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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2 章

  他。告知你父,我现在神都城里或有麻烦,他知道该怎么做。”

  随琰又磕了头,藏好玉佩:“殿下放心。”

  房千岁一反平时的傲慢冷淡,欠身抚着书生肩膀宽慰:“伤还没好就劳动你一趟了。”

  房千岁一指进嘴舔了唾液,用龙涎在随琰脑门上飞快写了个【遁】字,随手往屋角梨花木架子的水盆方向一弹。楚晗惊异地看到,书生随琰把玲珑腰身一摆,猛地跃入水盆,倏然一转,溅起一两朵水花。

  水盆里水纹dàng开,这人已经不见了。水遁。

  这一天一夜折腾,这会儿才终于躲开周围所有怪鸟眼线鬼卫jiān细的盯梢,在廖宅里歇一口气。

  随琰刚一走,屋里终于就剩他俩,房大人撂下肩上的威仪和殿下的架子,一头扑倒在罗汉床上,眼一闭,腿一伸,就懒得动了。

  一秒变身成一条懒龙。

  楚晗从椅子上跳起来,也跃到床上,摇晃某人:“先别睡,你把话说清楚。带走承鹤的究竟什么大人物?你明明已经想出来了你不说!”

  房千岁从枕头里支棱出半个眼:“我也拿不准了,那个妖孽怎么会过来提沈公子呢……”

  楚晗:“谁家妖孽?”

  房千岁解释:“就是住在内宫深院里的,锦衣鬼卫背后那位最高指挥使。每天半盒九兽壮阳丹,一大把十髓养颜露,吃得天灵盖冒青烟儿,恨不得长出第三只眼六条胳膊,武功诡谲的一个怪物。”

  楚晗刚才在成北鸢面前左一个“指挥使”,右一个“指挥使”,其实完全不知指挥使是何方妖物,就没见过人影儿。

  房千岁对他说:“不用担心。先睡两个时辰,让我歇歇,想些对策。明儿一早,我们汇合小九他们,去探那个指挥使的虚实。”

  夜深人静,廊下灯火微摇,炕上水汽弥漫。

  房大人一路上没有闲着,确实非常疲倦。这一道上灭掉怪鸟鬼车,搞死廖氏兄弟,携着楚晗乔装打扮改头换面,骑了英招招摇过市,平趟北镇抚司,顺手又救下书生随琰,像是早有成竹在胸,运筹帷幄处变不惊,让楚晗着实另眼相看。他太喜欢这个人。他来之前还怕小千岁不讲昔日情分义气,进了自家地盘就不再管他与沈公子死活,抛下他回水府洞天逍遥快活去了。现在看这人劳心竭力在为他奔波,楚晗心里感动,以前还是误会对方太多了,谁说咱家小千岁是口冷心冷的人?

  陷得越深,对身边风吹草动就愈发敏感。楚晗盘问的口吻带一股酸气:“三太子,随琰也是你府上随从?还是给你焚香烹茶暖被窝的俊俏小童?”

  “长得还不错,你府上招募小厮是看颜值的?”

  楚晗一怒掰过房三爷的脸,把这人嘴巴捏成个鱼嘴:“姓房的,我这张脸想进你的宅子够刷吗。”

  “哈哈哈哈……”房三爷大笑,握住楚晗的手放在胸前暖着:“他可不能算随从,比随从高得多了。随琰公子是我白山玄冥左使的儿子,你以后千万别怠慢他。这种笑话就私下咱俩说说,别出去说。”

  “哦……”左使的儿子,不是论颜值招募的?楚晗把酸气稍微收敛了一下,好丢脸。

  他设想,小房子座下,就好比水世界里有个“白山教”,这小子是教主老大,手下规模也不能太寒酸,怎么也有两位光明左右使护驾,再有四大法王镇宅,分别统领千八百名虾兵蟹将吧。房千岁吩咐随琰拿了龙形玉佩离去,就已经在暗暗排兵布阵。

