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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他置气还是在与自己置气,程墨苏有些赌气似的道:“当然有了,你去帮我将晚饭拿过来,我今晚在藏书阁用餐。”

  少弈如寒星一般的眉眼上刚刚散去的冷冽之气又慢慢聚集起来,一言不发的踱步出去。程墨苏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这个人好生奇怪,越是接近他就越是感觉到有一面巨大的幕布横在她的面前,让她无法看清他本来的光景,只觉得他似一个不停从她面前闪烁而过的谜,静心定睛却仍扑朔迷离。

  华色的瓷盘轻轻放在程墨苏眼前,几乎没有弄出一点声音,盘内是精装细点的香醉鹅肝,看到膳食程墨苏的心情不觉好了几分,也懒得去探究少弈了,乌黑澈亮的水眸微微闪动,“若是有点酒就更好了。”她抬头看着少弈,表情不言而喻。

  少弈眉宇之间一片泰然,走到酒柜将一瓶甜白葡萄酒递给她。宛若白昼的书房内,她的面孔如此清晰,似蝶似花似一副美绝的画,羽毛般的睫毛扇动出漂亮的弧度,语气略带了一点惊讶之意,“你怎知我吃鹅肝喜欢配甜白葡萄酒?”

  少弈眼中眸光微顿,眉宇澄亮,“我本不知小姐喜好,只是知道鹅肝比较滑腻,需要一种不冲突的酒与之契合,所以才选择了甜白葡萄酒。”

  程墨苏抚过微凉的酒瓶,眸中带了丝丝笑意,“那你帮我倒酒吧。”少弈身形一顿,英挺冷傲的面上闪过一丝不悦,他握住沁凉瓶身,酒液顺势而下,与透亮的酒杯融为一体。程墨苏静静地看着他,他倒酒的姿势也十分娴熟,不禁开口道,“你会的真是不少。”

  少弈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仍是往常那副冰冷的模样,“谋生的技巧而已。”他不看那双略带探究的清丽眼眸,“小姐继续看书罢。”他的眸光深不见底,也未等程墨苏应答便出了房门。房门轻阖,门里门外的人便成了两番心境,沉溺在各自的心绪之中。

  今天不知怎地,竟然没有月亮。少弈在偏院中微微踱步,整个漆蓝的天空就似一块要掉落直下的巨大幕布,沉重地垂在天际,等待着掉落的时机。如鹰般的敏锐视觉捕捉到了不同寻常的信息,下一刻便见鼻青脸肿的阿福阿贵出现在自己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少弈,上两次的事情都是刘管家吩咐的,我们这些下人也很难做,只能奉命行事。” 阿福的声音里带了哭腔,“大家出来谋生都不容易,你为何一直紧咬我们不放,找人把我们俩打成这幅模样?!”

  少弈并不回话,胜过夜幕的漆黑瞳孔在两人身上流转片刻便明白了怎么回事,面上仍是不改的冷冽之气,语气浑然不在意,“是符老板动的手,他不想让你们揪住我的错处从而让刘文塘复职。”他静静地看着他们两个,月光下他的表情桀骜又轻狂,“我要想打你们可以自己动手,没必要劳烦其他人。”

  阿福阿贵对看一眼,心中惊讶万分,听少弈这口气他似乎早就知道他们在跟踪他了?想到这里不自觉地后背发麻,冷汗涔涔,“你早就发现我们在跟踪你了?” 阿福硬着头皮问出了这句话来。

  黑夜之中的少弈眸光显得更加冰冷,幽如深潭,“你们动静太大了。”他看了看沮丧的两个人,又接着道,“你们被符老板的打手打了之后,回来定向刘管家诉苦,可刘管家怕这件事被我发现然后告知给小姐,所以与你们撇清了关系让你们自己担这份责任,你们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来这里求我。”他扬了扬眉毛,一副了然于心胸有成竹的模样,锐利的眸光直直逼视他们,“对吗?”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说的,原来他一切都知道,只是他们太自以为是,现在弄得自己现在里外不是人,两面不讨好。少弈面色不改,从随身钱囊中掏出些许银币抛扔出去,那银币竟像长了眼儿似的砸入阿福手中,“拿去看大夫吧。”

  “这……”阿福阿贵对视两眼不知如何是好,要是收了少弈的钱不等于投入他的麾下而背叛了刘管家吗?阿贵闭了闭眼就,小声嘀咕道:“刘管家都弃我们于不顾了,我们为何还要这愚忠?”

  阿福点了点头甚是赞同的模样,手一紧握住银币,叩首而道:“谢谢少弈少爷!日后定当为少爷效犬马之劳!”

