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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7 章

  轻一推,门就开了。

  金缕和白岚瞧得目瞪口呆。

  赵玠推门而入,让其余的人都在门外等候,入了内室,便见那小姑娘躺在四扇紫檀画美人图屏风后面的榻上,将自个儿缩得小小的,半张脸藏进大红绣喜鹊登枝毯子里,搂着迎枕,睡意正浓。赵玠纵是有再多不满,看到她小脸儿上挂着的泪痕时也都消了,他坐在榻沿,伸手轻轻地婆娑了下她的脸蛋,那泪痕早干了,单用手指根本拭不去,他便无奈又心疼地道:“傻姑娘。”为何要这样同他置气?

  赵玠起身,去一旁的木架上取了巾栉,蘸了点水,回身仔仔细细替魏箩擦拭了手脸。巾子有些凉,魏箩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发出一声轻轻的嘤咛。赵玠一笑,把巾栉放到一旁,刮了刮她的鼻子,“这般娇气,还不让人在跟前伺候,怎么想的?”

  魏箩自是听不到了。

  做完这些,赵玠又找出一身紫粉色的寝衣给魏箩换上,这才将她抱回床榻上,给她盖了盖被子,顺势躺在她身侧。

  *

  翌日魏箩睡醒时,赵玠已经下山了。

  今儿是修筑河道的重要阶段,赵玠必须亲自监督,是以即便没有哄好这姑娘,也不得不先去处理公务。

  魏箩早晨梳头时问道,“昨晚谁给我换的寝衣?”

  金缕一边给她戴金累丝翡翠蝴蝶簪,一边略有些心虚道:“是王爷给您换的。”

  果然,魏箩不说话了。

  用过早饭后,魏箩正准备去庄子里转转,未料头上竟飘起了片片雪花。她抬头往天上看,许是在山顶的缘故,觉得天是那样近,触手可及。雪花瓣晶莹剔透,簌簌而落,仿佛织开了一张密密麻麻的网,将人笼罩其中。这场雪越下越大,没法子,魏箩只好回屋抱着手炉,坐在暖塌上看雪景。

  另一边,通州城内,由于忽然天降大雪,河道堤坝无法修筑,只得暂时停止。

  通州知府林秋堂提议道:“这雪看着一时半会儿停不了,正好敝府就在不远,不如王爷跟下官回府坐坐吧,也好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赵玠立在伞下,看着河面上纷纷扬扬的雪花,少顷颔首道:“也好。”

  林知府喜不自禁,忙命人回家准备,自己则诚惶诚恐地领着赵玠乘上马车,“听闻王妃也跟着殿下一块儿来了通州,不知王妃住在何处?敝府旁的不多,空屋子倒是不少,住在外面恐有诸多不便,不如请王妃住到府上来,还有小女陪伴。”

  赵玠脸上没什么表情,“她不喜接触生人。”说罢掀眸看了林知府一眼,“林大人无需cāo劳。”

  林秋堂没想到赵玠会拒绝得这么干脆,讪讪一笑道:“是下官多嘴。”

  到了林府,林秋堂将赵玠请入正厅,立即有人端上茶水。林秋堂先是跟赵玠探讨了一番河道修筑的问题,能做到这个位子的,多少都是有些本事的,林秋堂的见解也颇独到,不少都能派得上用场。赵玠神情寡淡地听着,很有些漫不经心。

  过去半个时辰,外面的雪非但没有停止,反而有愈来愈大的趋势,恐怕一时半会儿停不了。赵玠想起天蝉山上的魏箩,那小姑娘不知道气消了没有,这么大的雪,应该会好好待在屋子里吧?

  他搁下粉彩梅雀纹茶杯,起身道:“看来今日雪是不会停了,修筑河道的事暂且停一天,本王先走一步。”

  林知府没料到他说走就走,慌了一下,忙站起来道:“这……下官送送殿下。”

  赵玠没放在心上,举步往外走。

  刚走出正厅,便见一个红色的身影冒着雪跑到廊上,怀中抱着几支新折的梅花,冲着林秋堂娇嗔道:“爹爹真是的,这么大的雪,非要人家折什么梅花?喏……”

  话音未落,一抬头看到跟前丰神俊朗的赵玠,登时没了声音。

  这姑娘穿着大红织金宝箱花纹的斗篷,头上和肩上都落了雪花,生得花儿一般,朱唇皓齿,杏脸桃腮,端的是俏丽动人的小家碧玉。兴许是天儿太冷的缘故,她鼻子冻得通红,看见赵玠的那一瞬脸蛋也红了,将所有抱怨都吞回肚子里,“爹爹,这位是?”

