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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第二十章·公子

  “成了,你便瞒着罢。但你别怪我没提醒你,一旦你做出这事,便是同天子对着干,后果你得自负,可别拖我下水。”乐梓由也不明说,挥手作不耐烦之状,但晏苍陵却深知他脾xìng,没有怪罪,嘴角扬笑道:“我不怪你,若真出事,你便带着恩人离开。”

  “带着他离开?”乐梓由疑惑地扬声道,“我尚以为你要继续利用他呢。”

  “胡言乱语,我利用他什么了。”

  “那不是么,”乐梓由掰着手指数道,“你可别告知我,你当真是毫无目的地亲近他。”

  “我……”晏苍陵登时语塞,良久,方苦笑道,“我确实曾动过利用他的心,但每当我产生这念头时,便被我止住了。我亲近他,一来是想瞧瞧他究竟懂得多少,底子有多深,二来,是我确实欣赏他,愿引他为深jiāo,而非买卖同伴。我观察了数日,发觉他才情十分,且知情达理,不论是对乐麒对调教嬷嬷,或是应对这阵子来的流言,都十分有分寸同见解,洞察力也极其惊人,有些诸如流言之事,连我都细想不到。他便好似一座矿藏,越往深挖,越能发现无穷的宝藏。他虽身残体弱,但内里的城府却不逊于我,若为友,则幸,若为敌,大不幸。但我却不想利用同收买他,他这般才情之人,当是受人敬仰而非屈于人下者。”

  “你不想利用他,但你可曾想过,他利用你?”

  乐梓由一言带出,晏苍陵愣住了。

  “乐麒同他相关,他给乐麒之事出主意甚是在理,但嬷嬷同流言之事,却是关乎你可否在乱世中安于一地的大事,平端无故,他为何要如此助你。你可曾想过,他会害你,或是利用你对付他的仇人。”

  晏苍陵声音略沉:“救他助他,皆我自愿。他助我是为还恩那最好不过,若不是……罢了,不说他了,去见王斌罢。诶,等等,”他一顿,倏尔拉住乐梓由,低声在他耳边私语嘱咐了几句,越说下去,乐梓由的眉头拧得越紧,当他话尽时,乐梓由的眉头都成了一个结。

  “好端端折腾那么多,再者,你还未确信你恩人的身份,如此大费周章作甚,倒不如直接让王斌去认恩人,若恩人真是兵部尚书之子,你再出手不迟。”

  晏苍陵摇首拒绝了:“王斌是真心或是假意尚不得而知,我不能拿恩人冒险。总而言之,这事若成也是好事一桩,若是不成,你……记得先行带恩人离开。”

  “你……唉,罢了罢了,劝不动你,”乐梓由挥手道,“但你可得给我安全归来,我小弟的命都担在你的手里!”

  晏苍陵笑了笑,不置可否。

  两人一面朝正堂走去,一面商量接下来该如何应对,到了正堂时,王斌已等候多时。

  晏苍陵面色一整,端出一幅心情不快的模样,一进正堂只给王斌略点了点头视作打招呼,接着便大步流星地往正中的椅上坐去,开门见山道:“柏津已同我说了,你依旧不肯放弃相救兵部尚书一事?”

  “是,”王斌恭敬有礼地道,“草民虽势单力薄,但还望能救助兵部尚书一家。”

  “你若有此大志,何不自己为之,为何要找上本王。”晏苍陵接过侍女递来的茶盏,啜饮一口,但一双眼却微微挑起,沿着茶面睃向王斌。

  王斌恭然站起,对着晏苍陵深鞠一躬,不卑不亢地道:“草民只是一介平民,纵使力量再大,终究抵不过官家之势,但若有王爷相助,那便大大不同。王爷既肯再次相见,定是有所思量,草民不敢放太大话,但敢说草民今日定可说服王爷相助。”当下,他便义正言辞,说了一大番道理,听得晏苍陵有些昏昏yù睡,幸而强撑了眼皮,不然定让乐梓由笑话了去。

  王斌道尽,又循循善诱道:“王爷乃一聪明人,这天下之势当是明了,乱世之中方出豪杰,若能在史书上留下一笔,总比一生富贵,死后却无人所知的好。”

  晏苍陵嘴角噙笑,并不认同:“若依你如此说,本王偏于一地,坐收渔利之利岂非更好,为何要劳费心思去救一不知是否有用处之人。”

  这话又将一切打回了原点,王斌滞了一滞,似乎有些急了,他将头抬了起来,直视晏苍陵,一字一句如根根细针shè入晏苍陵心间:“王爷今日肯相见草民,定是深思熟虑许久,分析了其中利弊,既然如此,王爷何故拐弯抹角,不妨开门见山,将话一一点明,是助或是不助。”