  第七章 生日

  今日是一年之中程府最为隆重的日子,程墨苏的生日。

  所有人一大早便忙活到了夜晚,青石梁柱上缀满了水晶彩灯,将整个夜染得好似素裹起来的华装。已无叶片的枯枝被各式各样的花灯装点出不一样的形状,抬头望去竟带着生辉的光芒。府中往来的各位宾客身穿各式礼装,携带玉环,一派珠光宝气。宛转长廊处,当今书法大家陈先生亲自题写了“生辰快乐”四个大字,镶嵌着闪烁金光的边角,雅俗共赏。

  刘管家亲自在外迎客,点头鞠躬,面上是笑容可心里却带着一丝惆怅,刚才他的侄子又来闹过了,而且还大吵了一架,那侄子也真是吃了豹子胆了,直言说他无用,想到这里笑容不禁凝固了起来。

  “刘叔。”刘管家忙回过神来,一看是杭薇小姐,又赶忙笑脸相迎,伸手搀扶,杭薇白皙的手臂搭在他身上,笑语盈盈,“墨苏梳妆好了吗?”

  “自然,小姐早已梳洗完毕,此刻在等着各位宾客呢。”杭薇一听这话便来了劲,程墨苏生得天生丽质,平常都以淡妆示人,今日身着华妆的她会是怎般模样呢?她快步往前走去,几乎可以说是冲进了大厅。

  一排排水晶灯光下,程墨苏本就白皙的皮肤被映衬得更加无暇,她如墨的乌发轻轻挽起,只余发丝垂落腰际,带着一抹绝丽的笑容穿梭于人群,纤纤素手握着红酒高脚杯,与宾客浅笑而语,妙语连珠。妆浓却不俗,一身正红色旗袍裹得身材玲珑有致,如夜中的星,如天际的云,如优雅的菊,如淡雅的兰。

  那双盈盈水眸看见了杭薇,露出一丝笑容,迈着优雅轻盈的步伐款款走来,“你来了,快里面坐吧,今年生日爸爸不在,我要一个人应付这么多人,真的是太为难我了呢。”她面上是落落大方的笑容,手挽起在杭薇臂间,携着她到指定的座位。

  杭薇坐定而笑,“我觉得有几千个人你都应付得过来呢。”

  程墨苏面若桃花,轻啐一声,“你可不要再打趣我了。”杭薇与她笑闹了一番,不经意间看见那个西装革履的男子,斯斯文文的模样,戴着一个金边眼镜好似在寻找着什么,她面上染上一层绯红,似晚霞一般耀眼。程墨苏顺着杭薇的眸光看去,自然看见这个杭薇一直爱慕的男子,她微微一笑,朝杭薇挤了挤眼睛,“徐华叔叔来了,我去招呼一下。”

  “徐叔叔。”粉颊上是盈盈笑意,“好久不见呢。”

  徐华似乎没料到她会突然出现,面上的一丝惊异之色瞬间掩饰过去,“墨苏真是愈发漂亮了,怎么样,一个人主持这生日宴会可还习惯?”

  “其实有些倦意呢。”程墨苏一双瞳眸如清澈的溪流,“爸爸不在就是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是啊,行长此行甚为重要,他这一走银行的事情就全由我料理,我也觉得力不从心了起来,现在甚是怀念行长在身边的日子。”他推了一下鼻翼之间的金丝眼镜,如斯说道。程墨苏笑着点了点头,“徐叔叔说笑了,父亲在国内的时候经常提起说徐叔叔做事滴水不漏,井然有序,是他的左膀右臂呢,还说自己当年真是如此幸运,慧眼识英才发现了徐叔叔。”

  徐华心中微顿,这个小姑娘的话里面句句点出她父亲的提拔之恩,是让自己在行长外出时谨记自己的本分,不要僭越了吗……

  他微微一笑,不置可否,转身而去时口袋中不知道什么东西不小心掉落了下来。程墨苏先他一步捡了起来,原是一颗通白剔透的rǔ白色戒指,想来这个戒指她也曾见过,那秦夫人也有一个。可秦夫人的东西用度十分讲究独一xìng,几乎所有东西都是定制的。程墨苏眸光微怔,她可以确定这是秦夫人的东西,但为何会在徐华这里?她慢慢感到一丝凉意,面前的徐华仍挂着温和的笑容。

  “徐叔叔,你的戒指要拿好。”她将戒指递到徐华手里,不再去看那斯文的面容,也不再去想秦夫人娇声造作的面颊,只觉得这个世界虚伪极了,真想赶紧逃离。她穿梭在宾客之间,缓缓上了楼梯,不知怎地竟然走到了藏书阁中。

  不同于外面的喧嚣,这里显得格外宁静,偌大的房中只有少弈一人,他仍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样,专注的眸正静静盯着一盘残棋,手指微微起落,落子之声铿锵有力。程墨苏走到他对面坐了下来,他这才抬眸凝视着她,微微一怔,平常见她都是挂着端庄淑丽的笑容,今天生日本该开心的她水眸中却泛着点点涟漪,让他不忍拨弄。

  程墨苏的素手抚上黑子,嘴角扯出一个笑容,“少弈,和我下一局。”

  少弈凝眸而视,黑瞳里是凌然的清光,“下一局要很久的,小姐不去招呼那些宾客吗?”