  林秋堂笑呵呵地上前,替赵玠介绍:“殿下,这是小女,让您见笑了。”旋即又板着脸对着女儿道:“柔儿,还不快来见过王爷。”

  林柔茵面露羞赧,先才父亲跟他说王爷来的时候,她本以为能做到这个身份的,都是三四十岁的老男人,没想到这位靖王爷竟如此年轻,且模样俊美无双,登时一颗芳心就乱动了。林柔茵怯怯地上前,红着脸儿道:“民女见过王爷……”

  话音未落,脚下一个不稳,身子踉跄了下,往前栽去

  赵玠蹙了蹙眉,林柔茵这个角度摔得极妙,直冲着他的胸膛而来,即便他不扶,也躲不过这一次接触。更何况面前的姑娘摔倒了,扶一下乃是情理之中,就在旁人都以为赵玠会伸手时,他却往旁边错了一步,堪堪与林柔茵避开。

  林柔茵收势不及,结结实实地摔倒在地,只觉得脚腕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怕是扭着了。

  赵玠冷冰冰的视线看了她一眼,未有丝毫动容。再看向林秋堂时,客气变成了警告,冷声道:“林大人下回若是再自作聪明,做这等蠢事,休怪本王不客气。”

  林秋堂大冬天的惊出一身冷汗,这才知道自己的那些小伎俩儿在赵玠这里根本不够看,立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下官知错,是下官僭越了,求王爷恕罪。”

  林秋堂听过赵玠的传言,知道他不近人情,这次本是抱着侥幸的心理,希望自家女儿能有幸被他看上。哪知人家根本不屑看,还当场戳穿了他的心思,委实丢人。

  赵玠垂眸看了他一眼,淡声道:“既是知道错了,便跪着吧,明早本王再来。”

  这意思,便是要他跪到明天早上。

  林知府脸色煞白。

  赵玠头也不回地离开,乘上马车,往天蝉山而去。

  到达山头时才过未时,天还没黑,只是雪下得太大,挡住了阳光,天儿有些昏暗。赵玠掸了掸肩上的雪花,踩上廊庑,往卧房走去。然而一推开门,赵玠便觉得不大对劲,屋里安静得厉害,不闻一丝声音。若是魏箩在的话,无论是不是生他的气,总会闹出点儿声音。

  他的视线逡巡了一遍,“阿箩?”

  没有回应。

  赵玠走出内室,面无表情地询问白岚:“王妃呢?”

  白岚瑟瑟发抖,慌张地跪地认错:“回王爷,娘娘去后山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9章

  差不多是中午的时候,魏箩用过午饭,便说要去后头转转,金缕和白岚yù跟上去,被她拦了下来。她道:“我走一会儿便回来了,你们不必跟着,庄子不大,不会走丢的,我想单独待一会儿。”

  彼时雪还没下得像现在这般大,金缕和白岚又拗不过她,只好听话地答应了。

  本以为魏箩很快就会回来,未料想过了一个时辰以后,仍旧不见她身影。金缕和白岚隐隐有些着急,眼瞅着雪越下越大,便撑了一把伞去后院寻找,可是将整个后院都找了一遍,始终没找见魏箩。俩人大冬天里急得浑身冒汗,询问了后院当差的奴仆,其中有一个奴仆说看到魏箩往后山去了,那奴仆本想叫住她,可是一眨眼她便不见了。

  金缕和白岚这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xìng,若是魏箩真去了后山,照现在的天气,是极其容易出事的……姑娘真是的,这时候去后山做什么呢?俩人刚想告诉管事,让管事去后山找人,没想到赵玠就回来了。

  金缕和白岚双双跪在地上,知道自己有错,只是更担心魏箩的安危:“求王爷派人去后山找娘娘吧,天就快黑了,娘娘怕是会遇到什么危险……这一切都是婢子的错,婢子没有看好娘娘,甘愿受罚。”

  赵玠眉峰低压,握紧了玫瑰椅的云纹扶手:“阿箩什么时候出去的?”

  金缕道:“有一个时辰了。”

  竟这么久!赵玠起身,命朱耿叫来山庄里的管事和所有奴仆,jiāo代了一下情况,便安排大部分人手分别去后山寻找魏箩。底下奴仆知道王妃丢了,不敢小觑,一个个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有条不紊地往后山而去。至于赵玠,他一个字一个字道:“将这两人和所有服侍王妃的丫鬟都关进柴房,若是王妃出了任何意外,便一一杖毙。”

  金缕和白岚脸色一白,身子登时软了。

  只是知道自己有错在先,是以有人将她们带去柴房的时候,两人也没有挣扎。

  赵玠举步走出内室,满面寒霜,接过朱耿递来的伞,虽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但神态中仍旧掩不住的焦急,“本王亲自去后山寻找,你留在山庄,一旦有任何消息,便前去通知本王。”

  朱耿一惊,下意识道:“王爷万金之躯,怎可因此冒险?还是让属下去吧……”

  赵玠不容置喙地打断他的话:“本王让你留下,你听不懂么?”

