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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4 章

  忠,是堂兄弟,皆为宁家世仆,蒙赐宁姓。”晋王淡然道,“是当年老祈国公留下来的人手了,老祈国公去世后,纪阳姑母就主持分了家产,两兄弟恰好分开——宁世忠当年在世子fù进门后就丢了大总管之位,不久又暴毙,想是这宁顺忠糊涂了。”

  这话就是说这次宁顺忠欺骗宁瑞澄,是为了给其兄报仇,不定还是从宁世忠迁怒到大房了?这也太荒谬了!

  卓昭节蹙着眉头,因为这话是晋王说的,皇后又在,她还真不大好反驳,只慢慢道:“殿下对宁家两个下仆也这样清楚?我却是惭愧,昨儿个还是大姐和四姐说了,我才醒悟。”

  “呵呵,也是十六王宅离兴宁坊近,比邻而居,些许消息总是传得快些。孤昨日傍晚听到了两位娘子在侯府门前闹的事情,本想请王妃过去劝说一二,未想跟着就得到消息,两位娘子早就被世子fù劝进侯府。而且世子fù也正打发了人出城去寻一个叫宁顺忠的下仆,孤也是一时好奇,问了一问——倒是巧了,孤身边一个长随,往常到纪阳姑母那儿送过几回东西,倒是恰好知道这兄弟两个的关系。”晋王不在意的笑了笑。

  他确实不用太在意,论身份他是封了王的皇子,论辈分他是卓昭节与宁摇碧的表叔,而且淳于皇后就在上头饶有兴趣的听着看着——卓昭节虽然也是皇后颇为喜欢的晚辈了,又怎么能和晋王这亲生爱子比?

  所以尽管知道他是满口敷衍,卓昭节却也不便直接指出,心头实在一阵憋闷,想了想才道:“若宁顺忠因宁世忠的缘故生了怨怼,照理也该对着二房来的,却怎么反而去害了大伯父和大伯母呢?”

  “积年老仆,料想在主人跟前多少有些体面的,自然再怎么体面,主仆有别,总归不能和自家骨血比,这一点,孤想宁战是极清楚的。”晋王平静的道。

  这意思就是说,也许宁顺忠曾因宁世忠的缘故,请还是祈国公的宁战帮忙出头,但宁战出于兄弟之情和主仆之分拒绝了他,这才有如今被宁顺忠所害的结果?那就是说宁战这回全是代二房受过?

  晋王这样不要脸,卓昭节怔了一下方醒悟过来,她在袖子里暗掐了自己一把,定了定神,似笑非笑的道:“殿下之见,我定当转告两位堂姐。”随即她再不去理会晋王,转向淳于皇后,“娘娘?”

  淳于皇后看着不远处描金复画的殿柱,思索片刻,才道:“这事儿……本宫想一想,与圣人商议了,再说罢。”

  卓昭节并不失望,她静静的起身施了一礼:“多谢娘娘费心。”

  跟着也没说几句寒暄话,卓昭节就借口挂念着家中的幼子yòu nǚ要回去。

  皇后自不留她,道:“贺氏送一送这孩子。”

  贺氏才举步,未想唐千夏却忽然起身道:“皇祖母,孙女也有些日子没见表嫂了,想送一送表嫂。”

  “那就你去罢。”皇后点了点头。

  出了蓬莱殿,卓昭节便客气的向唐千夏致谢,又请她留步。

  唐千夏淡淡的笑着,道:“去年那幅画拖了那么久才给你,虽然你不计较,我到底理亏,今儿多送你几步,就当我与你赔罪罢?”

