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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9 章

  到了一张张熟悉或陌生的脸,惊恐或痛惜的容颜。最后我看到了他。

  毓山顶上,光柱之中。他与肯亚并肩而立。蓝色的光网在他们头顶jiāo织照耀,洁白的毓山在他们脚下暗流涌动。而他就像一尊光辉夺目的雕像,静静的、巍峨的矗立。他的表情是那样沉静而庄严,幽深的黑眸,注视着遥远的天空,不知是沉睡,还是死去。

  历史重演的一幕,令我魂飞魄散的一幕。

  “穆弦……穆弦……”我的声音颤抖而沙哑。

  一片惊呼声中,我已经落在毓山顶上,落在距离他几步远的地方。

  就在这时,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云霄。眼前的光柱,头顶的光网,仿佛都随之一颤。是穆弦身旁的肯亚。

  他佝偻着背,咬紧牙关,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他不行了。

  可他狰狞着面目,立刻重新站直,眼神又狠又倔。但他看起来又如此痛苦,仿佛下一秒就会倒下。而他身旁的穆弦,面目依旧沐浴在光辉中,恍然未觉。未觉肯亚的即将崩溃,未觉我的靠近。

  这是……汽化死亡的前兆!

  我只觉得痛不yù生,张开双臂,扑向穆弦。

  白色光芒,生生切入蓝色光柱,我清晰的感觉到光柱里流动的强大能量,它们就像一道道锋利的刀刃,从四面八方chā入我的全身……

  好痛,穆弦,好痛。

  可你,是不是更痛?

  这个念头冲进脑海,我身遭的白光陡然大亮,瞬间将蓝光切断……

  “啊……”我的喉咙里,还是发出近乎撕裂的痛呼。

  可我抱住了他,终于抱住了他。

  时间仿佛在这一刹那停滞。

  站在我们左侧的肯亚,面容忽然扭曲得像个鬼怪。他的身体里就像充进了膨胀的气体,“嘭”一声轻响,我看到他的躯干、四肢、头颅bào裂成血ròu碎末,洒满天空,洒满毓山顶,泯灭于我和穆弦身旁的光柱里。

  许多人爬上了毓山顶,许多人捂着脸痛哭,他们跪在肯亚bào裂死去的地方,痛不yù生。

  而我惶然四顾,却仿佛醍醐灌顶般了悟——是的,会死,都会死,谁站在这里,都会死。

  因为这一次的灾难,比上一次更强烈,更急速。需要转动地核的能量也更大。一个穆弦不够。加上肯亚,也许也不够。

  那么加上我呢?

  加上我的命,够不够?

  我是这样爱你。所以你的种族,你的祖国。你爱的,你守护的,我同样愿意为之粉身碎骨。

  白色光芒,缓缓的与蓝光重叠融合。

  这场景似曾相识,我什么时候看到过?

  是前生。

  扭曲的空间,疯狂的怪兽。蓝色光芒劈开无穷的虚无,白色光芒与它紧紧相拥。

  原来上一世,我们就一起战斗过。

  那这一次呢?

  源源不断的能量柱,像万吨重锤,击打着我的头顶。只一秒钟,我就差点狼狈倒地。可是穆弦,我怎么能倒地?原来你站在这里,承受着这样的痛苦。

  我像你一样屹立着,任由流动的能量,像无数把尖刀,剐过我的全身血ròu……

  朦胧的光柱之外,所有人的表情仿佛都凝滞了,他们静静的望着我们。莫林,莫普。还有易浦城,塔瑞……不,不必悲伤,这就是我和他要的。

  就在这时,眼前宽阔的肩背忽然一动。

  他缓缓转头。

  我的身躯已经痛得麻木,可满满的喜悦,悲痛的喜悦,却像潮水瞬间没过心头。

  他活着。

  缓缓侧转的英俊脸庞,在蓝光中显得朦胧,可黑眸中仿佛缀满寒冰,覆盖住深深的惊痛。

  我却忍不住对他笑了。

  不,穆弦,不要惊讶难过。

  曾经我站在这里抱紧你,却束手无策。如果历史真的无法改变,我又怎么会没有防备?

  我早就以时光族的名义,让易浦城给了我一道秘密手令。莫林去科学院,就是执行了这道命令——斯坦新生机器的频率和磁场已经修改,终于可以同时容纳我和你。

  像是看穿了我所有的心思,他眼中的寒冰,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暗沉而灼烈的……爱意。

  他转过头,背对着我。一双冰冷的大手,却覆在我环着他的手背上。

  “抱紧我。”他轻声说。

  “嗯。”我把脸重重埋在他的背上。

  我们,怎么会分开呢?

