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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章

  同,让他看看这贱人自食合欢散的丑态。”

  冷琦低沉眉目,敛气屏声,沉稳地一拉身后斗篷,带着泠泠的一阵风。他利索地卷起地上已晕女子胴体,双手环抱大步掠开。

  秋叶依剑拉拢襟袍,慢慢踱到外间,眉目间幽暗不定,一如檐外冷光流转的雪空。他走至桌前,双目沉聚在桌上。

  龙纹剑静静地躺在黑色玄古利鞘中,剑柄上的金龙蜿蜒盘旋,无声地吐纳昂藏于天地之间。

  秋叶依剑目光突然一凛,极快地抽出龙纹剑,冷冷地划动一圈,顿时满室的青光流影,璀璨生辉。

  手上沉甸甸的感觉不变,秋叶依剑双目锁在剑身上,细细查看,电光火石之间眼神遽冷,似是打碎了浮光掠影,面目一片冰凉。他疾步闪出室外,一个纵身立于行辕最高屋脊之巅,抿嘴一啸,气声尖利响亮,穿透了嘶吼黑沉的茫茫夜空。

  初一忍着胸口的疼痛,提气飞快地掠过白雪覆盖的屋檐。如水上一点孤鸿,霎时起落消失于纷扬大雪之中。

  他的左手紧紧握住一柄青黑的古剑,右手沉稳地剥去身上黑色锦袍,弃之风雪。又抬手揭去脸上面具,却是揣于怀中。随着他身形的掠起,远远的黑色翻滚于白浪之中,雪羽之侧,迤逦不见。

  初一摸到四海赌坊外间,纵身一跃,较为轻巧地落于木楼三层。和着满身撒落的风雪,他大步凛凛走到一间不见光亮的房间前,起脚一踢,房门“砰”的一声大开。

  初一看也不看里面,却是沉声喝道:“唐小手,快逃。”

  身形继续快速如风刮过,顷刻无声落于赌坊大门外。

  初一将剑暗暗藏于衣袖之中,轻步走入赌坊一层。赌坊依然灯火幽暗,人声鼎沸,环绕着黯淡青黑的烟雾,他抿着唇,不沾衣不带水地挤进人群之中。

  一片乌烟瘴气的头顶上,初一稳稳地伸出手,嵌住其中一人的后领,轻声唤道:“吴有,跟我走。”

  那长衫身形回过头,看到初一苍白的脸色晶莹的汗珠,微微吃惊。——正是吴三手。

  儒州行辕和邻侧的州府灯火通明,从行辕过道到州府院落,均是高高悬挂灯盏,光亮逼退了漫天飞舞的寒雪,却无法遣送走正厅中浓浓的冷意。

  秋叶依剑长身而立,仅着一袭单衣,目光冷冷环视四周人群。

  任何人都看得出来这个传说武技无双,俊美无匹的男人在散发着凛凛寒意。四周府卫都深深低下了头,唯恐不甚,一个杀人眼光就活活把自己吓死。

  银光公子此刻面色也极为慎重,垂手立于公子身侧不敢言语。

  “近日市井中可发生了离奇之事?”秋叶依剑修长身躯落在地上成为一个剪影,许久才听见他冷漠地开口。

  一名红衣黑巾的府卫战战兢兢地走出一步,小心翼翼地抬手作揖:“禀……禀公子,柳街……柳街上红姑娘……昨夜拒不接客。”

  话音未落,秋叶依剑身形不动,却见那名府卫仰面倒下,不闻声息。

  这下厅内的呼吸声更低沉迟缓,寒意更冷了。

  秋叶依剑双目凝聚于身前众人,冷冷地说:“此间可有驿亭?赌坊?”

  身后的丁大同早已冷汗直流,此时听到公子言语,忙不迭地颤抖着身躯上前:“禀……公子,只有赌坊……有三家。”

  “丁大同,找出个好赌的明眼人给我说话。”秋叶依剑眼神不动,紧盯身前。

  “老张!老张!”丁大同着急得抖着鸭公嗓子直叫唤。

  果然,秋叶依剑身前一人低头迟疑地走出,似乎挪不开脚步,站得极远。

  “你刚才一直发抖,说明你知道隐情不报的后果。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将功赎罪,听明白了吗?”秋叶依剑冷冷地盯住他的双手,一字一顿地说道。

  老张的手一直瑟瑟发抖,想是久经赌桌征战的人都控制不了自己的恐惧。

  “最大的赌坊是哪家?”

  “回……公子,是四海赌坊。”

  “赌坊里流传了什么风声?”秋叶依剑一直看着老张,突然又加了句:“再啰嗦你就是死人。”

  “州府似乎有贵气的公子驾到。”

  “来了什么陌生人?”

  “一个黑脸汉子和一个锦衣少年。”

  “继续说。”

  “黑脸汉子打听了爱喝酒的蔡老九,少年赌了两日半的钱就走了。”

  “蔡老九是什么人?”

