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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3 章

  ,又有谁能记得张居正曾经为了大明殚精竭虑鞠躬尽瘁?又有谁还记得他的改革给大明带来的巨大好处?听着皇上感慨地还是称呼张居正为先生,秦密只觉得自己就算死了也值了。

  恩师,学生不才,终于为您平反了!

  从京师到杭州赴任的于新武却是另外一幅光景。前面是四骑护驾的兵,后面也有四骑护驾的兵,马车两旁还有两骑随从,鲜衣怒马,此行便显得格外煊赫。按规制,杭州知府用这样的排场,属于严重的僭越,是要被言官上书弹劾的,可这是陈于壁的安排,在外人看来,这也就是内阁的安排。一路上奔越数省,在各个驿站更换好马,人尚未到浙江,沿途各省纷纷派出大员迎送,生怕招待不周而得罪了内阁,抢着表示将坚决拥护朝廷的决定,支持朝廷在浙江改稻为桑的决策。这股子浩大的声势便已经像世人表明了,朝廷改稻为桑的决心与信心压倒一切!

  第236章

  。这一路上,于新武的心里始终心潮澎湃,不能平静下来进士点翰林也就就几年的时间,便担此重任,平生以孟子王者师学为圭臬,追求的不就是这般驷马风尘,经营八表的快意人生么?陈于壁的重用让自己总算是有了施展抱负的机会,可实际上在朝中,他并不被心学清流所看好,自己此行在清誉上便为人所诟病。改稻为桑的国策要推行,受灾的百姓要安抚,连一向干练精明的钱宁都一筹莫展,自己去了能否在最短的时间里拿出一套两全之策?心里实在是没有底啊!这次就算是推行了国策,倘若激起了民变,就算是镇压了下去,朝野上下又会如何看自己?可翰林院那种清苦也未免太过难捱,尽管自己一向治学不问世事,可学好文武艺,货卖帝王家,本来就为了施展,只要从水里火里挣脱出来就熬到头了。因此他竟催促着一路不停,日夜兼程。

  人的精力耐力毕竟有限,更何况是马匹,领头的兵士报告说,到了下个驿站必须要休息一夜了,让马匹也能有个休息的机会。于新武想了想,都赶了这么远的路,大家伙嘴上不说,心里定然也疲倦之极,于是他点了点头。

  前驾的四匹马刚走进驿站的大门就停住了,这是个县驿,本来就不大,里面却已经散落了十几匹马,一些兵士衙役正在给马喂水添料刷洗皮毛,于是就没了空地。于新武的马队只能在外面干等着。

  “怎么回事?”于新武心里有些焦急,便示意随从去询问,前面四匹马的军士无奈地摇了摇头,让他自己看看里面的情况。那随从也愣住了,竟然没了空地。

  “京里来的,你们谁接站?”眼看着挤是挤不进去了,随从只好大声问道。

  可这些兵士衙役们竟仿佛没看到人一般,没一个搭理他的,随从又高声问了一遍,还是没人搭理他。于新武疑惑地钻出了马车,看着这场面也是吓了一跳。只见从马厩里钻出来一个浑身都是稻草的驿卒,苦着脸道:“见过大人。”

  “我们是从京里来的,马上就要到杭州去赴任,你们怎么搞得,怎么没人接站?!”随从有些火气,冲着驿卒大声喝道。

  “……大人,您也看到了,前拨的马我们都没有料喂,这不,就连我们的口粮都拿了出来……”驿卒都快哭了出来,不停地作着揖。

  于新武一行顿时朝院子里的地上那马槽里果然是黄豆小米,可又不多,那些马正抢着嚼吃着。

  “他们的马能吃黄豆小米,可我们的马也不能饿着上路!你们驿丞呢?把他喊出来!”随从心里越发地憋屈,咱们好歹也是从京里来的,凭什么他们就有马料,我们就没有?

  “……大人,那您不如去跟他们商量商量能不能让出些料来,哎!平时一个人没有,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哪来这么多的马队……”驿卒脸成了苦瓜色,用手擦了擦一脸的灰,指了指兵士衙役们。

  “他们是谁的马队?”于新武按住了就要发飙的随从,开口问道。

  “谁知道呢?看样子比二品还大呢!”驿卒眼底的狡黠一闪而过。京里来的就不得了啊?这可不是京师,你们这些人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还想在大明横着走不成?

