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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章

  出来的,蒙面人的身形顿了顿,像是消除了怀疑,但见殷磊反应古怪,还是不依不饶道:“你叫什么名字?”

  殷磊的尴尬癌已经瞬间扩散到不能忍的地步,眼下只得继续硬着头皮说:“我叫……叫小殷。”

  “说清楚,是樱花的樱,黄莺的莺,还是……殷商的殷?”

  这一问,殷磊心里就是一跳,就在他快绷不住的时候,肩膀上搭上一只素手,轻轻把自己推到身后。

  “此地是妾身友人所开设,还请公子勿要为难楼中的姑娘。”

  比起那声音如同曼陀罗扫弄过心尖一般地勾人,包厢中看着女子解下面纱的两人直接呆滞了,那任大人手中的茶盏甚至于都落地摔得米分碎。

  “多谢了。”

  殷磊这会儿已经尴尬到极限了,只想离这是非之地远远的,见那两人傻了,也顾不得看为自己解围的女子容貌,转身便下了楼,余光看见救自己的是个一身红纱,头戴梅花钗的曼妙女子。

  他隐约听见那红纱女子婉声对覆面人说道

  “……白先生邀我赴楚……令君久待,殊为抱歉。”

  ☆、第36章 城

  第三十六章舒乐台论战

  殷磊一路虎着脸走出婆娑楼,刚一出来就收获了不少惊艳目光,顿时觉得花街从未像今天这么膈应人。四下环顾了一眼,只见楼侧不远处的巷子里停着一辆青幔马车,一个缁衣暗卫站在一侧,车上的卫将离正在朝他招手。

  “你怎么这么慢?”

  车门一掩,卫将离不待他发火,还反问回去,不过一看他像是吃了苍蝇一般,又噗嗤一声笑出来:“不会是弄得太漂亮了,让人缠住了吧。”

  殷磊怒道:“朕今天的事,若有第三……四个人知道,朕就逐你去冷宫!”

  “你说的那冷宫我也看过,比我以前逃难时的破庙好多了,我又不认床,哪儿都能睡,你老拿这威胁我有意思吗?”

  “断你的点心!”

  “我错了不敢了,不过外面这小哥儿也知道了怎么办?灭口吗?”

  驾车的暗卫也是一脸卧槽,不过他们这些暗卫都是训练有素的面瘫,平时他们也自己当自己是哑巴,自然不会往外瞎说。

  “那是朕的人,只要你不说漏嘴谁也不会知道。”

  这时马车停了,暗卫低声道:“陛下、娘娘,前方有京中的满月诗会,道路堵塞,是否要步行?”

  一听还不能马上回宫,殷磊的脸更黑了:“怎么回事!”

  也是没办法,楚京为东楚帝都,又尚文,一年到头不知道有多少大型诗会,逢年过节的自然也要开一开,昨日中秋宴,各家的世家子都去宫中赴宴了,诗会淡些,今日十六月圆,才子们便济济一堂,吸引了不少怀春佳人,佳人又引了才子,是以刚出花街,便被舒乐台的人流给堵死了。

  卫将离仿佛是忘记了刚刚遇见仇家一般,转头道:“反正都走不了了,要不下去听听诗?”

  “不去!朕这样如何抛头露面?!”

  “你一开口谁还认得出来,何况那黄莺丹你虽然只吃了一半,那也得两个时辰才能解,你回宫能回哪儿去?”

  “……”

  驾车的暗卫道:“陛下,可需要帷帽?”

  卫将离半个身子已经出了车门,道:“走啦走啦,机会难得,看看你们楚京的才子是怎么个水平。”

  “……”

  此时已至中夜,街上的姑娘家已渐渐有散去的势头,诗兴至暮,舒乐台上剩下的一些人,多半都有功名在身,凑在一处谈论时事。

  殷磊纵然有气,看到舒乐台上挂着的诗文时,也消了一半,待转过一圈,一一记下写得好、观念正的诗作者名号,回头找卫将离时,却见她已去了三层,正在听那些才子讨论时事。

  殷磊刚刚跟上去,就听见站在最上首的一个瘦高士子道

  “依我看,今上调我黎民辛苦耕耘之粮,养西胡之狼,非是智举。若明年殿试得中,必要死谏陛下先杀西秦fù人以安民心,后出兵皑山关,趁西秦力竭时击而溃之!若有生之年得见东楚一统山河,我裴景升死无憾矣!”

  ……就凭你这句话就不能让你入朝好吗!

  民间对两国和亲之事颇有不平之言,毕竟一座太荒山,血债累累,和亲这个事儿朝中虽然慑于太上皇的压力都闭口不言,但架不住许多未出仕的愤青士子日常挂卫将离。

  隔着帷帽的素纱,殷磊却没瞧见卫将离脸上有什么愠色,而是饶有兴趣地嗑瓜子听着。

  此时又有士子说了:“皇后总归是我朝国母,裴景升你总是写些歪诗对其冷嘲热讽,总与一介fù人计较,未免显得我东楚小气。”

  “fù人也是西秦之虎狼之人,诸位放眼方圆一里内,哪家的不曾出过服兵役的?又有哪家的儿郎不是被西秦fù人生下的虎狼夺过xìng命的?!”

