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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

  没有任何思考与犹豫,冠玉扔掉手里的剑,直接一个猛子扎向了寒潭。

  刺骨的寒气并没有让冠玉有所迟滞,冰凉的潭水像水蛇一般冲刷过他的眼睛,他在池里四处摸索着,努力的睁大眼睛,寻找着清媚的影子。

  似乎有什么东西变得慌乱而又忐忑起来,他努力的回想着刚刚发怔的那段似乎很短但也很长的时间内,有没有听到清媚出潭的声响,他的听力绝不可能让他错过任何细微的声音,可是现在,他希望是自己感觉失误了,清媚已经出去了,她赌气跑掉了,趁他发呆的时候偷偷的跑掉的。

  冠玉像一条失去了头绪和理智的鱼,在水潭深处不断的潜游摸索着,似乎感觉有什么东西失去了往日的平静,不断的跳跃着,叫嚣着,yù要从他的胸腔冲出来。

  “媚儿!”他大声的呼喊,却只能吐出一串串的气泡,让他几乎绝望到崩溃。

  没有回音,只有水泡不断从潭底深处蹿出来,然后快速的冲向水面,发出破碎的声响。

  身边似乎游过来什么东西,冠玉一把抓住,是一只手,冰凉的手,没有一点温度的手。

  像是被什么东西窒住了呼吸,冠玉拉住那只手一把揽住她的腰,向水面上蹿去。

  “媚儿!”冠玉刚冲出水面,只唤了一声,便被一只胳膊勾住了脖子,清媚清脆如银铃的笑声响了起来,手上一使力,便将他重又拖出水中,像两尾jiāo织纠缠的鱼,不断的在寒潭里面游蹿翻滚。

  措不及防的被清媚拖入水中,冠玉呛了两口水,狼狈的咳了起来。

  “小哥哥!”清媚笑得很是开心,她就知道他舍不得把她一人扔在这里,“骗到你了吧!哈,我只是封住了经脉而已,就把你骗过了!”

  她松开了抱着冠玉的手,像一条鱼一样在水里嬉戏游蹿着,已经散开的青丝像水草一样在水里飘扬着浮散开。

  冠玉抿着唇上了岸,黑色的衣衫已然湿透,在凉风中只是微微一吹,便凝起了薄薄的碎冰。

  弯腰捡起了潭边的长剑,冠玉冷着脸,转身便向林外走去。

  “小哥哥!”清媚在身后大声的叫着他,却不见那个身影有任何停滞。

  从来没有离开过清媚半步的冠玉,竟然就这样把她一个人扔在寒潭就走了!

  清媚在寒潭里发了一会愣,然后轻巧的从潭中跃出来,捡起刚刚脱掉的外衣胡乱的披在身上,便足不沾地的向烟云楼掠去。

  “小哥哥!”清媚人未到声先到,哐的一声推开了门,然后冲了进去,记忆里自从她第一次月事来了之后,冠玉便坚持要与她分开住,虽然他现在独有一间屋子,但因为长期都待在清媚身边,而且经常被耍横的清媚拖着和自己一起睡,所以清媚离他虽然只隔一道墙,却来他房里很少。

  门啪的一声被推开,重重的磕在墙上,冠玉还没来得及抓起屏风上的衣服,清媚便卷着一阵风冲了进来,然后像是被定住了般愣在原地。

  眼前的冠玉仅着一条黑色长裤,凌乱的黑发搭落在他肩上,发尖上滴滴答答的水珠慢慢的顺着优美起伏的小麦色胸肌缓缓滑落,精瘦而又有力的线条,衬着棱角分明的脸,深邃若潭的鹰眸,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匹充满了野xìng的黑豹。

  只是,那种生人勿近的气息,却越发的浓重,那种冷漠与野xìng的结合,充满了奇异的诱惑。

  真……好看,清媚脑袋里一瞬间似乎涌起了许多复杂的思绪,但又似什么都没有,一片空白。

  看着清媚如同傻了一般愣愣的盯着他看,冠玉脸色一沉,转身取过屏风上的衣服,飞快的展臂披在身上,然后将散乱的发丝从衣服下理了出来,便往外走。

  “小哥哥!”清媚忙拉住他的手,从小到大,她还是第一次看冠玉如此生气,定是刚刚自己玩得太过火了,她怎么可以忘记,她一向最在意冠玉,而冠玉也是最在意她的。

  “媚儿错了,媚儿以后不跟你开这种玩笑了,小哥哥……”清媚摇着他的手,试图像以往那般撒娇打动他,冠玉被她拉住没有再往前走,却也只是定定的站着一动不动任她折腾。

  看着他紧抿着的薄唇,剑眉微微的颦起,他散乱的发丝还在滴滴答答的滴着水,然而却始终不肯回头看她一眼。

  就在以为清媚溺水的那一刻,冠玉几乎急得要疯掉,他可以容忍她的任xìng,也可以容忍她的刁蛮,更可以容忍她把他当成一个不知名的影子来依赖,在刚刚的那一瞬间,他几乎绝望了,脑海里不断掠过的,是天天守在他身边向他示好的清媚,是为了救他不惜为他受鞭刑的清媚,是想要保护自己在意的人而果决的跳进寒潭的清媚,那一刻,从来都淡漠无比的他竟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慌乱与失措。

