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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

  楼梦的那些作品五花八门,自己尚未悉数看完,正看着,想到黛玉的生日快到了,不禁怔怔出神。

  二月十二,花朝节。

  前世是绛珠仙子,今生诞于花朝节,何等诗情画意。

  忽然翻看至清朝文人所续的红楼梦之作,卫若兰忍不住啼笑皆非,那样的续作、改编又哪里有红楼梦的原意?无论是宝玉,还是黛钗云春,皆已面目全非。高鹗所续也只是比那些宝玉娶妻纳妾并晴雯死而复生一类略强些罢了,终究未尽曹公之意。

  卫若兰心底不自觉地萌生出一丝隐约的期盼,木石前盟本就敌不过金玉良缘,如今又发生种种改变,黛玉是否不再和宝玉相契?是否自始至终便无缘?

  知好色则慕少艾,人之常情,何况黛玉又是那样的人品模样,令人见之忘俗。

  想到便去打听,卫若兰没找别人,直接去找李明耳。

  作为长泰帝跟前专司打探此道消息的小太监,宫外也有宅子,李明耳自有其过人之处,肯定在各家各府里安chā了耳目,不然消息不会这么快就传进长泰帝耳朵里。

  卫若兰打着冠冕堂皇的幌子,道:“偶然听闻荣国府老太君和贤德妃之母在宝玉婚事上的各逞心计打算,我恍惚听说什么木石姻缘什么金玉良缘,别的还罢了,倒是木石姻缘牵扯到静孝县主身上,李公公知道,我曾受林大人一师之恩,听了这事不免有些气愤。”

  他记得林如海也曾说过和岳母的约定,双玉成亲,他以家财托之,但他临终前给贾母去了一封信,其中便是谈及黛玉婚事顺其自然,并没有答应双玉联姻。

  不过,和宝钗相比,贾母肯定喜欢黛玉,虽无约定,也有主意。

  如今的黛玉可比红楼梦中孤苦伶仃的处境强了十倍,在贾母心里,单是县主之位就足以抵过万贯家财了。贾母溺爱宝玉,又知宝玉不喜读书上进,凭他本事出仕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反而县主之夫君可得二品武职,正适合宝玉。至于财物,相信贾母的梯己都是留给宝玉的,而且黛玉也不是没有嫁妆,嫁妆封存在户部呢,几代主母的嫁妆可不少。

  所以,以卫若兰看来,贾母肯定比红楼梦中更满意双玉结亲,王夫人会不会动摇他就猜不透了,有可能不会动摇,毕竟这位王夫人想找个和自己同气连枝的儿媳fù。

  李明耳常在长泰帝跟前当差,虽不知长泰帝和卫若兰在书房内密谈了什么,但是从长泰帝的态度上能看出对卫若兰较从前更加恩宠,且李明耳也是知道黛玉进献二十五万两银子给长泰帝的心腹太监之一,闻得卫若兰如此询问,忙气愤地道:“可不是,小的听说了也气愤呢。那府里老太君想让孙子娶静孝县主,贤德妃之母则想娶外甥女做儿媳fù,婆媳二人之争,已隐见痕迹。咱们静孝县主何等样人,他们竟也不想想配不配得上,贤德妃之母王宜人趁着二六之期进宫请安时,没少在贤德妃跟前说咱们县主的不是。”

  这些事卫若兰尽知,忙道:“别的呢?静孝县主可知道了?”