  ……

  时间过得好慢。

  刀割的痛苦,凌迟着全身。可有他的怀抱,一切又变得无关紧要。

  我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只是头顶遥远的蓝网,似乎比之前任何一刻都要亮。而那泛着萤白的蓝光,开始像火苗一样,灼烫我的十指。

  然后是胳膊、肩膀、身体、脸庞……

  我想跟他说话,可是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甚至移动不了半点。

  全身的肌ròu,像是已经僵硬。我仿佛看到蓝光中自己的侧影,安静的容颜,黑色沉寂的双眼,仿佛沉睡,又仿佛已经死去。

  我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

  我正在死去。

  而他恍然未觉。因为他沙哑的嗓音响起:“华遥,我们……成功了。”

  成功了吗?

  恍惚间,我仿佛感觉到脚下的大地似乎在震动,而光柱之外,许多模糊的脸庞,欣喜若狂。

  我们,已经转动了地核吗?

  “华遥,到我面前来。”他轻轻的说。

  我怔怔的望着他。对不起,穆弦,我动不动,我动不了。

  “我动不了。”他的声音有点干涩,“过来,让我抱着你,华遥。”

  可我没办法回答他,甚至没办法流泪。我只能安静的望着他。

  像是察觉了什么,他的背仿佛瞬间僵直。

  “……华遥?”他缓缓的,颤抖的轻唤。

  我在他身后,心肝俱裂,静默如柱。

  回答他的,只有无声的能量流动,贯穿我们的躯体,覆灭所有声息。

  闪耀的蓝色光芒覆盖天空,大地如车轮平稳向前,无数人在欢呼,也有无数人在哭泣。我看着莫林莫普悲痛yù绝的朝光柱扑过来,瞬间被蓝光撞击到毓山之下;我看到易浦城冷着脸抽出侍卫的配qiāng,朝光柱连开数qiāng,然后丢在地上,墨黑的眼眸似有泪光;最后,我看到毓山下的人群,一片片的跪倒,黑压压的蔓延得很远很远……

  我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像在做梦,像是身处幻境,又像已经死去……

  “啊——”

  一声嘶嚎。

  一声无比凄厉、粗哑的嚎叫,仿佛野兽最哀痛的嘶鸣,生生响彻云霄。我混沌的意识,仿佛也被这声音从暗黑的泥潭拉了出来,瞬间心神一颤,竟又有了片刻的清明。

  是穆弦,竟然是穆弦。他竟然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我惶惶然望去,就见他缓缓的抬头,一行清晰的泪光,顺着那苍白清俊的脸颊淌了下来。空洞的黑眸,写满生生的痛楚。

  “华遥——华遥——”俊容瞬间紧绷扭曲,黑眸中戾气笼罩。他高声呼喊着我的名字,声声撕心裂肺,哀恸入骨。

  “华遥——华遥!”那声音似哭非哭,似人似兽,连绵不绝,愤怒癫狂。

  能量柱似乎都为之一滞,头顶的蓝网,竟像微微颤动着。

  我只觉得生不如死。

  穆弦,我的傻穆弦。

  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呼喊我的名字?是舍不得我死吗?

  我的温柔的、痴狂的穆弦啊!

  你怎么可以,那样痛呢?

  不要痛啊!

  “啊!”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跟他同样嘶哑如兽的哀嚎,像是从胸腔深处bào发出来,响彻云霄!

  周身的白光陡然大作,毓山顶上亮如白昼。而他已经微阖的双眼猛然睁开,缓缓转头,饱含泪水的黑眸死死的盯着我。

  “华遥!”

  蓝色光柱,伴随他的呼喊,突然璀璨如超新星的bào发,整个天空被映成幽蓝颜色。

  他缓缓的转身,我们紧紧拥抱在一起。我知道,他也一定知道,这是我们俩最后的精神力,最后的光芒。

  最后的bào发,只为一起死去。

  “我会永远守护你。”

  “嗯,我也是。”

  ……

  意识再次迷失,周遭的一切遥不可及。唯有他的胸膛,唯有蓝白光芒,在我们身旁,以从未有过的炽亮,从未有过的亲密姿态,jiāo融、汇合着……

  越来越亮,越来越热。

  我从未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力,像此刻这样炽烈,强盛。

  原来我可以这么强,这么强烈的光芒。

  光芒。

  白色皎洁的光芒,骤然照亮我已然灰暗的视野。就像是从离我很近的地方shè出来。

  那光芒实在太亮,亮得发烫。完全不同与我的精神力,亮得我重新睁开了眼,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我瞬间回神。

