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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3 章

  消停的,有了个他凭空多了许多事情,虽有rǔ母丫鬟,可到底也不能放心,总还是要自己看顾着才安心了。像你们如今这样最好了,小夫妻两个人想做什么做什么,不用被孩子绊住了脚。”

  “姐姐又说这话,当初生了贤哥儿时喜得都不知如何是好了,现在又来说这个。”明姜才不会把这话当真呢,心知安四nǎinǎi只是随口抱怨罢了。

  安四nǎinǎi嘻嘻一笑:“我是先给你提个醒,免得你事到临头手忙脚乱。说来咱们女子镇日养于后宅,顶天的两件事也就是相夫教子,相夫我是没那个本事了,如今看来教子竟也勉强,有时自己静心细想,都觉自己无用得很,竟白长了这么大年纪。”

  明姜听了这话一时心有所感,竟就此怔住,好半天也没答话,安四nǎinǎi看她脸上呆呆的,就拉了拉她的手:“想什么呢?”

  “在想姐姐的话。”明姜回过神来,笑着答道,“觉得姐姐刚才的话甚为有理。”

  安四nǎinǎi“嗐”了一声:“我不过随口胡说,你还真放在心上!人这一辈子啊,长短不知,过一天乐一天就完了,无须想太多,我那都是闲来无事的矫情,你就别想了,啊哟,到了婶婶家了。”

  明姜顺着安四nǎinǎi掀起的车帘一角向外看,果然到了胡家门外,车子行进胡家院里,她们两人刚下了车,胡太太携着两个儿媳fù也已经出来了,几个人寒暄了一下,各自登车,出门向北往北姑庵行去。

  今日的天气算不得顶好,有薄薄的雾笼罩着小城,不过因为天已经暖了,路上行人倒不少,走到蓬莱县郊的时候还能看到田里劳作的农人。安四nǎinǎi靠在明姜旁边,跟她一起往外看,嘴里问道:“妹妹可在乡下住过?”

  明姜想了想,问:“新城可算乡下?”

  安四nǎinǎi咯咯咯的笑了:“妹妹又拿我开心,新城是县城,如何还能算乡下?不过妹妹生长在平江,新城和平江一比确实算得乡下了。”

  “那就没有了。”明姜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其实平江也是个小城,比济南府小得多,只是人烟稠密,往来客商也多,显得繁华一些。”

  安四nǎinǎi有些向往:“也不知我这辈子有没有那个命去江南走一遭,总听人说江南多好多好,可惜不曾亲眼见过。”明姜就给她讲了讲自己小时候在平江的生活,着重讲了吃的和玩的,把安四nǎinǎi听得神往无比,到北姑庵要下车的时候还有些意犹未尽。

  几个女人下了车进了庵堂,先去菩萨跟前上香祝祷,然后由庵里的姑子陪着在庵里走了走,看了会儿花,胡太太要听姑子讲经,两个儿媳fù要陪着,于是只剩明姜和安四nǎinǎi继续在庵堂里漫步。

  “我总想不通,为何我娘和婶婶她们都那么爱听姑子讲那些因果循环的事,我娘更甚一些,在家无事就自己抄经书,所以我和我几个姐姐都觉得我们不是她亲生的。还是后来才听我rǔ母说,我娘年轻时的脾气和我们姐妹是一般无二,和爹爹一言不合动起手来的时候也有,直到她最后一次有孕,因为和爹爹吵闹掉了那个孩子,从此就改了xìng子,再也没和爹爹吵闹过,除了照顾我们姐妹兄弟,就只一心吃斋念佛。”

  明姜还是第一次听安四nǎinǎi提起这事,她不知道该怎么样反应合适,一时没有答话,安四nǎinǎi似乎也没要她答话,她只坐在石凳上仰头看着头顶的梨花:“我出嫁前一晚也是和娘一起睡的,她塞给我一本心经,让我每当怒火高涨时就打开来看看,还让我莫生闲气,说人生来就是来受苦的,女人更甚,只把苦难当修行吧。”

  说到这里安四nǎinǎi忽然转过了头,看着明姜问:“妹妹,你说咱们真的就是生来就要受苦受难的么?入轮回就是来受罚的?”

  明姜看着安四nǎinǎi的眼睛,绽开了一缕笑容:“如果当真是受罚,这罚也太轻了些,人生一世固然苦难相随,可总也有不少欢欣之事,其实早上姐姐说得极好,这一世长短不知,只过好当下的日子就是。”

  安四nǎinǎi也笑了:“正是这话,所以我就把那心经锁了起来,每到怒火高涨的时候也不用心经,只要我想起我娘的面容,就能慢慢平息下来了。所以我也不耐烦去听她们讲那些好人有好报的故事,不外是哄着你布施给她们罢了。”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闲话,就有姑子来请她们去吃午膳,北姑庵常招待富贵人家的女眷,所以斋菜倒还算精致,几个人吃了饭,在静室里歇了一会儿,又一起出来上车回家。回去的时候安四nǎinǎi还是和明姜坐了一辆车,拉着她嘀咕:“果然如我所料,我婶婶又布施了银子给她们。”

  明姜一笑:“求个心安也好。”

  “有这银子不如自己出去做场善事。”安四nǎinǎi还是不以为然,“养着她们算什么善事了?”

