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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60 章

  的苦衷,所以,你不必一五一十的jiāo代,但我要知道真正的理由。”

  赵樽嘴角微抿,像是想说,可终是没出口。

  夏初七心里隐隐有几分猜测,见他还是如今,瞪他一眼,猛一把推开他的胳膊,像是好脾气都用尽了,语气添了怒气,“我实话告诉你好了。小十九快要八个月了,没有比他更重要的东西,你要让我放弃,除非你杀了我。若不然,不可能。”

  “阿七……”赵樽低沉的声音里夹着一丝涩意的沙哑,唤出他的名字,拖长的尾音氤氲在空气里,刺得夏初七心脏一跳,脊背都凉了。

  若非无奈到了极点,赵十九不会这般。

  对上他的眼,她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然后,听得他说,“若必须在你与孩子之间选择一个,我只能选你。”

  ~

  时逢盛夏,夜色凉爽。

  乌黑的夜幕下,皇城沉浸在一片宁谧之中。

  正心殿的书房里,灯火未灭。绣了牡丹富贵的大灯罩里,烛火似泪一般,流在烛台上,映着赵绵泽孤身一人的影子。离他不远的棋盘上,永远摆着那一局他没法子破解的棋。他面前的御案上,撂得高高的奏疏积于一处,诉说着贵为天子的无奈。

  一场东苑风波,对大晏朝堂的影响是深远的。平常百姓听上去,只是添一些笑料和话题,可对于皇帝来说,每一个可能干系朝政的事,都是大事。

  “陛下,起风了,天凉。”

  何承安低低说着,从桁架上拿过一件明黄披风,想要披在他的肩膀上,却被他轻轻格了开去,不耐的揉了揉额头,脸上凝如寒霜。

  “几更了。”

  何承安手顿在空中,“二更了。”

  二更了,她在做什么?已经熟睡了吧?她应当不会想他吧?赵绵泽看了何承安一眼,把披风接过来丢在御案上,目光望向灯罩,脑子却是一双笑起来弯月一般带着黠意的眼,还有她明明带着笑意,却处处显得倔强的唇角。

  可惜,他每日惦念着她,却无法阻挡她回魏国公府,也无法在大婚之前把她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掐算着腊月二十七这个日子,他眉心深皱。

  “陛下,洪阿记来了。”

  入殿禀报的人是焦玉,他看了一眼赵绵泽yīn沉的面孔,又不解地望向何承安。何承安努了努嘴,没有吭声,只是过去为他添了热水。

  焦玉了然地倒退着出去了,片刻之后,身着整齐甲胄的阿记轻手轻脚的进来了。微垂着头,她单膝跪拜在地。

  “卑职叩见陛下——”

  洪阿记是赵绵泽安排在楚茨院里看顾夏楚的人,他这个时候入宫,只能说明一件事情:魏国公府那头有动静儿,而且很严重,至少是阿记的职权范围内所不能处理的。

  赵绵泽回过神来,看着阿记低埋的头顶,握住奏疏的手心微微一紧,温润的脸绷了绷,方才放下奏疏,摆了摆手。

  “起来说罢。”

  阿记没有起身,仍然半跪在殿中。昏黄的烛火之下,他清秀的面色有一些苍白,手心紧紧捏着,良久没有动静儿。她非常清楚,这个东西呈上去之后将会带来的惊涛骇浪,一时之间,不免湿了手心。

  “为何不吭声?”

  头顶传来赵绵泽温润带哑的声音,阿记一惊,抬头时,目光撞上他微眯的视线,喉咙一紧,一种从心底深处扩出来的炽热感,把她的身子烧得有些僵硬,像被火燎了似的,她喉咙干涩,说不出话来,犹豫着,终是慢腾腾从袖子里抽出一个东西来,jiāo给何承安递给赵绵泽。

  “陛下,这是有人从楚茨院里传出的。”

  赵绵泽面色一寒,接过那张纸条只看一眼,像是被针蜇了屁股一般,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动作弧度大得把奏疏碰倒,散了一地。

  “为朕更衣,去魏国公府。”

  “陛下……”阿记的脸上,有瞬间的恐慌。想到楚茨院里那个女人,那个他监视了数月,也与她相处了数月的女人,心底一潮,突的有些不忍心。

  “陛下息怒,事已至此,万三思而行。”

  “阿记!”赵绵泽回头恨恨瞪他,几乎咬牙切齿的吐出几个字,“朕这般信任你,把最为紧要最为看重的事托付给你,结果……你是怎样回报朕的?朕让你查,你说没有,你一直说没有。可在这个时候了,你却来汇报——你说,你该不该死?该不该死?”