  又有人道:“可西秦国力……其他的不说,单是军事一项,就已超过东楚许多,若不和亲,以他们的凶悍,一旦破了太荒山,便要从皑山关一路东进,那沿途的河洛平原可是有百万平民啊。”

  “怕什么!只要不饲虎,我就不信西秦人能饿着肚子打进来!只要耗光他们的军力,西秦就是没牙的老虎,便是牺牲少许黎庶又何惜?史书自会为那些牺牲的百姓记上一笔的,不必他们躬耕一世来得荣耀?”

  众人皆默,殷磊听得眉角直抽,这裴景升简直是个白痴,河洛平原乃是东楚北方必争之地,当年就是占了这块膏腴之地,东楚才有立国的资本,否则这么多年西秦又何必在北太荒杀得血流成河?

  “方才这位裴公子说,西秦之师饿着肚子过不了河洛平原?”

  裴景升见是个眉眼疏懒、略见女相的公子,皱眉道:“阁下有何高见?”

  “没什么高见,只是在下自边关来,自问对西秦军事有些了解,不知诸位可知西秦军制几何?”

  适才对裴景升提出异议的士子道:“以骑兵为主、刀步兵为辅,吸纳了不少匈奴人,听说是因为善shè善冲锋,让我朝守军吃了不少苦头。”

  卫将离点头道:“如这位公子所言,西秦最强大的莫过于骁骑之师,但诸位可能有所不知,对西秦而言,便是饿殍遍野,也绝不会短了军队一粒军粮。”

  “哼,我就知道西秦那等地狱所在,一到灾年便会弃百姓于不顾。”

  卫将离晃晃手指,道:“虽说是弃了不少百姓,但一到灾年,军队便会借此扩充,扩充的军队因为快饿死过,凶xìng要更胜寻常入伍之人,稍加训练便能用。按裴公子所言,只要断了西秦的粮,便能让西秦兵锋弱化,这点我是不太同意的……三个月前,单皑山关外便聚集了足有二十万灾民,这还是刨去了老弱fù孺的数,而同时北太荒东楚这边的凤台关守军,也只有十六万,别的不说,单看这兵力对比”

  见其他人都陷入沉思,裴景升急道:“一派胡言!区区灾民上战场也不过是被我军砍瓜切菜的份!他这是危言耸听!”

  “我看你才是不知所谓。”

  女子的软媚嗓音一出,周围的士子便都转移了注意力,心下暗奇是哪个姑娘的声音这般好听。

  待到那“姑娘”摘下帷帽,所有人都眼前一亮。

  “十四年前西秦也bào发过饥荒,那时西秦前军由三万忽然暴涨至七万,若非守将于言老将军以身为饵,吸引走西秦主力,只怕凤台关早就失守,还由得你在这里妄言?!”

  卫将离微讶,没想到殷磊还有讲道理的时候。

  裴景升怒道:“你一个女人不在闺阁中绣花待嫁,出来抛头露面,还敢对我等有功名在身之人大放厥词?!”

  意外地殷磊并没有发火,看着他道:“无论是治国之士还是fù孺之辈,只要为国有益、客观务实,都应有发言之权,你说的不对,和我是不是fù孺无关。便是换了与你一般的士子,你错了就是错了。”

  他这一番话明明白白,在场大部分士子都微笑点头。

  “姑娘言辞间有我东楚风仪,可见我朝连fù孺都有这般见识,比之某些自以为是的人,真是令人舒心啊。”

  裴景升暗骂周遭皆是见色变节之辈,心想若不今日在此驳倒她,自己便要颜面落地,便张口斥道:“你的意思是,因西秦兵力胜过我朝,我朝便要岁贡纳粮,向其称臣?”

  殷磊皱眉道:“正是因为我朝兵力疲弱,才要在取得休战之机,使生民休养生息,增建护国之军,以期他日在北太荒再争锋。”

  “女儿家就是没见识,妄自菲薄,你见过几次东楚雄师?你妄言本国之短,就是为贼国说话!”

  殷磊终于恼了:“总比你见过的次数多!”

  裴景升见他生怒,面露嘲讽之色:“看,恼羞成怒了吧,若不是心里揣着通敌卖国的念头,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不该女人家知道的事?又怎能能做出这种为西秦说话的恬不知耻行为?你是哪家的,我必要向你父母问问怎么教出你这等女儿!”

  “……”

  这就是东楚引以为豪的士子?这就是东楚即将选拔的栋梁之才?

  殷磊有些迷茫,他倒并不在意一介士子的狂言,只是先前无人反驳他,说明有此想者,并非独他一个。

  见殷磊神色凝重,之前说话的士子面露不忍,站出来道:“裴景升,我等在一侧听得分明,这姑娘句句讲理,反倒是你咄咄逼人,满口污蔑之言,与那地痞流氓何异?再如此出言不端,小心我袁宁去院判那里告你一状!”

