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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

  古塔,当日带yào进宫的奴才极刑,戮九族,当时内务府总管赐自尽,就连当日当值的内务府奴才、出宫买办的奴才都不得幸免,牵连甚广的甚至还翻查旧案,上口谕,凡是被检举有挟私入宫行为的,一经查处,一律按叛逆罪论处!

  宫里几乎一夜之间刮起了一阵腥风血雨,宫里头的奴才狠狠杀了一批也换了一批,皇宫一时风声鹤唳,奴才们尤其是内务府当差的奴才更是战战兢兢日日惶恐不能自己,唯恐下一刻死神的镰刀就收割到自个的头上,毕竟守着内务府这个肥差,谁还忍得住不多少捞上他一两把?挟私这事几乎是人人手里都沾过边的,要是真真查下来谁也逃不掉。小曲子当时就在内务府当差,他心里头的恐惧较之他人尤甚,因为他清楚的记得就在这事发生的前几日,他还替那储秀宫的一个宫女从宫外带了些珠花,虽说储秀宫的奴才已经全部杖毙死无对证,可他还是担心万一,万一有个蛛丝马迹让人寻了纰漏,他的下场绝对不会比那处以极刑的奴才好过多少,由不得他不怕。

  小曲子这桩的确凶险,要说起他能够及时从这桩凶险里脱身而出靠的全是他那在乾清宫当差的干爹。他干爹与他是同乡,大了小曲子足足一辈,平日里就对小曲子多有照拂,加之小曲子嘴甜人又孝顺,瞧着心xìng淳朴不似那些个口蜜腹剑内里藏jiān的,渐渐的也就真把小曲子当亲儿子看。乾清宫的差事可不是人人都能做的,说起来小曲子的干爹倒有些真本事,宫里头仰他面子的人不少,再加上他本人与乾清宫的总管太监李德全有着昔日共患难的情分,这四方走动着倒还真把小曲子从泥沼里拉了出来。

  小曲子得以独善其身,可其他的奴才却没那么好命。一直待康熙三十一年春,这事的余波才算真正的收尾,可那血腥的yīn影却是永远的打在了奴才们的心里,直至如今都余威尚存。内务府自那事起就肃然一清,里头的奴才们更似吓破了胆,连贿赂都不敢再伸手去拿更遑论让他挟私出入?是人都怕死,没有人再想重温那血腥一刻。

  听后张子清总算明白了小曲子的顾虑,对偷运银两的事不再报以希望,不过她还是蛮好奇,小曲子的干爹既然这般能干,那为何将他这个干儿子安排到她这个没前途的皇子侍妾这?

  “干爹宿有眼疾,前年一个冬天夜里,走路不小心跌进了湖里,赶被人捞上来早就断气了……”说到这小曲子难免伤感,声音也逐渐低落了下来,片刻后又似忽然想起了什么,忙补充道:“再说了,跟着主子怎么可能没前途?依奴才来看,是观音菩萨开了眼才让奴才得以分配在主子这,瞧,主子这不是升了位份当了格格,奴才不也水涨船高得以步步高升到格格屋里的大太监?这都是主子的造化大才让奴才跟着有了好前途,主子是没瞧见前个南苑那些个奴才们,现在见到奴才可都是恭恭敬敬的喊声曲公公,别提有多巴结了,可乐的奴才都找不到北了!主子都不知奴才如今有多么的庆幸,庆幸当日没塞银子给那狗眼看人低的狗奴才,不然奴才哪里能分配到这么好的差事?”

  “哟,你小曲子是瞅着奴婢不在就可劲的巴结主子啊?还好意思说我翠枝嘴碎又牙尖,依奴婢看,纵观整个咱爷院里哪个最嘴利,你小曲子可算打遍后院无敌手了。”翠枝撅着嘴立在房门口,一张口就犹如冲锋pào似的直冲小曲子而去,别怪人家今个说话口气犯冲,让你端着碟碟盘盘罗列的快要盖过鼻尖的点心走上这么一大路,路上遭人斜眼瞟不说,好不容易气喘如牛的走回了屋,却睁眼瞧着你丫的悠哉乐哉的给主子灌着迷汤呢,换你你也得发飙。

  小曲子闻声放眼看过去,惊了一跳:“今个的点心怎么这么多?”

  ☆、福晋病倒

  翠枝从鼻孔哼了声,扭了身子进了屋,在小曲子和张子清一惊诧一惊喜的目光中端着颤巍巍的盘子小心翼翼的往梅花小几上放去。

  手上的重量一轻,翠枝就松快的吐了口气,甩了甩酸痛的胳膊,赶到她主子跟前笑着答道:“膳房差不多是按着以往的份例做的,可福晋病了吃不下,李格格怀孕了吃不得甜腻,至于武格格听说在替着福晋的病担忧着,更加没了胃口,膳房本就是按着宫里的规矩每日做的点心都会多出个三分之一,今个几个主子都没胃口,那余下的点心是愈发的多了,那膳房总管正愁着呢,见奴婢过来甭提多高兴了,压根就不让奴婢说话,一股脑的将那点心一碟子一碟子的往奴婢的盘子里装。奴婢这么冷眼瞅着,要不是怕这点心盖过了眼睛,害怕奴婢看不见道,那总管是恨不得将那点心湮过奴婢的头顶呢!”

