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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7 章

  少事,她总是安静地受着,不感激也不拒绝。

  唯一被他激起脾气的一次,是因为在 Day.off 外面,他出手把唐季迟打伤了。

  她心疼了。

  江临觉得自己那天晚上一定是疯了,疯了才那样对她。

  看着她满脸屈辱的泪痕,他心如刀割。

  可是再多的疼痛,也缓解不了内心对失去她的惊怕。

  他想用一种极端的方式告诉她,她是他的人,谁也不能chā足。

  遇到段子矜之前,他以为他爱情就是对贝儿的宠爱和纵容,他们平淡如水,却相敬如宾。

  遇到段子矜之后,他才明白这世间还有一种感情,滚烫炙热,互相折磨,时时刻刻都想把对方推进熔炉里和自己一起化掉,这样才能完全的占有,完全的融合。

  他对她的感情就是这样,咬牙切齿却恨不彻底,撕心裂肺却痛不死心。

  所以不管这一个月来,他多少次告诉自己,放下这个轻而易举就可以击垮他理智的女人吧。可当她再出现时,哪怕只是路过,哪怕还是一脸伤人的冷漠,他却依然能感觉到死去的心在刺痛中活过来。

  最后一天,雨夜江畔,他说他等,等到她想来的时候。

  于是她便一整夜都没来。

  段子矜,你怎么能做到如此决绝。

  怎么会到了最后,放不下的人竟成了我?

  江临突然重重地咳嗽了几声,喉咙间涌上几丝腥甜。呼出的浊气吹散了桌上薄如蝉翼的纸张,冷寂的眸光触到那一页页他看不懂的经文梵语,唇角勾起凉薄的浅笑。

  我信缘,不信佛……

  缘信佛,不信我。

  *

  小和尚不久便去而复返,段子矜一见他回来,忙问:“怎么样,小师父?方丈答应了吗?”

  “我师父答应了。”小和尚朝着她笑,“不过,后山的墓园离寺庙有些远,还要再往上爬很久才到,师父说您身子还虚弱,现在时间也晚了,您最好明天再上山。”

  明天?段子矜咬唇,她能等到明天,江临能等吗?

  她现在确实浑身上下都不舒服,也怪她平时不懂得调理,总是一副得过且过的心态,每到关键时刻才知道有一副好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不用了,我现在就可以……”

  段子矜没说完话,刚走出两步,就险些腿软地一跤摔在地上。

  小和尚大惊,赶紧伸手扶住她,嘴里念念叨叨:“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师父讲过,男女授受不亲,可是师父也讲过,出家人以慈悲为怀。

  他觉得这两种训诫要把他脑仁都撑zhà了。他涨红了脸,一边扶着她,一边闭着眼睛念起了佛号。

  段子矜虽然懂他的尴尬,却还是不免被他此时的模样逗笑。

  她借力在木凳子上坐下,收回手臂,坦然道:“谢谢小师父。”

  “阿弥陀佛。”小和尚还是不停地念了足足十几遍,才劝道,“施主,您看,您这样子,只能明天再上山了。”

  段子矜颦着眉尖,为难地点了下头。

  但愿明天还来得及。

  *

  从女施主的厢房出来,小和尚跑了趟后厨,又端着yào碗去了江施主那边。

  左一个生病,右一个生病,他觉得这两天他都快变成医馆里专门侍yào的小学徒了,晚课一定要好好念几遍经祛灾避祸。

  他进门时,屋里的男人正在收拾东西。

  小和尚问道:“先生,您这是要走了么?”

  江临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淡淡道:“我明天一早就下山,这两天打扰了,今晚我还需要借用一下寺里的佛堂。”

  他只抄了四遍佛经,剩下三遍,只好去佛堂里诵完,这样他明天就可以返回郁城了。

  小和尚笑了笑,“那您明天还要上后山看看吗?”

  “不了。”江临无波无澜道,“明年再来也一样。”

  -本章完结-

  ☆、第143章 爱是天命(二)

  段子矜心急如焚,觉得自己片刻都等不下去,可又不得不等下去。见她这样,小和尚忽然道:“施主,我们方丈手里有一本册子,记着后山陵园里所有逝者的xìng别、年龄和迁入墓穴的具体时间。您不如去找方丈问问,能不能先从册子里查查您要找的人在不在?”

