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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

  夜。自个儿却也慢慢觉得,妹妹紫依实在是太不够意思啦,好说歹说,她如今总是王府的大丫头。可是这些年里,虽然说接济,却也从来没有一次超过十两银子的,哪像人家白小云的表妹似的那么大方呢?念紫菱想了这些,便觉得是妹妹紫依的不是了。虽然紫依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让她没事千万别去王府找她,但是她想来想去,决定明个儿一大早起床,就去王府找妹妹,委婉的把白小云的表妹接济白小云的事儿给她说说,看看她念不念姐妹之情,接济不接济自己。

  早上的时候,念紫菱一大早就起来,穿上自己最好的那件紫红青缎纱的衣裳。这件衣裳,还是凌家没有没落的时候,凌双德陪她去买的。凌双德睁开眼睛,见妻子打扮成这个样子,说道:“你一大早的,发什么羊癫疯?现在都是冬天啦,你居然穿上夏天的衣裳,你不知道冷暖哪。”念紫菱被丈夫这么一说,自己心里也觉得确实有点那个,可是实在找不到一件像样的冬天的衣裳。万般无奈之下,只好硬着头皮跑到白小云的家里,去和白小云借了一身。她好说呆说,白小云还把她抢白了一顿,才勉强同意了借给她。

  当念紫菱穿上白小云的川绣织缎的衣裳时候,自个儿也觉得腰板硬朗起来。她的丈夫凌双德也破天荒的把她夸奖了一次。她心中十分得意,连早饭也顾不得吃,就直奔恭晋王府而来。

  在这之前,念紫菱也来过王府几次,找过念紫依,可是每次,都是找守门的门童通报一声,念紫依出来,两姐妹匆匆叙话,然后念紫菱就离去。但是今天就不同啦,今天是念紫菱来恭晋王府走亲戚,她觉得自己个儿说话的声音,都比以前要高三度。

  恭晋王府门前的石狮子,气势非凡的凛然而立。六个侍卫分成二列,一字排开,手中执着武器,面无表情守着王府。平日里一直给念紫菱传话的那两个门童不在,念紫菱一时有些心虚起来,但是她想想白小云的脸色,立刻又觉得充满了勇气。她走到离王府还有十几步远的时候,已经有个侍卫对着她吆喝道:“什么人?王府重地,岂是你可以乱闯的?”念紫菱吓的哆嗦了一下,忙硬着头皮说道:“各位官爷,烦劳你们帮个忙,我是来王府看我妹妹的。我妹妹叫做念紫依,是跟着王妃的。”守门的侍卫听说她的妹妹是王妃跟前的红人念紫依,顿时又客气起来,说道:“原来是紫依妹妹的姐姐。那好,请你在这儿等着,我们就去通报去。”当下,就有人进去通报。念紫菱叹了口气:看来今天又进不了王府了,只能这么在外面匆匆和紫依见一面。

  她正这么想着的时候,那侍卫走了出来,说道:“念大姐,紫依妹妹现在陪着王妃在小郡主那里叙话,没有人敢去打扰。青萍姐姐说,让你进去等着吧。”念紫菱听了侍卫的话,一时又兴高采烈起来,忙说道:“谢谢侍卫大哥,谢谢侍卫大哥。”当下由侍卫引着,念紫菱来到锦绣居。

  穿过王府重重叠叠的回廊,看到四处的假山清池,奇花异草,她觉着自己的眼睛都不够用了,还有几次,因为看得太痴了,几乎要跌倒在地,多亏的那侍卫扶住了她。她却不知道,当她进王府经过风荷居的时候,风荷居的外面,有一个白衣素裙、身子羸弱、相貌清秀的女子,正露出微微的笑意。这个人,自然就是宛思了。这个计策是她一手设计的,她算准了今天念紫菱必然来王府,所以故意劝小郡主和王妃修好。小郡主也正为父王迷恋西宋女子叶翩翩的事情,心怀不满,虽然她心里也不满意王妃,却也还是勉强同意了。紫依是个识大体明道理的人,自然知道小郡主在保住石丽卿王妃位子这件事上的分量。因此,她又在石丽卿面前好说歹说,石丽卿终于同意了和小郡主暂时修好。为了表示诚意,她就答应了小郡主的请求,带着紫依来风荷居看望小郡主。宛思把她们安置好后,就以透透气为名,走出风荷居,等着念紫菱来到王府。果然被她等到了,虽然她没有见过念紫菱,可是见到她第一眼的时候,立刻把她认出来了。虽然她年龄偏长,看起来土里土气的,十分市侩,可是眉眼之间,和念紫依仍然还是很有肖像之处。

  念紫菱却想不到,从白小云所谓的表妹,到现在她进王府,都是宛思一手安排好的。此时,她的心中,正说不出的得意兴奋。就在她仍然有些恍恍惚惚的时候,侍卫说道:“念大姐,锦绣居到了,劳烦你自己进去吧。”念紫菱答应着,那侍卫就离开了。