  去年卓昭节新婚时,唐千夏为卓昭节画过像,不想后来却因为裱糊拖了好长一段时间,一直到皇后千秋节之后才送到雍城侯府。当时唐千夏的解释是要陪着晋王伺候皇后跟前,所以耽搁了——但这耽搁的辰光实在不短,前前后后总也有好几个月,按说裱糊这点儿功夫,几个月里怎么可能一直匀不出来?怎么看都是不上心的。

  但画送到时,卓昭节已经有了身孕,忙着安胎也来不及,唐千夏不送去,她都已经忘了,根本无心和她计较,胡乱谢了一句便收了下来。在这件事情上,唐千夏的确是理亏的。

  “郡主真是太客气了,我怎么敢当呢?”但这件事情是去年千秋宴那会的事儿了,怎么现在又拿来说?卓昭节隐约猜到她是有话要和自己说,就顺着她的意思不停步,往台阶下走去。

  风从蓬莱池上吹来,衣袂飘飘,本就生得形容娇弱的唐千夏似能乘风而去,她迎着这风,扬起头,微笑着,用只有两人能够听见的声音道:“你想回去把今儿的话告诉宁大娘、宁四娘,好叫她们转而仇恨延昌郡王?”

  卓昭节一怔,她倒不奇怪唐千夏能看破自己的心思,只是想不到她会如此直接说出来,便淡笑着道:“郡主这话说的我不明白了,今儿进宫求助本也是受了两位堂姐的托付,不管事情成不成。回去之后我确实要与两位堂姐说一声的,至于什么仇恨延昌郡王……这话可就奇怪了,难道剑南的事情与延昌郡王有关?这不至于罢?”

  唐千夏轻笑着,并不看她,而是凝视着远处的蓬莱池,悠悠的说道:“我与你说件事儿罢,剑南……不是延昌郡王做的。”

  “我也这么想呢。”卓昭节说的情真意切,柔声道,“先不说大伯父是延昌郡王的表伯父,只说郡王与大伯父能有什么仇怨?”

  这就是说压根不信了。

  唐千夏听了出来,却微笑,道:“你可记得,两年前你小姑姑的事儿?”

  卓昭节神色不变,道:“那一次多亏郡主佐证,不然……”

  “我晓得你不相信我,不过我也不需要你相信。”唐千夏压低了声音,只叫她听见,轻声道,“明着与你说了罢,我这会送你出来是受了父王的命令,就是让你带个口信给雍城侯、宁九,反正——剑南的事情,当真不是延昌郡王干的,也不是这边的任何一个人……总而言之,这一回咱们两边都被坑了!”

  “咱们两边?”卓昭节看着她,轻轻的笑,“郡主这话叫我听的糊涂了,我一个fù道人家懂什么呢?什么两边?”

  这是她索xìng连皇孙争位都不承认了。

  见她一个劲的装糊涂,唐千夏却也不焦灼,道:“我晓得你小姑姑的事情,你不相信我,但这回只要你传句话,你又怎么知道这句话对真定郡王那边没用呢?对吧?如今占着上风的是真定郡王,延昌郡王再被算计,也就是唐澄那样的了。倒是真定郡王,不是应该更小心一点吗?以他如今的如日中天,竟然还有人把他也算计了进去!”

  卓昭节含着笑,道:“这些事儿我都不懂,不过既然郡主要我传话,我就传罢。”

  “如此就好。”唐千夏看似声色不动,然而卓昭节一答应传话,她居然连告别也不说声,直接一拂长袖,调动就往蓬莱殿上走,这翻脸的速度也着实叫见惯了宁摇碧翻脸如翻书的卓昭节都愣了愣。

  第一百十五章 宁绢

  回到侯府,卓昭节进了院子,随口问迎上来的初秋:“九郎呢?”