  明姜拉了拉她的手:“这刚出了庵堂,你就议论人家出家人,这可不好,仔细给菩萨听到。”

  安四nǎinǎi吐了吐舌头,又捂了嘴:“不说就不说。”她虽不喜欢姑子,对菩萨还是敬畏的。安四nǎinǎi是个爽朗xìng子,想到什么说什么,说完了也就过去了,不放在心上,明姜却不同,当下虽然也劝了安四nǎinǎi,等回到家以后却忍不住回想,渐渐越想越深,整个人都想的有些痴了。

  她想起当年常顾在学堂里引发的那场讨论:为何读书,读完书能做什么事。那时自己答的是读书很有趣,可完了呢?祖父和父亲用心的教导她这么多年,到最终读书只是个消遣?杨先生身体不好,这么多年只收了自己一个弟子,并没有因为她是女子就敷衍,几乎是倾囊相授,可自己学好了又如何?现在画画儿不也就是个消遣?

  也许这就是世间女子的宿命?无论曾经学过什么,会什么,末了都是关在一个院子里,每日等着夫君回家,好一些的能相夫教子,若是不被夫君尊重的,也只能勉强教教子了吧?就像安四nǎinǎi的自嘲一样,白长了许多年纪。

  那么祖母和母亲都是怎么过了这些年的呢?她们也曾像自己今日这样困惑过么?可也曾有过一丝不甘心?祖父曾经给她看过祖母年轻时写的诗,辞藻绮丽,诗风清新,明姜自忖是无论如何比不上的,可是她从没听祖母提过她会写诗。

  母亲写得一手端正颜体,虽不脱女子字体的清秀,却也柔中带刚,堂堂正正,可以说字如其人。可那又怎样呢?不管母亲练了多少个春秋才能有那一笔好字,终究只能用在记账上面罢了。

  祖母生养了五个儿女,一片心思都在祖父和父亲他们身上,恐怕是后来再没有心思去想诗文。至于母亲,这些年来更是颇为辛苦,要帮着父亲打理家塾和书院,还要照管自己兄妹,估计也没有心思练字了。难道女子这一生真的就只能是为了丈夫和儿女而活吗?

  作者有话要说:前阵子基友练手做封面,就做了这个,贴出来大家看看如何

  133无解

  想不通,晚饭也吃的食不知味,她没什么精神,丫鬟们自然不敢出声,明姜倚在窗边发了一会儿呆,让蝉儿侍候着她沐浴安歇,躺到了床上却没有睡意,只是睁着眼睛继续发呆。

  原来自己还是没有想明白的,当初未嫁时只想着能像在家里那样无忧无虑的过日子就好,可却没想过当有一天自己长大了,也会觉得这样的日子乏味,尤其是当男人有自己的事业要出去努力拼搏的时候,剩下自己一个人关在四四方方的院子里,更会觉得是在虚度光yīn,空负流年。

  可是又如何呢?这世道也没有女子出去抛头露面的道理,别说自己并没什么大志,就算有大志又如何?难道自己还能出去像男子一样闯?在这个男子为天的世道里,哪有女子可以施展的地方?即便是史书里那些奇女子,如吕雉、武后之流也都是借了男子的力,才能大权在握,且死后免不了要被后人诟病。

  唉,睡吧,不要想这些虚无缥缈的事情了,人人都是这样过日子的,难道我便不能?明姜心里暗叹,强迫自己闭上眼,培养睡意。

  接下来的几天明姜都懒懒的,虽然觉得多想无益,可越不让自己去想,越会不由自主的去想,若是自己生为男儿,此时会在哪里,做些什么。是不是也会像两位兄长那样,有自己的抱负并一直为之努力奋进?

  她变得不爱呆在屋子里,常常到院子里坐在秋千上看着头顶的天,有时晴,有时雾,有时有厚厚的云,明姜只是这样一直看着,常常一坐就是大半天。

  蝉儿有些担忧,劝她:“nǎinǎi在家里觉得闷,不如去安四nǎinǎi那里坐坐?”

  明姜摇头,也不答话,蝉儿又劝:“不然我们陪着nǎinǎi玩会儿牌?”依旧是摇头不答话,蝉儿真的有些急了,去跟金桔商量,看怎么能劝劝nǎinǎi才好。

  还没等她们想出个好法子逗明姜,却有信使上门送来了从平江来的信。蝉儿一喜,大舅爷来信必定会说些有趣的事,nǎinǎi看完自然就能开怀起来了,她把厚厚的一叠信亲自送到了nǎinǎi手里,不料nǎinǎi打开来看了两页,竟渐渐红了眼眶,接着就涌出了眼泪。