  房三爷眼神迷离,床笫之间露出外人绝对见不到的少年娇气,哼着说:“我累了……会伺候人吗……给我揉揉腿……”

  小千岁唇边含笑,一只脚去勾楚晗后腰。

  “你哪痒了?亮出菊花来,我给你挠。”楚晗哼道。

  小千岁眼神就是没安好心:“龙精的气息十二个时辰过后就要淡了。明儿你再出街,可就不够用,一股人ròu味儿都泄出来了。”

  “你家左使公子都闻出来,我浑身都是您龙躯上的春浆玉液,飘出十里,半月不散,你敢说你的味儿淡了?”楚晗已经可以抛开楚家门风回应调戏毫无羞耻感:“不然咱俩再练一趟?……”

  “不行了?不行就算了。洗洗睡吧三殿下,别怪我明儿早出街暴露身份拖累你了。”

  楚晗调侃对方。

  大懒龙滚向床里大笑,开怀畅快。

  房千岁灯下仰脸看着楚公子,攥着手,愈发觉着眼前人这么漂亮,温存体贴懂得进退,又不扭捏造作,着实招人疼爱。

  平生得一知己足矣。流落人间六十载终于尝到情爱的冷暖滋味,胜过灵界千百年的山呼海啸百兽朝拜,富贵繁华过眼云烟……

  楚晗给房殿下脱掉官靴,又骑上去捏肩捶腿挠脚心,修理对方一番。

  两人在一条炕上睡下,房千岁一条大腿霸道地压在楚晗身上。鬼卫制下这座波诡云谲的神都,深宅内院的一角,度过片刻的安宁,享受岁月静好,四目相对,摸着对方的脸,就渴望这样的日子能一直走下去……

  【第七话.后宫粉黛】

  第四十六章 驾鹤云头

  四天前,神狩界。

  沈公子过来了。

  傍晚的天空仍是瓦蓝瓦蓝,沉静如万尺深渊,清透如细瓷玉碗,倒扣在这片神都大地上。

  城墙上铜人力士排成四列八行的方阵,毫无智慧地机械式的来回踏步巡视。永定门箭楼角檐两侧各立一只人面鬼车,偶尔抖开大翅膀,诡诈的玻璃眼转动着监视四方。

  沈公子掉进来时候是砸在一堆黑皮囊上面,一个叠一个地,噼噼啪啪从天边一隅的黑洞空间里滑出来。

  噗嗤……

  卧槽你老子娘的……

  像是陷入了泥泞沼泽,沈公子睁眼扒开身边东西,猛地怼上一副黑皮囊五官模糊的面孔。那家伙没了ròu馅骨血,只剩一层黑不溜秋的皮,瞪着凹陷的大眼眶,视线虚无地望着他。

  这……是个……什么器物……

  啊啊啊啊啊!!!!!!!!!

  ……

  天边的能量场黑洞一开又一阖,转眼就关闭消逝了。沈承鹤跟那些黑死病不是走一条道进来的,却殊途同归,碰巧都掉在同一个地方。他当初没有进过大翔凤3号院,然而即便没掉过大黑洞,听也听说过。他听楚晗和房三儿讲过,那个黑洞是怎么吞人的。

  沈公子头个反应就想到,老子他妈这是“混歪了”,掉过界了。

  他转头再去找,晗宝贝儿呢,姓房的呢?哪还找得到那两人的影子。

  四周遍布黑黢黢的皮囊。黑球们蠕动着,不由自主地,向着荒野上唯一散发出温度活气儿的家伙爬过来了。

  神都城外风景如画的旷野上,传出沈大少爷声嘶力竭的哀嚎:卧槽啊你们别别别别爬过来不要跟着我你们为嘛都跟着我爬啊啊啊这地方好可怕啊!!!楚楚楚晗房房房房大爷姓房的老子喊你爷爷老子菊花不要了都给你房爷爷你快来带我走吧啊啊啊……

  沈大少爷的嚎叫迅速感动了苍天,五彩神鸟在云端围着他翱翔,鸣叫。

  不一会儿,收殓皮囊的铜人小分队就到了,推着数辆步履沉重的木车。青铜人cāo起大号铲子,一铲子就铲到黑不溜秋一身泥汤子的沈公子。力大无穷的青铜力士一掀,将沈公子也掀进囚车……

  没出半盏茶的工夫,神都宣武门箭楼内的瓮城一片大乱。

  城头上的青铜卫士混乱地集结,值夜的鬼卫校尉挥令旗怒指墙头:有个黑皮囊跳出囚车,竟然企图逃跑,抓住他!

