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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1 章

  个汉隶苍劲有力,标志着当年的江南第一藏书楼再度开张。

  店铺布置得古朴典雅,正中是一堂明式家具,两边的玻璃柜中陈列着善本古籍,身后的多宝格里展示着官瓷和玉器。

  镇店之宝——唐代画家荆浩的真迹《春江花月夜》静静地躺在玻璃保险柜中,并没有展开。

  虽然被逐出师门,但他毕竟曾是黄兴运的关门弟子,又是当年大藏书家宋世祺的嫡系子孙,因而南京本地很多收藏爱好者都前来捧场。

  “宋文渊,”康天真走进来,他穿一件浅蓝色衬衫,搭配西装裤,竟也颇有几分成熟的社会精英感。

  宋文渊正笑着陪一位收藏家欣赏古玉,闻声抬起头来,看到他,“怎么了?”

  康天真双眼闪着狡黠的贼光,附在他耳边低声道,“黄老怪来了。”

  “……”宋文渊往门口看过,果然看到黄兴运和两名穿着对襟褂子的老人有说有笑地走进来,忙对收藏家道了声谦,抬腿迎出门外,春风满面地伸出手去,笑道,“老师。”

  黄兴运负手站立,拒绝了他的握手,倨傲道,“你已不是我的徒弟,以后不要再喊我老师,我愚钝不知变通,教不了你这样心思灵活的徒弟。”

  第66章 一句一打脸

  黄兴运苍老的声音如同恶dú的尖刀,将一片祥和的气氛撕开裂缝,人们纷纷看过来,大家对这师徒二人都不陌生,一个是鉴赏泰斗,一个是古玩新秀,从当初揭露肯巴德以来,两人就频繁活跃在众人面前,到前段时间师徒反目,给大家茶余饭后很是增加了不少谈资。

  面对昔日恩师如此不留情面的言语,宋文渊面上笑容不减,和煦地笑道,“黄先生教育得是,古玩世界浩淼无边,晚辈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学习。”

  “……”黄兴运显然没想到这小子脸皮竟如此之厚,被自己当着众人羞辱,还能笑得跟朵花儿一样。

  一拳打进棉花里,郁闷地收回拳头,板着脸和两位老前辈踏进店门,抬头打量一番,淡淡道,“你这店铺装修得倒是不错。”

  宋文渊笑得灿烂,“我替天真谢过黄先生夸奖,这都是他设计的。”

  黄兴运脸皮一僵,咬紧后槽牙:小畜生,竟敢提我的小天真!!!

  一个老者指着玻璃柜中的一个匣子,“这套《唐土名胜图绘》可是1805年出版的和刻本?”

  “张老好眼力,”宋文渊打开玻璃柜,将书函取出,推到老者面前,“这套书共分六卷,用250多幅版画描绘了河北和京津地区的名胜,其中一二三四卷为京师,五六为直隶。”

  “咳咳……”黄兴运重重咳嗽了两声,冷声道,“和刻板没有什么收藏价值,在国内也不可能有什么升值空间。”

  宋文渊慢悠悠地说,“黄先生此言差矣,近些年虽然刮起收藏热,人们跟风做古董艺术品投资,但一个真正热爱收藏的人,品评一件古董时,首先想到的,怎能是金钱和升值空间呢?”

  周围的几个清贫的老收藏家闻言,纷纷赏识地点点头,“小宋说的对啊,收藏的意义在于观今鉴古、识古策今,事事都沾染铜臭,可就俗了。”

  黄兴运冷不丁被将了一军,脸皮抽了抽,手指跟帕金森一样翻了两下旧书,生硬地说,“和刻本即便是欣赏,也没有多少美感,那笔画和配图与我们传统文字总有些不同,有的甚至严重走形,不值得收藏。”

  “不不不,日本人做事细致认真,印刷精良、开本阔大,”老者条件反shè地反驳,“质量……”

  话都快说完,他仿佛才意识到不妥,声音渐渐消失,尴尬地看向黄兴运,他本意是一起来找宋文渊茬的,但没想到,进门就看到如此精美的古籍,鉴赏本能立刻占据了上风,理智还没来得及跟上,话已经脱口而出。

  宋文渊由衷地称赞,“就是这个道理,并且日本明治维新前后出版的不少图书,以现代视角分析当时的中国,并用汉文编纂,这对于国内研究清末历史是有着很高的文献价值的。”

  “对对对,”老者又一次嘴快,手指摩挲着书函赞不绝口,“这套书介绍了当时清廷的宫殿、亭台、楼阁、山水,还配图介绍了王侯将相和宫妃女官的服饰,以及清宫以及京津地区民间的诸多习俗,十分有利于后世分析清末的风俗……”

  声音再次渐渐消失,黄兴运的脸已经拉成了猪腰子,瞪着眼睛看他,老者尴尬地低头翻阅古籍。

  为避免猪队友再掉链子,黄兴运绝不肯继续品评这套旧书,目光在店里转了一圈,对着保险柜中的《春江花月夜》看了几秒钟,大概觉得时机未到,又移开视线,看向博古架上一只花盆,皱眉,“这是怎么回事?”

