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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5 章

  用意,谁都知道雍城侯父子是真定郡王一派的柱石,可这对柱石也是真定郡王一派最难对付的。甚至于连太子都不太敢明着与他们过不去,毕竟,他们的背后,是纪阳长公主。

  即使延昌郡王被逼到了绝处,可这样直截了当的针对宁摇碧,真的成么?

  朝臣们心中疑惑不已,看雍城侯却是神色自若,仿佛一点也不担心,然而这时候,延昌郡王却出乎意料的道:“此人,便是今科榜眼,任慎之!”

  众臣哗然!

  真定郡王也露出愕然之色!

  任慎之在会试中名列前茅,真定郡王当然也不会不清楚他的底细,齐郡太守任平川庶孙,却因着种种缘故是外祖父告老翰林游若珩栽培出来的,命途说来也多舛,父母早已亡故,但履历却清白之极。

  虽然他的表妹卓昭节是宁摇碧的妻子……可寄居的卓家又是敏平侯府……

  实际上任慎之和争储根本没什么关系!这点一查就知。再说长安就这么大,真要计较这种两边都有关系的人计较得过来吗?

  哪怕今日延昌郡王证明了任慎之舞弊……或者更加十恶不赦的罪名,可这对争储来说又有什么用?

  延昌郡王当众为难这样一个人,是想做什么?

  真定郡王飞快的思索着,眼角却瞥见御座上圣人也是一愣,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不好!真定郡王固然还是一头雾水,可他自幼极得帝后欢心,伴驾的机会不比太子少,对这皇祖父的xìng情也颇为了解——若非这任慎之有异,圣人是不会这样的!

  可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

  真定郡王这几年来受到帝后的支持,一直在笼络贤才,上一科的榜眼范得意,因为才貌双全又忠心,甚至被真定郡王许嫁唯一的庶妹定成郡主。任慎之虽然寄居卓家数年,然而卓家如今也不能说是延昌郡王一派了,而且任慎之还是卓家四房的亲戚——卓家这四房如今多多少少都打上了真定郡王的烙印。

  是以真定郡王早就把这任慎之当成半个自己人,认为凭着这人受游家恩惠、有宁摇碧的岳母和卓昭节从中穿针引线,不必特别笼络也能够到自己手下来的。

  既然有这个打算,任慎之的为人xìng情他当然也要查一查。这一查之下因为任慎之的软弱不免有些失望,但名次放在这里,换个礼贤下士的名声也是好的,横竖笼络这人也不会耗费太大……

  但现在……

  到底怎么回事?!

  真定郡王一无所知,诸臣也纳闷得紧,都觉得眼下这局势是往诡异处发展了——下意识的去看任慎之,却见这之前接受圣人垂询还表现得体、举止从容的少年进士脸色煞白,也不知道是真的心虚,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横祸吓着了?

  圣人威严的声音从殿上传下:“荒唐!榜眼任慎之乃是前任翰林修撰游若珩亲自教导出来的外孙!如今的首辅时斓亦称其有才华……如何有异啊?!”

  真定郡王听着皇祖父这么说,心头微微一松,他听出来皇祖父这是在警告延昌郡王了,不然也不会着重强调任慎之现在已经是榜眼,还抬出任慎之背后的游若珩、时斓,这两个人都是南官里的楷模,尤其时斓多年为相,势力极大。

  延昌郡王倘若听了这话还要继续攻讦任慎之,那就要把这两个人都得罪了。哪怕他今日胜了,往后想谋取储君之位,也是难上加难。

  听了圣人的暗示,延昌郡王短暂的静默了数息,却是从容一笑,抬头道:“臣岂敢欺瞒君上?臣却是有证据的。”

  这就是不顾一切也要揭发任慎之了?真定郡王心里满是迷惘,他忽然想了起来,看向进士人群里的宁摇碧——因着圣人近乎公然的偏心,硬生生的把这个甥孙的名次提了五十名,进士们之前yù要谢恩,是按着名次站的,如今宁摇碧的位置也算靠前,倒不难找。

  看到宁摇碧时,真定郡王不禁微微一怔——按着礼制穿着绛袍皂幞的宁摇碧,即使在一群意气风发的新科进士里,亦是俊秀出众、说不出的丰神俊朗,面对延昌郡王此刻近乎孤注一掷的反击,他却浑若无事,嘴角微微上勾,似笑非笑,甚至看都没看延昌郡王,显得与此刻朝堂迥然不同的……闲适?

  那是一种笃定的、一切在握的悠闲自在。

  真定郡王若有所思。

  难道,宁九知晓此事?怎未与自己说?

  真定郡王有些神思不属。

  圣人也似乎陷入了为难之中,足足考虑了半晌,都没说话,因着圣人的沉默,朝上气氛开始紧张。众臣都不明白任慎之的身份到底有何异常,又因为提出来的是延昌郡王,担忧被莫名的卷入夺储里去,皆不作声。

  到底太子忍不住了,站出来道:“父皇,儿臣以为三郎素来稳重,今日既然有此禀告,料想不会是无的放失,还请父皇给三郎说明的机会。”

  因见圣人眸色沉沉的望了下来,太子心下一突,可为了爱子,还是硬着头皮继续道,“毕竟如今三郎已经开口点出了任慎之之名,若不说完,恐怕多有猜疑,反生是非!”