  蝉儿吓了一大跳:“nǎinǎi,怎么了?可是家里有什么事?”递了帕子给明姜擦泪。

  明姜接过来胡乱擦了擦眼睛,又继续往下看信,一边看一边问:“随信来的东西呢?”蝉儿回头,小蛾赶忙递了个包袱过来,蝉儿把包袱放到明姜跟前,明姜打开包袱一看,见里面果然都是信上提及的一些手稿和画轴,然后又捡起信来再看。

  几个丫鬟见了她的模样都吓的够呛,以为平江真的出了什么事,一个一个都屏气凝声,只偷偷打量明姜。明姜越看信泪掉得越快,最后把信一折竟掩面哭泣了起来。蝉儿赶忙过来哄,又让人去请金桔,自己还要跟明姜问端详,问了好半天,金桔都来了明姜也未答话。

  “nǎinǎi这是怎么了?信中说什么了?”金桔走上前,让蝉儿几个先出去,自己扶着明姜轻声问道。

  明姜转头扑进她怀里:“金桔姐姐,杨先生过世了。”说着痛哭起来。

  金桔也是一惊:“怎么这么突然?杨先生跟咱们老太爷年纪差不多,说来也算高寿了,姑娘节哀。”揽着明姜劝了好一会儿,明姜才渐渐平复下来。

  她擦了擦眼泪,又拿起严谦的信看了一遍,严谦信中说杨先生这两年身体就不好,去年冬天的时候一直缠绵病榻,他上门去探望的时候,杨先生曾拉着他殷殷嘱咐许久,说若是自己熬不过这一次,就让家里人把自己的手稿和画作都整理好了给明姜,他这一生只收了明姜一个学生,些许笔墨算是留个念想。

  本来杨先生一直撑着过了年,大伙都以为没事了的,不料上个月一场倒春寒,他染上了风寒,只撑了几日就不行了,严谦得知消息去看的时候,杨先生已经咽了气。杨太太遵从先夫遗命,将杨先生留下来的手稿和画作都jiāo给了严谦。

  严谦帮着cāo办了丧事,杨太太办完丧事要带着儿子回娘家去投奔父母,也是严谦帮着雇了船北上,又遣了妥当家人相送,还额外给了盘缠,算是替明姜尽了心意。

  明姜这几日本就心思杂乱,乍然一听噩耗,实在难以自持,足足伤心难过了好几天。等精神好些了,才开始整理杨先生的手稿,又把那些画作一一打开来看了,有些年久的则请人重新去装裱。手稿她一一的看过,又按着内容分类,其中有诗有词也有文,等她全看过了一遍之后,才知道原来杨先生那样洒脱的人,心中竟也深以壮志未酬为憾。

  于是常顾回到家的时候,看到的不是自己臆想中那欢喜的飞奔来迎接的小妻子,而是一个伏案忙碌的小学究明姜。“忙什么呢?”他进院的时候特意不让人声张,就是想偷偷进来给明姜一个惊喜,所以直到常顾走到明姜的书案跟前,明姜还不知他已经回来了。

  明姜吓了一跳,手中手稿脱落,抬头一看竟是常顾回来了,“你怎么回来了?到一个月了吗?这些人,怎么也不叫我一声!”说着站起身来。

  常顾份外委屈:“怎么你说得像是十分不想我回来的样子?虽没到一个月,也二十四五天了,你就都不想我么?”

  明姜终于露出这些日子以来最真心的笑容:“谁想你!”绕过书案走到常顾跟前仔细打量他,“又黑了这么多,身上还一股鱼腥味,你们出海打渔去了?”

  常顾却再管不了那么多了,直接展开双臂将明姜抱在怀里,还抱得她双脚离地转了一个圈,“没良心的小丫头,亏我天天在船上记挂着你,竟敢说不想我!”

  想来船上沐浴不便,他身上的味道并不好闻,可明姜倚在他的怀里却不由自主的欢笑起来:“真的?天天记挂着我?”看见常顾点头,她也终于抛开矜持踮脚在常顾脸上亲了一下,亲完还嫌弃,“真黑!快回房去沐浴更衣!”

  “再沐浴也白不回来了!海上的日头比陆上的还烈,哪有不晒黑的!”常顾揽着明姜一起出了书房,往正房里去。

  明姜一路上不停的吩咐下人:“小蛾去厨房要热水,再让王妈妈晚上做几个好菜,二爷想吃什么?”

  常顾笑眯眯的:“吃什么都好。”

  明姜就自顾吩咐:“那就去买只鸡回来杀,做个人参鸡,咱们菜地里的小菜正可摘了清炒一盘,要有新鲜的笋也放点子ròu丁炒一炒吧。”小蛾答应着去了。明姜又叫蛛儿去给常顾找换洗衣服,看着水还没来,就问常顾:“那张大人怎地提前放你们回来了?”

  常顾一直看着明姜忙前忙后,颇为惬意,听明姜问才笑着答:“再不下船,张大人就要赔上老命了。”原来张立上船以后,一开始还好,过了七八天的时候,海上忽然起了风浪,他就开始晕起船来,众人都劝他,要先送他回来,他却不肯,也不放心旁人督军,硬是撑了十几天,到这几天眼看着cāo练的成果还不错,他也实在撑不了了,才下令返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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