  宋文渊仿佛没有听明白昔日恩师的质问,“黄先生有何指教?”

  黄兴运转过身,看向周围的人们,指着花盆,朗声科普,“这件钧窑天蓝海棠红渣斗式花盆本是清宫旧藏,内蓝外红,红色直逼大红,堪称钧窑之冠。”

  宋文渊称赞,“一字不差。”

  黄兴运大声道,“真品正在台北故宫博物馆收藏着,你的这一件是仿品!”

  宋文渊点头,“谁说不是呢?”

  “……”黄兴运显然没想到他竟然如此臭不要脸地承认了,一时间好像吃了三个煮鸡蛋没喝水一样,噎得胸口直疼,瞪着眼睛看向他。

  只见宋文渊抬手,将被不小心碰翻的标签摆正,精致的亚克力展示牌上赫然写着:仿钧窑天蓝海棠红渣斗式花盆(景德镇康仿)。

  人群中传来一阵轻笑,黄兴运一张老脸涨得更像猪腰子了。

  宋文渊小心翼翼地将花盆取下来,充满感慨地说,“我从14岁开始跟在黄先生身边学艺,先生教了我很多东西……”

  黄兴运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小畜生,心头腾起一个不好的预感。

  果然,宋文渊将花盆往他面前一杵,诚恳地说,“请先生再教我一次吧,说实话,康仿的鉴定,对我来说,始终是个弱项。”

  “!!!”黄兴运一口老血噎在了嗓子眼,简直想cāo刀劈了这个大逆不道的小畜生:谁不知道老康家祖孙十八代变态,每一代都是无冕的官窑之王,烧出的瓷器比真品还真,当众要他鉴定康仿,你怎不直接拿刀捅自己?

  偏偏围观的人们顿时跟打了鸡血一样,纷纷激动起来,“康仿呀,也就只有黄老这样的大师才能鉴定了。”

  “是啊,黄老给大家讲讲吧。”

  “来来来,我们鼓掌……”

  面对群情激昂的围观群众,黄兴运觉得血压有点高。

  跟他同行的一个老收藏家连忙出来打圆场,“康仿上都有标记,只要找到标记就可以了,没有什么技术含量,黄老不如再看看别的?”

  “老哥这话就托大了,”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来。

  众人回头,只见孔信从人群中缓步走出,春风满面地走到博古架前,微笑道,“康仿为了不扰乱市场而留下标记,这不是我们不思进取的理由。”

  黄兴运脸色一僵,冷声道,“看来孔老板是要赐教了?”

  “赐教说不上,”孔信笑道,“只是有点小心得,想和各位朋友jiāo流一番。”

  人们打起精神,“孔老板快别卖关子了!”

  孔信笑道,“大家都看得出这件花盆长颈、圆腹、矮圈足,胎厚釉浓,光亮明艳,最突出的是它釉色里外不一,红蓝相间,颜色多变,就这一处就有深红、深紫、蓝紫、酱色等数种渐变色,这就是钧窑最著名的窑变瓷的特点,常言道入窑一色,出窑万彩,云蒸霞蔚,美不胜收。”

  宋文渊附和,“正所谓,夕阳紫翠忽成岚。”

  孔信点头,接过宋文渊递过来的一张照片,“这是台北故宫馆藏真品的照片,大家可以看到,几乎完全是一模一样。”

  靠的近的人可以近距离比较两件瓷器,纷纷发出惊叹。

  “但世界上不可能有两件完全一样的瓷器,”孔信一手托着盆底,一手握住口径,将花盆稳稳提起,“窑变是很难控制的,古玩行里向来有钧瓷无双的说法,仿烧起来更是十分艰难,再好的手艺也难以控制窑变,所以我们看到,在仿品的颜色渐变上,难免出现人工雕琢的痕迹,”他拿着放大镜将釉面展示给人们看,“釉彩融流出的纹路,和有微妙的差别。”

  人们涌上来一一看完,发出了惊叹,有人在惊叹康仿的精妙绝lún,有人在惊叹孔信的眼力刁钻。

  “康仿真是以假乱真,”一个瓷器爱好者唏嘘,“早就听说官窑王康纯杰的名头,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谁说这是康纯杰的作品了?”孔信自嘲地笑笑,“如果康纯杰出手,即便是我,也很难看得出来。”

  人们震惊,“那这是……”

  孔信用强光手电照进花盆口径,一个两行双线的暗记跃入众人眼前:绝圣归真。

  宋文渊笑着解释,“这是康纯杰之子,康天真的作品。”

  黄兴运倏地一震,抬头瞪向他,“这是天真的手艺?”

  “难道我还会骗你不成?”孔信倨傲地冷哼,“骗你有糖吃?”

