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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5 章

  襁褓里,因半个时辰前才吃饱了nǎi.水,如今正酣睡着。然而小脸上五官精致秀美,几乎叫人疑心是画出来的。尤其是传了宁摇碧的长睫,虽然尚是婴孩,却已经有了睫如羽扇的意思,那黑漆漆的睫毛衬托着吹弹可破的娇嫩肌肤,看得长公主一颗心都融化成了水。

  长公主伸手抱了一个到怀里,却舍不得的望着另一个,想抚一抚那小脸,又担心弄醒曾孙,为难极了。

  最后长公主到底觉得手指上即使摘了护甲,也还有本身的长甲,惟恐伤了曾孙与曾孙女,只小心翼翼的低头吻了吻两个孩子的额头。动作之谨慎、触碰之迅速,仿佛手里捧的乃是稀世珍宝,惟恐多触碰会儿就要碎了一样。

  常嬷嬷在旁笑着道:“殿下如今这样宝爱世孙与世孙女,咱们世子看着怕要吃味了。”

  长公主闻言,笑骂道:“不要胡说八道了,本宫的九郎最大度不过,再说这可是他的嫡亲子女,他自己爱惜还来不及呢,如何会吃味?”

  宁摇碧也笑:“嬷嬷说的本世子仿佛极小气一样。”

  “好殿下、好世子,婢子说差了话了,饶了婢子罢。”常嬷嬷见祖孙两个一起挤兑上来,便嬉笑着求饶。

  正说笑之间,抱着宁夷旷的长公主忽然觉得膝上一热,卓昭节眼尖,已经看到长子的襁褓上正滴滴答答的直漏到长公主身上,不免躁得面红耳赤,尴尬道:“旷郎不懂事,连累祖母了。”

  长公主生xìng.好洁,然而被曾孙尿在身上到底不比寻常沾了污垢,一愣之后,却是哭笑不得,听了卓昭节的话,不以为然道:“你也知道他还小不懂事,怪他做什么呢?”

  就将襁褓递给rǔ母,叮嘱道,“快先给他换好,小孩子肌肤娇嫩,洇不得的。”

  叮嘱了rǔ母给宁夷旷收拾,长公主自己才有心情进内室去更衣。少顷长公主回来,侍者已经将榻上收拾好了,而换好襁褓的宁夷旷亦已醒来,正张着乌黑的眼珠好奇的打量着四周。长公主见曾孙精神的模样,心头更喜,道:“快把孩子抱来。”

  rǔ母把宁夷旷重新jiāo到长公主怀里,长公主将他举在面前,欣喜的道:“好个俊俏的孩子,不是本宫偏爱小的,九郎你小时候,已经是难得的玉童也似了。那会子长安贵fù谁见了你不是稀罕得紧?连皇后看到也抱着舍不得放手……可这孩子比你小时候却还要俊上几分呢!到底昭节堪称绝色,你们的孩子果然是青出于蓝胜于蓝了。”

  宁摇碧与卓昭节对望一眼,心中都是得意得紧。

  长公主复将宁夷旷搂了搂,又要把他还给rǔ母,待再抱一抱宁夷徽,未想她才把宁夷旷递出去,这曾孙忽然小嘴一扁,就要哭了——他不但要哭,还挣扎着从襁褓里伸出手来去够长公主胸前的一块琥珀——长公主虽然有过二子,还抚养了宁摇碧长大,但宁摇碧成年已经好几年。何况宁摇碧到她身边时也有点懂事了,对于还在襁褓里的婴孩应付起来不免有点手生,登时就有些手忙脚乱。

  卓昭节见状,忙上前帮手,接过宁夷旷低声哄着,双生子虽然还小,却已经记得母亲的气息,被母亲抱着,眼角已经冒出泪花的宁夷旷才渐渐嘟囔着住了声,却还是不错眼的盯住了长公主所佩的琥珀。

  长公主试探着摘下琥珀递到他跟前,果然这小子一把拽住,死活不肯松手【注】!