  太子的声音在广阔的殿堂上响着,语气与措辞虽然还温文尔雅,可望向丹墀上的目光,却充满了恳求与祈望……那样毫不掩饰的为延昌郡王的祈望与恳求,圣人的脸色越发的yīn郁,诸臣都识得眼色,一律不作声。

  片刻后,圣人深深的看了眼太子,眼里不知道是失望,还是无奈,才沉声道:“你真的……既然你这么求了,那朕,便给他个机会!”说着,转向延昌郡王,冷冷的道,“说罢,任慎之为榜眼……到底有何不妥?!”

  第一百五十八章 石破天惊!

  一直到这里,圣人还在给延昌郡王台阶,太子和延昌郡王把矛头对准了任慎之,说的是任慎之身份上的问题,而圣人此刻问的却是任慎之做榜眼为什么不妥当——延昌郡王可以借口任慎之太过年轻,或者会试只是第三、点为头甲第二的榜眼不妥云云,敷衍过去,这台阶也就下了……

  但延昌郡王闻言,却没什么犹豫,便禀告道:“回陛下的话,臣昨日得一消息,本拟立刻进宫禀告,不意,坊门已经关闭,未敢打扰,这才拖到了今日朝上!”

  这个消息当然就是与任慎之有关系了,至于到底是不是昨日才得到,那就是心照不宣了。

  重点是,这消息到底是什么?

  “这任慎之,乃是齐王余孽,处心积虑到这朝堂上来,未知有何盘算!?”延昌郡王深吸了口气,缓缓将石破天惊的话说出!

  “因此,臣以为其岂能点为榜眼?!”

  “什么?!”诸臣本来都在冷眼旁观,闻言皆是大惊失色!

  真定郡王的心也是猛然一跳,满是骇然的看向了那看似文弱的新进榜眼!

  就连任慎之身边诸人,包括宋维仪在内,都因这话,下意识的退开一步,似乎担心任慎之随时暴起伤人!

  这样的震惊之中,之前因为被延昌郡王点了名而惶惶不安的任慎之,反而冷静下来,他恭敬的对着殿上一拜,这才清声道:“延昌郡王所言,臣满心疑惑与惶恐,臣乃齐郡太守之孙,秣陵告老翰林外孙,父母皆命薄,未及臣长成即去!每思及此,臣伤心难耐,为勉泉下,日夜苦读不辍,方有今日之幸!却不知道如何与宗室有了关系?郡王之指,请恕微臣惶恐万分!”

  听着他井井有条的反驳,众人也有点疑惑,先帝时就能在这朝上的臣子,如今也还有,比如说时斓,都是见过齐王,而且不只一次的。虽然几十年过去了,可当年齐王叛乱,让新登基的咸平朝着实手忙脚乱了一番——这些经历过的老臣,对齐王的印象不免十分的深刻。

  所以此刻纷纷打量起任慎之的形貌,继而露出狐疑之色来:“这位郎君,并不似齐王。”

  延昌郡王却是胸有成竹:“虽然不像齐王,却是随了齐王昔年所纳的一名侍妾,因闺名有一桃字,是为桃姬的。此处有当年齐王亲笔为桃姬所绘小像在,诸位一比便知!”

  说着,他从袖中抽出一个狭长的绣囊,从中取出一幅陈旧的画卷。

  时斓看了眼圣人的脸色,干咳一声,示意附近的官员接过,画卷展开之后,果然是一幅闺中丽人图。画中女子约莫二十余岁,入画时应是夏日,她手持宫扇,身穿薄裳,倚在栏边,轻颦浅笑,甚是动人。

  假如江扶风与卓玉娘在这里,定然可以看出这画中女子,与从前许镜心手里的那幅任乐的画像,有七八分相似!

  画被递到了任慎之手里,任慎之原本的沉静,果然也露出一丝惊疑:“这?”

  “当年桃姬甚得齐王宠爱,育有数子,最幼者亦是齐王膝下幼子唐勒,齐王伏诛时,此子尚在襁褓。”延昌郡王嘿然道,“后经人救出,假借醉好阁行首顾秋水私生子之名,赖上与顾秋水有过露水情份的任平川,而任平川虽然因顾秋水为醉好阁行首,鸨母为免其风尘中迎来送往、若暗结珠胎则不宜待客,时常于顾秋水饮食中投入绝孕之yào,因此难以有孕,且顾秋水当时入幕之宾并非任平川一人,心中生疑,然而又贪慕顾秋水美色及累年所攒之私蓄,被纠缠不过,答允认下改名为任乐的婴孩,接顾秋水进门!”