  李明耳道:“咱们县主金尊玉贵,年纪轻轻就丧母丧父,哪有这些心思?虽说住在荣国府里,但处处自珍自重,和贾宝玉只是兄妹情分罢了,倒是另外带金锁的那位薛家小姐有些儿意思,金玉良缘就是他们家传出来的。听公子提起这事儿,小的回头得提醒刘嬷嬷一声,好歹将荣国府的打算告诉县主,免得县主一头雾水,话说县主还不知道这些事。”

  确定宝玉和黛玉并无旖旎情思,卫若兰难掩心中喜悦。

  他又怕引起李明耳的怀疑,笑问道:“我前些日子都在宫里当差,这两日也进宫了,不知外面的新鲜消息,公公可有?叫我听了心里有数,免得别人问起我不知道反闹出笑话。”

  李明耳想了想,忽而拍手道:“别的新鲜消息没有,有一件和公子有些儿瓜葛。”

  卫若兰心中一跳,问是什么事,却听李明耳道:“就是从前和公子议亲最终没有成的史家小姐,最近保龄侯府正在和锦乡侯府议亲,是南安太妃做的媒,前儿锦乡侯遣正经的冰人登门求亲,保龄侯府已经应了,过几日就是纳采的吉日。”

  卫若兰大吃一惊,锦乡侯之子不就是韩奇?

  没想到自己不愿结这门亲事,保龄侯府竟然和锦乡侯结亲了。

  按照红楼梦中的情节来看,自己和史湘云婚事是在四月份定下来的,其中得过纳采、问名、纳吉三道大礼,都得择吉日而行,耗费三四月的时间不长不短,推算一下,差不多就是在这个时候提亲、应亲并择日纳采。

  史湘云常常在宝钗跟前自己在保龄侯府身不由己,人品实在不好。

  保龄侯府要真是苛待她,她如何读书识字的?又是如何养出爽朗阔达的气质?又如何和南安太妃说得上话?又如何在十二岁的年纪定下门当户对的亲事?不管是自己还是韩奇,哪个都不差,韩奇比自己还有本事呢。

  因纳采吉日未至,荣国府中都不曾听说此事,倒是黛玉先知道了。

  李明耳派小太监把贾家的打算告诉刘嬷嬷时,顺嘴提了一下史湘云的亲事。

  送报信的太监离去后,刘嬷嬷回房见黛玉正在出神,眉宇间隐见怒意,知道以她的傲气,着实气恼贾家在她和宝钗之间为宝玉择偶的行为。

  ☆、第032章 :

  然,刘嬷嬷亦不完全明白黛玉心xìng。

  黛玉所恼者,并非自恃傲气就觉贾家挑三拣四,她也不过是个伶仃的寻常女儿,唯一的外祖母做主终身大事亦属平常,她只恼亡父临终前已送书信一封,婉拒外祖母的双玉结亲之说,且她正身处孝期,外祖母自作主张,与王夫人打擂,叫外人都知道了,自己成什么人了?

  李明耳既有此说,显然外人均知贾母属意木石姻缘,王夫人青睐金玉良缘。

  别说自己只有一张嘴了,便有十张嘴,也是说不清道不明,旁人只道自己也是有意的。

  黛玉如今眼界阔朗,不局限于小小宅门之内,又常听各家各户的许多消息,虽知宝玉的见识心xìng在其中仍是数一数二,但她不觉得出阁才是人生尽头。

  世上哪个王孙公子不是姬妾成群,唯知yín乐悦己?分明似贾赦贾政贾琏者多,似宝玉那般善待女儿者寥寥无几,更别提还有许多为了姬妾丫头作践妻儿,导致妻儿生活连大户人家的猫儿狗儿都不如。她又没有亲生的父母强硬的娘家为自己费心撑腰,也没有像史鼐夫fù一样的长辈,若是自己命不好,遇到上面说的人家,再遇到一个刻薄的婆婆,受其折挫,真真不知道活着有什么趣儿了,倒不如清清静静地一个人,死了也是清清白白。

  况且她与宝玉只有从小养出来的兄妹情分,并无旖旎情思,亦未曾想过木石姻缘。她恼宝玉和宝钗亲密,与湘云恼自己和宝玉的根由一样。

  想到这里,黛玉腮上忽然掠过一丝自嘲之色,隐隐又带着三分凄然,苦笑道:“我这又是作什么?我不过是倚仗亡父恩荫方有此怒,若无这些,只怕孤苦伶仃如我,得宝玉一丝的善待和敬重,也生出和宝钗一样的心思。”