  “是柳街的泥匠,小桃红的老相好。”

  “想必蔡老九来过州府做事?”

  “是,修建府院。”

  秋叶依剑沉寂着面目,冷冷地盯住空中。“不出所料。把这人找来杀了。”

  老张还在颤抖不停的时候,突又听闻面前少年出语冰凉:“那少年就是你隐情不报之人?”

  “不……公子,我当时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大事啊……”老张急急地嘶叫出声,“赌坊里日间赢钱是寻常之事啊……”

  秋叶依剑目光一抬,老张险些咬住舌根,嗫嚅着住口。

  “那少年的事情详细说来。”

  “他也挺奇怪的,接连两日输得遍体净光,第三日居然手气转盘,赢了吴大秀才。”

  “吴大秀才是谁?”

  “这半月来赌坊里的常客,却开得一手好牌九,只是大伙嫌牌九麻利,只赌骰子,骰子他倒是常输。”

  “少年赌的牌九?”

  “最后一场是牌九,先前是骰子。”

  “骰子也赢了么?”

  “是的,把赌坊里的台柱子阿骨都掀开了。”

  “阿骨?”

  “阿骨的手细小如孩童,所以我们叫他阿骨——每次掷骰总是庄家赢。”

  “那个少年连赢了阿骨和吴秀才?”

  “是的。”

  “详细说来这三人的模样。”

  21.传说

  银光公子紧紧地随着公子身后,两人身形冷冷掠过一道又一道曲折的走廊,渐渐趋向后庭水榭之地。

  银光谨慎地抬头看了下公子面目,只觉得在漫天飞雪之中,公子的脸比白雪更冷。

  一瓣又一瓣的雪花飘落,还未等至散落于公子身畔,就泠泠散于冷风中。

  水榭一片苍茫,静寂无声,只有孤伶伶的纱盏宫灯在风雪中摇dàng。

  “公子,恕银光鲁莽,三老至今无踪,是否派人寻找?”银光陪着公子站立雪中许久,终于鼓起勇气询问了一句。

  “光,今夜冷琦失手时,你是否察觉?”秋叶依剑不答反问,语气一如平素冷漠。

  “不曾,银光无能。”

  秋叶依剑面朝风雪,身影显得森冷而尊贵。他在银光看不见的方向,嘴边掠开一个冷冷的弧度。

  “今晚刺赵的是杨晚,盗剑的是初一。”

  银光公子猛然抬头仰望公子后背那道光影,语声变得颤抖而激烈:“公子,怎么可能!”

  秋叶依剑目视夜空,冷冷地说道:“初一没死。”

  “公子何出此言?”

  “江湖之中,武技轻功强到我都不曾察觉者,能有几人?”

  银光公子低头沉吟。

  “那赌坊少年就是初一。他诈死盗取了龙纹剑。”

  “银光探查过初一脉络,的确无脉。”银光公子谨慎地开口说了一句。

  秋叶依剑转过身,面对银光,脸庞上不带一丝感情。

  “无人得知他是如何逃过我的一剑和冷琦的血蛊,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初一不死,我们就不会掉以轻心。”

  “试想一个连我都不怕的人,怎么会在十二招的时候看见冷琦就脸色遽变?”

  银光凝神细思了会,发现的确如此。

  “原来这人有够胆量,敢来试探我。”秋叶依剑无波无疾地说完,突然扬起右手,一道澎湃的掌风呼啸而去,似晶莹盘月的地面轰然一条沟壑,深沉刺眼。

  银光突觉眼皮跳动,忙定下心神,小心翼翼地说:“公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秋叶依剑胸口淡淡起伏,他凝视着空中,语声冰凉:“赌徒的手法技巧固然高超,没有深厚的内力,无法掌握拿捏到好处的力度,所以赌坊里的一定就是初一。既然我能想出打听消息必去人多往来之地,想必初一也是如此。”

  “初一故意连输两日,定是探出了他需求助之人消息,又听闻蔡老九之事,马上推断出州府晚间有人行刺,就隐匿树上伺机而动。我将初一逼出原形,他一出手试探出我的功力,马上又有了计划,拿兵法上来说,就叫‘置之于死地而后生’。”

  秋叶依剑似是想起了当时的情景,狭长凤目眯起,透出丝丝冷光。

  “初一来州府最直接的目的是盗剑。盗剑之前有两个障碍,一是龙纹剑一直长居我手,二是冷琦的蛊音控制。他一共攻了十二剑,招招拼命,何有胆怯?冷琦现身,他的目的就达到了一半。这个人也真敢赌命,冒死接下我一剑击杀,又生生受下冷琦的蛊音,当真是胆色过人。”

  “初一受了重伤之后,一定会找个我亲近的不提防的人下手,于是他就找到了比较熟悉的冷琦。身受重伤后居然敢易容冷琦来我居室,趁我不经意间盗走了龙纹剑。”

  秋叶依剑双目一敛,狞笑着说:“好个初一,等我处理好了古井一战后,我亲自来会会你!”

