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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7 章

  皇后用膳,也知道萧皇后病成啥样子,不由开口劝她回去。萧月宜撑着笑道:“臣妾在屋子里闷得太久了,出来走走也好。再则臣妾没有自己的孩子,看着五皇子、六皇子这样的nǎi娃娃,心里也高兴些。”

  拓跋弘心里一沉,心知萧皇后对五皇子始终不肯放弃,她想着等她死了之后给萧家留一个皇子支撑着,这样即便萧家被皇帝不喜,也不至于绝了后路。拓跋弘虽然可怜皇后,心里浮动着,最后仍是狠下心不肯让皇后抱养五皇子。遂道:“那皇后今日就坐着吧。你们要好生看顾皇后。”

  萧皇后微微叹息,再不多言。

  片刻之后,各宫嫔妃和亲王宗室们都到齐了。因着jiāo泰殿重修,这六皇子的抓周礼只好办在了长乐宫。林媛按着祖宗规矩在主殿安置八座植着大朵青莲的铜鼎,挂三十六扇通天落地薄凌鞘堆幔,架势倒是做的大,唯一不足就是长乐宫常年燃檀香,满目金色和赤红的宫帐地毯衬着一股子佛香,就有那么不搭调。

  林媛也不在乎这些,她对抓周这个游戏深感好奇,更好奇自己的小奇会有什么惊喜举动。长毛地毯上铺了一张一丈见方的红绸布,上头堆了上百种物件,等皇帝一声令下,林媛就将六皇子抱了上去。

  不同于几月前五皇子抓周,林媛可是从没给过六皇子任何的训练,她就想看看这孩子到底会抓啥。其实皇室里的孩子,尤其是皇子,抓周可是个需要打起精神对待的事情,做母亲的都会在先前无数次地引导孩子。

  第一百二十一章 抓周(2)

  譬如五皇子就抓了一把剑。应皇帝对他寄予的希望,抓了剑自然讨皇帝喜欢,那玉玺却是不敢抓的,旁的嫔妃见了日后岂不视五皇子为大敌。这回的六皇子,自被放下来之后就在绸布上爬着团团转,一会子又勉强站起来跳,就是不去碰东西。

  林媛看他ròu嘟嘟的小屁股一扭一扭,好玩极了,率先不厚道地笑了起来。皇帝倒是急了,催到:“琪儿,快点抓啊!别转了!”

  林媛仍是笑得欢,捂着嘴都遮不住。太后亦被逗笑了,乐呵呵道:“咱们家的琪琪怎么只知道转圈圈呀!哎哟看那小身子扭的,他在干嘛啊……”

  受她俩感染,来庆贺的众位皇亲国戚都看着好玩。大家笑了半晌,皇帝终于忍不住,走下去亲手抱起六皇子给他调整个姿势,命令道:“快点抓!不抓不给饭吃!”

  六皇子撇一撇嘴,似乎是听懂了一般,终于爬着去碰物件了。他先是抓住了一本《论语》。

  在底下臣子预备好喝彩说吉祥话的时候,他放开了,然后抓了一串东珠。

  又放开,再去拿一个白玉刻尺。

  于是皇帝太后皇后加上全场的王公贵族们,都眼睁睁地看着六皇子一件一件地摸东西。最后别人没有累,六皇子自个儿累了。他将身前的一堆玩意两手一抱,然后干脆地趴在上头,睡大觉。

  众宗亲大眼瞪小眼,太后忍不住笑出声了,皇帝下去将六皇子拎起来,礼部尚书大人却连忙道:“等等!别动!快,快看看六殿下方才抱在怀里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皇帝哭笑不得地亲自去清点那些东西,一串铜钱,一个算盘,白玉碗,铁锅,小铜鼎,毛线团子,吉祥络子,刀剑书籍应有尽有。最后还是贤禹王脑子快,呵呵笑了两声道:“六皇子这是坐拥天地啊!”