  “世子在郎君、娘子的屋子里。”初秋道。

  卓昭节点一点头:“我换身衣服过去。”她换了一身家常衣裙,又叫人打了水来洗了手、浣过脸,对镜自照,摘了几件繁复钗环,掠了把鬓发,这才转身出了内室。

  到得安置两个孩子的屋前,还没进去,就听得里头一阵悦耳的铃铛响,卓昭节禁不住嘴角一勾,跨进门去,果然见宁摇碧手里举着个银铃铛,正摇动着吸引榻上宁夷旷与宁夷徽的注意力。

  卓昭节在淳于皇后跟前说这两个孩子自满月宴上得了咸平帝赐名后就好带得紧也不全是为了奉承帝后。双生子打从落地起就十分的健壮,这么点大的小孩子只要身体好,也没有旁的叫人烦心的地方了,带他们的rǔ母使女一大堆,这样还说不好带,那着实是过份了。

  三坐六爬,如今兄妹两个坐起来还不稳当,索xìng这会身后各塞了一个隐囊,半靠半躺的,使劲伸长了脖子,好奇的随着宁摇碧的手转着视线。

  虽然是男女有别,然而此刻因年纪小,兄妹两个生得端得是一般无二,便是宁摇碧与卓昭节这对父母,也要花些功夫才能认出来,所以两人的襁褓素来就不用一样的。这会就是做哥哥的裹了紫底团花的襁褓,做妹妹的则是大红地四喜如意襁褓,俱是雪揉玉堆的一张小脸,乌黑漆亮的眸子,大而明亮,长睫忽闪——每一下都要扇到人心里去。

  宁摇碧正一心一意逗着子女,听见脚步声,回头看是妻子回来了,就笑着将铃铛放在榻上,回头道:“回来了?娘娘说了什么?”

  不想他才放下铃铛,大郎宁夷旷顿时来了精神,也不顾自己这会还不能爬,咿呀着就朝不远处的铃铛探起了手,他挣扎了几下都没能离开隐囊,小嘴一扁,就待要哭了——卓昭节忙上前几步,拾起铃铛递到他跟前,让这小子摸住——宁摇碧为防止子女抓了往嘴里塞,抢救不及,所以挑来逗子女的铃铛刻意选了比较大的一只,宁夷旷抓来抓去都抓不过来,也只能摸一摸了。

  见母亲如此识趣,宁夷旷才满意的止了哭声,咿咿呀呀的拽了几把铃铛,跟着就失了兴趣,却是用力揪起裹自己的襁褓来。

  “这小子!”宁摇碧失笑,“亏得如今还小,再大一点,必然是个顽劣的,届时非得好生管教才成!”

  卓昭节嗤笑着道:“就怕你到时候又换种说辞,道是小郎君家还是顽皮点的好,太过守礼暮气沉沉的有什么意思?”

  宁摇碧摸着下巴,笑道:“这也不能怨我,咱们如今就这么一子一女,我怎么舍得下重手去管教?依我来说,不如多生几个,届时指不定我就能下手了,你瞧如何?”

  这会rǔ母使女都在,闻言均是掩嘴窃笑,卓昭节羞得满面通红,啐他道:“你这不正经的!”

  宁摇碧一看左右,众人都有眼色的退了出去,他便靠上前,从身后拥住卓昭节,微笑着道:“咱们是夫妻,想多子多孙这算什么不正经?”

  “不跟你说这个了。”卓昭节见女儿宁夷徽发现了自己,正咿呀着伸手求抱,便拍一拍他手臂,嗔道,“你看二娘。”

  宁摇碧扫了眼宁夷徽,气恼道:“人都说女儿比儿子更体恤父母的,怎的二娘如此不乖,没见她父亲正与母亲调着情,这会她过来凑什么热闹?”

  话饮才落,就被卓昭节在臂上狠掐一把,恨恨的道:“你还真是没个正形了!调情——有当着子女面说这样的话儿的吗?你再说!”

  宁摇碧哎呀了一声,委屈道:“这会他们懂什么?往后知事了我自然也不这么说了。”

  “信你才怪!”卓昭节深觉不能让这厮带坏了自己的亲生爱子、爱女,警告道,“你这些不正经,不许在他们跟前表露出来,不然把他们都带坏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宁摇碧不怀好意的道:“你要我听话,可有好处?”