  小曲子也忍不住笑了,打趣道:“主子,看来您的威名还真是远播啊。”

  张子清木着脸睨他:“咋滴,有意见?”

  小曲子忙哭丧着脸喊冤:“奴才冤枉呐,比那窦娥还冤呐,这天上的菩萨弥勒佛都知道奴才冤,刚刚都差点下飞雪了呢。”

  翠枝笑的花枝乱颤:“人家窦娥是六月飞雪,你小曲子飞的算哪门子的雪啊?你不是窦娥,所以你飞的不是雪,你小曲子飞的是蛾子呀——”似乎觉得自个的比喻万分的恰当,翠枝撑着肚子愈发笑的前俯后仰,连眼泪都蹦跶了出来,当下令人叹为观止。

  小曲子也随之笑了起来,可笑着笑着,忽的一顿,变了脸色。

  翠枝吓了一跳,笑声戛然而止:“怎……怎么啦?开个玩笑而已,你小曲子不至于这般小气吧?”

  见小曲子挂着脸子没回应,翠枝也气着了,狠狠瞪了他一眼,鼓了腮帮子拧了身,独自生着闷气,惹得张子清也频频侧目过来,两人刚刚还好的跟一个人似的,怎的一句话的功夫就闹翻脸了?

  “主子,差点就犯了祸事了,今个的点心咱可不能沾……”小曲子突然口吐惊人之语。

  话未说完就惹得张子清和翠枝的齐齐怒瞪,以张子清的目光最为狠辣逼人,从她嘴里夺食,你这不是老寿星吃砒霜,活腻了吗?

  翠枝柳眉倒竖:“小曲子你什么意思啊,难不成奴婢今个多给主子拿了些点心,这就给主子招祸了?再说了,咱主子现在可是格格,你以为还是以往侍妾的时候,吃个点心都有定制?别说今个的点心是膳房总管硬塞的,就算咱开口去要,只要是进了咱主子的肚子,哪怕咱再多拿些,别人又能怎么着?你别忘了,左右不过是些点心罢了,连爷都默许了主子的正餐多出额外的份例,更何况是这些个小东西?”

  张子清听的连连点头,小曲子可急的额上冒汗:“翠枝你怎的这么糊涂,以往倒罢了,但今个是什么日子?”

  翠枝掐腰嚷开:“奴婢怎的就糊涂了?今个什么日子啊,什么日子难道还要主子禁口不成?咱这点心不偷不抢,正大光明的从膳房取来,是,这量是比往日稍多了些,可又不是奴婢要求他们额外多做的,这不是福晋她们……”如被人掐住了喉咙般,声音骤然噎住,翠枝悚然看向案几,这一刻她猛地想到,福晋病了,他们府里的主母病了!这个时候府里上下的哪个人不正为福晋的病担忧着,哪里还能有心情吃茶用点心?而她的主子却不受影响,反而胃口大开,这不是变相的告之府内众人,她主子因着福晋的病而心情甚好?这不是招祸是什么?简直是陷她主子入万劫不复之地啊!

  狠狠扇了自个一耳光,翠枝跪地请罪:“奴婢真是该死,差点害了主子。”

  张子清感到一丝不妙,她似乎听到物资要飞走的声音。

  小曲子抬手揩把额上的冷汗,催促:“其他的回来再说,翠枝你快去将点心送回去,如何自圆其说就看你的了。”

  翠枝嗳了声忙从地上爬起,浑然未闻她主子的叫停声,兀自端着点心头也不回的往外冲去。

  张子清怔怔的看着晃动的帘子,心一揪一揪的疼,到嘴的鸭子就这么……飞了?

  四爷挥退了下人,坐在炕边给福晋掖着被角,福晋烧的昏昏沉沉,却也隐约感觉的到四爷体贴的动作,干裂的唇角不由扯开恍惚的笑。

  福晋潮红的脸看的四爷眉心折起,微凉的手背贴上福晋汗津津的额头,上面传递过来的热度让四爷的眉头折的更重。

  “爷……”嘶哑的声音像石子在纸上划过,福晋挣扎的从被窝里探出手,被四爷一把抓住,重新塞回了被中。

  “别乱动,这个时候还任xìng,都看看你病成了什么样?大格格你有心就好,照料大格格本是那些个奴才的职责,什么事都得让主母事必躬亲,那留他们何用?身为福晋,你是整个后宅的主母,不单单大格格是你的责任,整个后宅更是你身为主母的职责,岂能为了大格格任xìng的累垮下?你将爷的后宅置于何地?”说到最后四爷的口气是带些严厉的,若不是看着福晋病重着,他的严厉还不止这般,福晋这当口病倒的确给她添乱了不少。

  尽管病的昏沉,福晋仍是心头一跳,立刻泪凝于睫:“是妾身……没用……咳咳……”