  众人都哭笑不得,长公主乐道:“才这么点大就晓得到曾祖母这儿不走空了,难为往后曾祖母的好东西,有一件不给你,还不得闹翻了天?”

  宁摇碧笑着道:“祖母别理他,这小子如今就爱拽个新鲜。”

  “亏得这块琥珀大,料他吞不下去,不然可是不敢给他的。”长公主笑着啐宁摇碧,“你说的好听!你不想想你小时候到本宫跟前,何尝不是死抱着本宫的手不放,本宫还被你感动,以为你多么喜欢本宫呢!结果你母亲说了,本宫才晓得你是看中了本宫手指上的碧玉约指!如今你这长子有样学样,该!”

  众人听了都哈的一下笑出声来,宁摇碧尴尬道:“祖母也真是的,如今孙儿长子长女都有了,这过去的事情还要提了做什么?”

  长公主道:“你长再大在本宫跟前那也是孙儿,本宫偏要说与曾孙们听你往年的那些个事情,看你往后还怎么端着架子呵斥他们!”

  “这可不妙了啊!”宁摇碧沉吟片刻,叹道,“之前常嬷嬷说祖母怜爱他们胜过孙儿,孙儿还觉得不奇怪,但祖母若是一味拆孙儿的台,往后孙儿还怎么管教他们?祖母连这个也不顾了,看来这偏心是偏心得紧……孙儿这一身可都靠着祖母的疼爱,现下就要失宠了,这可怎么办呢?”

  他故作委屈的说着,常嬷嬷大笑,道:“现下可知道嬷嬷才是真疼你了?”

  长公主撑不住笑骂道:“你不要帮着他!”又说宁摇碧,“该!谁叫你五十步笑百步来着?自己小时候做过的事情,本宫没跟你计较,你倒是正正经经说起儿子来了,别看旷郎如今年纪小,本宫可要帮着他的。”

  “祖母如今帮着他们,他们又不知道,索xìng不如继续帮着孙儿,孙儿可是知道祖母的好的。”宁摇碧笑着道,“祖母说是不是?”

  “本宫怜爱曾孙,又不是图他们报答,何必他们知道?”长公主又好气又好笑,揽着方才接到怀里的宁夷徽,遥遥指了指宁摇碧道,“你也好意思!知道他们如今不知道,就欺负他们吗?”

  正说笑间,外头有人来报,道是雍城侯来了。

  第一百零二章 剑南噩耗

  雍城侯进门前已经听见里头祖孙欢笑声,待进了门,看到宁夷旷、宁夷徽也在,神色一缓,行过礼后,就道:“旷郎和徽娘看着比数日前又长长了不少。”

  纪阳长公主心情很好的道:“这会大的小孩子长起来最快不过,几乎是一天一个样。”

  又问儿子,“你这会怎么过来了?今儿个政事不忙吗?”

  往常这个时候,雍城侯都该在工部衙门里处置公文的。

  看着纪阳长公主不错眼的盯着两个曾孙,雍城侯却是yù言又止,几次想说什么都沉默了。直到长公主察觉到不对,诧异的问:“怎的了?”

  雍城侯沉吟道:“母亲,你先把徽娘给儿媳,听我和你慢慢儿的说。”

  长公主顿时皱起了眉,道:“什么事情要这么着紧?难道本宫老到了连曾孙女都抱不动的地步了吗?”

  然而话是这么说,许是心疼宁夷徽,长公主还是把卓昭节叫到身边,将襁褓jiāo给了她,这才问:“究竟怎么了?”

  宁摇碧在下头,听着忽然心头一跳,禁不住抬起头,愕然的看着父亲——果然雍城侯深深叹了口气,道:“母亲,方才剑南传来消息……”

  听得“剑南”二字,纪阳长公主脸色顿变!