  然而在他那样的紧张与无措之后,竟然发现只是清媚开的一个无谓的玩笑。

  他的确是笨,清媚仅仅只是封住了自己的经脉,便将他完全的糊弄了过去。

  “小哥哥,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清媚拉着他的手抬头看着他,尽管因为长年练武她的身高蹿得飞快,却还不及冠玉的下颌高,“媚儿知道错了……”

  没有回应。

  冠玉只是那样站着,任她拽拉摇扯,但始终不说一句话,他本来说话就少,如此一来,更显冷漠。

  “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清媚索xìng抱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胸前,“是我不好,是我不该开这样的玩笑,你要怎么罚我都可以,不要生气好不好?”

  “放手。”冠玉皱起了剑眉,冷冷的吐出两个字。

  “不放!”清媚将他抱得更紧,她怎么可能轻易放手,一时横脾气也上来了,“不放不放就是不放!除非你不生我的气!”

  冠玉没有说话,任她抱着耍横,她用这一招把他吃死了整整八年,如今他是真的恼了,索xìng不再理她。

  “小哥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真的真的错了……”清媚不停的道着歉,说是道歉不如说是耍赖,她一向xìng格倔强,认定了的事绝对不会改变,然而在冠玉面前,却仍然像是八年前的那个孩子。

  八年,冠玉陪着她过了整整八年,八年里每每她在最难受的时候,冠玉守着她,每每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冠玉陪着她,每每在她半夜做恶梦的时候,冠玉哄着她,她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因为自己竟然将他的在意拿来开玩笑。

  喊了半天见冠玉不为所动,清媚干脆把整个人都帖到他身上:“小哥哥,媚儿真的知道错了,你告诉我,你想怎么样,骂我吧,要不,打我也行,怎么样可以让你消气,你就怎么样,好不好?”

  她一直死抱着冠玉不放,丝毫没有发现冠玉的眸子变得越发的深邃,甚至有些迷离起来。

  “媚儿,别闹……”他的声音竟然变得低沉沙哑起来。

  “你不生气我就不闹!”清媚仍然铁了心的将他紧紧抱住。

  “媚儿!”冠玉有些着恼甚至带着些许粗鲁的将像个八爪鱼一样缠在自己身上的清媚拉开,她有些吃痛的抬头看着冠玉,雪肌玉肤,柳眉弯斜如青黛,长长的睫毛下,因为有些委屈而充盈了水气的明眸,淡粉的嘴唇撅了起来,清丽得几乎让人窒息。

  一股说不出的异样情绪从心底涌了上来,冠玉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不着痕迹的转过身去:“我有些不舒服。”

  “是不是刚刚着了凉?”清媚不疑有他的凑了过来,伸手yù探他的额,被冠玉一把抓住手。

  “不碍事,我想休息一下。”冠玉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淡漠,没有再看清媚一眼。

  “哦。”清媚见状,便放开了手,毕竟今天是她做得太过火惹他生气,若是再缠着不放,就怎么也说不过去了。

  “那你好好睡一觉吧。”清媚就着他的手把他拖到床边按躺下去,然后扯过被子盖在他身上,还没忘记替他掖了掖被角,“我以后不会再开这样的玩笑,我发誓!”

  她认真的看着他,举起了手,半晌似乎自己也觉得这样的动作很好笑,然后垂下手来笑了笑: “用晚膳的时候我再来叫你。”

  门被轻轻的关上,冠玉定定的看着顶上的帐子,眼里浮起些许复杂的情绪。

  作者有话要说:呼,卡文啊卡文。

  收花咯!

  夜探莲池

  “少主,冠仲若非走投无路,断不会来麻烦少主,”冠仲双手抱剑单膝触地跪在清媚面前,姿势谦卑,却矫健挺拔,胸侧九朵傲然吐蕊的红梅,彰显着他天字杀手的身份,“身为暗门杀手,随时都有死的决心,冠仲绝不是想替冠海求情脱罪,只是刺莲污浊,汲鲜活人血而生,冠海虽犯下死罪,却自问素日对暗门忠心一片,不甘将一腔热血皆付莲池,只求少主能看在我们与冠玉幼时入门之时的那点淡薄情谊,在门主面前求情,赐他全尸!”

