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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

  王命他护送十美进京,这几日同僚替他饯行,连日在此饮酒。”小舫便问起王府中有多少能人,可有无敌勇土。湘帆道:“莫说勇士,那王府里三教九流,智勇奇术,不计其数。只说顶顶好、超超等,共有八人。一个叫邺天庆;一个叫波罗僧,是个和尚;一个叫铁背道人,是个道士;一叫铁昂;一叫殷飞红。连方才的雷大春,这六个都是拔山举鼎,万夫莫敌。那邺天庆与波罗僧,更加利害,刀qiāng不人,铁骨钢筋。还有两个最利害的,姊妹二人:一个叫余半仙,他的妹子余秀英,都是白莲教的头脑,能飞剑伤人,撒豆成兵,种种妖法,变化无穷。”

  正在说着,忽见扶梯上跑上一个人来,小舫直立起来。不知却是谁人,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部分

  第37回 王守仁谏纳美人 包行恭遵师下山

  却说杨小舫举目一看,不是别人,正是神箭手徐庆,心中大喜,叫道:“徐二哥,小弟在此!”徐庆看见小舫,便走过来,与湘帆见过礼,各人坐下。小舫道:“周贤弟,这位便是徐庆兄长。”湘帆立起身来,又作了一揖,道:“原来徐英雄到此,小弟久慕大名,无缘得见。今日天赐相逢,实为幸甚!”徐庆动问湘帆名姓,小舫把失散之后,各处找寻弟兄,遇见湘帆,蒙他仗义相留,结为兄弟,细细底底说了一遍,便问徐庆几时到此。徐庆道:“自从太平城逃了出来,再也寻不见你们,身边又没银两。一路来到乐平地界,资斧用尽,只得暂理旧业。前月来至万年县城,看见宁王谕示,今日十美游街,哄动江西全省州县。我想弟兄们定然见到,或者看见,不意果与贤弟相会。”三人一面谈心,一面饮酒,大家说得投机,十分得意。

  只见一个将校奔上楼来,叫道:“王爷旨意下来,召将军押队起行。”那雷大春同了一班将校纷纷下楼而去。不多一会,街上人声鼎沸,喊道:“头队执事已在前面来了!”只听得远远锣声响亮,号筒悠扬。三人凭窗而望,但见远远的旗旗飘dàng,刀qiāng耀日。为头一匹马上,坐着一个武将,生得状貌怕人:两条倒挂浓眉,一双三角眼、短鼻阔口,露出两只獠牙;脸上一路青,一路黄,黑不黑,白不白,颔下乱糟糟短短黄须,顶盔贯甲。手执一面大红旗,足有一丈见方,中间拷栳大乌绒的“清道”两字。那将官把旗麾动,向前旋卷而来。小舫道:“此人膂力不小。”徐庆道:“没有六七百斤气力,也掌不得这旗子。”湘帆道:“此人便是殷飞红。闻得他也是一个藩王手下的先锋,后来张永太监讨平之后,他投奔到此。”只见随后五百马队。马队过了,又是一个押队将军,骑一匹快马,独角虎爪,毛色赤炭一般。此人身长丈外,生一张长马面,脸如重枣,目如闪电,三缕须髯,金装披挂,手拿方天画戟足有碗口粗细,威风凛凛。湘帆道:“二位兄长,这个就叫邺天庆,乃王府中第一个力士,称为无敌大将军。他后面骑白马的黑厮,便是他的徒弟,叫做铁昂,现为禁军总教头。这厮最是可恶,仗了师父势头、宁王宠信,在外边jiānyínfù女,仗势欺人。一言不合、就一脚一拳,伤人xìng命,百姓受害不浅。”只见随后二千军兵,都是明盔亮甲,个个山东山西的长大汉子。兵马过了,只见全副銮驾、执事人等。随后一扛扛,都是进贡的宝玩,两旁侍卫保护着,约有数十扛,无非金珠古玩,奇技yín巧,名人书画,绸绫缎匹,山珍海味等类。随后粗乐细乐,童男童女,扮就戏名故事。随后数十个带刀侍卫。只见又是一班官娥,一路奏着音乐。随后俱是内宫太监,提炉对对,香烟缭缭,龙凤旌旗。随后十乘凤辇中,坐着十位美人,花团锦簇,翠绕珠围,异香氤氲,光彩夺目,好似瑶台仙子临凡,月殿嫦娥下降,果然个个倾国倾城,丰姿绝世;真个环肥燕瘦,各擅其美,淡妆浓抹,各极其妙,说甚么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看的人同声喝采。杨小舫等三人道:“果然端的好。”只见十美人过后,那香车上都是宫娥。宫娥过后,只见雷大春乘马昂然,手提笔捻揸,领着二百四十骁骑殿后。后面跟的百姓,犹如潮水一般。只见人头拥动,何止千万,却不见弟兄们在内。

