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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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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给我这一击——是致命的。

  斜阳西照,暮染宫阙,御花园中内侍宫蛾奔走相忙,四处张灯节彩,篝火雄雄燃着,照亮方圆百步的距离。

  皇上早早吩咐搭建的那一丈高台上挂满了彩绸,远远的,莲池上的三层小楼正对着舞台,此时,楼内也是一片混乱,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宫人都忙着准备茶水,桌椅。

  跟这里的热闹相比,中宫殿就显得静多了。

  陈仲一路小跑着进了殿,俯身立在殿下,“娘娘,事情己经查明,确有此事,而且,皇上等人也都知道了。”

  我如行尸走ròu一样,直挺挺的躺在榻上,圆睁的双眼空洞而无神,搁在被上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陈仲退到一旁,担忧的看着我。

  皇后娘娘家里的一个小妾死了,却传得整个皇宫上下皆知,她们一定都在看我的笑话,现在,萧贵妃、沈美人她们会万分遗憾的说,害人终害己… …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

  她们还会说,皇后娘娘做恶太多,这是报应… …

  不是,不是… … 那些声音嗡嗡地在我耳边绕来绕去,我拼命摇着头,将脸重新埋进被子里,眼泪再一次无声得落下。

  是我害死了娘。

  “娘娘,娘娘… … ”香墨一路叫着,匆匆忙忙从外面进来。

  我擦了擦泪水,将被子拉下来一点,背对着她道:“何事惊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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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派福公公来催请了。”

  直到此刻,我才想起今天是进宴的日子。

  整个宫里都知道皇后娘娘家里死了人,但是大家更关心的是今晚的进宴,就算我伤心得登不上高台,跳不了飞天,他们仍然不会放过我。

  看皇后娘娘站在台上出丑,看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 这么好的一场戏,不看岂不可惜了。

  好罢,我不会让她们失望的。

  我勉强撑起身子坐起来,香墨连忙过来掺扶,“梳妆更衣。”

  我去了后冠,穿上缤纷的舞衣,光脚而行,层层裙袂摩挲着脚趾,两支银铃戴在脚上,帖肌而藏,冷若冰绡。

  宫人将一双软底舞鞋拿过来,蹲在地上为我着履。

  我一脚将那双鞋踢开,冷冷的道:“去取柜子里的鞋。”

  娘给我的鞋,没有机会穿过一次,现在,是时候穿一次了,也不枉她做鞋的那份心。

  香墨为难的站起那里,劝道:“娘娘,那几双鞋留着以后再穿,今天就穿舞鞋罢,高台上危险,也显眼,皇上与太后娘娘都看着呢!”

  我冷声一笑,缓缓的再说一次,“去取柜子里的鞋。”

  香墨觑我脸色,不敢再劝,只得过去将柜子里的小包袱取出来,战兢兢的递给我。

  我从里面挑了一双最漂亮的穿上,其余的,仍用布包好,jiāo给香墨,“拿好,以后本宫去哪里,这鞋就在哪里。”

  香墨点了点头,“是,娘娘。”

  她没听懂我的意思,我微微笑了笑,冰冷脸色缓和了些,“谢谢你。”

  她正yù张口说什么,我冰冷食指点在她唇上,“不用说,我明白,但仍要谢谢你,谢谢你照顾了我这么久。”

  我不再自称本宫,这个称谓对我来说己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我不再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也不是一宫之主,再也当不起“本宫”二字了。

  “走罢!”我抽回手,冷冷的向外走去。

  香墨愣了一会,从后面跟上来,沿路吩咐着备轿,摆架。

  途中,又是孤伶伶一个轿子走在渐黑的路上,我的心却己不再觉得寂寥,倒显得平静了许多,异常平静,哼唱着娘小时候常常唱给我听得那首童谣,黑暗中,仿佛又看到她的笑脸,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兰草香。

  月儿明,风儿静,树叶儿遮窗棂啊,

  蛐蛐儿叫铮铮,好比那琴弦儿声啊,

  琴声儿轻,调儿动听,摇篮轻摆动啊,

  娘地乖宝宝你闭上眼睛,睡了那个睡在梦中。

  泪水不住落下,我声音哽咽,几次都要大声哭出来,又捂着嘴忍下来,我不能让她们看笑话,不能让她们看到我的悲伤。

  突然,轿子剧烈一晃,我的身子左右摇晃,磕在轿橼上,“外面什么事?”

  外面很久没有回应,响起一阵纷乱的脚步声,我正要掀帘,却听到香墨回道:“没什么事,碰到一只野猫,轿夫的手滑了一下,娘娘没事罢?”