  晏苍陵被他这般冲的语气给愣住了,顿了半晌,倏尔哈哈大笑,指着王斌的点了点: “敢用如此语气同本王说话,你倒是第一人,但本王此前曾说过,本王若是相助,那是端着脑袋去的,本王为何要如此冒险。”

  王斌继而挺直了腰板,将话音放大了几声:“王爷想必已有打算,草民一己之力虽单薄,但王爷若肯相助,草民日后定忠诚王爷,肝胆相照。草民虽是一平民,但生意却遍布桓朝,目下正打算将生意做到西域。届时只需王爷您一声命令,草民定鼎力相助。”

  晏苍陵看了乐梓由一眼,将眉头高高挑起:“你竟下如此大的赌注。你究竟承了兵部尚书什么大恩,连身家xìng命同万贯家财都能赌在我这一素不相识之人上,你也不怕本王利用你。”

  “既已下赌,便再无反悔之地。”王斌深吸了一口气,知晓不将这事情原委告知,晏苍陵是不会应承的了,当下便目光放远,将过去的故事娓娓道来,“实话而言,草民敢如此下这赌注,是受一位公子影响。”

  “一位公子?”

  “不错,王爷,草民实不相瞒,”王斌好似用尽了全身的气力,方将方才吸入的气缓缓吐出,“草民原先只是一普通的商人,过的日子并不富裕,只是有些小钱罢了。不料八年前,草民被小人陷害,生意一落千丈。那时草民还抱着一线希望,击鼓鸣冤,不想这小人竟收买了官府之人,草民非但未能鸣冤,结果还反被打了板子,剥去全身家当。当时草民万念俱灰,妻子不堪贫穷,带着孩子回了娘家,草民走投无路,遂入了京城附近的山寇一党,每日里劫一些有钱人家的粮财果腹过日子。”

  “山寇?”晏苍陵疑惑道,“若是京城附近的山寇,官府为何坐视不理。”

  “嗨,”王斌撇嘴摇手道,“王爷有所不知,京城那些个官,大都是吃白饭的。派人来抓我们,既耗时又伤力,他们可不会做。再者,因我们生怕惹事,劫的都是普通商贩,不敢劫官家之人,如此一来,官府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嗯,”晏苍陵颔首,“后来呢。”

  “后来,约莫一年后的冬日,我们遇上了那位公子。当时我们兄弟几日都未能吃上一餐饱饭,又冷又饿,在京城内浑浑噩噩地行走,伺机寻找下手对象,而那时公子出现了,他请了我们一餐饱饭,还给我们购置了许多棉衣棉裤,当时我们兄弟那是一个感激涕零,差些跪下来给他磕头叫声祖宗了。后来没多久,公子便走了,连个名姓都未留下。因着公子相助,我们兄弟挨过了这个寒冬。可当春末之时,我们山上的粮闹了荒,无法果腹,我们又一次下了山去劫财。不想这一次劫的人,恰好是当初救济我们的公子。原来公子这一日是要出城上香,替母亲祈福,不料竟给遇上了我们。我们认出公子身份后,立时躬身给他道歉,并对上次相助之事表示感激。公子没有原谅我们,反倒厉声斥骂,他说的话,我们兄弟至今难忘。他说,大丈夫当行得正,做得正,而非敛不义之财,行歹徒之事,你们若真有气力,当济世天下,而非鱼ròu百姓。当日我助你们,是望你们能再生气力,从事正途,不料你们竟重行歪路,不肯悔改,今日见之,我当真痛心疾首,若世有后悔之yào,我当日定不助你们,由得你们自生自灭!”

  哐啷一声,手里的茶盖应声摔落,在案上旋了几圈方嗡嗡停下,晏苍陵一双眼中溢满了怔愕,他的耳边仿佛又响起了当年的那句句箴言,那些话同今日听到的话是何其相似!

  ——“夫大丈夫者,当志贯天地,目极万里,而非止于当下。纵无重权在握,纵无万贯家财,亦当不坠青云之志,修身养xìng,待时而发!”

  “之后我们兄弟愧疚难当,在目送公子走后,我们开始自省这些年来所为,方发觉我们一步错,步步错。我们因无法果腹而去劫掠普通百姓,却不曾想到,普通百姓过着的亦是同我们相当的日子——无饭可食,我们所劫的,其实俱是同命之人。”王斌未发觉晏苍陵的不对劲,叹息地继续道,“之后我们兄弟便商量着去寻这公子,以报恩德。但因这公子面戴纱帽之故,我们只认得他一身青衣,同大致身形,其余皆难认出。当日他去上香时所乘的马车又无明显标志,更是让我们无处可寻。后来几经辗转,我们买通了不少关系,走了不少的路子,方打听得出公子的名姓同身份。”

  “是谁?”晏苍陵身子微微前倾,话音里不自禁地带起了颤抖,他死死地盯着王斌的一张唇,恨不得撬开那张嘴,听到他最想听到的人名。

  王斌提眉睃向晏苍陵,似乎对他的反应有些奇怪,但嘴上仍老实jiāo代道:“那公子……”

  ☆、第二十一章·尚书

  王斌一顿,似乎有些犹豫,反复将话在嘴边转了几个弯,方嗫嚅道:“听闻那公子名唤季拂心,似乎是兵部尚书之子。”

  “兵部尚书之子?季拂心?”晏苍陵不自禁地将臀离了凳,声线都是抑不住的激动,“你确信么?”

