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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

  几步,低下头小声说:“陈念,我上次也见过这个人。跟了你一路。”

  “啊?”

  “别回头!”

  可陈念已经回头,一瞬间,李想抓住她的手,道:“快跑!甩开他!”

  陈念惊讶地看着北野,来不及反应,人就被李想拉跑了。

  陈念挣了一路,可李想力气大,拽着她跑过整条街,看“那个人”没追上来,才作罢。

  陈念奋力甩开他的手,弯腰在路边气喘吁吁。

  “跑什么呀!”很不开心。

  她极少露出情绪,何况负面;李想猜想她今天可能心情不好,也有些惶然,低声:“我怕有人跟踪你。”

  “谁?”她胸腔一股一股的,盯着他,“谁!”

  “……呃,没跟上来。”

  “学校那么多,人。”陈念一头的汗,脸通红,“多少人同路!”

  “也是。不过,算是排除嘛,对不起啦。”李想很抱歉地赔笑。

  陈念别过头去:“算了。”

  到路口分别了,陈念站在路边等。直到远远看见了北野,刚才因李想而莫名升起的闷气才消下去。

  然而,北野经过,瞥她一眼,眼神里似有股力;也不停下,只往前走。

  陈念和他并排走,隔着两三人的距离。

  自那天后,他不再用摩托车载她,她也再不回自己家,中午也不留在学校学习,而是去北野家午休。不在学校的每分每秒,都要和他在一起才安心。

  走到荒地上,陈念才靠近他一点了,巴巴望着他,等他说话,问她今天上学怎么样。

  但他不说话,也不看她。

  过了很久,陈念说:“你不开心吗?”

  “没有。”他随手扯下身旁的狗尾巴草,问,“你呢?”

  “啊?”

  “你不开心吗?”

  “也没有。”她摇摇头。

  夕阳悬在远处的荒野,像一颗大大的咸蛋黄。

  陈念又问:“刚才你,干嘛撞他?”

  “谁?”

  “——李想。”

  “呵,古怪的名字。”

  “你干嘛撞他?”她今天倒刨根问底,“我看见了,你是故意的。”

  “讨厌就撞了。”北野微微倾身,拿狗尾巴草勾她的鼻尖,“你要找我算账么?”

  “……”陈念面红了,默了半刻,问,“那你为什么,讨厌他?”

  北野“呵”一声,冷淡地瞥她,“你不知道么?”

  陈念搓搓手心的汗,垂下脑袋去:“我又不喜,欢他。”

  “那你喜欢谁?”北野问。

  红了脸。

  萋草轻摇,

  没有回答,只有柔软的手钻进他的手心,像一尾滑溜的小鱼钻进泥地,塘底的泥早有准备,却仍不及防地漏了个小洞,灌进去一洼春水,甘冽个激灵。

  少年牵着女孩,行走在苍茫的原野上,走向那颗红彤彤的夕阳。

  走进厂区,看见一株耳环花,北野摘了两朵挂在她耳朵上,他捏捏她的耳垂,忽说:“你没有耳洞。”

  “等考试完。”

  “好。”

  “你陪我去么?”

  “当然。”他微微侧头,嘴唇从她脸颊上掠过,像亲吻儿时最爱的棉花糖。

  他说,“到时,我送你一对耳环。”

  “……谢谢。”

  “还没送呢。”

  “提前说了,也不要紧。”

  拉手往家里走。

  北野手机响了。

  他皱着眉心接起,冷声道:“说了中午和晚上别找我。”

  陈念知道那是他的朋友。只有她上课时,他才有和朋友一起玩的时间,那件事后,尤其如此。

  挂了电话,

  陈念说:“晚上,自己做饭吃吧。”

  北野说:“好。”

  走到楼下,发现桑树上挂了两条粗粗的绳子,陈念看看绳子,又看他。北野说:“给你扎个秋千,等考试完,你可以天天在下边dàng秋千。树上的虫子我用yào水喷走了。”

  陈念轻轻地点点头。

  回到家里发现,米没了,方便面也没了,就剩一小把面条。煮开了水,把面条丢进去,陈念望他:“够两个人吃吗?”

  “应该不够,加两个鸡蛋。”北野把蛋磕进去。

  陈念四处找:“诶,有小白菜,还有平菇。……啊,西红柿。”

  不管了,洗干净了一股脑儿全扔锅里。

  最后出来一锅有红有绿的蔬菜面条汤,也不装碗,直接把锅端桌上,底下垫本书,拿两双筷子蹲椅子上就着锅里吃。

  出乎意料的鲜美。

  电风扇吹着,少年们吃得大汗淋漓。

  “好吃吗?”北野问。

  陈念点点头。

  北野把啤酒瓶推给她:“喝一点。”

  陈念抱起瓶子,对着瓶嘴慢慢仰起头,喝了一小口,苦涩,她眉毛揪起来。

  北野饶有兴致看着。

  “好喝吗?”他问。

  “不好喝。”陈念瘪嘴,看着桌子对面的北野,没有缘由,忽然就浅浅地抿起嘴唇。

  “为什么笑?”北野问。

  陈念摇摇头:“不为什么。”

  “你开心吗?”