  念紫菱正打量着雕栏玉砌的房子,这时候,冷不防有个人走出来,笑着说道:“是紫依妹妹的姐姐来了么?还不快请进来坐坐,都是自家姐妹,不必客气。”随着清脆玲珑的说话声,一个穿着水碧色衫子的女子,飘然而出。

  第22回 紫菱之死

  念紫菱见了那女子,知道是方才侍卫口中的“青萍姐姐”,于是说道:“青萍姐姐有礼啦。”那女子原本是笑容满面的,听了念紫菱的话,脸上的表情,忽然僵硬了一下,但是又立刻重新堆起笑容,说道:“姐姐便是紫依妹妹的姐姐么?能够见到你,当真好的紧呢。”但凡女子,最忌讳别人说自己个儿年龄大,那念紫菱年纪原本就比青萍大些,又没有青萍保养的好,比起青萍,自然是远远不及的,但是她一见了青萍的面,先喊了一声“姐姐”,已经让青萍心中十分不悦了。青萍因着她是念紫依的姐姐,紫依又深得王妃器重,才没有说什么。

  念紫菱有些拘束道:“我是来找紫依的。”青萍说道:“紫依妹妹今个儿忙着呢。念大姐不妨在这里歇息一会儿,等她回来吧。”紫菱答应着,就坐了下来,但是眼睛却忍不住四处瞟。心里说道:“果然是王府,气势非凡,看起来就跟皇宫仙境一般呢。”青萍原想着是紫依的姐姐,定然也是一个很不得了的女子,但是她一看到念紫菱那种小家子气的样子,打从心底里就不怎么待见她了。

  念紫菱却也不以为意。正在这时候,忽然有丫鬟来报,说道:“王妃回来啦。”紧紧着,珠帘大开,一群丫鬟婆子簇拥着一个女子而来。念紫菱抬起头看望去,只见那女子彩绣辉煌,恍若神妃仙子: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项上戴着赤金盘螭璎珞圈,裙边系着豆绿宫绦,双衡比目玫瑰佩,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Ё袄,外罩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身量苗条,体格风骚,粉面含春威已露。心里明白这就是王妃了。她暗自想到:原本以为这王妃已经很老啦,却没有想到这般年轻,却不知道石丽卿原本是保养的及佳。

  这时候,紫依已经看到了姐姐念紫菱,她的面上一时有些不好看起来。王妃却自然也是看到了的。她满目威严,问道:“这个丫头是谁?怎么平日里不曾见过的?”青萍还没有发话,紫依已经抢上前来,跪下道:“启禀王妃娘娘,她是我的姐姐紫菱。她不懂得礼仪,居然贸贸然然来到王府,还请王妃恕罪。”恭晋王妃原本见了念紫菱,心里有些不畅快,却又听说是紫依的姐姐,当下笑了笑,说道:“原本是紫依丫头的姐姐哪?自家亲戚,常来走走也是应当的。丫头不必太介怀啦。”

  紫依忙拉着念紫菱的手,让她跪下来给王妃请安。念紫菱这才跪了下来,给王妃见礼请安。

  紫依向来是恭晋王妃最得力的人,她当下说道:“不必拘礼了。紫菱既然来了王府,就在这里让紫依引着好生耍耍吧。想要吃什么,玩什么,尽管说就是,不必客气才好。青萍,我那里有几件做了没穿过的绸缎衫子,你都取了过来赏了紫菱吧。另外,拿几个金银馃子给紫菱带着回去过日子。赶紫菱走的时候,传我的命令,赏一千两银子给她吧。”王妃话刚说完,青萍已然答应着。紫依的面色十分难看,也忙跪下来谢恩。

  念紫菱听说要给她一千两银子,心里想:“果然是王妃,出手就是大方。等到回去一定要好好和白小云炫耀一下才是。她同时心里又有点埋怨妹妹紫依为何不许自己早点来王府。

  等到王妃走了,紫依这才问紫菱道:“姐姐,你今个儿怎么来啦?我们不是说好了不来王府的么?若是有什么事儿,可以把我叫出去说啊。”念紫菱说道:“我原本是打算把你叫出去的,可是侍卫说你不在。”

  这时候,青萍在边上说道:“紫依妹妹莫要责怪紫菱姐姐才好,是我让侍卫们把她带进来的,毕竟紫菱姐姐是你的姐姐,总不好一直教她在外面候着呢。”紫依只得笑了笑,无言以对。

  紫菱又说道:“妹妹,你干嘛不愿意么?王妃娘娘不是也说,欢迎我在这里呆几天的么?自家亲戚,原本是应该常常走动才是,若是不常走动,难免就生疏了呢?”紫依听了,又好气又好笑,说道:“姐姐,哪个跟你是亲戚?我是你妹妹,可是我在王府,只不过是一个丫头罢了,你来王府走什么亲戚,白白教人笑话了去!”