  “好处就是我原本打算给你十棒子的,如今改成九棒子!”卓昭节推他,瞪眼道,“你还想要什么好处?”

  “这可是空口白牙的要我做白工了,没有这样的。”宁摇碧在她脖颈上蹭了蹭,笑着道,“来,亲我一下,不然我可不放手了。”

  卓昭节挣了几把没能脱身,气恼道:“你再不放?”

  宁摇碧道:“不放!”

  “我可真恼了!”

  “恼了?那我怎么办?”宁摇碧问了一句,卓昭节还没回答,他忽然侧首吻住卓昭节的唇——半晌后,宁摇碧才放开她,叹息着问气息略喘的妻子,“如今还恼吗?”

  ……这么不要脸的夫君,卓昭节只能当做根本没听见这句话。

  两人这儿打情骂俏,没理会要了半晌抱的宁夷徽——这小娘子倒不似兄长那样动不动以哭威胁,她见母亲没理自己,就歪过头在襁褓里挣扎起来,像是觉着襁褓约束了自己,挣扎半晌,却是骨碌一下从隐囊上滑了下来,侧躺于榻,几下都挣不起来,尴尬得紧。

  看到女儿如此,卓昭节又好气又好笑,道:“快松手,你看徽娘。”

  宁摇碧这会才放开她,看到宁夷徽侧躺在榻上想起来却因为一个劲想朝后翻身、奈何被隐囊挡着不能成功、伸出襁褓的双手都在划动挣扎的模样也是啼笑皆非。

  卓昭节把她抱了起来,宁夷徽倒是不记仇,立刻欢欢喜喜的把手伸着去摸母亲的脸,口中咿呀的轻声叫着,她这会还远没到学语的时候,然而毫无意义的婴语也叫卓昭节怎么听怎么高兴。

  她正抱着女儿轻声哄,那边宁夷旷顿时吃味了,也要从隐囊上滚下来——他这次有宁摇碧接住,索xìng也抱起,笑骂道:“这小子实在太过小气,论长幼他是嫡长兄,论男女他是小郎君,连妹妹被抱一会都看不过眼!”

  卓昭节想了想,沉吟道:“我怎的看他这么像你?”

  宁摇碧愕然道:“我这样小气?”

  “你方才不是还怨咱们二娘?”卓昭节反问——宁摇碧不小气才怪,他素来就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儿,这点是长安上下都公认的,五陵年少那一班人有几个是好相与的?在那样一群人里他都是公认最不好惹的一位,可见他的难缠之处。

  只是宁摇碧自认待家人尤其是卓昭节是极大度的了,听卓昭节这么说自己却是大奇,如今见卓昭节拿了方才的话来堵自己,他眼珠一转,道:“其实像我也没什么不好,左右不吃亏,咱们两个都不是能忍气的人,做咱们的孩子,xìng情傲慢些不打紧,就怕是个没脾气的,看得心急。”

  卓昭节听了个没脾气,一下子想到了白子华,顿时神色一紧,看着怀里的女儿就忧心了——方才这孩子向自己求抱,自己被宁摇碧揽着没能及时回应,她却也没闹腾……确实看着就是个好脾气的,可好脾气到了白子华那地步,岂不是要把自己气死?

  一个像宁摇碧这样专门惹是生非的孩子,与一个似白子华那样扶不起来的孩子,卓昭节果断选择前者,她虽然没有纪阳长公主那样庇护晚辈的能力,然而生子生女如白子华,这也太可怕了……

  两人说了会子女,宁夷旷和宁夷徽究竟年幼,醒着的辰光不多的,没哄一会就双双睡了过去。把他们放回榻上,叫进rǔ母使女来,吩咐仔细看护,两人遂回了自己屋子。

  卓昭节接过阿杏递的茶水呷了口,阿杏道:“方才大娘子与四娘子听说世子fù已经回来了,过来求见,婢子说世子fù正与世子陪小郎君、小娘子玩耍,请两位娘子先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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