  “道是宁战……他们一家不服水土,在剑南感了瘴气,如今似乎是……不太好!”雍城侯眉宇之间满是心烦意乱,他对这个胞兄的感情很是复杂,长公主和老祈国公就这么两个儿子,兄弟两个的岁数差距也不小。在最初的时候,也算是兄友弟恭。奈何当年老祈国公私养外室一事,宁战大大伤了长公主的心。

  那之后,长公主就明显的疏远了长子,转而偏爱起了幼子。天长地久下来,宁战和长公主之间的罅隙已经是积重难返,而长公主对二房的偏心也到了理直气壮的地步。这么下来,宁战渐渐的对雍城侯生出嫉妒,几次三番的打压这个弟弟。长公主察觉到之后,越发恼恨宁战没良心,狠狠的训斥了他一番,甚至还发话道若宁战敢再为难雍城侯,她便夺了宁战的爵位给幼子——这么一来,宁战更将这个弟弟视作了眼中钉ròu中刺了。

  雍城侯本身对兄长没有什么意见,可一次次被宁战主动为难,他是被长公主捧在手心长大的,哪儿是能受气的人?几次和宁战解释无果,一怒之下,索xìng也不多言——兄弟两个就这么斗上了。

  然而雍城侯虽然因为积年的争斗十分厌恶这个兄长,要说盼望大房死绝了那又不至于……

  如今听说宁战在剑南染了瘴气,照着当地官员的急报是十分危急,雍城侯心里乱极了。

  他尚且如此,长公主更是一阵晕眩,亏得常嬷嬷扶了一把才稳住,慌得宁摇碧与卓昭节都上前查看。然而长公主十分刚强,虽然听到长子一家xìng命危急这样的噩耗,然而竟立刻稳住心神,沉声道:“不太好?到底有多不好?自来从外地入剑南、不服水土的人多了去了,那里的医者,料想对这样的情况心里也有数……难道战郎他们就治不好?还是督促的人耽搁了病情!”

  雍城侯叹了口气:“如今收到的是一份八百里加急急报,内中只说了一起病倒无一例外,请示长安处置。今儿个我在工部时,圣人急传我过去,告诉此事,让我回来禀告母亲的。”

  长公主听说圣人也确认了,只觉得眼前一黑,往常嬷嬷怀里倒了数息,吓得众人乱作一团,雍城侯急声吩咐:“快传太医来!”

  数息后,长公主却又挣扎着醒了来,颤声道:“十一郎也觉得……也觉得无幸了吗?”长公主都这把年纪了,按说若宁战一家没到一定不可收拾的地步,这样的坏消息是不该告诉她的。如今咸平帝也赞成告诉她,那多半是宁战那边已经到了九死一生的地步,不得不告诉长公主。

  “圣人没有这么说,只是……让母亲先知晓此事。”雍城侯为难的道,“母亲请看旷郎和徽娘……”他不说后头一句话还好一点,一说这句话,等于是侧面承认了宁战一家活路不大,不然怎么要叫长公主看看曾孙好想开点?

  长公主却没去看两个曾孙,而是失神的望向了从前祈国公的方向——半晌,才低声道:“本宫晓得了。”

  雍城侯与宁摇碧见她如此,心头都是一沉,雍城侯看了眼儿子,宁摇碧罕见的没有故意逆他的意思而行,而是小心翼翼的叫了一声祖母。只是长公主这次却没有给他面子,而是淡淡的道:“本宫需要好好想一想,你们先下去罢。”

  “……是。”雍城侯和宁摇碧还是头一次被长公主如此冷淡,两人都有些不适应,又有几分委屈——宁战和雍城侯兄弟不和,世人皆知。

  虽然宁战还有其他政敌,但长公主尚在,他又已经被夺爵流放,那些政敌谁也不会冒着得罪长公主的风险去赶尽杀绝。而不畏惧长公主追究这么做的,嫌疑最大的就是雍城侯父子了。

  尤其是宁摇碧。

  然而现在长公主坚持要他们退下,父子两个被常嬷嬷频繁使着眼色,到底也只能告退离开。

  回雍城侯府的路上,卓昭节领着rǔ母落后几步,由雍城侯父子在前头走着。途中,雍城侯冷不丁的问儿子:“是不是你?”

