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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4 章

  五一下,嗯,只少一下。

  “你放心罢,饮渊向来听话,若不然我怎么敢叫你亲自去喂它?”宁摇碧含笑道,“这会它被苏伯带在前头,我送你的话恐怕旁人议论你,所以就让苏伯出面了。”

  卓昭节心头略松,这才道:“你今儿就要走了还要出来?”

  “船已经在渡口,东西是早就收拾好了的。”宁摇碧简短道,“一会告辞后,直接去城外码头就好。”

  这么沉默了片刻,他终于道,“辰光差不多,我要走了。”

  “……哦。”卓昭节站起身,跟着他出了帐子,春风吹过,开到正盛的杏花纷纷扬扬,旁边桃花亦被吹来,花谢花飞之间,宁摇碧肩头方才落上的杏花被卷走,却有更多的杏花桃花沾上……他伸手接了满把杏花、桃花,小心的放入袖中,微笑着道:“昭节,咱们长安见!”

  就此翩然而去,春日淡粉浅绯jiāo织的花雨中,他的背影自成画卷。

  卓昭节在院门里止步,她捏着哨子,看着宁摇碧转过院墙,人影不见,却渐渐蹙起眉头。

  饮渊被送到缤蔚院,卓昭节吹了吹哨子,它很是温驯的蹭过来,亲昵的主动往她手心拱,卓昭节心砰砰的跳,壮着胆子摸了摸它,见它乖巧,这才放了心,吩咐明吟:“取盘牛肝来。”

  喂完饮渊,它高兴的清唳一声,振翅冲霄而起——院中顿时响起一片惋惜的惊呼!

  古杏和古桃虬劲的枝干早已将缤蔚院的上空整个的环绕起来,尤其在抽发新枝的春日,如今两株古木都开得如云如霭,被不知道怜惜的饮渊一冲,顿时哗啦一下撞断了一迭花枝不说,那急雨也似狂落的花瓣更叫初秋、立秋等人心疼的差点掉下泪来!

  卓昭节也急红了眼,用力吹了哨子——于是,饮渊又一个利落的俯冲,撞开另一迭花枝,在不高的地方一个干脆利落的滑翔,轻巧的落在她面前的栏杆上,乌黑的眼珠里全是乖巧与无辜……

  第一百零三章 别后两悠悠

  让卓昭节暗松一口气的是游若珩与班氏居然没有追问宁摇碧公然跑到缤蔚院并饮渊的事,只在她到端颐苑用饭时道:“那猎隼是苏将军所爱,虽然他答应借你几日,但还是尽早归还的好。”

  “是!”卓昭节本来也没打算久留饮渊,只想着随便养两天放它飞回旧主那里就是,自然不会违抗长辈。

  她不知道的是等她走后,游若珩立刻慎重的问班氏:“为何不教诲她不可与宁世子来往过密?”

  “你知道个什么?!”班氏脸色yīn沉之极,冷冷的道,“从前她对小郎君还没什么意思的时候,说一说还不打紧,权当给她作防范了,即使如此,她听多了还要发脾气,嫌烦呢!如今……她和这宁世子似有好感,这个时候,你越是去说,她越听不进去!不要到时候反而逼得她做出种种不好的事情来!”

  游若珩皱眉道:“这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也不看她紧点?”

  “我看她看得还不够紧吗?”班氏怒道,“还不都是你!从前咱们刚回秣陵时,我就劝你将护送咱们回来的那几个老镖师留下来看家护院,结果你这个老东西!说什么游家在秣陵土生土长,秣陵又素来富庶,用用家丁就成,根本不必特别请人!若是咱们家有那些江湖人,昭节出门我会不让她带上吗?若有那些人在,刀头舔血出来的人会不留意到那日博雅斋的异常吗?”

  骂到这里,班氏定了定神,才继续怒道,“若不是那杀千刀的陈珞珈!我好好的外孙女怎么会被逼得跳河逃生?!你个糊涂东西不想一想,昭节她当时若非遇见宁世子的猎隼,连跳河的机会都没有!若非宁世子随后赶到,她也逃不出那杀千刀的女贼之手!偏偏后来又放她在屈家庄里待了几日……你说,这门第仿佛、年岁相近,又都生得极好,一方还对另一方有救命之恩……这样,互生好感有什么奇怪的!”

  游若珩并不计较她话语里的怒气,只道:“这不合礼,太过逾矩了。”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班氏冷声道,“你以为这年纪的小娘子若起了好感是你教训就可以教训得回来的吗?何况宁世子虽然据说纨绔得紧,但生得好,身份尊贵,到咱们家来也算客气——你要我怎么说?他可是救过昭节的,难为我能对着昭节痛骂她的救命恩人不是个好东西?!”