  紫菱听了这话,一时也生气起来,说道:“妹妹,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头在想什么么?平日里你回家去,都是十两八两的银子给我。可是我以来到王府,王妃立刻赏赐了一千两,你莫不是心里觉得妒忌吧?你平日里在王府里,吃的好,喝的好,只是不知道姐姐我过什么日子哪。你是我妹妹,你是王府的人,我现在粘粘你的光,难道也不成么?”念紫菱越说越是生气。

  青萍平日里见着念紫依聪明伶俐,原本以为她姐姐也是伶俐可人的,却不曾想到原来是这般混账,当下讪讪告辞离去,只留下她们姐妹二人口角。

  紫依说道:“姐姐,并不是我不肯让你来王府,只是你想想,王府里一共有多少个丫头?若是每个丫头的家里人都来王府里走亲戚,王府成了什么样子?况且,这王府里危机重重,你又什么规矩也不懂,若是一不小心得罪了什么人,惹来杀身之祸,那可如何是好?到时候别说是我,便是请来王妃娘娘,也未必可以救得了你!”

  念紫菱抢白道:“妹妹,你莫不是嫌弃我不懂规矩,丢了你的人吧?爹妈很早就死啦,若不是我辛辛苦苦拉扯你,还有今日的你么?却没有想到,你如今攀上了高枝,就把姐姐给忘记啦。”紫依听得姐姐这么说,心里只觉得一阵心酸,当下也不说什么,只得忍气吞声,好言安慰姐姐。

  晚上的时候,念紫菱非得要在王府中留下来,紫依无奈,只得答应。王妃知道这件事儿后,就拨了一间房子给她。念紫依只觉得欢天喜地,说不出的畅快得意。

  夜间,她躺在床上,怎么样都睡不着。只是觉得心里说不出的感觉。她想:恐怕是兴奋的吧。今日里从前没有吃过的,喝过的,耍过的,见过的,都统统吃过喝过耍过见过了,真不枉活着这一回啊。就这样一直到了外面响了三更的梆子声,念紫菱仍然是半点睡意也没有。

  就在这时候,她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在吹笛子。那笛子的声音,如慕如泣,如咽如诉,念紫菱虽然是对音乐全然不懂,却也听得心里头一阵恍惚。

  过了一会儿,笛音忽然急骤起来,念紫菱觉得整颗心,也随着笛子的声音,砰砰作响,跳的厉害。

  这时候,她用力睁大了眼睛,因为她忽然发现她的面前,有什么东西在明晃晃的。她抬头看去,心里只觉得迷醉了,因为她发现她眼前的,满是明晃晃的金子银子和珠宝玉石。她这一辈子,都没有见到过那么多的金银财宝。

  她连忙从床上爬了起来,走下床去,朝着那一堆金银珠宝走去。此时此刻,她心里再也没有别的想法,只是希望可以把那些金银珠宝尽情抱在怀中。她边走边想:这一下子我发财啦。我把这些全都装到一个大口袋里,带回去给白小云看,肯定要羡慕死她。等我有了这么多钱,我一定要开一间很大很大的酒楼,然后再开一家很大很大的钱庄,到时候,整个西安城里,就是我最有钱啦。到时候以前看不起我的人,见了我,也要低着头,叫一声紫菱夫人,到时候我是理都不理她们,让她们为我提鞋都不要的。念紫菱越想越觉得得意,越想越觉得兴奋,只恨不能立刻把金银财宝尽揽怀中。

  她向着哪些金银财宝走了好几步,可是发现离那些财宝并没有越来越近,反而是越来越远了。那些金银财宝就像生了脚一般,自己慢慢往后退去。念紫菱只是觉得心里急的不成,忙加快了步伐去追逐那些金银财宝。

  她东拐西拐的,自己也不知道追了多久,可是始终追不到。这时候,她忽然发现前面有一扇门,那些金银珠宝自己都仿佛生了脚掌一般,跳到房中去了。念紫菱心有不甘,快速跑到房子门前,用力把房门推开。这时候,她看到眼前有一张大床,而那些金银珠宝,就在床上散发处耀眼夺目的光彩。

  念紫菱只觉得整颗心都要跳出来了,想到这些财宝都是自己的,她就觉得难以言语的兴奋。她原本推门的时候,是很大声很大声的,可是此时此刻,却变得十分小心翼翼,只是唯恐一不小心,那些金银财宝就消失了。

  她蹑手蹑脚的往前走,走到床前,她看到那些金银财宝离自己越来越近了,就猛地扯开帘子,对着那些金银财宝猛然扑了过去。

  就在这时候,只见寒光一闪,念紫菱只觉得肚子上一凉,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血,从她的肚子里流了出来,大片大片的淌在地上,触目惊心。她的肚子上,原本是chā着一把剑的,可是她在最后的一刻,猛然用力把剑拔了出来。她原本是不必死的那么快的,可是她一拔剑,她肚子里的什么鲜血、肠子都跟着出来了。

  她到临死的时候,也许都没有弄清楚自己是怎么会死的。也许,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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