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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9 章

  :“玉照宫的淑妃娘娘又犯了咳疾。”

  这种话一听就知道是妃子在矫情,素日里许多不得宠的人都会遣宫人在皇帝面前说“犯了咳疾”、“得了胃病”之类的话,然林媛还是第一次动用过这种低俗的招数。

  皇帝听了,倒不似从前一般感到厌烦,而是静默起来。林媛的病他清楚,他曾经承诺一定会为她找到解yào,他已经尽力了,却始终没能做到。

  静妃就劝道:“皇上去看看吧,淑妃妹妹病得重,大家都知道的。”

  座下张良媛却坐不住了。她是新宠,每日都想方设法地博宠,自然不愿让皇帝抛下她去看望淑妃。于是道:“淑妃娘娘病重,该请梁大人去看诊呀!哦,对了!嫔妾特意为皇上炖了鸽血汤……”

  话未说完皇帝已起身打断她,随即吩咐摆驾玉照宫。

  张良媛讪讪地住了嘴。倒是齐容华眼珠子一转,拉过张良媛的手与皇帝进言道:“都是一宫的姐妹,淑妃娘娘病重,我们也该去看看的。”

  皇帝是拉不回来了,那跟着皇帝一块儿去总好过被皇帝丢下。

  张良媛回过味来,迭声道:“是呢是呢!嫔妾等该去探望淑妃娘娘!”

  几人遂跟随皇帝同往。静妃还在犹豫着,齐容华又一手拉过了她,大家一同浩浩dàngdàng地往玉照宫里去。

  玉照宫一切如常。拓跋琪做了太子后就按例搬去东宫里住,素日里又忙于学业,这会子并没有过来服侍母妃。少了个六皇子,却是多了个来探望的赵昭仪。

  皇帝一看见赵昭仪就蹙了眉头,神色亦更加担忧了看起来,他的媛儿不是矫情地想见他,而是真的病得厉害,连赵昭仪都过来了。

  帷幔之下的林媛形容枯槁,倚着迎风靠枕,目色都是呆滞的。直到瞧见了皇帝,她的双目陡然闪烁出一丝星芒,抓紧了皇帝的手不肯松开。

  拓跋弘一时悲悯起来,俯身紧紧抱住了她。后头跟着的静妃几个都不敢出声,齐容华和淳容华命宫人送上了些补身的yào材,张良媛也识趣地低头闭嘴,不敢在这种时候争淑妃的宠。

  拓跋弘亲自伺候林媛喝yào,在床边上坐了许久不愿离去。几个妃子自然不好先走,都含笑站在旁侧陪着,不时递上毛巾之类的服侍林媛。

  这么坐了一会子,静妃一众满面关怀,皇帝加意怜惜,玉照宫里是一派温情之景。张良媛起初还在吃醋,如今看到淑妃病得说话都是哑的,一张传说中很美艳的容颜实则是衰败瘦削,比起自己差了十万八千里,当真是个病入膏肓的人。张良媛并不是个冷酷的人,心里就开始同情了。

  于是她也真心真意地服侍着林媛。反正是个要死的人了,日后也不可能和自己争什么。

  正当她端了一盆热水来给林媛净面时,突觉头晕眼花,身子一个踉跄就滑倒下来,手中铜盆也应声落地。拓跋弘闻声一惊,回头见竟是有孕的张良媛晕了,连忙大呼传御医。

  张良媛神志不清,被两个宫女扶在了黄梨木雕花椅子上。好在吴御医几位医官一直在玉照宫里照料林媛的,此时都上去给张良媛看诊。

  吴御医原本是fù科的国手,给孕fù看诊可是看家本事,然而他面色沉沉地诊了半晌,不敢向皇帝禀报,又换了另外的御医轮流诊脉。最终,几个医官凑在一块儿窃语商议了片刻,吴御医才瑟缩地转首与拓跋弘道:“回皇上,良媛小主……是中dú了。几位同僚的诊断都和微臣一致。”