  “……那怎么办?”游若珩没了主意。

  班氏也无心向他撒气了,长叹一声,道:“反正那宁世子今日就回长安了,昭节要回长安,还要一年,这段辰光两个人彼此忘记那是最好……若是不能……我会先写信告诉霁娘此事,让她如今就留心着昭节的夫婿人选罢。”

  室中沉默下来,老夫老妻心里都不痛快,他们代卓家抚养这个外孙女一向省心听话,偏偏从过去这一年起竟然陆续出事……如今才开过年,甚至连世子都招惹上门了……若不是之前苏史那每每来访,与游若珩探讨水文地理,单这临走特意来告别就足够引出谣言了……

  饮渊在第三日饱餐一顿后振翅飞走,数个时辰后也不见它归来,卓昭节心知它应该就是去追主人了,心里有片刻闪过惆怅,但随即失笑:“我如今才十四岁,长到现在亲生父母也未见过,居然就顺着他说的去想婚事?”

  她摇了摇头——虽然卓昭节对班氏和二夫人反复念叨自己当洁身自好、莫要遇见个小郎君就被迷惑了去很不满意,认为这是对自己极为不信任的表现,但外祖母与舅母的反复念叨到底不是全然没有效果——卓昭节心目中婚姻乃两姓之好、当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正统观念无可动摇。

  她可以因为信任宁摇碧,在发现宁摇碧深夜出现在自己内室时忍住惊叫,但这是建立在宁摇碧并未非礼的基础上的,否则卓昭节并不惮惊动任何人、与任何人拼命。

  并不讨厌宁摇碧却始终不肯说出他所盼望的回答,不仅仅是因为小娘子的害羞与矜持,更因为在卓昭节的想法中,成亲那怎么也该是父母来问自己愿意不愿意——这当然是男方正式遣媒过府之后,像宁摇碧那样直截了当的询问,固然扣人心弦,可班氏讲述的申骊歌——宁摇碧之母的前尘是现成的例子。

  虽然申骊歌并不是因为没有父母之命和媒妁之言才落得悲剧的,然而班氏总结这位月氏族曾经头人的一生,她的错误在于追求了一时的美好却忘记了两个人在一起是要过一生,于是那刹那的美好终究如昙花一现,花谢之后的悲哀不过留得旁人悲叹一声,却过了她的一生。

  卓昭节是以不肯回答,才十三四岁的年纪,在没有向任何一位长辈正式禀告过的情况下,去承诺去喜欢那是多么不智的行为?倘若两个人以后不能在一起,这春日杏桃花雨里的旖旎最好也不过是成惆怅,更多是一场笑话;倘若两个人最后在一起,小娘子矜持一点只要不到刁钻刻薄的地步总归不会有错的,越容易到手的越不会被珍惜——班氏十几年来抓住一切机会言传身教、于不动声色之间逐渐浸润、教诲出来的外孙女,决计不是一场花雨里的美好就能够打动的。

  正如班氏所期望的那样,卓昭节也许不是完全恪守规矩礼仪的小娘子,但至少她有自己的底线和盘算,决计不是沉浸在一时的感动里就愿意jiāo出一切不顾一切的人。

  卓昭节练着琵琶、习字看书,不几日,将宁摇碧已经遗忘在脑后,毕竟回了长安归回了长安,如今她还有一年的辰光要在江南过,多学点东西总能够给父母长脸、也给游若珩和班氏长脸的。

  只是卓昭节一直到这日,天外唳声悠然,饮渊风尘仆仆的撞断花枝、越过回廊,落在她的窗棂上,才明白过来宁摇碧走前为什么死活要让自己将饮渊养上几日……他根本就是为了让饮渊记路!

  看着饮渊腿上的信笺,卓昭节脸色变了几次,才迟疑着上去解了下来,只是她忐忑的拆了信……信中却没有什么让她感觉到尴尬或者为难的内容,只是很平常的问候,顺便提了宁摇碧如今已到了江北,再过两日就要入黄河,杭渠里楼船虽然也是逆行,但影响不很大,毕竟杭渠也就那么大,到了黄河就不一样了,逆行会很缓慢。

  而且如今才进入三月中,在江南已经处处莺歌燕舞了,可江北尚且料峭,更不要说北方,宁摇碧在信中提到,听从北方南下的船家说,黄河如今还有地方没有解冻,滚滚往下游去的河水里夹杂着许多大块的碎冰,小些的船只甚至有不小心被撞翻、撞破的,楼船也须得小心。

  卓昭节不禁畅想起自己在书里所看到的对北地风光的描绘起来,到底她虽然能说一口吴侬软语,班氏却是时刻提醒她不可懈怠了官话——她姓卓,她是长安卓家的女郎,这江南再好,终究只是寄居之地。

  那数千里之外如今还寒意未褪、料峭有冰的长安,才是她真正的家。

  宁摇碧此番回去所见到的风景,也许她返回之际也可以看到。

  那是回家的景色。

  她再一次阅读完宁摇碧信中对沿途景色的描写,吩咐明吟取了一个空置的锦盒来装好,放到隐秘.处,又叫明叶去拿吃的给饮渊,慎重道:“谁也不许说出去,否则休怪我心狠手辣!”

  明吟和明叶微微一惊,齐声道:“是!”