  “我附议!”

  “也带我一个!”

  可是再这样下去,他治理的国家会如何呢?每个人都饮仇而生,放下思考富国强民的方法、放下耕织的农具、放下他们引以为豪治学,仿佛只要谩骂、只要苛求于所谓的立场,国家就能强大?

  裴景升看着周围的士子都群起相应,怒极反笑,对殷磊冷笑道:“好、好好好,诸位都为色所迷,句句在理,不过听说匈奴父子同妻,西秦人也多半如此,祝姑娘找个心目中所谓的西秦好姻缘,到时候可莫要哭着回东楚污了我东楚国土!”

  这诅咒堪称恶dú,在场所有人都面色一黑。

  只见那裴景升正要拂袖而去时,忽然一只茶碗砸在他身前,惊得他一退。

  裴景升一转头,忽然迎面一拳直捣他眼窝,半个身子倒在栏杆外,只有脚被人抓住。裴景升一看下面七丈的悬空,顿时魂飞魄散。

  “你干什么!放开我!我可是吏部武大人的门生!”

  “骂了人就想走,你咋这么牛逼呢,谁让你牛逼的?我刚刚没听清,谁罩你的?武大人还是武大郎?”

  ☆、第37章 37

  “朕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整天一点就着,打打杀杀的有辱国母之仪。怎么说那士子也是武大人的门生,武大人那是武妃的大伯父,这事闹大了我以后怎么见武妃和博儿。你丢人最多罚禁足,朕丢人可是要遗臭史书的!”

  眼见得要闹出中秋流血事故,好在暗卫来得及时,把吓得哭爹喊娘的裴景升捞上来,带着皇帝和卫将离在官差到来之前火速逃离了现场。

  回宫路上,皇帝就教育起卫将离事态的严重xìng。可卫将离连她师父的话都不一定听,皇帝的话就更是左耳进右耳出了,何况她本xìng唯恐天下不乱,闹出事儿后还一脸意犹未尽的模样。

  “你这不是没有暴-露嘛,还有最后走的时候你瞧见没,不少士子都想追过来问你姓名想找你提亲呢。”

  “朕再警告你一次,今天这件事你敢说出去,朕明天就对西秦宣战!”

  “玩笑玩笑~不过听你今天那一番话,你也没我想得那么糊涂嘛。”

  合着朕平时在你眼里基本是个昏君形象?

  殷昏君十分委屈:“朕虽比不上父皇那样开疆拓土,也算得上是守成之君,那些话谣传而已……”

  殷磊登基六年,虽在战事上数年不曾一胜,遭到不少士子怨怼,但其鼓励农耕,发展海贸,短短数年间,便填上了国库九百万银钱的亏空。

  就在在这一点上作为西秦这边的人十分不能理解,为什么东楚的百姓吃着碗里足量的白米饭还要骂皇帝不作为。

  卫将离略一想,似乎将什么串联起来了,按着眉角道:“可是你这般放任谣言蔓延也不是办法,一个谣言若无人引导,不过十天半个月的功夫百姓便忘了。可若是有人刻意为之,将你治下种种恶状故意广而告之,如此三人言而成虎,可比你今天的扮相丢人多了。”

  殷磊发现卫将离说这些话时,神态有些疲惫,道:“朕一向觉得谣言止于智者,怎么你好像对此特别执着一般……”

  “我身上共有旧伤二十六道,其中被仇家所伤的有十六道,那十六个人我都是亲手杀之或败之,两道是友人误伤,我不报,一道是义士所伤,我也不报。唯独我耳后这道伤,是被灾民掷石块所伤,也独这道伤,我恨的不是灾民,而是传谣之人。”

  “灾民?”殷磊转念一想,皱眉道:“你分明已经答应和亲换粮了,灾民应当感恩戴德才是,竟还有狼子野心之辈伤你吗?”

  “是答应和亲前半个月,我随那和尚……就是我弟霜明说的宝音王,去了西秦北部四县的八个村庄,在走完第七个时,我的心神已不太稳了,但我彼时对西秦皇室隔阂甚深,便与宝音王说要再多考虑两天。而在去探望第八个村庄灾民时,多半是那宝音王提前把我的身份漏给村民,也不知与那些村民灌输了什么,我一去便将我围起来……说我不嫁,便是杀人。”

  “……”

  手指轻轻捏着右耳耳廓,卫将离淡淡道:“我承认他们说的确然是事实,但我也并非天生良善之辈,要我舍己为人,能力范围内我责无旁贷,但和亲此事犯了我的私心底线,想说服自己就难了……你现在觉得我在骗婚我也不反对,当时我本是不屑为之的。”

  殷磊回忆起卫将离初来时,偶尔问起太医,说是卫将离曾受外伤,右耳听力有碍,需得长期休养才能养得好,本以为是旧伤,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节。

  想想也是心疼,殷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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