  三人饮过数杯,湘帆会了酒钞,一同下楼,来到王府前游玩一番。遥望前边一所高阁,上接云霄。湘帆道:“这便是新造离宫内的,唤做凌霄阁。你看盖造得沉香为柱,玳瑁为梁,玛瑙为砌,碧玉为墙,珊瑚宝石,镶嵌珍珠,不知费了几千百万银子!我想纣王的鹿台,也不过如是。”徐庆道:“此皆民脂民膏,却不苦了百姓?”湘帆道:“我看jiān藩心怀篡逆,yù效太宗故事。近来李军师用事,言听计从。就是十美进贡,岂不是范蠡献西施之计么?就是这凌霄阁内,闻说机关甚巧,埋伏重重,宫内戒严得禽鸟也难飞进。”小舫道:“我们出城去看十美人下船,如何?”徐庆、湘帆都道:“甚好。”一齐回转身来,出得城关。

  但见码头拥挤得人千人万。听说雷将军带同骁骑、太监、宫娥,护送十美,已下舟船。只听得三声号pào,一棒锣,二十四号龙舟开放。那前面的百姓,纷纷让开,传说无敌大将军同了殷先锋、铁教头,带领兵马回城。徐庆道:“时候不早,我们明日再会罢。”湘帆道:“徐兄说那里话来。到了此地,难道小弟家中,只多兄长一个,还叫你居住客寓?”小航道:“二哥何必客套。周贤弟也是我道中人,竟是一同住他府上,却得朝夕相叙。”徐庆即便应承。

  三人回转家中,每日讲论文韬武略,演习刀qiāng拳棒。湘帆试滨飞刀,徐庆试演弓箭。杨小舫也有一样绝技,只是未曾出过手。你道什么?却是一个流星锤。他的索子用羊肠做成,有二十四步长短,无论手抛脚踢,臂膝肩头,皆能发出,在二十四步之内,百发百中,也算一件绝技。然而比了湘帆的飞刀,徐庆的神箭,却相去远了。徐、杨二人,就此住在周家耽搁,直到后来徐鸣皋要三探宁王府,天下英雄侠士大会江西,方才提起。

  那雷大春护送十美人开船动身,路上无话。到了北京,先见了东厂太监朱宁、张锐,呈上宁王书信礼物。朱宁拆开书信一观,却是要他二人在武宗面前周旋好话,务要把十美收进宫中。朱宁只道此事必定成功,遂一口应承,把礼物收下。在天于面前,奏知宁王恭敬朝廷,得了江西绝色美人,不敢自享,进贡来京,又添上许多好话,武宗大悦。岂知各大臣知晓。到了明日早朝,雷大春俯伏金阶,呈上宁王奏章,并十美图容册子。武宗正待观看,却被御史王守仁奏上一本,说“自古帝王,宠纳美妃,便是国家祸害。如夏之妹喜,商之妲己,周之褒姒,吴之夷光,皆前车可鉴。宁王身受国恩,不思报效,却来进献美人,蛊惑圣聪,罪安可逃!伏望圣明乾断,将十美发回江西,处宁王以应得之罪,臣惶恐待罪”等语。那武宗正德皇帝原是英明之主,听了王守仁一片忠言,顿然醒悟。当时降下旨意,着雷大春将十美人带回江西,俾各人父母领去。宁王却未去罪他,还算便宜。雷大春一场扫兴,只得带领美人回转南昌,一一奏知宁王。宁王虽恨守仁,只是没奈何他,心中忧虑。从此叛逆之心愈急,日与李自然商议兴隆起手,我且丢过一边。

  书中却说云阳生,自从金山带了红衣娘灵枢,不辞数千里跋涉,回到长安,将红衣棺木安葬了,回到山中。那徒弟包行恭迎接师父,说丹炉火候已至。云阳生将江南之事,说与包行恭知晓,教他下山去帮助鸣皋等一班义侠,做些锄恶扶良的事业,得个一官半职,显扬亲名,留芳后世。或者回转山中,再学仙道。若不体念上苍好生之德,行那济困扶危之事,岂得成其证果。包行恭道:“弟子本领平常,只恐干不得事情。”云阳生就在炉内取了少许丹yào,叫他吃了。不多一会,顿觉精神焕发,身子轻了许多。云阳生道:“你的技艺,也可去得。如今吃了燕丹,城墙可以上下的了。只是牢记一件:切勿误伤好人,并贪那‘财’、‘色’二字。今日却是黄道吉日,就此下山去罢!”

  包行恭遵了师命,回到自己卧室,把衣服等类打成一个小小包儿,拜别了师父动身。行不到半里,只见前面一人叫道:“小包到那里去?”行恭一看,却是师叔傀儡生,便放了包裹,对他拜了四拜,说道:“师叔,今日师父命我下山,去干功立业。不知何日再与师叔相会?”傀儡生道:“本该如此。”一面说,一面把行恭看了一回,便向身旁摸出一粒丹丸,说道:“小包,你把此丸藏好了,后首若有危急,xìng命须臾之际,把来吃了,可以免得灾难。”不知包行恭此去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部分