  她懵懂地想了一会儿,点点头,声音很低,小小的,像说一个秘密:“开心。”

  北野“哦”一声,垂眸夹锅里的面条,不自觉唇角弯起来,也是笑了。

  陈念问:“你也开心吗?”

  北野说:“我也开心了。”

  两人把面条吃得精光,见了锅底,北野问:“吃饱了么?”

  陈念点头:“吃饱了。”

  烤面包的香味又飘进来,他问:“想吃吗?”

  “……好呀。”

  北野于是又笑了,他翻窗子下去,一会儿带回了新烤的面包,还有一根灰太狼样子的软糖棒棒糖。

  陈念拆开咬一口,转眼看到柜子上的《圣经》,脸色微微变了变,过去把它塞进柜子里,再也看不见。

  她含着糖果,忽说:“魏莱失踪了。”

  “哦。”北野并不在意,把吸管chā.进牛nǎi盒子,推到她面前。

  “她会去哪里?”

  “谁知道?她招惹的人多了去。和我们没关系。”北野说。

  “哦。”陈念说。

  但如果警察来询问,也会很困扰,她蹙眉想着,忽起身走去浴室,不知找什么,翻箱倒柜的;

  北野也没拦,坐在桌边喝牛nǎi。

  陈念拉开洗手台下的抽屉,里边空空的;她找了一圈,又出来四处看看,问:“那些衣服呢?”

  “嗯?”

  “那天,我穿的衣服。”

  “烧了。”

  “烧了?”他真够谨慎,她问,“烧的时候,不会被发现吗?”

  “我知道有个地方整天都在焚烧垃圾。”

  陈念还要说什么,北野问:“今天不复习吗?”

  “复习啊。”她回到桌边坐下,北野起身把台灯拿过来。

  两个少年分坐桌子两边,她低头看书解题,他看看漫画书,偶尔看看她,时不时去赶走窗外叫嚷的蛐蛐儿,夏天的夜晚就这样过去。

  一天又一天,两个少年相依为命。

  有一个晚上,火车铃响起的时候,陈念揉揉眼睛,阖上了书。

  这夜暴风雨不再,平静极了。

  陈念说:“今晚,没有下雨了。”

  北野走到窗边:“雨季要过去了……”他顿住,望着天空,忽说,“小结巴,”

  “嗯?”陈念回头。

  “你过来看。”

  陈念到窗边,和他一样伸出脖子望天空,漫天繁星。

  北野跳上窗子,递手给她,她拉住了爬上窗子,跳下水泥板,绕过梯子去上楼顶。火车轰隆而过。

  两个少年肩并肩坐在楼顶的夜风里看星星。

  他们望着头,虔诚而信仰。

  夏夜的星空美得惊心动魄,那么美,叫人想落泪。

  陈念脑子里忽然划过那句话,念了出来:“我们生活在yīn沟里,但有人依然仰望星空。”

  北野垂下眼眸来,扭头看她,她有些惶惑:“我不明白。”

  “北野,”陈念问,“他们说的仰望星空,是什么意思。”

  “对我来说,是此时此刻的意思。”北野说。

  她迷茫不解。

  他微微一笑,说:“愿你有天也会明白它的意思。”

  “会吗?”

  “会。”他说,“你相信吗?”

  “你说的。我信呀。”

  ☆、chapter 17

  Chapter 17

  那天的自习课上,班主任中途进来,敲敲桌子,让同学们把手头上的复习作业都放下来,然后花了半节课给大家讲上下学的安全知识和自我防卫意识。

  “尤其是女生,”他说,“尽量结伴,不要去人少的地方,也别逛公园爬山。晚上就不要再外边乱跑了啊。”

  有人问:“出什么事了?”

  班主任说:“没事,快高考了,各方面都注意点。”说着又讲了些注意饮食和避暑之类的话。

  但少年们察言观色,何其敏感。老师一走,班里就zhà开了锅。

  “出事了,肯定出事了。”

  “注意到老师的语气没?‘尤其是女生’,我说啊,就是那方面的。”

  “哪方面啊?”