  还有这种东西?段子矜一听,忙道:“谢谢小师父,我这就去!”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寺院里的方丈,年纪大概六十上下,面容清癯,模样慈蔼,披着简单而朴素的袈裟,周身淡淡的气场便足以让人心静神宁。

  她揖了一礼,说明了来意,方丈笑着颔首,“施主跟我来。”

  他将她带去了佛堂对面的藏经阁,也许是照顾她腿脚不便,方丈的脚步放慢了许多。

  他打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段子矜欠身示意,抬腿迈进了高高的门槛,侧身到不碍事的地方,抬头打量着这座二层的木制阁楼。

  方丈跟在她后面进去,转身关门时,正瞧见对面西装革履的男人走进了佛堂。

  江临亦是瞥了藏经阁一眼,来不及细看,两扇门就被方丈关上了。

  他没想太多,也掩上了佛堂的门。

  藏经阁里竖立着整整上下两层的书架,各类经书码放整齐,段子矜光看那些书名就觉得头疼yù裂。

  方丈打开灯,独自上了二层,过了一会儿便拿着一本厚厚的册子下楼,走到书桌边,温声对坐在椅子上的段子矜道:“施主,就是这本。”

  “麻烦您了,方丈。”段子矜低眉翻看,手刚碰到扉页就沾了一指的灰。

  “施主。”方丈忽然叫住她,将册子前后翻转过来,叮嘱道,“这本册子要这样看。”

  段子矜眉心动了动,从后往前、从左往右翻?那这里面的字,难道也是竖着写的?

  真是一本非常有年代感的册子啊。

  她费劲地读完第一页,立刻就懂了这本册子的历史。原来这后山里最早下葬的人,是两百年前的无名氏。记载着死者信息的文字足可以称得上是佶屈聱牙,字体虽然工整,可是辨识度非常低,纸页也早已泛黄,仿佛她指尖的力道再重一点,就能直接把这张纸捏成齑粉。

  她直接往后翻到了最近二十年的。

  方丈在她对面的椅子上捻着佛珠,不急不躁。

  段子矜看了两页,尽是些没名没姓的。江临为他母亲安葬,不可能不写名姓,所以她越看,越觉得后山的陵园里应该没有她要找的墓。

  方丈亦是看出她的为难,开口道:“施主,您要找的人贵姓?”

  “姓陈,陈女士。”段子矜想也没想地回答,“不过,我不清楚她具体是什么时候下葬的……”

  江临的母亲什么时候去世的她都不知道,去世后是不是直接下葬,她就更不知道了。

  方丈想了想,摇头道:“后山没有陈姓的墓碑。”

  段子矜茫然抬头,心里“咯噔”一下,“您确定吗?”

  方丈又想了想,“不确定。”

  段子矜:“……”

  罢了,方丈年事已高,每天背那些梵语经文还不够,哪有多余的精力去记后山陵园里埋的死人都姓什么?

  她只好继续埋头看了下去。

  ……

  江临念过三遍地藏经后从佛堂出来,发现对面藏经阁里的灯还亮着。

  也不知老方丈这么晚在里面做什么。

  想到明天一早就要下山,他觉得,今晚先去和老方丈道个别才妥当。于是鞋尖的方向一转,径直朝对面的藏经阁走去。

  没走出两步,突然被叫住:“先生!”

  声音不大,却入了江临的耳。他准备敲门的手顿在半空中,侧眸望向声源的方向,平静的目光起了一丝波澜,很快又归于沉寂。

  是那小和尚。

  江临放下手,轮廓温淡的五官在月色下显得清隽而俊雅,连低沉的嗓音都跟着变得好听了起来,“怎么?”

  小和尚皱了皱眉,“您的yào煎好了,我放进房里了。我马上要去做晚课了,师父特意叮嘱我,在晚课前要把您手上外敷的yào给您敷上。”

  江临深不见底的黑眸中闪过一抹思考,他回头看了一眼藏经阁,淡声道:“我先去跟方丈道个别,小师父稍等。”

  “先生!我已经和师父说了您明早下山,他答应去送您的。”小和尚笑米米地,“师父现在有其他客人,您看……”

  寺里偶尔有前来上香的香客或是镇子里愿意听方丈讲经的善男信女,江临理解地点了下头,岑薄的唇角抿了抿,没说什么便跟着小和尚回去了。

  *

  段子矜在藏经阁里一直看到了入夜。

  虽然这后山只葬了几十人,但有很多无名氏,都在被后人找到之后迁了出去。册子里实际记载的总人数超过了二百人。

  方丈一直很耐心地等着她看完,段子矜却有些不好意思,“方丈,不如您先回去休息吧。”

  “不碍事。”方丈慈爱地笑,和她聊起了家常,“施主寻的是什么人?”