  看着病中的福晋难受的抽噎,四爷深邃的眸子也是复杂难辨,一把按住yù挣扎起身请罪的福晋,叹口气:“爷都说了别乱动,你还任xìng。好好养病,大格格的事情你也别cāo心,爷自有主张,你养好病才是正经。”

  直到四爷离去了,福晋才任由睫上的泪珠滑落,刘嬷嬷进屋瞧见,心下一阵恻然,世人都瞧见皇子福晋面上的风光,哪里看得见背后的如履薄冰,辛酸苦楚……

  大格格让四爷以不容拒绝之态抱给了武氏抚养,武氏天旋地转,对她来讲不啻于塌了一半天,她完全可以预见即将到来的黑暗日子,完全可以想象得到对面房里的李氏捂嘴笑的猖狂的模样。

  四爷近来朝廷后宅两不顺,作为四爷的跟班,苏培盛时不时就会捡着府里近来发生的一些事说给四爷听,以此来宽慰四爷的心。

  今个他说起了张子清府里的丫头退回点心,并转述她主子的话,说是希望能她的份例捐给庙里的菩萨,又额外的添了些香油钱,祈求菩萨能保佑福晋身体早日康复。说这,苏培盛就停了嘴不说了,轻手轻脚拿起茶壶给桌案上的茶杯续了茶水。

  四爷果真被挑起了一丝兴趣,撩起眼皮:“点心拿了回去,又送了回来?倒真有股子傻劲。”

  苏培盛轻笑道:“张格格久病卧床消息自然闭塞,丫头拿了点心回去之后张格格才得以知晓福晋受了病,这哪里还吃得下,要不是身子骨还病着,怕是要亲自端回去请罪呢。张主子真是有心了。”言下之意,四爷您的府宅妻贤惠妾安分,妻妾和睦您也可以宽慰了。

  四爷不置可否的挑了挑唇。执着茶盖轻轻拂去茶末,四爷轻啜了口,半晌方道:“现下福晋病倒,这后宅没个管事的怕要乱套。可眼下李氏怀着劳累不得,武氏照顾着大格格□乏术,这张氏病也尚未痊愈,人又是个……不开窍的,你说爷这一后宅的事物jiāo由给谁妥当?”

  苏培盛垂下了头:“爷英明自有主张,哪里由得奴才说三道四。”

  四爷不悦:“让你说你就说,哪来这么多废话。”

  知道这位爷是说一不二的主,苏培盛为难的苦笑:“那奴才只得道些自个的拙见了,若有不合爷意的地方,爷可千万别恼了奴才。依奴才的拙见,后宅的事物还是暂且由张格格管着为好,张格格的病眼见着大好,左右不过几服yào的功夫,眼下又没有小主子要照顾,相较于其他的女主子也能抽得出额外精力。至于爷所讲张格格的xìng情单纯,爷大可让福晋身边的刘嬷嬷帮衬着,有这么个经验老道的嬷嬷在,还怕那张格格管理的不妥当?”

  四爷沉思了片刻,道:“论出点子给爷排忧,倒谁也比不过你这奴才。还不快吩咐下去,就按你说的办。”

  苏培盛喜滋滋的打千:“爷谬赞,爷心里早有论断,只不过爷让着奴才,让奴才抢了爷的话头,拾了爷牙慧,奴才心里有愧,当不得爷这么夸的。”

  四爷笑骂:“猴精的奴才,快滚去吧。”

  “嗻,奴才领命。”

  ☆、升级!升级!

  张子清捏着针面无表情的换着左手绣小蜜蜂,现今右手已经练得灵活熟稔,黄豆粒大小的小蜜蜂都能绣的纤毫毕现大小如一,冰刃也能挥出一米左右,只是左手还差些,堪堪只能绣的个枣子大小,还胖瘦各异大小不等,一副群蜂乱舞,连挥出的冰刃都不过十厘米。

  今个午后的点心事件,严重挑衅了张子清的底线,肚子填不抱的主子心情是不爽的,恶劣的,直接导致的后果是任凭小曲子和翠枝如何殷勤的端茶倒水,如何勤快的捶腿敲背,如何天花乱坠的拍着马屁,张子清一个下午仍旧是木着张脸不言不语,狠狠绣着小蜜蜂将冷暴力贯彻到底。

  知主子莫若仆的翠枝最终使出了杀手锏,与小曲子一左一右捶胸顿足痛心疾首的数落今个自个冲昏头脑的不恰当行为,言辞之间真挚诚恳,一片赤子之心昭然若揭,末了,还大义凛然的恳求他们主子能收回他们晚膳的份例,敬献主子以赎己过,自省吾心鞭挞吾身!

  张子清的木脸这才缓和了些,给了翠枝第一个正眼,算是原谅了她今个的‘大逆不道’。

  未等翠枝那颗饱受磨难的心开始重新激dàng,谁知那一瞟就径直从她的脸上移上了她的头顶,直勾勾的定在她那小两把头上某处不动了。

  翠枝傻乎乎的眨着眼,实难明白他们主子忽闪忽灭的大眼闪烁的意味,还是小曲子懂得察言观色,低头这么一琢磨,有了丝明悟。

  擅自做主摘了翠枝脑门上的银簪子,小曲子试探的递了上去:“主子瞧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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