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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8 章

  变!由清冷淡漠转为威严,带着卓昭节极为娴熟的居高临下,厉声呵斥道,“谁准你如此与我说话?!”

  那人却似有所忌惮,气势竟是一泄,这一次不必沈丹古出手,就已经止住动作,嘟囔道:“但……”

  “回去!”沈丹古冷冷的吩咐。

  “我……这小娘子……”那人还想再说几句,然而沈丹古提高了声音:“回去!”

  那人竟不敢与动怒的沈丹古相争,悻悻的道:“是!”他跳出窗外——卓昭节正庆幸着,不想那人走了两步又站住,道,“郎君,你对这小娘子……”

  “我的事情用不着你管!”沈丹古这次是真的动怒了,他的声音穿破隆隆雷雨,亦难掩震怒,“你再多一个字的嘴,信不信我立刻宰了你?!”

  “……是!”那人叹了口气,到底就此而去。

  卓昭节心里七上八下,又是惊讶又是震怒又是惶恐,一直听那人脚步声离远,才如释重负,正待吁口气,未想头顶却有人先一步轻轻一叹!

  她一惊——这才醒悟过来,那人走了,可之前救下自己的沈丹古……却还没走?

  他想干什么?

  卓昭节惊恐的想到,之前那试图刺杀自己之人说过,沈丹古对自己有意?那……他……难道……

  正彷徨无计之时,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抚上了她的肩。

  因是夏日,卓昭节又已睡下,只穿了极轻薄的亵衣,又因为难以入睡,辗转之间,亵衣不经意的滑开,大半个香肩却露在外头。

  沈丹古这一抚,卓昭节几乎魂飞魄散!她一狠心,正待咬舌,未想沈丹古却又缩回了手,静静的道:“对不住,我以为你穿着衣裳,且正睡着,想拿回我的东西。”

  卓昭节失神片刻,未曾回头,却喃喃的道:“你……”

  “方才打开剑锋的一枚扳指。”

  听声音,沈丹古是转过身去了。

  卓昭节犹豫了下,才将信将疑的从榻角摸到一枚扳指——这扳指是她看着弹进帐子来的,在什么位置她自然清楚,又赶紧整理了下衣着,因亵衣单薄,她不放心的裹好了被子,才把那扳指往榻沿上一放,低声道:“找着了。”

  沈丹古这才转回头,恰好一道闪电掠过,但见他青衫玉立,衣上点点水渍,显然是一路追着之前那人而来的。他转过头,飞快的扫了眼卓昭节,立刻就着电光看到榻边的扳指,伸手收起,平静的道:“今日之事,冒犯你了。”

  “……”卓昭节实在不知道他是敌是友,又察觉到方才那人与沈丹古争吵,外间的阿杏、阿梨,隔壁的初秋、立秋,都寂然无声,甚至呼吸悠长如旧,分明沉睡难起,实在是不对劲,虽然满心疑惑,却不敢多问,只道,“没什么,你……夜深了,你去罢!”

  未想沈丹古却不曾移步,卓昭节正又要提起心来,却听他慢慢的道:“我在外头等你……也正好,有些事情想与你说。”

  卓昭节咬住唇,看着他走到窗边,敏捷的跳了出去,又反手把窗合起,愣了片刻,才权衡起来——她实是不想出去的,然而又知道如今这院子恐怕都在沈丹古的掌握之中,若不出去,恐怕沈丹古着恼,对自己不利。

  这么犹豫再三,沈丹古都不见催促,显然是笃定了不怕她拖延。

  卓昭节看了眼铜漏,距离天亮还有近两个时辰,她到底怕出变故,只得起身穿戴,出了内室,到外间一看阿杏、阿梨,果然睡得深沉极了——往常这两个使女最伶俐不过,卓昭节偶尔咳嗽一声都能吵醒了她们。

  可这一回,卓昭节经过时故意伸手掐了把阿杏,阿杏竟然毫无所觉。

  卓昭节忐忑的出了门。

  沈丹古负手站在回廊上,凝视着庭中的风雨。

  廊上隔几步挂一盏气死风灯,在风雨中摇晃不已,却迟迟不灭。

  灯火照得他脸庞半明半暗,风吹衣袂猎猎,虽然察觉到卓昭节已经出来了,但看起来沈丹古暂时还不想说话,仍旧保持着凝望风雨的姿势,沉默不语。

  卓昭节抬手掠了掠鬓发,惊疑不定的看着他。

  她察觉到,这个一直寄人篱下的沈家庶子……似乎……别有秘密?

  “今日之事,叫你担心了,往后必不会再如此。”卓昭节正转着心思,沈丹古却忽然回过头来,淡淡的道。

  这是他第二次赔礼了,还保证再不会如此——卓昭节含糊道:“没什么。”

  “我确实恋慕你已久,然而罗敷有夫,我虽不才,却也不敢忘恩负义。”沈丹古忽然毫无前兆的直言,他说这番话时,仍旧神色不变,淡漠而冷静,缓缓道,“君侯待我恩重如山,我不会做让他失望之事。今日之事,你着实受了我牵累,是我对你不住。”

  卓昭节怔了一怔,也不知道是该羞怯还是该不信,好半晌才想到回答的话,依旧是含糊一句:“……无妨。”

  “其实我很想问一句。”沈丹古忽然转过头来,直视着她,一直平静的目光渐渐变得深邃而莫测,他稳固如磐石的语气里也出现一丝极为明显的波动,“倘若我不是沈家人,而你也未曾先遇见雍城侯世子……我若金榜题名,登门求娶,你……可愿意嫁我?”