  “她……”

  段子矜说出口,话音停了几秒,才继续道:“是我婆婆。”

  方丈还是满面大慈大悲的模样,“阿弥陀佛,施主与其这样找,不如直接问问夫家。”

  段子矜苦笑,“我要找的就是那人。说出来不怕方丈笑话,我和他……其实还没有结婚,只是我心里将他当做了未来的丈夫,这些年,我们总是在错过。昨天一早,他人突然不见了,也没告诉任何人他去了哪里。我只知道他妈妈的忌日是这两天,故乡在祁门,所以就找来了。”

  方丈闻言,眸光深了几分,却因为他始终垂着眸,又满脸平静,对面的女人并未发现什么端倪。

  “阿弥陀佛,命里有时终须有,施主既然寻不到,何不耐心等等?”方丈说话时,语气带着像古井般深邃的、难以参透的禅意,在段子矜的心湖里投下一枚石子,让她的心绪一圈圈dàng漾开来。

  她沉默片刻,摇头道:“方丈,我已经等了六年,不想再等一个六年。”

  方丈捻着佛珠,不置可否。

  命里有时终须有,反复揣摩着方丈的话,段子矜笑了下,“命里无时莫强求,可弟子愚钝,还想再强求一次。因为,我能感觉到……他也在等我。”

  窗外一轮未满的上弦月缓缓经过中天,清辉如霜,只差一个微小的角,就是满月。

  “阿弥陀佛。”方丈微笑着起身,意味深长道,“施主,有些人生时姓陈,在人世间走过一遭,去时,不见得还姓陈。”

  段子矜愣住。

  脑海里空白了半刻,突然间,仿佛被谁打醒了一般。

  陈妙清……

  “不是陈女士!”段子矜急匆匆地冲口而出,“是江夫人,江夫人!”

  方丈依然微笑,“江夫人么……后山确实有一位,不知是不是施主要找的,明天……施主不妨亲自上山去看看。”

  *

  方丈锁好藏经阁的门时,小和尚做完晚课,正从佛堂里出来,见师父还没休息,便上前问道:“师父,册子上有女施主要找的人吗?”

  “有。”方丈笑答。

  “是谁?”小和尚不禁惊讶,后山难道又多了一座被后人找到的墓?

  方丈含笑垂眉,“是江夫人。”

  江……小和尚的眼睛倏然瞪得像铜铃那么大,他转头看着早已熄灯的厢房,“她要找的人是江施主的母亲?”

  “阿弥陀佛。”方丈闭目,声淡如水道,“她要寻的,正是江施主本人。”

  小和尚半天没从震惊里缓过来,待方丈走快走出他的视线了,他才小跑着跟了上去,“那您有没有告诉她,江施主就住在寺里?”

  方丈低眸瞧着自己被小徒弟拽住的袖子,不温不火道:“这么爱贫嘴,不如去佛堂里再念几遍法华经?”

  小和尚立刻收回手,干瘪瘪道:“师父,弟子错了。”

  *

  这一晚,段子矜没怎么睡着。

  脑子里满是她和江临六年前、六年后的点点滴滴。

  她想,若是她以后死了,比起被人称作段女士,她也更愿意被人叫江夫人。

  翌日的第一缕阳光跃出地平线,她披好风衣、拿着方丈昨晚送给她的助行拐杖,准备上山。

  山间的清晨,带着雨雾朦胧的清冷。

  打开厢房的门,一股寒气像是要扎进皮肤里,段子矜打了个冷颤,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差点被冻住。

  寺院有座地势较高的钟楼,小和尚每天早晨都要来撞钟。今早,他刚到钟楼里,低头便看见那位女施主走出了山寺的大门。

  他叹息了一声,诵了句佛号。

  女施主的身影消失在崎岖曲折的山路上不久,他身后又传来了低低的jiāo谈声。

  那嗓音淡然里带着一种海纳百川气度,他在寺庙里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可是像江施主这样不平庸的人,却太少了。

  道过别,江临拢了拢西装外套,举步朝山门外走去。

  不同的时间出发,往不同的方向去。

  一个上山,一个下山,小和尚苦着脸又叹了口气。

  怎还会遇上?

  “小小年纪,叹什么气?”方丈不知何时也走进了钟楼里。

  小和尚望着山寺门前还未出发的男人,不解道:“师父,您为什么不告诉女施主,她找的人就在寺里?”

  “世间之缘,各有各的造化。”老方丈淡笑道,“是错失是相遇,冥冥中自有安排。旁人若是chā手,就不叫天命了。”

  话音才落,小和尚震惊地发现,在他视野可及的山路尽头,有一抹纤细的身影,去而复返!

  段子矜走出很远才发现自己竟然把手机落在了厢房里。

  山顶是有信号塔的,说不定再往上走走,她就能接到信号给外面打个电话。想着,便回来拿她落下的手机。

  朝阳完全升起,整座佛寺沐浴在万丈金光中。

  走到台阶下方,她不经意地抬眸,忽然看到了山寺门前,那个高大英俊的男人。

  心口猛然一缩。

  男人逆光站着,挺拔的身躯被洒下的阳光镀了层浅浅的鎏金色。

  辨不清他的神情,段子矜却知道,他一定,也在看她。

  听说,佛寺前有一百零八级台阶,象征着尘世间一百零八种苦难。

  出家之人若想抛却红尘,便要踏过这一百零八种俗世中的牵绊烦恼。将过去种种留在身后,遁入空门。

  如今,他与她,隔着世间的一百零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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