  刘嬷嬷闻言一呆,怔怔地望着黛玉。

  黛玉却笑了,说道:“嬷嬷仔细想想,若无恩旨,我哪里来的如此自在?又如何听见外面的风波迭起?想想宝玉之为人,再瞧瞧各家各户朝三暮四眠花宿柳的王孙公子,姊妹们丫鬟们爱和宝玉顽,焉不是他脾xìng好,又心无杂念,便是恼了,过一时就丢开了。”

  刘嬷嬷想了想,真真是这么个道理,她笑道:“姑娘倒对宝玉推崇备至。”

  黛玉笑道:“世人都错看了宝玉,连这里的老爷太太都不懂,我自小儿和他一起长大,若和世人一样的心思态度,白瞎了和宝玉这些年的兄妹情分。”

  姊妹中,宝玉独对黛玉深敬异常,并非无理。

  说毕,又笑道:“至于外祖母和二太太打擂的事儿,不用去管。外祖母心里头明白木石敌不过金玉,二太太便是其中的原因,不然早就做主了。嬷嬷细想,这些日子何尝听外祖母说过什么了?我是外祖母嫡亲的外孙女,和宝钗相比外祖母自然疼我,不过都是下人因此事而揣测,实则进宫和贤德妃说这些事的人都是二太太,而非外祖母。”

  刘嬷嬷点头道:“倒是这个理儿,老太太虽说年纪大了,心里头却明白,只是如今说话不如管家太太的有用,索xìng就不去惹人嫌了,反倒让姑娘难做。”整个荣国府里若说善待黛玉者,除了宝玉,便是贾母了,虽然仍有疏漏和私心,但较之其他人已强了十倍。

  迎春不说了,自顾不暇。

  探春只顾着嫡母心思,亦与李纨近钗远黛,言谈间可见。

  惜春年纪最小,xìng子古怪,又是宁国府的小姐,和荣国府不相干,也只是因学画和黛玉相契,并不搀和进荣国府里的黛钗之争。

  凤姐是王夫人的内侄女,原先倒是处处顺着王夫人的心意,未曾对黛玉用心,近来也许是察觉到了王夫人的大智若愚,瞅着自己夫fù的前景不好了,当机立断地开始对王夫人阳奉yīn违,转头对黛玉用起心思来,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主儿。

  王夫人自然偏向宝钗,从黛玉进府时就给了下马威,邢夫人是隔房的伯母,更不管了。

  至于下人们,当初掌权的四大丫鬟走了一个平儿,剩下鸳鸯、袭人和金钏,哪个将黛玉放在眼里了?都是聪明有心思的人物。金钏不用说了,王夫人的丫鬟自然遵从王夫人之意。作为贾母跟前的执事大丫鬟,鸳鸯说话办事比主子们还体面,也没见体贴贾母,在府里额外照应黛玉,哪怕对下人吩咐一声对贾母提醒一声也是好的,偏没这个心,反倒和袭人是莫逆之jiāo,而那袭人又是处处奉承宝钗,背地里对黛玉说三道四的人,没少在史湘云跟前抱怨。

  头等的下人们是看主子脸色行事,下等的下人们则是看头等下人的意思,然后就是视主子之软弱可欺。鸳鸯袭人金钏对黛玉那样,也难怪府里头的下人们都极口夸赞宝钗,反说黛玉刻薄。真真是好笑,黛玉只跟姊妹们拌嘴,何曾刻薄哪个下人了?