  卓昭节有刹那的无措,但很快,她摇了摇头,在沈丹古失望自嘲的目光里,她低声道:“沈表哥,我不信倘若的。”

  “……也是,你本来就无须什么倘若。”沈丹古怔了一怔,低笑出声——打小锦绣堆里长大的卓小七娘,她要什么倘若?她这一生本未沾过半点风霜的,又何必去向往重来的机会?

  第七十八章 夜访

  卓昭节听着他似嘲似讽的轻笑,心头忐忑。

  然而沈丹古笑了一阵,却没有为难她的意思,而是恢复了淡然之色,道:“咱们头回见面,是在义康公主的春宴上,你盯着我手里的月光白看着不错眼,你可是很喜欢月光白?”

  “也不是。”卓昭节咬了咬唇,如实道,“那时候我在想事情,想着想着就走了神,被使女暗中拉了把才醒悟过来一直盯着你手里那朵月光白看了许久了。后来很是庆幸四周也没什么认识我的人。”

  沈丹古反应极为敏捷,他静静笑着道:“那会你才到长安,照着四表婶的意思,是想撮合你与阮云舒,照着君侯本来的意思,是想将你许配与我……而你却喜欢雍城侯世子,是在想这个吗?”

  “……是的。”卓昭节抿嘴道,她知道这个回答可能触怒沈丹古,然而要她在与宁摇碧两情相悦上昧下真心来迎合,她却又不是那样的人。

  “呵!”沈丹古闭了下眼,旋即睁开,轻声道,“早知道去秣陵可以认识你,那年我也向君侯请求去怀杏书院请教几年了。”

  卓昭节与宁摇碧情投意合,又已经为人fù,三更半夜的听着一个孤身男子不住诉说对自己的情意,实在觉得违和,即使如今xìng命清白cāo持于沈丹古之手,她到底还是忍不住提醒道:“沈表哥请慎言,如今木已成舟,我亦已为宁家fù,这些话,沈表哥还是不要说了。”

  沈丹古淡笑着道:“我也就能说这么一会儿,你听听又何妨,反正今晚之事,不会外传的。”

  卓昭节警觉道:“我的使女?”

  “一点迷香罢了。”沈丹古淡淡的道,“你喝的茶水里加了解yào,她们没加,不到天明是醒不来的,不伤xìng命,放心罢。”

  “你……你放这解yào,你是故意让方才那人来刺杀我的?”卓昭节暗吃一惊,急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沈丹古低低的笑了一声,眼神闪动,却道:“那是意外。”

  “意外?”卓昭节追问,“他说你……你常盯着我的画像看,你有我的画像?莫非是你偷偷画的吗?然而为什么你看我的画像,他就要杀我?”

  “那个人是昏了头了,你不必理他。”沈丹古长久的凝视着她,半晌,却只轻描淡写的道。

  卓昭节咬了咬唇:“你胡说!听那人的语气,出入这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祖父竟然一直不知,可见他武艺高明!这样的人……怎么会在你手下?而且这样武艺高明之人,岂会贸然行事?你……你到底要做什么?”

  沈丹古微笑着道:“没什么胡说不胡说的……他若非昏了头,其实今儿个很不该来试图杀你的。总而言之,这件事情,我会处置,往后再不会有这样的事情。至于旁的……”他笑容温和,神色之间甚至有些欣慰,却道,“我不想告诉你。”

  卓昭节一噎,半晌才道:“那你叫我出来,想说什么?”

  “就是想说方才的话。”沈丹古忽然又转头看向了雨幕,语气里有淡淡的怅然,以及难以察觉的迷惘,他慢慢的道,“我如今没有什么要问你的了。”

  “……那我回去了。”卓昭节沉吟片刻,试探着道。

  “嗯。”沈丹古看着雨幕,淡然道。

  卓昭节立刻回头就走,但走了两步,她又不放心的追问:“不会再有人来打扰我?”

  沈丹古失笑,到底移开看雨的目光深深望了她一眼,保证似的道:“不会。”

  “包括你在内?”卓昭节狐疑的问。

  沈丹古颔首。

  卓昭节还是不能相信他——然而不相信她也不能做什么,只得忐忑的回房。

  但她这次才走到房门边,忽然沈丹古扬声道:“今晚之事……七娘保密么?”

  卓昭节心一沉,面色不变道:“自然。”

  沈丹古负着手,慢慢踱步到她身边,淡笑着道:“当真?”

  卓昭节从前见他,素来都是温文尔雅、善解人意,哪里看到过他今晚这样诡异强势?定了定神才正色道:“你方才说了那许多……恋慕我的话儿,我有脸说与旁人听么?”