  随从怔了怔,低声对于新武道:“恐怕是钱宁的马队。”

  “我们走!”这个时候遇到钱宁,未免太过尴尬。于新武听说,被斩首的他的前任,还是钱宁寄予厚望的学生。等到了杭州再见面也不迟。

  “请问可是于府台于大人?”忽然一个声音传来,从屋子里走出一个亲随模样的人。

  “是,你有何事?”于新武怕的就是跟对方照面,可对方既然问了起来,自己不回答又不合适,只好又转过了身子。

  “我们大人等于大人已经有一阵子了,于大人,这边请?”说着那亲随做了个带路的姿势。

  于新武犹豫了一下,钱宁毕竟还是自己的直属上司,现在又公然来请,不去也不合适,也只好随着亲随走了进去。

  于新武一进门就停住了,目光落在椅子上那个瘦削的背影上。

  “大人,于大人来了。”亲随在他耳边轻声说道,继而轻轻地退了出去,顺手关上了门。

  “坐吧!”背影依然没有转过身,而是指了指一边的凳子。于新武往前走了几步,却并未坐下,他心里还在疑惑着,钱宁这是何意?

  钱宁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转过了身,端起桌上的杯子自顾自地喝了起来,喝完了水,才慢慢地开口道:“让你坐就坐吧,无需拘束。”

  “请问可是钱宁钱大人?”于新武试探地问道。

  “鄙人就是。”钱宁把椅子转了个方向,又有气无力地坐了下去。于新武能看出来,钱宁明显地苍老,而且神色疲惫不堪,身子骨弱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

  “久仰,属下乃是新任杭州知府于新武,见过大人。”于新武赶紧一揖到底。这段时间钱宁的名字在京师毁誉参半,没办法,作为陈于壁的学生,居然能公然与老师反目,这件事不是谁都能做的。可他毕竟是自己的直属上司,以后要打jiāo道的机会还多着呢。

  “坐吧!”钱宁勉强地笑了笑,于新武只好走到椅子边坐下。

  “我虽然还是浙江布政使,可按规制,你归浙江巡抚管,如今何进贤兼着浙江巡抚,那咱们之间就没有差事授派。我见你,只是为了浙江,为了朝廷。”钱宁亲手给他倒上了一杯茶。

  于新武连忙接过杯子,却并未看钱宁的脸。

  “于府台知道不知道,淳安和建德一共多少灾民,到今天为止,浙江官仓里还有多少余粮,照每人每天四两接济,还能发多少天?”钱宁连珠pào一般地问道。

  “淳安的灾民是二十七万,建德灾民有十一万。受灾以前官仓里有二十万石粮食,三十八万灾民,每人每天四两,每天是七千石。现在二十天过去了,官仓里的粮还剩下五万石,最多还能发十天。”于新武也不含糊,略一计算,张嘴就不慌不忙地答道。

  钱宁的脸上这才露出了笑容,点了点头:“你还是有心的,十天过后,你打算怎么办?”

  于新武没有接话,而是抬起了头毫不畏惧地对视着钱宁:“大人可是在指责卑职?”

  钱宁却看着他并不言语,脸上的表情极为耐人寻味。

  于新武站了起来,走到了窗户边上:“以改兼振两难自解的奏议是属下提出来的,这没错。属下也曾仔细地了解了浙江的局势。十天之后,自然是那些有钱有粮的大户拿出粮食来买灾民的田,等灾情缓解了,改稻为桑的国策再责成那些买了田大户们去办。逼他们,总比逼百姓造反的好。于情于理于势,眼下也只能这么做。”

  钱宁的眼光里露出一丝赞赏,不过却开口问道:“那于府台打算让那些有钱有粮的大户,拿出多少粮来买灾民的田?”

  于新武愣了一愣,继而道:“钱大人,买田历来都有公价,让那些商户们跟灾民商量出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价格不是更好,这也符合经世济民的大势跟规律,官府似乎不应该chā手吧?若是破坏了这规律,使得那些商户逃离浙江,对以后浙江的恢复……”

  “是吗?十天后,赈灾粮断了,灾民没了饭吃,买田的人压低田价,官府能不能过问?”钱宁意味深长地反问道。又是个百无一用的书生,只知道照着书本念。

  于新武再度愣住了,半天他才开口道:“若是那样,官府当然要过问!这地都是皇上的,他们怎么能擅自以低价买卖,为自己牟利?我大明还是有律法的,如果真出现了这样的问题,自然要依律查办。”

  “哪个官府?是你杭州知府,还是巡抚衙门,臬司衙门?”钱宁紧盯着他逼问道。

  于新武渐渐地品味出他话中的意思了,他低声疑惑地问道:“大人的意思……是浙江官府会趁着灾情纵容买田的大户压低田价……?”

  “如果真是那样,你会怎么做?”钱宁深深地望着他。

  “……属下会据理力争!”沉默了片刻,于新武坚定地抬起了头,对视着钱宁的双眼。恩师让自己去浙江,就是为了把改稻为桑给落实下去,而不是让这些人借着国策的施行钻空子,大肆为自己牟利!如果他们真的这样做了,那就不仅仅是给自己杭州官府惹麻烦,而是在给恩师的脸上抹黑,给皇上的脸上抹黑!自己当然要据理力争!如果因为自己的过失让恩师遭千夫所指,自己还有何面目见他老人家?

