,戴着头晕,不戴他也能看见个七七八八,于是转手递给了袁平:“沉船还能从水下浮上来吗?”

  一艘已经在海底灌了一肚子淤泥、破破烂烂的船,在褚桓看来,与其说是自己漂起来,倒不如说是被什么东西托上来了。

  “不是听说沉星岛附近有各种暗礁林立,那这些会不会都是当年沉在这里的渔船?”袁平说到这,有点忧虑,“对了,我们把船划成这样,要是碰上暗礁怎么办?”

  褚桓面无表情地说:“就我们这种‘豹的速度’,撞上也没事,放心吧。这些船不会无缘无故地浮上来,来,准备一场硬仗吧。”

  他们俩虽然这么说着话,却谁都没有去动小船,渔船就这样停在了这比游泳池还安静的海水面上。

  南山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知道他们俩为什么都不动,正打算动手去摇橹,褚桓仿佛被他的动作惊动,回过神来。

  “我来吧,”褚桓低声说,“我觉得我有点熟练了。”

  袁平在一边坐下,低着头跟小绿大眼瞪小眼,他大概明白鲁格宠这条蛇的原因了,据说它是喝圣泉长大的,一双乌溜溜的小眼睛里没有兽类的野xìng,很灵气,真的很讨人喜欢。

  袁平摸了摸它的头,平平板板地说:“如果沉星岛上没有圣书怎么办?”

  没人回答。

  袁平继续说:“如果所谓圣书根本只是蒙人的怎么办?如果最后找到了圣书,却依然发现我们什么都做不成,怎么……”

  褚桓:“闭嘴。”

  袁平不理会他:“如果找到了‘它’的本体,却发现根本无从战胜怎么办?”

  褚桓深吸了一口气,略微缓和下语气:“你听我说,到现在为止,我们每一阶段遭遇的攻击都有一定的共xìng……”

  袁平:“如果就算把‘它’干掉了,那些被吞噬的人也再回不来了怎么办?”

  褚桓自顾自地说:“比如说海边渔村里的大火,我怀疑就是‘愤怒’的意识具化。”

  袁平:“就算被吞噬的人还在……我们却来不及……怎么办?”

  “再比如……”褚桓手握住撸,终于不再跟他鸡同鸭讲,他叹了口气,侧头看了袁平一眼,“你这些问题我也问过。”

  袁平迟缓地给了他一点反应。

  褚桓顿了顿,片刻后,他神色平淡地说:“算上你,打鬼的时候一共死了十八个兄弟,那时候我在东南亚,每天晚上热,热得睡不着觉,我就琢磨,花了这么大的代价,如果不成功怎么办?如果最终被那群狗娘养的跑了怎么办?如果不能一网打尽,将来再接着遗害社会怎么办?”

  如果自己能活着回去,面对兄弟们的父母妻儿,怎么办?

  褚桓省去了最后一句话,豁达地拍了拍袁平的肩膀:“后来我就想开了,不管前因后果怎么样,反正现实就是这样,只剩下我了,我只好面对,这么一来也就坦然了——唯有我相信事情总会往好的方向发展,这种可能xìng才会变成现实。”

  褚桓说到这的时候,甚至露出了一个微笑,好像他扯的淡都是真的一样。

  然而纵然他说得比唱得好听,也改变不了他吹牛皮不打草稿的事实,只有褚桓自己知道,他当时根本没有那么英俊潇洒过,完全就是个满怀仇恨、一蹶不振的熊蛋。

  “长者还送给我一个圣物和一句密语,”褚桓说,“‘圣火燃烧的时候,一切灭失者都能重获新生’,这是老山羊说的,我信,你信不信?”

  袁平呆了片刻,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一个人在近乎绝望的时候,给他一个信念是非常容易的,他会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住。

  褚桓一脸无懈可击地将小渔船慢慢往前推去,心想:“信吧,反正是骗你的。”

  可是他骗得过袁平,却没能骗过南山。

  南山也说不清缘由,他可能是被随口糊弄的次数多了,已经练就了一身直觉,褚桓有些话,他听个两三句,就能感觉到里面有多少水分。

  南山苦恼地考虑了很久,发现自己永远也学不会褚桓那种半真不假的说话方式,只好低级地山寨了一下,假装闲聊似的提起:“那你没想过,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怎么办?”

  褚桓听了,笑眯眯地睨了他一眼,轻快地说:“那我就去刨你的坟,捞出骨头炖一锅汤喝。”

  南山:“……”

  他们缓慢地接近着这一片沉船地带,袁平完全没有留意到他们俩“随口开的玩笑”里有什么玄机,抱着褚桓丢给他的救命稻草,缺心少肺地努力回归了理智:“你刚才说什么?什么是愤怒的具化?”

  褚桓:“哦,我感觉‘它’吞噬了这些人以后,将自己的七情六yù通过这些人表现了出来,这里的意识能被具化出来,所以如果伤心的作用结果是让人喘不上气来,那我怀疑‘愤怒’的具化就是渔村旁边那场大火。”

  南山背着手望向沉默无声的沉船区,沉声问:“你是说,我们可能还要再被烧一次?”

  尽管很不愿意承认,但褚桓还是无奈地点了一下头。

  袁平:“怎么办?”

  褚桓再次将船停了下来:“我们也用火。”

  他说着,转头看了一眼只剩下短短一截的族长权杖:“我们当时被烧着的海水包围的时候,我就这么想过,但是当时我们周围除了自己的船以外,什么都没有,所以不可行——现在他们那不是有那么多沉船吗?我在想,等一会我们是不是能先下手为强,先点了他们的沉船,用我们的火对抗他们的火。”

  “但是我怀疑我们压根点不着,”袁平的目光也落在了短短的族长权杖上,他考虑了片刻,有些无奈地建议说,“你忘了,我们一路用火箭,但是那火离开族长权杖以后转眼就灭——这个距离刚好,要不然我们做个靠谱一点的实验?”

  说完,袁平取出一支箭,沾上权杖上的火,一声长长的呼哨声后,着火的箭笔直地没入了一艘沉船的船身中,只听“呲啦”一声,那船体上有一片yīn影倏地散开,露出真正的斑驳古旧船身来,被袁平一箭烧了个窟窿。

  可结果十分令人失望,火确实没有烧起来,细碎的火苗在船身上的大洞附近苟延残喘了片刻,很快就被散开的黑影重新吞了回去,连个火星都看不见了。

  权杖上的火一旦离开权杖本身,就失去了生命力。

  袁平转过头来,对褚桓耸了耸肩:“实验失败了。”

  褚桓的目光渐渐凝重起来:“不……好像不只是失败。”

  他戴着望远的眼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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