  沈承鹤脑子也不傻的,一看这大木头囚车慢悠悠从裱着“宣武门”三个大字的城楼底下进去,直奔菜市口方向,进去肯定不会是好事,这就不能去啊。他跳出木头牢车,踩着墙缝石头蹬子三下两下爬上城墙。他仗着身高臂长姿势灵活,没有给进化了几万年的灵长类丢脸,像一头长臂猿似的蹿上了箭楼。

  危难时刻方显沈大少爷的英勇无畏,好歹也是下放到基层部队里,磨练熏陶几年出来的,身手不弱。

  他攀在城墙上,下半身凉飕飕的,胯上就套个白色平角裤头。

  那身潇洒的名牌风衣外套不知哪去了,原先穿的长裤也没了。可能是掉进来时能量场里风太大,把身上那层外皮剥掉了,就剩里面的衬衫马甲和裤衩。这时候无论喊楚晗还是楚珣,喊沈家楚家八辈祖宗都忒么没用了。青梅竹马的发小竟然也把他晾了,二十年哥们儿义气都他妈是假的,靠不得别人,只能靠自己。沈公子一双白溜糙毛大长腿在墙上发力,迈上箭楼的雉堞。

  墙头上青铜人列队集结,像一片青黑色乌云罩顶,向逃跑的jiān细涌过来。那些人面目模糊,没有任何表情,好像集体都中了邪,吞了蛊,被下了符咒,这时只听从鬼卫统一号令,根本不听他这等jiān细的胡言妄语。

  沈承鹤从一开始其实就逃不掉的。鬼车在上空盘旋,玻璃眼珠牢牢盯着他。

  人面怪鸟早就闻到令她们兴奋的人ròu气息。

  神都哪里钻进来一只老鲜ròu?

  一头鬼车盘旋着突然俯冲,冲向跨坐在墙头上挥舞长矛负隅顽抗的鲜ròu,上大嘴就是一啄。

  沈承鹤来不及提防,大鸟速度太快,直奔他个爷们儿的下三路要害,一口叼了他胯下的鸟。

  他被迫捂着裤裆与那只鬼车厮打,抵抗。鬼车一双吊睛血红眼,恶战中闪出jiān佞恶dú的红光,撩动双翅,看脸还忒么是一只母的。他气得骂娘,这长了一张丑陋马脸的母鸟,上辈子不知哪个没男人疼的小婊砸投胎过来的,专门下得断子绝孙嘴,就瞅准他没穿裤子的脆弱要害进行攻击。

  鬼车和青铜人两面围攻,可怜的沈大少爷势单力薄,弹尽粮绝,渐渐气力不支……

  沈大少在墙头大战鬼车时,不远处的天边,一只大鸟从西北方向厚厚的云层中跃出。

  那大鸟翼展辽阔,足有两三丈宽,尾羽华丽,如一朵七彩祥云就飘过来了。越飘越近,风雷之势,让城头站的人都辨不清翱翔的路线姿态。

  大鸟身背一只貂皮座辇,飞得雍容而稳健。

  座上男子头戴黑色帽冠,顺着鬓角垂下两缕翠羽丝绦飞扬在肩后,身披万支雀翎织成的大氅,坐骑之上只惊鸿一瞥,就乍现一世的风华。

  骑大鸟的男人,遥遥就瞅见挂在墙头与鬼车狼狈搏斗的裤衩男,嘴角冷笑出一声:“哼。”