  旁人都连声附和,不过大家还是以窃笑居多。礼部尚书看着趴在皇帝怀里熟睡的六皇子,叹一口气,站出来道:“按着民俗,若是抓得太多……就以第一件为准。这六殿下……第一次抓的是论语,虽然放下了,但也算是抓过的。微臣以为,六殿下允文,五殿下允武,咱们大秦的皇子们就文武双全了。”

  众人听着这个解释倒更有道理,不等皇帝发话,一旁带着五皇子的谨嫔就笑道:“尚书大人说得极是!儿自小就是个身强体壮的,日后许是真能走武将路子。今日六殿下抓了本论语,可见是文曲星下凡,这大秦国一文一武,可不是天大的喜事么!”

  林媛心知谨嫔言下之意,是想将五皇子和六皇子凑成一对文武。五皇子虽然受皇帝看重,但不可否认的是,六皇子才是最得皇帝宠爱的儿子,谨嫔亦明白这个道理。五皇子的名儿虽然是寄予厚望,但一位皇子将来去做大将军算什么出息,皇位才是正经啊。

  谨嫔这样说,只是希望将五皇子绑在六皇子身上,日后皇上念叨六皇子的时候也能想起五皇子来,跟着六皇子多分些父亲的宠爱。纵然知道是这样,林媛也不点破,现在六皇子才多大,离那个位子又有多远,需要走过多么艰难的道路。这回和五皇子并称文武,也好让文贵嫔和萧皇后之流少把眼睛定在六皇子一人身上。

  礼部尚书和谨嫔说得讨巧,拓跋弘笑了起来,点头道:“是这个理。”又把六皇子塞回了林媛怀里,俯身捡起了那本论语道:“日后就好生地教他念书吧,长大了,还真能成一位文曲星呢。”

  皇帝话未说完,那边五皇子竟咿咿呀呀地喊叫起来,谨嫔连忙去哄。只听五皇子嘴巴里含含糊糊地喊着“要”字,口齿虽不清,嗓门倒大。

  今个几位皇子帝姬都在,皇太后十分开怀,听着五皇子吵闹也笑了:“谨嫔你别抓他,他大概是看着六皇子的抓周稀奇,又喜欢毯子上头杂七杂八的东西。你让他自个儿去拿吧。”

  因着前头六皇子已经闹得全场哄堂大笑了,这会子五皇子也没人管规矩,谨嫔无奈放开了让他去抓东西。五皇子跌跌撞撞地走到了林媛脚边上,抬起小脑袋看了这位漂亮的母妃一眼,然后不客气地翻身扑在六皇子的抓周绸缎上。

  笑声此起彼伏,一众贵妃臣子们觉得今天进宫看抓周礼实在太值得了。连皇帝都笑了,抱着六皇子回了龙椅上坐着,和萧皇后道:“六皇儿xìng子静谧,五皇儿却是个闹腾的!大事小事他都得皮一场。”

  前头的五皇子和六皇子完全不同,他敏捷快速地爬到了一串葡萄面前,抓起来就吃。吃了一颗又看旁边有一盘糯米糕点,又扔了葡萄去拿糕点。谨嫔慌慌张张地上前抢夺,也扑在了那绸缎上头,拍着五皇子的脊背不准他吃:“你牙都没长全呢,噎着怎么好……”

  五皇子却不听话,扭着屁股挣脱谨嫔,竟是一股气儿往皇帝面前跑。皇帝哈哈大笑:“怎么,儿有美食在手还想起父皇来了?”

  谁都没有注意到,五皇子的眼睛并不是盯着皇帝,而是皇帝身侧的萧皇后。

  下一瞬,谨嫔已经反应过来想要冲上去却为时已晚,她眼睁睁地看着五皇子撞在了萧皇后身上。

  萧皇后已经是虚透了的人,五皇子又长得壮实,被他这么一扑,萧皇后尖叫一声就从椅子上翻倒下来。帝后的座次都是设在高于地面三尺的龙台之上,萧皇后的眼前是令人惊骇的恐怖落差,那天旋地转的一瞬间,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惊呼声充斥了大殿。

  萧皇后感觉到身体的下坠。她知道自己就要死了。

  然而并没有预期中的砰的一声,她只觉得后背一软,然后浑身抖着咳嗽起来。拓跋弘已经奔到她面前,伸手拉住了她:“月宜!”