  一连两个愤怒的“该不该死”,听得阿记面色一变。

  但他似是没有太多恐惧,只是默默跪在地上。

  “卑职该死,请陛下赐死。”

  “那你便去死——”

  赵绵泽眸色如染烈火,恼羞成怒地瞪上他的眼。可只一瞬,他眸中那一份淡然,或说是解脱一般的释然,便让他猛地一震,僵硬了身子。

  几乎霎时,从阿记的眼中,他想起了夏楚那一双不羁的眼——不怕死,不屈服,不认输的眼。

  握紧的拳头缓缓松开,他的胸腔里,恼恨、愤怒、悲痛的情绪,慢慢变化,原本不可遏制的恨意被冲刷得一干二净。

  他能拿她如何?

  即便确认了,他到底又能拿她如何?

  脚步踉跄一下,他腿脚虚软,坐回椅中,一动不动。

  “陛下……”阿记咽了一口唾沫,目光微暖,“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急不得,保重身子为要,只有身子好好的,才有力量坚持下去,才有力量把自己从淤泥里拔出来。”

  赵绵泽微微一愕,突地抬头,看了一眼跪在殿中那个身着盔甲、身子瘦削的小个男子,那个跟在他身边已经很多年,但是他从未正眼认真注意过的清秀男子。

  “这句话朕有些耳熟。”

  阿记面上一热,单膝下跪,垂下了头。

  “卑职随口而说,僭越了本份,请陛下降罪。”

  “我没怪你。”赵绵泽幽幽一叹,声音仿若漏风,沉吟片刻,再说话时,目光已经从阿记的身上收了回去,透过那一道绣了牡丹的大红罩,看着里面红烛滴下的烛泪。

  “有一位故人,也曾与朕说过。”

  阿记低垂着头,没有应声。

  一股子穿堂风从墙角吹过,殿中似乎有一扇窗没有关严,突地“啪”一声,窗户开了,猛地一下击在窗棂上,敛住了赵绵泽的神色。

  他拿过放在椅背上的披风,俊脸上yīn影浓重。

  “备轿,朕要夜访!”

  ~

  已是二更天了。

  在烛火摇曳出来的光晕中,夏初七微微垂着头,有了困意。她拥被靠在床头,身子倚在软枕上,脑袋则靠在赵樽的肩膀上,细细的思量着他先前说的话。

  他则坐在她的身边,一只胳膊圈着她的肩膀,紧抿着嘴唇仿若老僧入定,深若古井的眸子盯着远处无风而动的烛火,眸底泛着一圈圈冷鸷的光晕。

  屋子里静谧一片,明明两个人坐在一处,有呼吸,有心跳,却空寂得好似无人存在一般,许久都没有声音。不知过了多久,微风舔过火舌,扬起帐帘,轻纱拂了夏初七的脸,痒痒的触觉,拉回了她的神思。

  “悖世之说,当不得真。”

  她坚持着自己的无神论。

  “道常不会说假。”

  他也坚持着自己的封建迷信。

  “不存于世,儿生母死这样的说法……我不信。”

  她再一次坚持的冷着声儿。

  “可你非当今之人,也是事实。”

  他有理有据,试图说服她。

  夏初七瞥他一眼,打了个哈欠,把沉重的脑袋轻轻靠在他胸前,小猫儿似的蹭了蹭,撒娇一般的动作极是亲蜜,可她的脑子里却是闷乎乎,晕沉沉,像放了几团重重的铅块。

  “赵十九,我是一个只讲科学的医者,我自己的身体状况,我晓得。我健康得很,小十九胎位也正,我一定可以平平安安生下孩儿的。至于那什么生了儿子,便悖了世,影响乾坤。还有那什么因我之情孽,害得帝星争霸,天下大乱,我……不敢不信,却也不想因此不要孩儿。”

  他低头,睨着她,没有说话。

  她懒洋洋抬起头,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赵十九,我是一个母亲。”

  赵樽捋一下她的头发,目光里有柔柔的光晕。

  “阿七,我只想要你,不想赌。”

  第一百零八次的jiāo锋之后,夏初七苦着一张脸,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样子似是轻松,可语气里怎么都无法压下那一抹沉重,“赵十九,你确定那个道常不是一个信口开河的神棍?那什么‘转世桃花,凤命难续’,确实不是你告诉他的?”

  “阿七。”赵樽抚着她的脸,“爷可时诓过你?”

  “这话真稀奇。”夏初七嗤了一声,半闭着眼睛,眼睛半阖着,有些睁不开,“从清岗县开始,你便一路诓着我,诓到京师,诓到滦河,诓到辽东,诓到漠北,诓到yīn山……如今再诓一回,也不是不可能。”

  赵樽一愣,哭笑不得,“爷便这么不可信?”