  这时闻得贾母要给宝钗做生日,叫了凤姐去,给了二十两银子治酒席,凤姐推说担忧大姐儿之病不肯接手,李纨是寡fù,三春是年轻小姐,只得王夫人自己接了手。

  不想,因这事,不到半个时辰,府里头都说贾母疼宝钗越过了黛玉。

  刘嬷嬷听到这个说法时,险些笑出声来。

  贾母出的那二十两银子连治酒席都不够,依她看来,贾母是提醒薛家宝钗年纪大了,该说亲事了。贾母对薛家以及对宝钗之不满,可见一斑,只怕不起双玉联姻之心,也不愿和王夫人一条心的宝钗进门。何况宝钗生日预备的酒席东西都是按照黛玉之例而来,因是及笄之年的整生日,又是王夫人做主,方在旧例上增了些东西,往年黛玉不曾大作生日也不过是因年纪小,且在孝期里头。若因单独给宝钗过生日就说贾母偏疼宝钗,那话十分的不可信。

  黛玉闻得刘嬷嬷的分析,莞尔一笑。

  彼时湘云正住在贾家,本打算回家,听贾母说宝钗的生日到了方又住下,命人回家取两色针线做寿礼。这回倒不像上回那样住在黛玉房内,贾母安排她住在自己的暖阁里,前儿才因宝玉莽撞进房,又因用湘云洗脸的残水净面,又叫湘云给自己梳头,惹怒了袭人,后者和宝玉闹了好一番闲气,致使宝玉又做文章,又抬上来一个水秀的小丫头做细活,名唤四儿。

  原是小事,这两日贾母院中人人都知道了。

  黛玉暗叫侥幸,宝玉原是先来自己房间,连门都没进,就被在门口喂鸟的紫毫给挡了回去,然后方转身去湘云的暖阁里。虽然说宝玉莽撞源自天xìng,并没有怀着坏心,但自己却是女孩儿,不能像小时候那样在彼此的卧室出入自如。

  刘嬷嬷紫毫等人自不必说,处处严防死守,但荣国府中的下人们却向来不阻止宝玉的行为,因此经过那件事后,黛玉特特叮嘱了紫鹃雪雁等人一番。

  她房内本就不生是非,如今愈加整肃了。

  听说湘云再住几日,黛玉忽然想起这件旧事来,叮嘱刘嬷嬷道:“悄悄地叫人闭嘴,别学那长舌头处处说人是非。当时发生这事时不知道云丫头说亲,今儿听说她叔叔婶娘好容易给她择了一门亲事,又是文武双全的才俊,别传到人家耳朵里,对云丫头不好。”

  刘嬷嬷哼了一声,道:“姑娘如此待她,她又是如何待姑娘的?没见她得到薛姑娘什么好处,倒处处拿着姑娘说姑娘不如人家。”

  黛玉笑道:“她是她,我是我,原是我笑她,如今为这一点子小事记恨,好没意思。”

  刘嬷嬷方点了点头,道:“咱们身边人向来不多话,姑娘不用担心他们往外说,然而这府里就像宝玉那房里,悄悄话都瞒不住,何况这件大事?本来是小事,偏因袭人一顿气恼,拘了宝玉一天,不知道的也都知道了。”她想李明耳连湘云抢白黛玉的一点子小事都说给长泰帝听,何况这样的事情?锦乡侯家的公子韩奇是勋贵中数一数二的人物,长泰帝有意重用。

  长泰帝对太上皇处处包庇的勋贵世家不满,只是不满那些胡作非为、尸位素餐者,对卫若兰、韩奇、陈也俊这些年轻有为的王孙公子却很看好,似有重用之意。

  刘嬷嬷本在皇后跟前服侍,又和长泰帝跟前太监jiāo好,颇明长泰帝心思。

  黛玉闻听详细,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倘或紫毫当时没拦住宝玉,任其出入自己的卧室,纵使自己不像湘云那样在说亲,不如湘云遭遇此事的影响深远,但这样的事情传出去也够自己无颜面对九泉之下的父母和待自己甚好的皇后了,湘云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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