  “怎么争?”钱宁也站了起来,双手背在身后,饶有兴趣目光灼灼地看着于新武。他很想知道,这个书生能有什么办法阻止那些大户,阻止何进贤?

  第237章

  。于新武瞪大眼睛瞅着钱宁,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是啊,自己应该怎么争?

  “到那个时候,你既不能去抄大户的家,把他们的粮食分给灾民;也不能劝说灾民忍痛把田给贱卖出去。两边都不能用兵,更不能动用衙门的衙役,灾民要是群起而闹事,浙江立刻就会大乱。而你,在朝廷的奏议上所说的‘以改兼振两难自解’的方略立刻就成为大乱的根源。到了这个份上,你拿什么去跟陈大人jiāo差?恐怕这不是你这个奏议的初衷吧?”钱宁悠悠地说道,全然不顾于新武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他晃了两晃,扶住了案几才撑住自己的身子。继而冲钱宁一揖到底:“究竟应该如何做,还请大人教我!”

  “以改兼振的方略是你提出来的,”钱宁把他扶到了椅子上,自己也坐下道,“你完全有解释的权利啊!第一,不能让那些大户以低于三十石稻谷的价格买灾民的田,这是最低限度,也是在逼他们不能把田全部都买了去。这样的话,淳安建德的田就可以空出来一些。譬如一家有三个兄弟,一个兄弟卖田的粮食就可以借给另外两个兄弟度过灾年。到了明年,至少还有三分之二的百姓有田可耕,浙江就不会乱。”

  于新武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姜还是老的辣,钱宁在浙江干了这么多年,他还是很有经验的,比自己强了不知道有多少。自己不过就是个书生,完全没有在基层为政的经验,表面上看起来也是个官,但翰林院可比其他衙门要简单的多,实际上什么东西也学不到。自己当初提出这个方略也不过从理论上,坐在屋子里想出来的,一拿到现实就脆弱无比,到处都是漏洞!听着钱宁分析的头头是道,他后背全被冷汗给浸湿了。恩师肯定不会害自己,可恩师也不过是在高高在上的内阁,浙江的情况他又怎么会比钱宁熟悉?作为浙江的主官,钱宁更不可能害自己,毕竟是他的上司,出了事要追究责任的第一个就是他钱宁。

  “那明年三十万匹丝绸的任务便根本就无法完成。这又该如何去做呢?”翰林院出来的毕竟有些真才实学,于新武这个问题立刻就问到了点子上。

  “哎……这个国策本来就是剜ròu补疮,可现在已经只能前进不能后退了……这就是第二,让那些大户分散到没有受灾的县份去买,不能让他们仅在淳安建德两县买田。田价就按五十石一亩,几十万亩桑田要尽可能地分散到各县去改,这样就能减缓不少的压力。最起码不会让矛盾集中到一起bào发。”钱宁仰起脖子看着房上的大梁,慢慢地说道。这已经是他所能做到的极限了,可在自己的手里是肯定做不出来的,只能让这个初生牛犊的书生去做了!

  “可他们不愿意怎么办?”于新武渐渐地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xìng,但他还是没有认识到自己已经卷进了一个怎样的漩涡。

  “那你就可以以钦差的名义上奏!上奏给皇上,上奏给朝廷!让朝廷跟内阁去拿主意,你自己万不能擅做主张!”钱宁突然眼神变得极为凌厉,他可不能让这个书呆子把自己的小命给丢在这里。这书呆子以后说不定还得撑着浙江的大局,他要是再出了什么事情,陈于壁吐血还是小事,浙江恐怕就再也无法挽回了!

  于新武又怔住了,望着钱宁,半晌,才重重地点了点头。可又想起了一个麻烦:“那些灾民定然会到处非法上访,到处滋事。万一他们要是捅到了京师,在京里闹事,该如何是好?”

  “朝廷还是了解咱们浙江的难的……再说了,你以为皇上手下的锦衣卫跟东厂,都是吃干饭的不成?随便找个扰乱社会秩序,或者干扰朝廷法度的罪名,顶多跨省追捕一下,就一切都平静了。京师是不会有什么麻烦的,麻烦只会出现在咱们浙江!”钱宁又赞许地看了他一眼,想的倒还挺全面。

  于新武木然地点了点头。

  看着他那六神无主的模样,钱宁笑了笑:“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争的!你去浙江,我得先去苏州,找江苏巡抚赵源潮借粮。十天内,我会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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