  初秋、立秋四人,初来乍到,更是头也不敢抬。

  饮渊送了四回信到秣陵,宁摇碧再磨蹭,终究进了长安城,事隔一年,他再次看到熟悉的繁华景象,却没有意料中的惊喜与欢欣,看着书页中已经枯萎的杏桃花瓣,想到这些日子,饮渊来回奔波,卓昭节却始终没有回信,他惆怅之余,竟有着难以按捺的焦灼,恨不得立刻掉头再次南下。

  这样的心不在焉里,他甚至忘记了命人提前告诉自己归来的消息。

  一直到车队停在了雍城侯府前,守门的侍卫惊见世子归来,这才一面命大开中门迎接,一面打发人到隔墙的长公主府去报信。

  宁摇碧略作梳洗,没有问雍城侯,直接去见祖母纪阳长公主,纪阳长公主端详着一年不见的孙儿,不禁泪如雨下,祖孙相见,叙不完的别情、长公主道不尽的对孙儿的怜惜,到底将宁摇碧想立刻再次南下的话堵住了……

  次日,宁摇碧带齐人手,直奔华容长公主府,向时采风讨回旧帐。

  时采风前日才上手了一个良家出身的美貌少女,乐在其中,根本没听到宁摇碧归来的消息,被宁摇碧踹开房门才惊醒——华容长公主端坐正堂,皱眉对匆匆而来的长媳道:“郎君们打打闹闹不是什么大事,四姐家的宁九,与咱们五郎不是打小打闹至今吗?你大惊小怪个什么?”

  华容长公主的长媳苏氏赔笑道:“母亲,若只是寻常打闹,媳fù怎么敢来惊动母亲?只是……这次宁九郎来势汹汹,道是要寻五郎讨回旧帐,媳fù想着,宁九郎去年才把秦王世子打断了腿,据说如今世子都没全好,这……”

  “秦王世子……嘿!”华容长公主冷笑,“唐逡他是自己找死,当着宁九郎的面嘲笑他已故的母亲雍城侯夫人申骊歌,宁九没打死他就是秦王府的侍卫能耐了!照本宫说,打得好!”

  苏氏一噎,暗悔自己怎么把华容长公主的生母张昭仪尝与周太妃有怨的事情忘记了?当年周太妃得宠,可是直接导致了张昭仪失势,先帝还曾为了周太妃几次三番的训斥张昭仪,使得张昭仪没等到先帝驾崩就郁郁离世……秦王是周太妃之子,他的世子出事,不管谁下的手,华容长公主都只有幸灾乐祸的可能,又怎么会去同情秦王世子呢?

  华容长公主将她懊悔失言的神色看在眼里,淡淡的道:“好啦,你去忙正事罢,小孩子家些许矛盾,又没闹到非要咱们收拾不可的地步,chā什么手呢?”

  苏氏正要说话,就见向来跟着时采风的小厮时辰匆匆跑进来,一把跪到地上求救道:“长公主、大夫人,雍城侯世子将咱们郎君丢到花池里去了!”

  休看都三月了,如今长安正倒春寒,还不时飘起雪花的!

  第一百零四章 温柔了的岁月

  春去夏来,杏花开尽桃花落,缤蔚院中整个三春都纷纷扬扬的花雨、如云似霞的花海,逐渐被浓密的叶冠所代替,蝉鸣替了莺语,夏衫换了春裳,岁月悄然。

  饮渊几乎是半个月飞来一回,带来宁摇碧厚厚的书信,信上多是讲述长安风土人情,或是他所遇见的趣事,游若珩和班氏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但游家上下始终没人提起猎隼一事,这种若无其事里,卓昭节渐渐也开始回信。

  她第一次回信,是被春末庭中最后一场落花飞舞所触动,握着随风潜入窗的花瓣,情不自禁的就拿起了笔,虽然只淡淡说了缤蔚院里的杏桃花尽的几句,宁摇碧再来信,却滔滔写了十数张纸,尤其提到雍城侯府里的一株凤凰花树,这种原本生于南诏的树在长安想活下来极不容易,它被养在琉璃搭建的暖房里,树根附近有地龙的管子经过,浇灌着城外特意打来的山泉水,还配了专门的花匠伺弄,纵然如此,也不是每年都能开花。

  “……我尝听人说,凤凰花开时绚烂如火,这种花树在南诏漫山遍野都是,花开的时候像一座山一座山的燃烧了起来,一直烧到天边连接着晚霞,犹如霞彩一路铺到了人间……可惜它只开在盛夏,那时候我多半奉祖母至翠微山避暑,回长安时,它也谢了,有一年我特别留在长安等着看,想知道何所谓绚烂如火,偏偏那年它没有开。

  “所以今年我又从翠微山提前折回,总算见着了。”

  信里附了一丛已经干枯的凤凰花,纤细而长的蕊,描述里绚烂到极致的花,盛开在枝头应该如火如荼,如今已成绛色,然而仍旧可以想象当这样的花蜂拥而开时的盛景,如天火降临,浩浩dàngdàng望之可畏,简直无法阻挡。

  卓昭节起初不明白宁摇碧为什么要如此详细的描写这种花,一直到她注意到最后一页没有落款,反过来一看……果然还有。

  “这一回我不只等到一直想看的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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