  程墨苏微微一怔,是呢,她还有那些宾客要招待,可是一想起那两个莫名其妙搅合到一起的人她的心就微微阵痛,杭薇一直爱慕徐华,可是徐华竟然和杭薇的姨娘偷偷在一起,这让杭薇知道了该如何自处?她嘟了嘟嘴,似是赌气,“不去,今日是我的生日,我怎么高兴怎么过。”

  少弈面上一怔,看着她微微低垂的眸,孩子气似的颊,她再抬头时已是平日里温和的笑容,露出浅浅梨涡,猛然让他心神摇dàng,眼睛立马瞥去了别处,嘴角扬起一个不驯的笑容,“好!那就高高兴兴过个生日。”他调整好心绪回望着她,眸中不再是冰冷的寒意,声音是难得的温柔,“生辰快乐。”

  这次换程墨苏心旌神摇了,她微微低垂眼帘,不敢看他的眼睛,只道了一声谢谢。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微妙了起来,本来冷瑟瑟的屋子却让他们手心微微沁出汗意,少弈拿过棋盒,打破了这突如其来的尴尬。“小姐,开始吧。”

  “好。”程墨苏随即缓过神来,纤手抚弄起棋子,抬眸微视,少弈也凝神在了棋盘之上,眉宇之间尽是冷冽之气,咄咄逼人。自己也不能马虎呢,她的棋子也款款而落,两人在棋盘上厮杀起来,不给对方留任何余地。都说下棋便能看出一个人的xìng格,程墨苏边落子边想,少弈出棋十分干净利落可又沉着冷静,每一步看似不经意可是却蕴藏了巨大的玄机。她的水眸在棋盘上来回流转,只听铿地一声,少弈将子落在了一个她意想不到的地方。

  程墨苏秀美微蹙,这步棋走得不像少弈走出来的棋,完全是一个坏手,给了她很多机会。她的余光微微扫到少弈冷峻的面上,少弈的目光逼视着棋盘,一副俯瞰天下的模样,没有丝悔意。

  程墨苏凝神在了棋盘之上,心中隐隐不安,但她仍是按照自己原本的想法出棋,下一个瞬间,她似乎掌控了棋局,少弈就这样被她牵着走,只剩下防御的份。她玫瑰色的唇角扬起了笑容,要赢了呢,没想到赢得如此简单。

  少弈的眉宇之间完全没有一副要输了的样子,仍然是一份冷毅的泰然,他长而有力的手捉住棋子,瞬间落下,一局棋突然变换了一个模样。程墨苏讶异地看着和刚才截然不同的棋局,少弈那招坏手是一个引子,引她走入棋中,然后利用她做出的攻势暗自筹谋自己的局,在快终局的时候突然一个反手,打得她措手不及。原来她自以为是的胜利,只是少弈那双手在cāo纵着的棋局。

  她眸光微寒,一些事情在她脑海里清晰了起来。刘管家针对少弈的那两次事件,她本以为自己处理得当,一眼便洞穿了事情的主使者是刘管家,但她忽略了这两件事情中有一个只使了一两招便让她做出如此决定的人,那个人才是这两件事中最大的赢家。

  执棋之手微微停滞在半空中,刘管家有意陷害,少弈见招拆招,几招之内便借她的手把刘文塘和阿福阿贵铲除出去,甚至连刘管家都对他忌惮了几分不敢轻举妄动,而且不知道怎么回事,本是刘管家亲信的阿福阿贵突然倒戈相向。她注视着少弈,少弈虽不动声色,可一股黑漆漆的压力感由他身上迸发出来,直直向她冲撞,弄得她狼狈不堪。

  既然如此,那么那封信呢,那封佐为哥哥的亲笔信会不会是他伪造出来的?程墨苏的目光越来越迷惑,而少弈的那双眸仍深如大海,无法猜透他的情绪。突然她像想起什么似的立马转身,不顾没有下完的必败棋局,不发一言快步离去,楼下的宾客都已入座,她着急忙慌的寻找那一个身影。

  “找不见小姐,这宾客都快等饿了,小姐跑哪里去了?”刘管家焦急道。一旁的刘文塘却毫不在意,“找不到最好,她把我弄去收发报纸,爹你都不知道家里少了多少外快,几房亲戚一直来找事要钱,要不着钱就会骂我一通,我是招谁惹谁了?”刘管家正yù答话却看见那清丽的身影,忙喝止了刘文塘,堆笑迎了上去。

  程墨苏则似看到救命稻草似的冲了过来,在刘管家不解的眼光下捉住刘文塘的肩膀,“文塘,我记得那日你说过是少弈将晴音的帕子递给了你,可是你也不傻,就会这么轻信于他吗?”

  刘文塘一听这话登时来劲了,那日小姐责言不让他说,现在小姐终于也想明白了,能不能官复原职可就看现在的表现了,“是!那少弈故意陷害我,他模仿晴音的笔迹给写了一封信。”他边说边把信拿了出来,“我想着哪天小姐可能会想看,所以一直带在身上。他模仿的字迹真的很像,所以我才会上当。” 晴音的字虽然不怎么好看可是却格外妖娆,带着几分胭脂香气,这种字迹很难捉到精髓所在所以也就不好模仿,可是眼前这封信上少弈模仿的字竟然那么相像,饶是本人可能都无法分辨出来。她心中一凛,这么说来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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