  第38回 孙寄安为财轻离别 沈醴泉设计抛银钱

  话说这傀儡生道术玄通,别承一派,能知前因后果,法术奇妙,只须兵解方能成道。一切作为,于人迥异,谈论亦多异端。不知者以为旁门左道,而不知仙家自有此一脉传流。当时见行恭下山,知他将来有难,故此赠他一粒丹丸。后来包行恭被陷藩邸,幸亏此丹得救xìng命,此是后话。

  且说行恭拜谢过师叔,背上包裹,一径下山,思想到江南,何处去踪寻这班豪杰?既是师父吩咐,谅来自能会见。想起襄阳城内,有个结义哥哥,姓孙名寄安,自幼相jiāo,情同手足,他住县前街上;今相别多年,何不竟到湖北寻访寄安,再作道理。一路晓行夜宿,不一日到了襄阳。进得城关,径到县前访问。那知数年不见,人事全非,问来问去,并不知寄安下落,只得就在县前一所客寓住下。

  那孙寄安原系是富户,幼年跟他父亲,在苏城开张yào材行生理。他的母亲,却是苏州人氏。寄安生在苏城,与行恭对门居住,自小同塾,遂结为生死之jiāo。后来yào材生意亏本,他父亲收了店铺,携回湖北,包行恭也出外从师学艺,就此分离。不料寄安跟着父母,回转襄阳,不上一年,父母相继而亡。寄安年幼懦弱,那族中伯叔弟兄诸人欺他年幼,又是初到襄阳,毫无知jiāo帮助,把传下家产,瓜分夺取。寄安不敢较量,故此数年以来,渐渐拮据。妻室苏氏,小字月娥,也是苏州人氏,生得十分美丽。因劝寄安:“如今坐吃山空,还是继着父亲旧业,贩些yào材,到江南销售。”遂把住宅售与他人,东拼西凑,共得数百两银子,就在东门外租两间房子,安顿了家眷,遂自贩了yào材,到江南贸易,却也有些占润。

  这日包行恭正在东门闭走,恰巧寄安卖货回来相遇。二人大喜,寄安便邀到家中,吩咐苏氏同仆fù王妈妈准备酒肴,与行恭接风。弟兄二人,细说别后景况,行恭不胜感叹。寄安道:“贤弟何必跋涉远途,不如就在舍下盘桓,亦可代愚兄照应家庭。我意入川买货,不过月余便回。那时同弟共往江南,一来途中有伴,二来弟兄相聚,你道好么?”行恭道:“哥哥说得是,小弟遵命便了。”

  过了几日,寄安带了银两,整理行装,吩咐妻子苏氏好生款待叔叔,遂与行恭作别,到四川贩买yào材去了。那苏氏月娥见行恭生得眉清目秀,少年英俊,时常眼角传情,言语之间,双关风话。岂知行恭是个快土,不贪女色,岂肯作此兽行,只当他嫡亲嫂子一般。见他如此行为,暗想:“寄安是个懦弱的好人,怎地遇这yínfù?若然照此终年出外营生,将来难免弄出事来。声名还是小事,只怕要有谋害事来。我且只做不知,等待寄安回来,劝他到了江南,把以前往来帐目收清,从此在家,别求糊口之计,休到外边卖买。”主意已定,便由他勾引,假作痴呆。终日到城中游玩,晚上回到家中,便早安睡。光yīn如箭,其时将近岁底,还不见寄安回来。那一日行恭早上起身,梳洗已毕,用过点膳,便到外边去了。

  那襄阳城内有个恶棍,姓沈名醴泉,原系个官家之子,只是门景已旧。为人猖狂狡猾刁诈,最喜渔色,结jiāo官吏,包揽讼事,强占家产,无所不为,人都叫他沈三爷。年纪约有三十,相貌本只平常,他却善于修饰,扭捏出十二分风流。若见了有些姿色的fù人,便千方百计,务要引诱到手。襄阳人与他起个混名,叫做“钻洞狗子”。

  那一日也是合当有事。这沈三到东门外寻个相识,正从孙家门首经过,恰遇苏氏立在门前。沈三一见,便立住了脚,把他上下身细看。那苏氏原是个小户人家出身,乃见惯司空,见沈三立定了看他,他却并不羞涩,反把秋波送俏,笑眯眯对着沈三的眼风,与他shè个正对。好似的一声,那魂灵早已扑到苏氏身上去了。正在出神的时候,只见王妈从里边出来,呼唤苏氏进去。沈三想道:“这婆子谅来是他佣fù,我自有道理。”遂丢了相识,回转家中,一夜没有睡着。到了明日,便至东门外孙家左右,细细打听。知为孙某之妻,她丈夫出外生理,家中止有一个仆fù,别无他人。沈三就在左近茶坊酒肆闲耍。

  一日正在茶肆啜茗,见王妈妈买了些食物走过。沈三立起身来,把手招着,叫声:“妈妈,进来坐一坐去。”那婆子认得他襄阳城内有名的钻洞狗,心中早瞧着三分,便走到茶肆里来,道:“大官人在此吃茶,呼唤老身,有何贵干?”沈三道:“妈妈请坐了,用一杯茶。”便叫茶博士泡一壶茶来。王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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