  我揉着手肘,淡淡的道:“没事,走罢。”

  “是,娘娘。”香墨应了一声。

  轿子重新抬起来,缓缓向御花园方向走去,里面不时传出我压抑悲痛的哭声。

  远远的,己能听见箜篌丝竹声。

  快到御花园时,我便将眼泪擦干,深呼几口气,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平静一些。

  “到了,娘娘请下轿。”

  一个熟悉的男声响起,我心下一惊,本能的掀起帘子。易子昭扶着轿杆站在那,穿一身轿夫的打扮,似笑非笑看着我。

  “你这是干什么?”我冷声问道,再看看旁边,中宫内侍早不知到哪去了,只有香墨一人在侧,怯b bS .JOOyoO·NE T懦得看着我道:“娘娘,易公子他……”

  “算了,扶我下轿。”我打断她道,冷冷的蹙着眉。

  原以为他想明白了,放弃了,没想到却愈演愈烈,不过,都己经不重要了,不管他做什么,都只是人生一场戏而己,而今天,我人生的戏也要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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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扶着香墨下了轿,缓缓向莲池走去,连看都不再看他。

  他显得有些失落,在我身后挥挥手,强颜欢笑道:“在娘娘进宴之前为您当一回轿夫,此生无憾。”

  我心中一动,脚步停了停,重新向前走去。

  他无憾,但我有,细想,似乎还是有些遗憾的,但人生若失去了目标,就会变得毫无意义,那活着也变得没有意义,还不如到另一个世界去与娘作伴,还做母女。

  我毅然绝然,奔向的是一条不归路,脚步匆匆,一点余地都不留给自己。

  “娘娘,你走那么快干什么,小心脚下。”香墨挑着灯笼追在身后,我理都不理,反而越走越快。

  还未进门,便有宫人通传。

  “皇后娘娘架到… … ”一声高昂的声音后,紧接着就是一片寂静。

  几百双眼睛一齐扭头看向我,我穿着千层霓裳,万缕羽衣,长长披帛、婉纱拖逦身后,脚上银铃随动而响,铃铃铃… …

  大冷的天里,连一件披风都没加,就那样一路走过来,我手臂早己被冻得发麻,香墨几次将裘衣捧上来,都被我冷冷挥退。

  我就是要这样出现在夏侯君曜的面前,让他看到我最美的一面,让他记住我最美丽的一面,等将来,他立了第五任皇后的时候,偶尔也会想起我这第四任皇后,绝色倾城,风姿绰约……英年早逝。

  “臣妾见过皇上,母后。”

  太后娘娘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这一身打扮,只是点了点头。

  而他,庸怠的坐在岸后,美丽妖冶的薄唇动了动,“看这阵仗,好像还不错!”

  我心中冷笑,不置可否,准备了三个月,只赢他一句怀疑。

  我轻轻福了福身,在他旁边的位子坐下。

  原本,我可以直接上舞台的,可是我还有些话要对他说。

  我冷冷坐着,抬头看着前面挂满红绸的高高的舞台,这里的确是最佳的观看地点,三楼,与舞台高度差不多。

  “还以为你不会来,没想到你来了。”他开了口,仍是那样冷漠与鬼魅。

  我冷冷一笑,低着头,“己经约好了,不来就是抗旨。”

  他静了几秒钟,笑着道:“朕己听说了,要是因为那件事不来的话,也可以把日期向后推一推的。”

  他口中隐晦的“那件事”,还是让我红了眼眶,虽然极力克制着自己,但还是露出了脆弱的一面,心中苦涩一笑,我泪眼朦胧的抬头看着他,“那个人,是臣妾最最珍惜的人。”

  夏侯君曜拧眉看着我,妖冶的目光划过一丝疼痛,“朕知道。”

  我微微一怔,他说他知道?

  “那皇上知道臣妾是谁吗?”我接着道。

  他抬了抬眸,“是谁?”

  “在民间,臣妾就是皇上的结发妻子,人家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可臣妾与皇上,仅仅见过几次面,大慨也没什么恩情罢!”我自嘲的笑笑,眼泪溢出眼眶。

  “什么意思?”他不解的道,看着我的眼泪,眸光又沉了几分。

  我仰头轻笑,逼退眼底泛滥的泪水,“没什么?臣妾就是想跟皇上说,臣妾不只是皇后,还是一个妻子,你的妻子。”

  今天,我就要让他牢牢记住我这个妻子,而他的名字也己经深深刻在我心中——夏侯君曜,从他告诉我他叫夏侯君曜的那天起,我就无数次的想起我们的未来。

  悲欢离合,日久生情,白头到老,反目成仇,却独独没有想到这一种,生离死别。

  我的话说完,起身告辞。

  离座后向太后与皇上福了福身,“臣妾先下去准备了。”