  银光公子又有点担忧,这个三番两次招惹公子的人到底是怎样的人呢?

  银光公子走近一步,小心地替公子遮掩着雪花。

  “公子,银光尚有几事未明,望公子赐教。”

  “说。”

  “三老今在何处?”

  “去见真的赵应承去了。”

  “冷护卫是否安全?”

  “是。”

  “冷护卫在哪里?”

  “既然来的是初一,定是被初一挟持了剥了衣衫。”

  “赌坊里的另外两人是谁?”

  “当今世上,谁的手最值钱?”

  “‘妙手’杜冰、‘巧手’唐小手、‘神手’吴有。”

  “阿骨和吴秀才就是其中两人。”

  银光显然难以置信地看着公子:“他们容貌相差太大了!”

  秋叶依剑冷漠地盯着雪空,慢慢地说:“易容之术。”

  “阿骨是巧手无双唐小手?吴秀才是‘有赌无命’吴三手?”

  “还有一点,唐小手是唐经天唯一的女儿——唐七。”

  秋叶依剑有一点没有想到的是,冷琦被初一点了穴道,第二天自行解开,安然无恙归来。

  冷琦羞愧难言,孤身跪于风雪之中,脸色苍白,一动不动。

  跪了整整一天后,银光晚上抬冷琦进门,发现他已经全身冰硬。

  吴三手也没有想到,自己飘飘dàngdàng活了二十几载,这个时候居然会和少年师傅躲在乱坟岗里,周围白雪纷飞,地底白骨嶙峋。

  面对着这个师傅,苍白的脸色,黯淡的双瞳,瘦长的身子,怎么看也不是一个从如狼似虎的辟邪少主手里盗出龙纹宝剑的人!

  吴三手疑惑流转的目光一直在初一身上细细打量,初一怎么可能不曾觉察?

  只是初一觉得松软下来后,伤口显得特别的疼痛,他默默地背靠在碑石上,斟酌着开口。

  “师傅……”吴三手见初一睁开眼睛,按捺不住开口道。

  初一咬着牙丝丝一笑:“连累你了。”

  吴三手瞪大了眼睛:“我早间去买干粮时,听闻州府被一群人弄得人仰马翻……”

  初一听后勉强笑笑,并无言语。

  “你就是那个不怕死的初一?”吴三手紧紧地盯着初一看几眼。

  “吴有,我讲个故事你听。”

  “师傅请。”

  初一默默地看着雪花,平淡地开了口————

  我很小的时候被狼王叼去抚养,好不容易长到八岁,在大雪中迷路,快要冻死的时候,碰到了一个对我很好的小公子,干净的脸,温暖的笑容,他将身上唯一避寒的风衣让给我,那么菩萨心肠。

  我被师傅抚养长大,学会了杀人的剑术和无双的医术。师傅发现我体制虚寒,就从小将我浸在yào缸之中,不怕任何的鞭打捶伤。我为了学到左先生的赌术(注:他们没好奇是以为不一定是左金指本人亲自传授),接受了一场打赌,十八岁时一个人穿越了溟海和漠北。为了救一个人的命,我自愿喝下dúyào‘天机神水’。

  我为了报家仇不断地杀人,老天为了惩罚我,让我现在一直在赎罪。

  我曾经两次违抗辟邪少主命令,被冷琦催发了蛊dú。我去之前就暗暗打定主意,一定要让蛊dú发作免去我后世之忧。果然如我猜测那般,血蛊吞噬我的dú血反被dú死,我侥幸存活。

  我碰到了一个和救命恩人一模一样的少年,我猜想少年是救命恩人的亲人,手里拿着他的长剑就是凭证。那个少年就是南景麒,那把剑就是现在的龙纹剑。

  吴三后紧紧地拢着双手,强抑下捏死初一的念头。他瞪着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初一:“为了一个可能你就去拼命?你就去送死?”

  初一垂下眼睑,默不作声。

  “你知道辟邪少主是个怎样的人?当年唐门只是得罪过他的母亲,他就把整个唐门都灭了!当今世上还有谁是他的对手?谁敢当胸不避受他一剑?如果不像你说的受过yào裹,那今天是不是必死无疑?你怎么敢这么赌命呢?”

  吴三手一口气冷冷地冲着初一质问,眼光似刃,胜过寒芒。

  初一的眼睑微微跳动,他竭力稳住身形,长吐一口气,慢慢地说:“我一想到那个第一次没任何功利待我好的人,就觉得目既不清,耳复不明,日夜混沌无乾坤,悲喜哀乐不重要。枯木大师点化我,是为了渡前世的冤孽而来,我想就让我偿还吧!——我所剩无几,唯有这具皮囊。”

  吴三手深深地看着面前眉目如水的少年,静静地,仔细地。过了很久,才听到他说:

  “不瞒你说,我的家乡也有个传说,也请师傅听一听——

  钱塘江龙君有个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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