  无数的宫人慌忙奔过来,一同扶着皇后,并没有多少人去理睬那个被萧皇后压在身底下的人。等皇后依靠在齐嬷嬷怀里站稳了,方有人拉了那人起来,惊呼道:“谨嫔娘娘!您……您的手……”

  谨嫔满手都是血,是方才被皇后压下时,两手本能地往地上一撑,结果蹭地皮破血流。皇帝也直到这时才注意到她,却只看她一眼,就转向皇后道:“皇后是压在了谨嫔身上么?你无事吧?”

  萧皇后大口大口地喘气,一壁咳嗽着,却还能摇头道:“应该是没什么事。刚才只感觉身子晃得厉害,也没真摔着。”她胸口痛,脑子也昏昏地,然而却记得方才是有人相救这才捡回一条命。她侧目看着谨嫔道:“是谨嫔妹妹救了本宫吧?”

  谨嫔受伤了,脚也扭了,整个人狼狈不堪,却还屈膝行礼道:“是嫔妾没有管教好五皇子……都是嫔妾的错,若是皇后娘娘有个好歹,嫔妾万死难辞其咎。就算嫔妾救了娘娘,也是让娘娘受惊了……”

  皇帝摆手打断她道:“你不必自责。原本五皇子撞上去的时候,朕还当是你在背后作祟,好在你舍身相救,算是功大于过了。”皇帝起初慌乱,这会子看皇后无事也按下了心,脑子渐渐清明五皇子不过是个nǎi娃娃,若说他生出害人的心,连神仙都不信。而五皇子平日虽然淘气,却是知道分寸的,又有谨嫔教规矩,哪会没头没脑地往人身上猛撞?

  今儿的事显然是有人想要萧皇后的命,又要牵扯了五皇子,让他从此失去父皇的喜爱。好在谨嫔实在机敏,动作又快捷,毫不犹豫地冲到台子下头给皇后当了垫子。那么高的台子,生生摔下去,就算平常人也会断胳膊断腿,何况病弱的皇后。

  皇帝吩咐了人将萧后和谨嫔一同送回去,传御医照看,自己则立在殿中,一双厉眼在所有人身上扫过。

  人人心里发毛。因着出了乱子,太后吩咐了外臣可以先行出宫,宗亲们都不想在此地多留,陆陆续续地告退了。

  最后剩下的就只有后宫里的女眷和几位亲王。

  “你们先都散了。”拓跋弘半晌才吐出这样一句话。

  众人如蒙大赦,纷纷作鸟兽散。林媛也赶紧抱着六皇子扶辇回宫。拓跋弘和太后对视一眼,叹息道:“这宫中的乱子是一日比一日厉害了。”

  太后面上亦沉沉地:“先前皇后坐镇六宫,后宫不平,子嗣稀少,哀家总是不满。后来静妃当家一年有余,瞧着竟还不如皇后稳当了。现在媛丫头和赵氏一块儿管着,哀家看,也没什么起色。”

  她倒是忘了,二十年前她做先帝皇后时,后宫那叫一个乌烟瘴气。她这个皇后都名存实亡,何谈管束?