  皇帝惊惧jiāo加,连声喝问是什么dú,四周嫔妃都吓得面无人色。吴御医摆手道:“皇上别太担心了,这不是太严重的事情,不过是用月见草的花蕊制成的一种香料,名唤合叶香,若是和西番莲花的气息混在一块就另有奇效。它不会伤胎,只是……到了生产的时候,母亲极容易血崩而死。”

  说白了,就是去母留子。

  拓跋弘起先眉头紧锁,听到此处神色却是渐渐舒展开立。既然不会伤胎,那就万事大吉了。在皇室里,这真不算什么事,张良媛不过是个寻常的妃子,只要她能给皇帝诞下子嗣,谁会去管她的死活?

  皇帝平静下来,一旁悠悠转醒的张良媛可坐不住了。她方才听清了吴御医的话,这会子早吓得哆嗦,扑在皇帝怀里就痛哭道:“皇上!有人要害嫔妾的xìng命啊!皇上您要为嫔妾做主啊……”

  她哭得可怜,皇帝瞧着她一张花容月貌和微微显怀的小腹,心头便有些软。他扫视一眼殿内嫔妃,伸手一指吴御医:“吴大人,你说是香料的问题?你来查!”

  话音方落,歇在床榻上的林媛就呜咽出声,一壁挣扎着想要下床来,一壁慌张道:“皇上恕罪,是臣妾的罪过!臣妾今日所用的香料正是合叶香……”

  拓跋弘连忙扶住她,道:“你先躺着,不可乱动!”又蹙了眉头问道:“你说你今日用了合叶香?合叶香不过是寻常香料,皇后与云昭仪几个素日都爱用的,方才吴御医也说了,是合叶香与另一种莲花的气息混合,才致使良媛晕厥。”

  说着面色肃然地看向四周:“是谁带了西番莲花?”

  不似往日出事的时候众人纷纷躲避,不敢招认。这一次皇帝问过话,立即又有一妃子扑通跪了下来,额上斗大的汗珠子,张皇失措地颤声答道:“皇上恕罪啊!臣妾……臣妾根本不知道玉照宫里燃了合叶香,更不知道合叶香与西番莲花混合会伤及孕fù,臣妾……臣妾真的不知道……”

  这位嫔妃正是淳容华张氏。她本就胆子小,此时哭得梨花带雨,说话都开始语无lún次了。皇帝一看她这般,倒是消了气,温和地问话道:“不知者不罪,你先起来。朕记得西番莲花是别国进贡的东西,在宫中很是罕见,你为何要将这东西带在身上呢?是做成了香包么?”

  张意欢自然不敢起来,跪着抽抽噎噎地回答道:“不是的……西番莲花是大补之物,可以入yào。嫔妾……嫔妾是拿它来奉给淑妃娘娘补身子用的,不曾想酿成大祸,都是嫔妾的过失……”

  一旁吴御医听了,思索片刻拱手道:“淳容华小主所言不错,西番莲花的确是一味补yào。”

  皇帝点头道:“那淳容华真的是无心的。朕不会责怪你,你快起来吧。”又问吴御医:“张良媛怎么样了?”

  “良媛小主无碍的。”他轻轻摇头道:“合叶香和西番莲混合……这种东西前朝有医书记载,是皇室中用来‘去母留子’的手段,前朝人将它唤作‘子母劫”。前朝宫廷律例,太子生母必须赐死,所以才有这一味yào。只是它的使用条件十分苛刻,必须日日焚香、不可间断,从怀孕时起一直到临盆,最终才会造成母亲血崩而死。像今日这般,良媛小主之前都不曾接触过,只是这一日一次xìng吸入大量香气,就只会造成晕厥罢了……若第二日、第三日都不再吸入,最后也不会殒命的。”