  清媚仅着单薄的白绸睡衣睡裤,乌黑的青丝披落下来,柳眉不扫而黛,樱唇不点自红,清亮纯澈的眼瞳里,是从未被世俗所浸染过的纯净,还有些许隐藏在这片清丽之后的些许不为人知的另一种细微的东西。

  冠仲她是认识的,当初和冠玉一起被带入暗门中的少年,冠仲与冠海,也是当初那十人中除了冠玉之外唯一活下来的两个人,他们凭着出色的身手,只用了短短几年的时间,便从地字杀手升上了天字杀手。

  身在由傲寒执掌的暗门中,每个人都必须谨守自己的门本份,冠仲在清媚就寝的时候突然破窗而入,单凭这一点,便可将他处死,然而他冒着生命危险,竟是替与自己一同长大的冠海求情。

  “刺莲?为何我从未听说过暗门中养有刺莲?”清媚有些疑惑,她自小在寒冰岛上长大,从来不知道岛上有莲花,更没有听说过什么汲血而生的说法,然而冠仲会出此言,必定不会是空穴来风。

  她将疑惑的眼神投向站在旁边一言不发的冠玉,冠玉看了跪在地上的冠仲一眼,然后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岛上何时有莲花,清媚自小调皮,整个寒冰岛上,没有她没去过的地方。

  汲血而生?冠仲与他一同入门,xìng格爽朗,为人大气,当初冠玉在训练之时yù要偷偷出岛,冠仲为了护他周全也是吃了不少的苦头,纵然经历了多年的杀手生涯,而且是这种优胜劣汰的残酷生存法则中,冠仲早已不是当初那个热心单纯的少年,但冠玉仍然能从冠仲的眼眸里,看到当初的那种诚挚。

  似乎并不明显,却仍然存在。

  “少主,门主一直饲有刺莲,此乃苗疆异莲,特征是晶莹剔透宛如玉雕,香气馥郁清新,根刺有剧dú,以人血祭之方能存活,门主恐是担心少主,所以一直有所隐瞒。”冠仲给清媚解释着,除了清媚和冠玉,几乎岛上之人都知道刺莲的存在,傲寒似乎爱那莲花如命,只要有人犯了死罪当诛,必割其头颅放热血祭洒莲池,那刺莲遇血便长,香气馥郁芬芳,却偏偏晶莹得无瑕,简直是至邪之物。

  虽然正因为此莲,暗门取消了许多原来门规中残忍的刑法,比如剥皮比如碎骨比如车裂,但若以血祭莲,却是冠仲与冠海万万不能容忍的,清莲原本高洁,如今却要汲人血为生,日久天长,必然生孽。

  冠玉眼眸微微闪烁,不动声色的问道:“那冠仲师兄可知这刺莲养在何处?”

  冠仲犹豫了一下,然后答道:“就在寒冰岛梅花林以西,那里日夜有人看守,刺莲就种在离寒冰岛有数丈之远的窄小附岛之上,只有冬季可踩浮冰而入,若是到了夏季,浮冰融化,便不好过,所以门主在冬季之时会储够足量的血液,为了储血,门主的xìng格在冬季也会变得有些喜怒无常。”

  “那你可有去过那座附岛?”清媚不由心里涌起了好奇,那个有人看守的地方她也去过,但当时被那里守护的人含糊其词的哄了回去,所以从来没有注意到原来那里之外还有附岛。

  “那里是暗门禁地,除了有专门的人为刺莲添血,平时只能门主和储良大夫上去,其他人擅入即死。”

  “哦?”清媚听他这一说,眼里浮起一抹兴味,“我以为只有寒一人能去,却没想到储良叔叔也可以去……”

  似乎有什么东西可以挖掘,比如傲寒眼中偶尔可见的异样神伤。

  清媚与冠玉对望了一眼,彼此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探究与兴趣,冠玉是想弄清楚一些事,而清媚,也似有结yù解。

  “能不能帮到冠海,我现在还不敢太确定,不如先等我去探探再说吧。”清媚淡淡说道,看了冠玉一眼。

  听到她要去一探,便表示她愿意chā手这件事情,冠仲呼了一口气:“多谢少主,冠仲今日擅闯烟云楼,实属不敬,少主若要降罪,冠仲绝无半句怨言。”

  “正好我也有一些事情想要弄清楚,恰巧你便给我带来这个消息,何况你与小哥哥一同进的暗门,说来我也得叫你一声哥哥,何罪之有?”清媚轻笑说道,她虽自小受傲寒所教甚多,但并不嗜杀,除非有人想要伤害傲寒和冠玉。

  冠仲似是松了一口气,之前有一名杀手妄图偷袭傲寒以逃出岛外,就在他向傲寒出手之际,清媚快速的拔出了冠玉腰间的剑,果断绝决的刺进了他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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