  第一百二十二章 抓周(3)

  “后宫本就如此,朕年幼的时候都是经历过来的。”拓跋弘说着颇有些咬牙切齿,随即又冷哼一声:“依朕看,咱们还是不要强求太多了。朕有五皇子和六皇子,薄氏肚子里还有一个,只要子嗣上过得去,其他的事朕不想周全了。那些嫔妃们惨死,也是她们没本事。”

  太后静默不语。其实她何曾管过后宫嫔妃的死活,只是今日不仅皇后差点摔死,还牵扯了五皇子。

  这是她绝不能容忍的。

  “母后,您早些歇息,朕去看看皇后。”拓跋弘最后黑着脸出了长乐宫。

  方上了龙辇却见一小内监极快地飞奔过来,在他轿下猛地跪下道:“皇上,皇上!您快去瞧瞧皇后娘娘吧!娘娘她不好了……”

  拓跋弘一拳砸在扶手上,恨道:“去长信宫!”

  就知道这件事不会轻易了结。

  长信宫里果然是乌泱泱一片的混乱,几位御医和医女进进出出,面露慌张之色。

  拓跋弘只当是皇后受惊发病,踏步就往里头闯。一御医拦住了道:“皇上,皇后娘娘身下下红……fù人污秽之地,您还是别进去了。”

  拓跋弘一愣:“什么?”

  “回皇上,皇后娘娘有喜了。”这位和梁院判差不多年纪的姓刘的御医颤颤巍巍地回答:“只是因从高处跌落,导致胎动。微臣等正在抢治。”

  拓跋弘感觉自己呆滞了很久。他盯着面前刘御医的花白胡子,最终一言未发,抬脚进了前厅里等着。

  刘御医小跑着去服侍皇后了,拓跋弘又在背后叫住他,问道:“皇后有喜……脉象是正常的吗?”

  刘御医神色一凛,随后扑通跪下了:“皇上,皇后娘娘的脉象的确诡异,与寻常孕fù不同,与寻常宫寒病患也不同。不过微臣诊不出……”

  “够了,你退下。”拓跋弘叹一口气,闭目静思。

  他在想皇后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出嫁十五年无孕,还得了那种治不好的病,偏在三十岁的时候才有了若说没有动手脚,拓跋弘怎么都不相信。

  哦,他想起来了,是一个月前的一天那天他照例去凤仪宫用晚膳。萧月宜的精神头好点了,特意命令梨园的戏子去唱一出“赵氏孤儿”,拓跋弘也喜欢,陪着她一块儿听。最后戏唱完了,萧月宜吹了烛火,和他说想再服侍一回。

  拓跋弘也没多想,只当是萧月宜病中苦闷,想得到丈夫的怜爱。那天晚上两人相拥而眠的的时候,萧月宜趴在床榻上哭了,他问怎么了,她说好久没有这样了,以后也没办法再次得到了。

  现在想起来,应该就是那一天才……

  但是如果真的有受孕的方法,萧月宜从前为什么不用呢?除非这种方法需要巨大的代价。

  拓跋弘霍地起身,吩咐姚福升道:“宣左丞相进宫!另外将六部尚书与右丞相都宣进来!”自己隔着帘子往内室里看了一眼,最终快步去了建章宫。

  长信宫的齐嬷嬷看着皇帝的背影就有点愣神,脑子一闪,竟然不顾死活地狂奔出去跪在了皇帝的轿辇前头:“皇上!求求您,求求您啊,皇后娘娘一直念叨您,娘娘她很可能……求皇上不要在这个时候走……”

  齐嬷嬷砰砰砰地磕着头,满宫的人都惊住了,长信宫的几个宫女瑟瑟地站着不敢上前。出乎意料地,这一次帝王竟没有对这大胆放肆的奴才动怒,他神色平静,看着齐嬷嬷道:“朕现在急着去见左丞相,她的父亲。如果皇后知道了,也一定希望朕这样做。你先回去吧。”

  夫妻十五载,他比萧月宜的父母更了解她。如果真到了那一步……胎儿才一月大,母死子必亡,萧月宜就没有了任何希望。她会很想见自己一面,在最后关头把生命定格在这个令她又爱又恨的夫君身上。但失去了希望失去了一切的她,更担心的是萧家日后的命运。

  这个女人到底有没有为自己活过呢?她的生命中,到底是日日期盼夫君的孤独,还是对权势的狂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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