  太后娘娘笑着点点头,没有说话。

  夏侯君曜紧紧蹙着眉,目光疼痛得看着我,他也没有说话,大概是,不知道怎么回答我,我大言不惭的说自己是他的妻子,他一定觉得我不懂规矩,在他面前乱说话。

  我苦涩的笑笑,转身出了殿。

  不管他怎么想都无所谓,就做一次不懂规矩的人罢,放下面面俱到的皇后娘娘的外衣,真实的做一回自己,让他们笑罢。

  (夏侯君曜)

  夏侯君曜眸光离惑,隔着纷呈的烛火看向她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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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晚的她,是那样美,穿着霓裳舞衣,并不显得低等,倒透出一种别样的妩媚来,只是她的目光那样忧伤,哀哀切切地看着他,告诉他,她还是他的妻子。

  妻子,这个词对他来说好陌生,皇室,向来只有妃、后、殡、没有妻。

  早在一个月前,他就己经查明她的真实真份,她并不是郁家的嫡女,而是妾生的庶女,如果那一切都是真的,那么今天郁府死的小妾应该就是她的亲生母亲,自幼失估,他又怎么会不懂得失去娘亲的痛呢?

  原以为,今天的宴会她不会参加,没想到她还是来了,还是,没有听懂那天他话里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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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头看看太后,她己经在那里等着看舞了,皇后哭泣,她并没有过来劝慰,也没有打算将今天的晚宴推迟几天,对这一切视而不见。冷笑着看她离去。

  这个冷漠、暗藏野心的女人,觊觎着他的帝位江山十年之久,母子一场,他对她,没有任何情谊可言,只有恨。

  夏侯君曜抽回目光,看向渐渐登上高台的身影,在心里轻轻唤了一声——清尘,既然你选择了这条路,那朕要怎么做才能保全你呢?

  锣鼓响起,易子昭从外面进来,拱手向皇上与太后行了个礼,然后在太后娘娘旁边的位子坐下。

  他专注得看着舞台上的人,显得十分紧张。

  韦太后斜睨了他一眼,冷声问道:“刚才去哪了?”

  易子昭仍旧盯着舞台,淡淡的应了一句,“随便走走。”

  太后娘娘冷笑一声,眸光变得凛冽而冰冷,“走走?怕是又走到皇后娘娘宫里了罢?哀家跟你说过多少次,要你离她远点,她到底有哪点好?怎么就能把你迷成那样?”

  太后动怒,易子昭只是叹了叹气,若换作别人,早就吓得跪地求饶了,可是他不怕,大不了杀了他,不过是一死,就像当年姐姐死去的时候一样。

  韦氏一族,在别人眼中看来是皇亲国戚,天家贵眷,可是在他看来全都是狗屁,如果真得那么神通广大,姐姐也不会死。

  见他不语,韦太后脸色沉了几分,语声里透着无耐,“子昭,哀家都是为你好,天下好女子多得是,况且,她也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哀家早己查明,她不过是一个庶出的女儿,况且,又是皇上的人,你何苦在她身上浪费精力呢?”

  易子昭冷笑一声,转头看着她道:“太后娘娘在说什么呢?侄儿听不懂。”

  韦太后气得一怔,张口结舌,“你… … 你真得听不懂?还是故意气哀家?”

  “侄儿怎么敢骗太后娘娘,是真得听不懂。”易子昭笑着道,对她的怒气视而不见。

  “孽障。”太后叱了一句,气得浑身颤抖。

  易子昭低下头,任她说什么都不再开口。

  鼓过三遍,宫乐声响了起来,长铃鸣起,皇后娘娘的身影出现在高台最顶端,她半抱琵琶坐在场地中央,身上羽裳随风飘扬,月华独照,远远看去,她仿佛真得幻化成了最美丽的仙子,目光幽远得看着前方,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空洞的眸子里尽是忧伤。

  易子昭心中一痛,紧紧皱眉,刚才,他听到她在轿子里面哭泣,好几次都想将她抱进怀里安慰她受伤的心灵,可是他不能那么做,不能给别人留下话柄,那样会害了她的,现在他还保护不了她。

  她深吸了一口气,手指轻指,铮综琴音如瀑泄出。

  底下乐手们按部就班的,照之前排练好的,认真伴乐。

  她弹的是一曲《燕乐正声》 原本欢畅愉悦的曲调,在她指下却弹出了悲伤的感觉,就像她压抑在心底的哭声,那么沉重。

  萧贵妃带着沈美人与小皇子坐在第三道门后,与太后、皇上远远隔开,她抱着暖笼似笑非笑得看向舞台,冷笑着道:“没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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