  ……

  笑声毫无暖意,顺着风传到沈承鹤耳朵里,让他后脊梁汗毛倒竖发冷。

  他猛一回头,再一眼看到的,就是那头腹羽华丽的大鸟展开双翼从他面前袭掠而过。一只大手凭空抓下来,薅住他脖领子轻轻一提,他整个人轻飘飘地就两脚不沾地飞了起来。

  大鸟速度极快,翅膀一撩一合,就是一脚油门,直接十里路出去了。

  墙头上那些傻愣傻愣的铜人,再要仰天寻觅,就找不着人了,鬼车嘶叫着都追不上他们。

  “哪来的一副腌臜人ròu皮囊,呵,敢乱我灵界神都?也是找……死……”

  刻骨冰冷的声音钻入耳朵。

  沈承鹤是四仰八叉面朝天空的姿势。一只大手居高临下掐着他脖子,掐得他丝毫动弹不得。九天之上的狂风刮得他五官都扭曲了,面皮红如猪肝。他扭动身躯挣扎,睁眼看见的,就是坐辇之上身着一袭大红袍子,黑色官帽官靴锦衣卫打扮的高大男子。

  沈承鹤:“……”

  沈承鹤:“澹、澹、澹台少侠!……澹台少侠救我啊别扔我下去城楼上都是妖怪!!”

  骑鸟的男子一双眼是遮在面罩下面的,被他嚎得微微一愣。

  骑鸟男:“……你喊谁?”

  “你再喊一遍。”

  沈承鹤才逃出青铜人包围圈,惊魂未定冷汗淋漓,脑子就一大笸箩,哪认得清眼前人?他瞧见的,就是个锦衣卫官袍的古装cos制服帅哥,年纪脸型身材还都差不多,一个模子扣出来的。他口不择言喊道:“澹澹澹台公子,澹台少侠,敬亭帅哥,老子上回多有得罪,不该摸你非礼你,不该糙话调戏你,不该拿你东西不该乱动你佛珠,老子知道错错错错了哎哊我的妈嘞吓死你老公我喽,老公给你跪了,快让我回去吧……”

  “简直是……一派胡言。”骑鸟男神情深不可测,冷冷地质问:“你认识澹台敬亭?”

  “你一个凡间界过来的人,怎会认识他?你难道在哪里见过他?”

  沈承鹤:“呃……”

  骑鸟男:“澹台敬亭逃哪里去了?!”

  沈承鹤:“啊?”

  美男唇边浮出冷笑,是真正冷到骨子里的寒凉。这人慢条斯理儿一捋自己鬓角,问话不疾不徐,下手却毫无人xìng温情,照着他喉头就是凶狠一抓,直接抠出鲜血!

  沈大少爷凄厉的惨叫声阻进喉咙,两侧眼角迅速dàng出大颗大颗泪花,眼泪与血水一起飚飞风中。他都疼哭了,哭成一株梨花带雨,脖子青筋暴粗。这制服美男下手忒狠了,这哪是他喜欢的那个温柔内敛忍辱负重的澹台大美人儿?这人绝对不是……

  沈公子这方面才疏学浅,不懂内行,只看是个锦衣鬼卫就乱喊,都没仔细辨认对方衣着上精致繁复的细节。

  他眼前的人,大红色锦缎官袍,胸前手绘一条带须的五爪金龙,狰狞霸道。这是一条绣金蟒袍。

  官帽门楣上镶一颗万年陨翠。

  腰间一条玉带。脚上官靴是一双烈火金翅凤翎靴。

  这人怎么可能是澹台敬亭?南镇抚使澹台穿的是四品麻黄色飞鱼服,胸前是有翅的一条四爪龙,脚踏飞虎攒金靴,等级位份就差远了,远不如眼前人,无论衣饰或是坐骑坐辇皆尊贵奢华,神都上下无人能比。

  红袍的骑鸟男,眼神精细凌厉,赫然就发现他手腕上戴的物件,啪一下就给他撸下来。

  沈公子手上戴的,就是他心里惦记那大美人儿的一挂楠木佛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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