  然,王斌却将头低了下来:“草民不敢确信,只敢说季公子定同兵部尚书有所关系。”

  “你怎敢确信他们有关系。”晏苍陵双手紧紧地扣着扶手,生怕自己下一瞬会冲上前去,揪着王斌的衣领询问关乎季拂心的事。

  王斌摇了摇头,一会儿又点了点:“我们寻到季公子后,求得了他的原谅,他道他也替我们可惜,便给了我们一人一锭银子,让我们另谋生路,当时兵部尚书——不,当时的尚书大人,仍是兵部郎中,后头方擢升为尚书的。季大人恰好归来,看到了此事,也唤人给了我们一些衣物同银两,一同救济了我们,也规劝了数句,并道日后若有需要可来寻他。我们自然不敢再麻烦他们,得了钱后我们齐齐给他们父子俩叩首道谢,接着便按着各自的打算,各分东西。草民继续为商,游走四方,偶尔回来给兵部尚书一家捎些东西,只可惜他们听闻我是送礼来的,始终不肯相见。时隔多年,当初的兄弟们得了季公子的银两,都另谋了出路,有的进了官场,有的从了商,有的入了江湖,有的平平一生,偶尔兄弟相聚,感慨人生之时,都不意外地提起了那位季公子。当初若非他们一家,焉能有今日的我们。”

  一口叹息自肺腑徐徐吐出,当从回忆走了一遭后,王斌瞬间觉得自己老了,明明不过几年的事情,却仿若经历了百年之长,那变化太快,以致他都不敢相信。

  晏苍陵的心思却不在王斌这,他将身子再往前倾,脖子拉长到了极致,连平素的从容都消失殆尽:“后来呢,那公子怎样了?你又怎会寻上我。”说到这话,他连“本王”自称都忘了用。

  王斌疑惑地看着晏苍陵的姿势,将唇抿了一抿,续道:“后来约莫两年前,草民以求助的借口,再次去寻了季大人,当时季大人并不在府内,是季公子接见的我。草民将准备好的厚礼递给季公子,恳切希望他能收下,但他却未接过,反倒深深地望了一眼那些厚礼,语气沉重地道,‘王斌,你这些年有心了。’草民跟着应了几句,说了一些感恩颂德的话,他接着便不再言语,听他口气,似乎有些悲伤。过了许久,季公子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他道,‘当今天下世道黑暗,我们怕是撑不久了,王斌,你若当真有心报恩,便在日后替我们做一事罢。’草民听罢,立时躬身询问有何可相助之处。季公子并未详说,只简略道了一句,‘若他日,我们一家不保,你便前去芳城投靠晏王。’”

  “嘶——”

  抽气声生生chā入王斌话音之中,乐梓由同晏苍陵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底的震惊。

  “之后……”晏苍陵声音更抖,“你便来寻本王了?”

  “也不算是,”王斌小心地提眉看了晏苍陵一眼,有些心虚地低首道,“其实草民之前也怀疑此行可否的问题,但思及季公子所说,还是义无反顾地来了。两年前,草民听罢季公子所说,也曾问过他为何要我投靠晏王,季公子却只简单说道,‘这天下若有贤能者,非晏王莫属。’草民yù再相问,他却让草民回去了。之后两年间,他们一家都相安无事,草民原以为事情便这么过去了,不想,季公子所料的事还是发生了,是以草民便来到了此处,寻求王爷相助。王爷!”王斌将头抬起,目光幽深地盯着晏苍陵的眼,“草民来寻你虽非本心,但季公子所托,草民定不会辜负,而今草民将一切来由告知,盼的不过是王爷的全权信任。草民一寻常百姓,说不来慷慨激昂的话语,只能将一颗赤诚之心剖出,在此立誓,王爷若能相救草民恩人一家,草民定对您忠诚不二,誓死相随!”

  短短几句,虽无慷慨淋漓之词,却让晏苍陵内心汹涌澎湃,热血沸腾,他仿佛看到了沙场之上,万千军人扬起手中刀qiāng,齐声高喊“誓死相随,誓死相随!”

  他会心一笑,松开攥得印满指痕的扶手,撑身站起,一步踏着一步,在规律的脚步声中走向王斌,他将王斌低下的身轻轻扶起,一字一顿地道:“本王助你。”

  “王爷!”王斌不能自己,当下翻身下跪,笃笃笃地给晏苍陵磕了数个响头,“草民替兵部尚书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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