  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魏箩出事,更不能坐在屋子里空等。若是等来什么坏消息,他大抵这辈子都不能释怀。

  朱耿顿了顿,屈膝道:“是,属下谨遵王爷吩咐。”

  赵玠没有回应,走向后院。后院有一条直通后山的小路,听下人说魏箩就是从那里出去的,赵玠出了山庄,风雪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眼前白茫茫的一片,难以辨别方向。他迎着风雪往前走了两步,积雪已经淹没了脚踝,这种情况根本走不快,魏箩应当不会走太远。如今她不会来,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在附近迷了路,回不来;二是遇到了什么危险……

  赵玠不敢去想第二种可能,此时真是把这小姑娘恨得牙痒痒,这种天气不好好在屋里待着,非要跑出来做什么?若是他找到她了,定要按着她狠狠地打一顿。

  过去一个时辰后,所有出去寻找的人在山庄汇合,无一例外,全部没有魏箩的消息。

  赵玠脸色愈发难看,将下人递来的热茶一把摔出好远,热水溅了一地,“继续找!若是今晚找不到,明天谁都别想活着!”

  此话一出,众人为了保住脑袋,不得不更加卖力地寻找。

  赵玠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他回屋换了身衣服,继续往外去。朱耿跪在他面前,恳切地劝道:“王爷,天马上就黑了,您留在山庄里等消息吧,再去恐有危险。”

  赵玠置若罔闻,沉着脸从他面前走过。

  此时外头的风雪已经停了,只是天色渐渐暗下来,不多时,连山头的最后一点余晖都被月色吞没。山上的夜晚说来就来,几乎没有过渡,前一刻还是大白天,下一瞬便伸手不见五指。

  山间有狼,到了这时候还找不回魏箩,那只能是凶多吉少。

  不止是赵玠,就连山庄里的下人都揪着一颗心,毕竟现在他们的命是跟王妃系在一起的。再找不到,依照赵玠暴烈残虐的xìng子,明儿山庄里谁都别想活着了。

  月亮越升越高,山庄里的人第二次回来时,全部心如死灰,在外头跪了一圈,等着赵玠处罚。

  赵玠立在门口,脸色yīn鸷得下人,右手紧握成拳,狠狠地砸在一旁的门框上。门框不堪重荷,深深凹下去一个拳头印儿。他此时已经没了训人的力气,闭了闭眼,嘶哑低沉道:“给我继续找。”

  下人面面相觑,接着站起来道:“是,王爷……”

  这几天他们都领略过了,王妃是王爷的一块心头ròu,是放在心尖尖儿上的人,平日起床都舍不得吵醒她,若是王妃忽然没了,不知道王爷会变成什么样。

  大家伙儿心里都清楚,整个山头都翻遍了,还是不见人,十之**是出了意外。

  只要能找到人就好,也算有个jiāo代。

  大伙儿心里都抱着这种想法,整顿一番心情,正准备再度出发,忽听廊庑下传来一道疑惑的声音——

  “你们在找什么?”

  有如天籁。

  众人齐齐望去,只见魏箩好端端地立在廊下,身穿石榴红蝶恋花纹滚边狐狸毛斗篷,底下配一条牙白色的双襕裙子,身上无一点受伤的痕迹,就是头发有些乱,眼神也有点茫然,像是刚睡醒的模样。

  魏箩看了看下人们,再看向站在门口的赵玠,想起刚过来时听到的那番对话,回味了一下,隐约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儿。

  赵玠直勾勾地盯着她,一言不发。

  直到魏箩走到跟前,他才哑声问道:“你去哪儿了?”

  魏箩垂眸,正好看到他靴子上的淤泥,想必走了很远的路,只顾着换了衣服,鞋子却是没来得及换,整个鞋面都湿透了。她微微一顿,指了指身后的廊庑说道:“这屋里风声太大,我便在后面的房间里睡了一觉,那里地龙烧得太热,一不小心睡到现在。”

  说罢回眸看向院里的下人,想了想道:“都散了吧。”

  下人们如蒙大赦,仿佛濒临悬崖的人忽然被拉了一把,对魏箩感激的不得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啊。

  魏箩走回屋中,赵玠望着她的背影,少顷,也跟了上去。

  魏箩绕过屏风,先是坐在金鸟兽纹铜镜前拆卸了满头珠翠,又走进里面换了一身藕荷色的寝衣。金缕和白岚不在屋里,若刚才那些人真是为了找她,不难想象这俩人目下的处境,一定是被赵玠关起来了。金缕和白岚是她的心腹,赵玠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伤害她们。魏箩走向床榻,弯腰掀了掀被褥,看样子是要直接睡了。只不过还没躺下,腰肢便被一双手臂紧紧地搂住,那双手力道极大,狠狠一箍,便将她牢牢地箍进一个硬邦邦的胸膛里。

  “我找了你很久。”赵玠嗓音沙哑,至今手臂都有些颤抖。

  方才他真的以为她遇险了,甚至不敢想以后没她的日子,那种滋味儿,他再也不想体会第二遍。

  魏箩转了个身,伸手将他推开。她站在脚踏上,勉强能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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