  那是……

  毓心。

  雪亮发光的晶片,正缓缓从穆弦的军装口袋中升起,悬浮到我俩中间,就像一颗星辰,坠落人间。

  穆弦也睁开了眼,我们俩依旧动不了,只能沉默的看着这奇异的景象。

  接下来的一切,完全发生在一瞬间。

  围绕在我们身体周围的蓝白jiāo织的光芒,瞬间变幻收拢,就像被毓心吸了进去。而后一道纯白的光芒,从毓心中shè了出来,直入天空。那光芒从窄变宽,纯洁而浑厚,直破天际。在那光芒里,我竟然看到了大气层外的宇宙,看到了茫茫星空,看到了恢弘的年华柱。

  然后我看到了一道裂缝,雪白、狭长,里面盈盈如水,正是我熟悉的时光裂缝。

  怎么会这样?

  这一幕如此奇异,穆弦紧蹙眉头,我摈住呼吸。可光柱外的人们,依旧一副哀痛神色,仿佛完全没有察觉。

  突然间,那时光裂缝像是撕裂般bào开,白色光芒瞬间覆盖整个天空。

  然后,我看到大地上,天空中,许多远远近近的白色亮点,密密麻麻仿佛灯光点缀,却又显得浑然一体。

  “是毓的能量。”穆弦眸色微变,“整个宇宙的毓的能量在波动。”

  我的心陡然一震,看向悬浮在我俩额间的晶片。

  所以……它叫毓心?

  就在这时,更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我看到了空间的延展。

  白色的时光裂缝中,蓝色光芒陡然生出。一颗颗星球,自蓝光中生出;一片片星河,逐渐浮现;我甚至看到了每一颗星球上的绿树、云层、流水,一寸一寸的从无到有。

  这一幕实在太神奇,那时光裂缝中,竟像有另一个世界,正在出现。

  或者说,正在诞生。

  突然间,我脑海中冒出了一句话。

  那是易浦城曾经低沉的嗓音:“黑色漩涡吞噬光年,时光之主,于空间之心中再生。”

  时光,于空间之心中再生?

  来不及细想了。

  因为恐怖的一幕发生了。

  我看到自己放在穆弦胸口的手,正在一寸寸消失,可我竟然完全没有知觉。然后,看到他的肩膀,同时泯灭在光柱里。我骇然抬头望着他,而他也没有再看毓心的奇景,只低着头,平静的,温和的望着我。

  我的心忽然就平静下来。

  他低头,吻住了我。冰冷的舌头,冷酷而缱绻,就像要一寸寸将我永远吞噬。

  是的,死得其所。

  ……

  我们吻了好久。

  我想我们应该已经消失了,汽化了。因为我已经感觉不到能量柱的压迫,感觉不到躯体的疼痛。也听不到周围人的痛苦,感觉不到大地的震动。

  周围这样安静,沉寂,仿佛一潭死水。

  可为什么,我还能感觉到他禁锢着我的双手,感觉到他冰冷的怀抱,感觉到他的唇舌,近乎疯狂的在我嘴唇肆虐着?

  我缓缓的睁开眼。

  眼前是一双乌黑俊秀的眼睛,澄澈如星光辉映。温热的气息,轻轻喷在我的脸颊上。

  我们没死?!

  穆弦松开我,抬起头,但依然搂紧我的腰。俊容也闪过震惊和喜悦,我俩同时举目四顾。

  这是……

  虚空?

  我们俩悬浮在一片黑暗中。那黑暗无边无际,除了我们俩,什么也没有。

  “我们到底是死了?还是在毓里?”我小声问。可巨大的惊喜,已经抑制不住的涌上心头——是死是活有什么关系?我竟然能感觉到他,能看到他,就算做鬼魂,我也心甘情愿!

  他目光清寒的环顾一周,回到我身上,竟然缓缓浮现笑意。

  “不知道。”

  我一愣,也不由自主笑了。再次用力的抱紧他,他也沉默的抱住我,轻轻的吻着我的脸颊和耳朵。我的眼睛已经哭得肿痛,全身也没有半点力气。

  大难不死实在让人悲喜jiāo加,难以言喻。我热烈的回吻着他,就这么站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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