  他瞥了眼神色大变的任慎之,冷冷一笑,道,“然而顾秋水红颜薄命,进门不多久,便染病而死!却叫汝父在任家失了依仗,原本,齐王余孽yù将他接出,可这时候朝中搜捕严厉,惟恐连累了他,便只遣了数人卖身入任家,暗中照拂,又恐引起注意,也不敢过于维护……后来‘任乐’去世,其妻游氏携独子、即任慎之南归母家,也是这些人一路尾随,孤儿寡母,方能够千里迢迢却有惊无险的抵达秣陵!”

  “醉好阁在前朝时,就为齐王眼目,去年方自赎而去的行首许镜心,亦是余孽之一!曾假南方永夜楼之请,奉命前往秣陵与任慎之联络!”

  “还有之前意外身故的琵琶国手李延景,同为余孽!甚至还起过主动自荐为任慎之表妹、即如今的雍城侯世子fù之师的念头,以进入游家,与当时寄居游家的任慎之来往!后恐因忌惮其时敏平侯遣其孙卓昭粹南下,担心露出破绽,这才止住,转收了当时的秣陵太守女孟氏为徒,借故留在秣陵,暗中打探……这暗中是否与任慎之有所联络,却是不得而知!”

  延昌郡王缓缓道,“如今桃姬画像在此,凭着如此相似的容貌,也知任慎之确为我唐氏血脉,却是乱臣贼子之后!然其却仿若无事,一心埋头苦读,今日金榜题名……焉知是何居心?”

  听完这番话,朝上一时间没了声音——任慎之确实太像画上的桃姬了!

  当然,大凉幅员辽阔,未必没有毫无关系却凑巧生得仿佛的两个人。问题是……延昌郡王当朝说出此事,若无笃定把握,哪来这么大的胆子?

  何况他还说的这么清楚,连许镜心、李延景这两个教坊中人都提到了具体的名字!

  可见来龙去脉都了如指掌!

  只是到了这里,真定郡王却还把不住延昌郡王想做什么?

  忽听一人淡淡的道:“郡王此言差矣!当年齐王伏诛,陛下本有赦免其年幼子女之意,未想齐王心狠手辣,事前有话叮嘱侍卫,若事败,则杀诸妻女随于地下!依郡王所言,唐勒若未丧身于其中,自然是齐王余孽怜其弱小,或有旁的用意,才将他藏了起来。既然如此,为什么却要托付给顾秋水,冠以别姓?甚至坐视其以私生子的身份进入一个小小的任家?难道齐王余孽能够千里迢迢的将之从西域带到长安jiāo给顾秋水,又三番两次护送在暗,却不能够私下将其养大?”

  众人循声看去,却见宁摇碧越众而出,走到任慎之身边,微微颔首,道,“任表哥,你不必惊慌,这等荒谬事,圣人英明,自不会相信。”

  任慎之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却是沉住了气,点头道:“雍城侯世子所言甚是,慎之父母早故,却是从未听过这样的说法的,至于生得与桃姬相似,慎之亦是一头雾水,全然不知就里,所以不知该如何辩驳,然而世子之言,还请郡王解惑。”

  延昌郡王没有理会他,而是望向了宁摇碧,森然道:“齐王乃是谋逆之人,世子却为其居心叵测之后人解围,就不怕自误吗?”

  “我妻早年寄养秣陵外家,受游家诸人教诲怜爱长大,婚后尝与我提过些许,其唯一的姨母、即你所言任慎之之母对我妻甚为疼爱。”宁摇碧直言不讳的道,“这次任家表哥考得会试第三,我妻深为姨母感到欣慰,曾叮嘱我殿试之时代为照拂。论这亲戚,是我的大舅子,再说今日同在一殿,又有同科之谊,我岂能不管?再说郡王所言,实在骇人听闻!老实说,我是一个字也不信的!”

  他不给延昌郡王说话的机会,跟着轻蔑的道,“何况齐王叛乱,已经是数十年前的往事,若非今日郡王提起来,怕是这满朝都没人记得了!退一万步来说,即使任表哥乃是齐王存世血脉,如今天下安定,民心归一,难道以圣人的恢弘气度,还要担心所谓的余孽?郡王今日为一人之私,作此悚然听闻之语,扫了新科进士之喜庆,实在不智!”

  宁摇碧乃纪阳长公主爱孙,不但是帝后看着长大的晚辈,且因长公主的缘故,他见到帝后的机会,比延昌郡王和唐澄都要多,帝后看他,也比庶孙们更亲切。再加上幼时与唐澄的冲突,早早就和绿姬母子有了罅隙,对延昌郡王说话,根本就是肆无忌惮。

  此刻直言延昌郡王不智,已经是念着御前有所收敛了。

  延昌郡王望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怨dú!只是他很快将这丝情绪掩饰下去,平静的对着殿上一拜:“还请陛下圣断!”

  第一百五十九章 东夷

  圣人也很平静,他是先帝亲立的太子,奉遗诏继位,这帝位来的再正统不过。更何况登基数十载,天下归心社稷安定,就算当年是谋逆上位的,如今也已经变成名正言顺了。

  若说当年圣人初登基时,煽动了名将仲崇圣及麾下大军的齐王确实一度惊动长安,使紫宸摇动,然而现在别说任慎之一个流落民间的齐王庶孙了,就算齐王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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