  张良媛闻言大松一口气,拍着胸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恰在此时,吴御医却突地眉头大皱,他的手指再次搭上了张良媛的脉搏。

  不约片刻,他猛然色变,惊骇地回身跪下道:“皇上!快,快请梁院判大人!张良媛小主这脉象奇异得很,小主吸入这香可不是一日两日了,从怀孕时起……不不,在良媛小主还没有怀孕的时候,就已经……如今小主已有三个月身孕,吸这香却是至少有四个月了!还好发现得早,若是再这么吸下去……”

  第十四章 张氏(2)

  吴御医话未说完,那堪堪轻松下来的张良媛再次bào发出一声凄惨惊叫。她滚在地上抓住了皇帝的衣袖,惊恐道:“皇上救命啊!嫔妾……嫔妾不想死……”又慌忙去抓吴御医:“吴大人,我到底如何了?你说我已经被这香熏染了四个多月?我……我……”

  一时间又是人仰马翻。皇帝一手将张良媛提了起来,面色十分难看。吴御医面上也是瑟瑟的惊惧,被张良媛抓着不得脱身,只好吞吐道:“良媛小主吸入这香时日已久……这‘子母劫’,关键不在于用量,而在于时间。四个多月的话,微臣估摸着,若从今往后都不再碰一丁点这香,良媛小主是不会有xìng命之忧的,只是,届时临盆怕是会难产……”

  张良媛嚎啕大哭起来。

  皇帝道:“‘子母劫’虽不伤胎儿,然而皇嗣虽重,张良媛也是皇室嫔妃。谋害嫔妃是宫规所不容的!此事朕会严查,给张良媛一个jiāo代。”

  “既然张良媛是日日吸入的,这‘子母劫’,怕就是被她带在身上的。”沉寂半晌的林媛再次开口了。她捂着手帕干咳几声:“张良媛,你检视一下你的贴身之物吧。”

  张良媛深觉有理,忙不迭地将首饰香包悉数摘了下来,请吴御医探看。吴御医挨个拿起来,放在鼻尖闻过之后又递给同僚们,众人一块儿将那些七零八落的饰品翻捡了个遍。他们看得很仔细,然而最后并无结果,吴御医皱着眉头道:“微臣什么都看不出来,这东西……怕是隐藏地太深了,气息也弱得几不可闻,臣等无能。”

  张良媛求救心切,若是今日找不出源头,那就意味着她今后仍会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携带‘子母劫’,下场就是个死字。她咬着嘴唇,最后灵机一动,伸手抓起所有佩饰猛地往地上砸去,一件一件地砸得稀烂才罢手。

  这一下,其中一件莲花翡翠串珠的手钏砸碎的碎片中,赫然出现了一点不寻常的深色痕迹。医官们立即俯身拾起它,只见这手钏上的所有翡翠珠子中间都是空的,里头被塞了些许褐色粉末。光论做工,将这翡翠掏空塞上外物,且不见一丁点的破碎痕迹,又在穿线的地方刻意收紧保证粉末不会露出来,这种做法堪称巧夺天工。

  医官们端了茶水过来,一点一点化开粉末,又放在鼻尖上嗅,甚至吴御医尝了一点在口中。如此折腾了一刻钟,吴御医终于道:“皇上,错不了了,就是‘子母劫’。这香料藏得太严实了,翡翠珠子做工精巧,外表根本看不出颜色的异样。用量也太微妙,足以伤身却连专攻医术的人都不可能闻得出来。”

  张良媛大哭的同时满面都是恐惧。她实在难以想象,这么要命的东西就日日夜夜毫无声息地被自己贴身佩戴着。

  “这实在是太歹dú了!”赵昭仪霍然起身,拉过张良媛的手安慰道:“可怜的,若不是今儿机缘巧合发现你体内含有‘子母劫’,你可不得戴着这翡翠一直戴到临产啊!淑妃和齐容华她们倒是你的恩人了。”

  张良媛唔唔咽咽地,闹着要皇帝给她做主,一壁气恨地将自己身后两个服侍的宫女揪了出来,拿过一面铜镜劈头盖脸地打去:“我素日的饰物都是你们收拾的!说,是哪个不要命的,将我的翡翠珠子给夹了芯了?它是我从家里带进来的陪嫁,除了我也只有你们俩能碰一指头,肯定是你们其中一个干了好事!”