  宁摇碧一愣,随即冷冷道:“自然不是。”

  “苏史那?”

  “也不是。”宁摇碧极干脆的道。

  雍城侯皱起了眉:“难道当真是意外?”

  “我倒觉得是报应!”宁摇碧冷哼了一声,一拂袖,道。

  雍城侯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来,只淡淡的道:“既然如此,回头与你祖母好生说一说,免得为人所趁。”

  “祖母心里有数,又何必我去解释?一解释,反而成了疑心祖母了。”宁摇碧并不赞同,淡淡的道。

  虽然宁摇碧这么说了,但回到侯府后,他还是与卓昭节说了一声,道是要去和苏史那商议商议——之前,宁夷旷、宁夷徽的满月宴上,雍城侯才拿一个“夷”字提了圣人为君为父两重身份的期盼。而圣人也给了“夷旷、夷徽”的回答。

  结果这才一个来月,宁战合家就已经不成了……嫌疑最大的就是雍城侯,不问可知这是一个yīn谋。而且是针对双生子满月宴一事的yīn谋。

  因为圣人愿意为真定郡王铺设好储君之路,然而也希望真定郡王能够有饶恕兄弟的宽容。这件事情是雍城侯借着自己嫡长孙、嫡长孙女的起名提的,倘若雍城侯自己都容不下兄弟、还是唯一的嫡兄,那圣人又如何相信真定郡王会饶过不同母的延昌郡王甚至是唐澄?

  问题是宁战即使没了爵位又被流放,总也是圣人的嫡亲外甥,敢对他们合家下手,这份布置,想寻出漏洞可没那么容易。一旦无法寻到足够证明雍城侯府清白的证据,雍城侯府就极被动了。尤其是,若暗处起了谣言的话……

  虽然现在圣人让雍城侯将这个消息转告纪阳长公主,以表示自己暂时还是信任雍城侯的。可辰光长了没法找出真凶,宁战一家又当真去了,有心人从中坚持不懈的挑唆,圣人嘴上不说,心里很难不起些疑惑。

  圣心一旦生了怀疑,那想去除可就难了。更不要说对于真定郡王一派,帝后的信任是何等的重要。

  如今这yīn谋初露端倪,雍城侯与宁摇碧当然要立刻追根究底、寻觅线索。

  宁摇碧走后,卓昭节正皱着眉头思索着此事可能的结局,忽然初秋进来道:“世子fù,夏氏求见。”

  卓昭节这会本没心情见夏氏,但想着雍城侯父子都去忙碌了,自己一介fù人,对局势的了解也远不如他们,平白的cāo心还不如做些事情。何况夏绯示调教家伎确实有一手,又知道进退,既然要用她,那适当的给几分体面也是需要的,就按捺住焦躁,淡淡的道:“着她进来。”

  片刻后,穿着艾绿上襦、系藕丝裙的夏绯示袅袅婷婷的走入,这艾绿和藕丝配在一起,本是娇俏活泼的颜色。但穿在夏绯示身上,却没来由的呈现出柔媚入骨的风情来。卓昭节心想醉好阁到底是屹立北地勾栏多年的阁子,好好的一个人,穿戴齐整,目不斜视,偏这样越端庄越勾人,也不知道醉好阁里到底怎么调教的。

  她虽然见了夏绯示,却没心情多言,受了礼后,就直截了当的问道:“可是有什么事?”

  “奴家想向世子fù求个恩典。”夏绯示平静的道。

  卓昭节皱眉道:“什么?”

  明眼人这会都看出来卓昭节此刻心情不好,很该识趣的住嘴不提了。但夏绯示虽然看到,却还是道:“奴家想出府一趟。”许是怕卓昭节担心她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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