  “哪方面你不知道啊。我上次就说了雨衣采花大盗,你们偏不信。”

  “哦——”恍然大悟状。

  陈念不关心,放了一颗话梅在嘴里。

  前边的曾好扭头过来,趴在小米桌上,朝陈念勾勾手。

  陈念凑过去,小米也过去,三颗脑袋挤成一团。

  “诶,老师说的那个人,很可能是魏莱。”

  陈念和小米诧异极了。

  曾好:“真的。骗人的掉准考证。”

  陈念嘴里的话梅化开,又酸又咸,问:“她……怎么了?”

  曾好迟疑,仿佛为接下来的话感到难为情,但还是说出了那个词:“先jiān.后杀。”

  陈念:“……”

  小米:“真的假的,你三姑六婆乱说的吧?”

  “真的!”曾好说,“一星期前,雨季最后一场暴雨,三水桥垮掉了。”

  这大家都知道,三水桥位置偏僻,还是铁轨桥,也无人员伤亡,不是好谈资。高三末期的学生们谁会在意。

  “工人水下作业时,捞到一只鞋子。一开始以为是垃圾,就带上岸准备扔去垃圾堆。可后来发现……”

  小米chā嘴:“魏莱的?”

  “对啊,魏莱失踪后,到处都是寻人启事,她失踪那天穿的衣服鞋子都贴在网上呢。”

  “然后呢?”

  “当然报警了。警察在附近找,后来在三水桥上游一千米左右,江边的淤泥里边找到了女孩尸体。”

  小米问:“她被埋在里边?”

  “嗯,警察捞起来时,浑身赤.luǒ,什么都没穿。”

  “那也不一定是你说的——那样啊。”

  “你不知道吧。”曾好说,“曦城已经好几个女孩被,那个。但犯人没被抓到。”

  谁都知道那个是哪个。

  陈念想起她去过三水桥,又想起郑易曾提醒她上下学注意安全。她说:“可那也不能证明,死的人就是魏莱。”

  “那你说魏莱失踪去哪儿了?我觉得就是她。肯定是她。”曾好很努力地说。

  如果魏莱出事了,还是那样一种方式,她死前一定很痛苦。

  陈念吸着渐渐变甜的话梅,心里浮起一阵激越而恐怖的快意。

  可很快,她审视自己的内心,又觉得丑陋,羞耻。

  中午,陈念盘腿坐在凉席上,北野在一旁洒水降温时,她告诉了他这个消息。

  他“哦”一声,没了下文,不受干扰地继续给水泥地面浇水。

  电风扇吹动他的额发,遮住眼睛,看不清神情。

  “你说,会是魏莱吗?”陈念问。

  “我怎么知道。”他抬眸,“我又不是警察。”

  泼完水了,风扇吹着一阵清凉,北野坐到席子上,说:“睡觉吧。”

  陈念躺下,闭上眼睛;北野也躺下,闭上眼睛。

  风吹着凉席上平躺着的两个少年。

  隔一会儿,热气渐渐散去,他搭一条枕巾在她肚皮上,陈念睁开眼睛。

  北野低声说:“吵醒你了?”

  陈念摇摇头,看着他。

  “怎么了?”北野问。

  陈念说:“那天你去学校后山,魏莱不在那里了吗?”

  “是。”

  “那天,你为什么那么晚才回来?”

  “我找了很久。”

  陈念张了张口,最终什么也没说,就那样笔直望着北野。

  她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但此刻她的眼睛也是无言的。她似乎有些疑惑,但也不知自己疑惑什么。

  他淡淡一笑:“你以为我骗你么?”

  “也不是。”陈念说。

  “睡吧。”北野又一次说。

  陈念闭上眼睛,北野也闭上了眼睛。

  午睡起来,北野送陈念去上学。

  出了废旧的厂区,走在杂草丛生的大地上,后方传来少年的呼喊:“北野!”

  是他的朋友,大康,赖子,和他一样青涩高瘦的少年,和他一样坏坏的少年。

  陈念瞬间躲去北野身后,揪紧他的衬衫。她在发抖,他感觉到了。那件事后,她恐惧所有坏的少年,除了他。

  “北哥——”

  “小北——”

  他们跑来,“一起去滑U形板啊。”

  “你们先去,我一会儿去找你们。”

  风吹草动,少年北野的身后闪过女孩乌黑的发丝和白色的裙角。

  “你最近怎么回事?在忙些什么?”大康探头往他身后看,北野迅速往右走一步,挡住他的视线。

  大康只撞见北野警告的眼神,如同御敌。

  大康愣了愣,意外极了。这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兄。这是头一次。

  兄弟间对视着,或者说,对峙着。

  赖子见状,拉拉大康的胳膊,小声打圆场:“我们先去玩吧,有事过会儿再说。”

  大康看着北野脚底下两道影子,一高一低,紧紧贴着;他很不爽,想说点儿狠话表达这些天的不满,但最终只说了句:“居然也是个重色轻友的家伙。”

  拂袖而去,赖子去拉,大康甩开:“你也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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