  铜镜本就是沉的,张良媛下了死手,两个宫女很快被打得头破血流,凄厉地哭号不止。一旁拓跋弘看着不像话,才制止道:“够了。让慎刑司审问她们吧。”

  因着没有伤及皇嗣,皇帝不曾动大怒,也不想花太多的精力来查。倒是一旁的赵昭仪连忙道:“皇上,此等恶dú的宫女绝留不得。臣妾协助皇后娘娘掌宫,后宫出了这等事情,臣妾责无旁贷,臣妾以为,这事儿定要速速查清为好。”

  皇帝自己不想麻烦,看她肯出力,便点头同意。赵昭仪一改往日温良,伸手吩咐左右道:“将这两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拖出去打,若是不说就打死。再将她们在尚宫局的名册拿过来,去宫外找她们的家眷,一同捆了送进刑部大牢,最后若还查不出来,就全部以谋害皇妃的罪名处死。”

  这回赵昭仪可是出了个狠招。两个宫女挣扎着拖下去,拖到门槛的时候有一人撑不住了,张口道:“娘娘饶命,我说,我全说!就是静妃娘娘指使我做这些的……”

  于是这两人又被拖回来了。那宫女满脸是血,浑身抖得如筛糠一般,喊着是静妃的指使。

  一旁始终沉默的静妃终于绷不住了,她连忙跪在了皇帝身前大呼冤枉。赵昭仪自恃是掌宫的人,不理会位高于自己的静妃,只淡淡地问那宫女:“你老实说就饶了你家眷的xìng命。你叫什么名字?静妃是怎么收买了你?又用什么方法在良媛的手钏上动了手脚?”

  “奴婢……奴婢叫兰穗……”她扑倒在赵昭仪身前:“当初是静妃娘娘赏了奴婢千两黄金,又将奴婢的nǎinǎi接去了韦府,奴婢担心自己的nǎinǎi,就只好对静妃娘娘言听计从。其实奴婢根本就不知道静妃娘娘要做什么,若是知道了,绝不敢……不敢做这种害人命的事儿……”

  “行了,本宫只问你静妃是怎么jiāo代你的。”赵昭仪说着,一壁从袖中拿出两块宫牌jiāo给身侧的内监们,一块命令将刑部的官吏请过来,另一块让人去尚宫局里翻查记档,看是哪个宫的人最近取用过合叶香和西番莲这两样东西。

  “静妃娘娘……娘娘只是让奴婢将主子的翡翠手钏换掉,至于做什么,奴婢不清楚。静妃拿了一个和这手钏一模一样的一串,奴婢依命偷换了,几天之后静妃又将原本的那串拿了回来,又让奴婢给换回来。主子不怎么检视这些细碎的东西,偷换的那几天里就一直没发现。”

  赵昭仪听着点头:“倒是合情合理。”又转首看向皇帝:“皇上,您觉着呢?静妃换掉良媛的手钏,拿出宫去请能工巧匠来在里头塞东西,几日之后又换回去,最终良媛蒙然不觉。”

  “赵氏,你血口喷人!”皇帝还未发话,静妃已红了眼睛。奈何她病弱已久,争辩几句便气血上涌,抚着胸口又跌下去。皇帝瞥她一眼道:“静妃,朕倒觉得昭仪所言很是在理。”

  静妃一时百口莫辩,浑身颤颤地愣在当口。她发髻上的九尾凤簪子垂下的东珠都随着她身子的抖动而不住地震颤着。

  “可是……可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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