  夏初七瘪了瘪嘴,笑了,“我更信我的心。”

  “你心如何?”

  “小十九是真实存在的生命,我与他母子连心。我可以感受他的。他情绪不好,我知道,他撒娇耍赖我知道,他开心愉快,我也知道。甚至我在想……他是不是知道了他的父亲准备放弃他……他在难过了,所以今日才这般焦躁,一直踢我。”

  “阿七……”赵樽声音一哽。

  “赵十九,我们勇敢一点好不好?”夏初七目光定定看着他,“我向来只信,人定胜天。”说到此,她肚子里突地一动,里面的孩儿又胡乱的躁动起来,她微微一滞,快活地牵过赵樽的手拉向小腹,覆在隆起上面,“你摸,你快摸摸,我们的小十九他有反应了,他一定是听见了。”

  “阿七……”

  赵樽掌心很暖,很热,手臂却很僵硬。

  他腹黑高冷dú舌,可这时,却不善言词。

  为了保住她的命,却找不到合适的说法。

  他们的孩儿,他又怎会不想要?只不过,他是男人,关键时候,必须狠得下心来做最好的决定。

  面色微微一凉,他抚着小腹上的微凸,追逐着小十九的拳脚,阖眼片刻,突地抽离开手,猛一把抱紧她,把头搁在她的肩膀上,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颈窝,孤冷的目光,像一匹受伤的狼,嗜血地选择着一件伤心更伤己的路。

  “阿七,不能再拖,你赶紧写方子。”

  “赵十九!”夏初七微张着嘴,带着一丝无辜的恼意,与他四目相对,目光jiāo错,两个人四只眼,如同锋利的刀子在空中厮杀搏斗,谁也不服谁。

  好一会儿,夏初七软了心。

  “我与你的选择不同。若是要我在自己与小十九之间做选择,只能活一个,我宁愿是他,而非我。人总是要死的,我本就是一个悖世之人,既然难续生命,怎么也得为你留下一子半女,将来我不在了,你也好有个念想。若不想,赤条条来去无影踪,我也只是一抹灵魂,你总归会忘了我……”

  “别说傻话——!”他打断她。

  “赵十九!你不必再劝。”她再次打断他,把话抢了回来。唇角一扬,给了他一个灿烂的浅笑,然后,伸出手,轻轻捂在他的嘴上,眸光似水,却满是坚定。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最大的骄傲,便是为心爱的男人生儿育女。生命的延续便是爱情的见证,人是会死的,爱情却不会死,血脉也永不会消亡,千秋万代,永传于天地……”

  “你没得选择!”赵樽冷了面孔,握紧她的手。她却反手扣回去,仿若与他较量一般,与他十指并握,目光对视。

  两股不同的力量,不同的信仰jiāo流着,谁也没有说话。

  又一次面对生死的压力。

  不由自主的,两个人想起了回光返照楼。

  回光返照楼里那暗无天日的三日,是小十九来的地方。

  她轻轻一笑,压着声,另一只手抚上他的脸,“我们都是拣回来的一条命,又怎会怕死呢?再说,就算道常是一个当世高僧,咱也不必全信他,谁还没有一个算错的时候?”

  赵樽眉头打着结,“爷如何能用你去赌?”

  “这不叫赌!”夏初七笑了,“就算我没了,我们还有孩儿,没有输赢的事儿,你不必这样纠结。”

  他唇角一冷,“没了你,我要孩儿何用?”

  听到他这般说,夏初七不免暖了心。

  对于一个封建思想的男人来说,传宗接代的子嗣,一定是比女人更为紧要的。看过太多旧社会为了儿子不要女人的桥段,赵十九对她的好更是弥足珍贵。也正是因为此,她更需要一个孩子

  喉咙紧了紧,她垂下手臂,搂紧他的腰。

  “赵十九,你依我一次,好不好?”

  “我做不到。”

  “那你就能做到,亲自杀死自己的孩儿?”

  长久的沉默之后,他冷冷闭上眼,“若为你,我可以。”

  “我不会同意。”

  “你必须同意。”

  夏初七哽咽着,头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怦怦”的心跳声,说不出是难受还是压抑的情绪,笼罩了心脏,蔓延了四肢百骸,痛得几近窒息。

  他们只是想在一起而已,他们只是想要一个孩儿,一家人快快乐乐生活在一起而已,他们不主动害人,不杀人,不整人,怎么就悖了天道,怎么就扰了lún常?

  她叹,“你这些天没过来,一直在考虑取舍?”

  “不。”他道,“我只是考虑要如何对你说。”

  原来是这样。在道常忍不住找到魏国公府来劝她放手的时候,他一定早就找过赵樽了吧?或许道常大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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