  “七娘真会开玩笑。”沈丹古漫不经心的笑了笑,低声道,“七娘要和我为难,还要理由吗?雍城侯世子,可是将七娘宠得紧,怎么舍得七娘受委屈?七娘你说对不对?”

  他语气还是那么温和,甚至还带着一丝戏谑,卓昭节听得却是冷汗淋漓,勉强笑道:“沈表哥,你真会开玩笑,你……你今儿个也是救了我一命,我为何要和你为难?我再没良心也不至于恩将仇报罢?”

  沈丹古无声一笑,道:“但要杀你的人,虽然不是我派的,总也是我的下属。”

  “那个人我虽然恼着,然而念着沈表哥你的份上,我总是不计较了。”卓昭节苍白着脸色,低声道。

  沈丹古凝视着她,一直到卓昭节几乎摇摇yù坠,才轻笑了一声,道:“当真不计较?”

  卓昭节下意识道:“当真不计较。”

  “那今晚的事情你也不会提了,是不是?”沈丹古用近乎呢喃的语气道。

  卓昭节咬住唇:“是。”

  “这样的话,我便放心了。”沈丹古轻轻的笑了笑,卓昭节正狐疑着是不是这样就过了一关,未想沈丹古忽然探手!

  在卓昭节尚且懵懂之际,他用力按住卓昭节的肩,带着明显凉意的唇在她鬓发上轻轻触了触——动作之轻,若非卓昭节被他按住的刹那惊怖yù死,从头到脚无一处不高度紧张,敏锐之极,甚至不能确定他的唇是否碰到了自己的鬓发。

  “你!!!”卓昭节几乎尖叫出来!

  然而下一刻,沈丹古已经松开了按在她肩上的手,转开视线,轻描淡写的道:“七娘若是不想这一幕传出去……咱们往后,还是如以前一样的好。”

  说完了这句话,沈丹古再不多言,轻笑了几声,转过身,虽然无伞无蓑,但他也无所谓的就这么踏入雨幕之中!

  留下卓昭节举袖掩嘴,独自站在回廊上,瑟瑟发抖——也不知道惊怒与羞愤中,是哪一种居多?

  沈丹古冒雨而行,出了卓昭节的这间院子,信步向自己住的院子而去。他对这别院的守卫了如指掌,极轻松的避过巡逻之人,顺利回了屋。

  只是他踏进屋后,没有惟奴迎上来为他解下湿衣,只点了一盏灯火,显得昏黄的正堂上,却默默坐着一个眼眸湛蓝、身材魁梧的胡人老者——赫然,正是苏史那!

  看到苏史那,沈丹古瞳孔微微一收缩,但随即恢复了常色,淡笑着道:“有客前来,不可失仪,还望苏将军容丹古更衣之后,再来迎接。”

  苏史那早已反客为主,自己沏好了一壶茶,慢条斯理的呷着,闻言淡淡的道:“去吧。”听语气,俨然他才是此处地主,甚至还是沈丹古的长辈一般。

  然而沈丹古城府极深,丝毫不计较此事,反而微微一笑,对他施了一礼,这才转身进了内室。

  片刻后,他就换好了一身八成新见客的石青袍衫出来,又向苏史那行了礼,落座后,这才含笑问道:“未知苏将军此来,有何见教?”

  风仪谆谆,俨然是好客温雅的士子,在接待着踏花来访的知jiāo好友、敦厚长辈。

  苏史那也不禁感慨:“某家见的人极多,某家的老主人与如今的主人,也都非等闲之辈,然而要论这忍xìng,究竟还是沈郎君占了上风。”

  “那是因为申娘子与雍城侯世子皆是出身尊贵,无需忍耐。”沈丹古闻言,却微笑摇头,温言道,“丹古既是庶出,又生长卓家,若还行事不知收敛,岂非是自取灭亡之道?”

  苏史那淡淡的道:“某家说的忍xìng,并不是你在卓家的表现,也不是你方才见某家不请自入,还登堂入室的镇定谦和。”他嗤笑了一声,道,“某家佩服你的是,你明明恋着某家的主母多时,然而如今为了判断某家对你的底细清楚了多少,却不惜再三恐吓威胁、乃至于非礼某家的主母!单是这一件,某家的主人是决计比你不上的!”

  他虽然说宁摇碧在这点上不如沈丹古,神色之间却颇不以为然,显然很看不上沈丹古这样的手段。

  沈丹古闻言,却是眼都没眨一下,轻轻而笑道:“雍城侯世子将世子fù当成了掌中至宝,这一点,如今谁人不知?只是苏将军方才坐视令主母惊吓乃至于受辱却一直袖手旁观,以世子的xìng情,若知此事,难道会和苏将军罢休?而苏将军为了试探丹古,对世子fù几次险死袖手旁观,身为下仆,这份敢拿主母当诱饵的狠绝,世子有心腹如此,何愁大事不成?”

  苏史那淡淡的道:“某家是做了点手脚,趁着主人入睡,亲自来将主母的暗卫换了一批可信之人。不过正如你对主母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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