  黄兴运丝毫没有理会他的挑衅,盯着那件花盆,吞了口唾沫,沉声,“文渊,这件花盆多少钱?我买。”

  看到他贪婪的眼神,宋文渊如同吞了一只苍蝇般恶心,强压下心头的厌恶,客气地回绝,“这是我个人收藏,不卖。”

  “你!”

  宋文渊温和地笑着对大家说,“本店有七件康天真烧造的瓷器,均是非卖品,标签上都有说明,大家可以随意欣赏。”

  黄兴运yīndú的目光在他和孔信之间转了一圈,落回花盆上,带着一种诡异的神采,“看来天真还真是为你付出了不少。”

  “我替天真感谢黄先生夸奖,”宋文渊笑道,“我们二人一体同心,不会计较谁付出多、谁付出少。”

  黄兴运脸色僵硬。

  宋文渊笑得越发温文儒雅,指着店中的一幅当代水墨仕女图,笑问,“黄先生觉得这画怎么样?”

  黄兴运生硬地说,“还行,颇有古风。”

  “这是天真的作品。”

  黄兴运:“……”

  “我说文渊,大家都是朋友,你可不能总是夸奖小天真啊,”洪阳正在陪着两个贵fù挑选古董珠宝,回头对他们挥了挥手,“本大爷可也做了不少贡献,”他手指准确无误地落在店铺正中的保险柜上,“比如说这幅唐代画家荆浩的真迹,我就是我发现的呢。”

  人们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只见透明的保险柜中,一幅古朴的画卷静静地躺着,并没有展开,不知里面是何等的高深回环,不禁对这幅印在请柬上、号称镇店之宝的《春江花月夜》产生了很大的兴趣。

  黄兴运眼神瞬间亮了起来。

  第67章 魏总来打脸

  众人都被《春江花月夜》吸引,黄兴运几步走到保险柜前,围着柜子转了几圈,沉吟片刻,对宋文渊道,“打开,让大家看看吧。”

  “那可不行,”洪阳慢慢踱过来,摸着保险柜,一本正经地说,“我们这个柜子是隔绝紫外线的,拿出来后外界的光辐shè对书画色彩有什么毁灭xìng的的影响,黄老您该不会不知道吧?”

  黄兴运脸上笼罩了一个上午的乌云此时烟消云散,让他的老脸此时颇有些容光焕发的感觉,他摆摆手,“这个屋子里都是散shè光,没有太大影响。”

  洪阳不肯退让,“就算光辐shè少,但屋子里人来人往,呼吸出来的水汽、二氧化碳以及大家带来的细菌,都容易附在画上,时间一久就容易发霉、褪色,这可是不可逆的!”

  黄兴运老谋深算地一笑,“小洪,你这么百般阻拦是干什么?这幅画是唐朝画家荆浩的真迹,可你把它关在柜子里,让大家怎么欣赏呢?”

  洪阳嘬着牙花子凉凉道,“您要出柜啊?”

  “……”黄兴运血压顿时飙高。

  “别闹,”宋文渊上前一步,对黄兴运温和道,“并不是百般阻拦,而是实在不敢将这样一幅价值连城的古画暴露在危险之中。”

  冷脸找了一上午茬的黄兴运此时竟然十分好脾气,双眼满是温情地看着这个昔日的小徒弟,慈爱地说,“难道连我的话你都不相信了吗?小轩窗里收藏的古画可不在少数,还没有一件要这般小心谨慎的。”

  人们也都很想见识一下唐朝真迹的庐山真面目,纷纷附和,要求宋文渊打开保险柜,事已至此,再推辞就显得小家子气了。

  宋文渊只得将画取出来,在旁边的画案上展开,众人一阵惊叹。

  黄兴运负手走过去,低头郑重其事地看了几分钟,神色渐渐凝重下来,对同行的老收藏家招招手,“老张,老李,你们来看这里。”

  三个老家伙围着古画嘀嘀咕咕。

  康天真探头探脑地过来,一脸天真烂漫地问,“是发现什么问题了吗?”

  大事将成,黄兴运精神十分兴奋,一转脸又看到自己最喜欢的后辈,更是心情大好,捏一捏下巴上几根稀疏的胡须,装模作样地摆手,“不好说,不好说。”

  宋文渊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

  洪阳早已经嚷嚷起来,“什么叫不好说?黄老您可别拿我们小字辈儿开涮啊,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这样yù说还羞的更让人遐想好吗?”

  “你这孩子,”黄兴运不悦地看他,“我是念在你们刚开张,给你们留个面子,不想你们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难堪。”

  “卧槽,你这话说出来,我们已经很难堪了好吗?”洪阳脸挂得老长,“别以为你装得文质彬彬就不是踢馆了,谁不知道你和文渊有过节,存心想来给我们找不痛快呢!”

  藏在心底的实话被他这么不留情面地揭露出来,黄兴运老脸挂不住了。

  “洪阳哥你不能这么说,”康天真从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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