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四章 柳暗花明没有村
回到公寓是下午四点十分。
走廊好像陈腐了许多，那盏灯又坏了，一闪一闪的，像是国产鬼片的惯用桥段，总感觉会有一只血手从脚下抓住我，把我拖进黑暗的深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门没锁。
屋子里清静得好像没有人，奈良不在吗，昨晚他给我打了那么多电话，现在难道去上班了？明知道有些事情躲不掉，可现在发现他不在，心里莫名其妙有点轻松。
沙发上黑魆魆的一坨影子把我吓了一跳，阳光被云遮挡之后，屋子就显得很暗，还有一股很浓的烟草味，颓废至极。那影子动了动，我说：“我回来了。”
他的眼睛在阴影中闪出两道光，白惨惨的，一瞬即逝，我看不清他的表情，这让我很害怕。
“你昨晚去哪里了？”
我看了他一眼，站在原来的位置没有动，说：“陶沙出国的时候你是不是跟他说了什么？”
“回答我。”
我这才注意到，桌上有很多烟头，烟灰，他是从来不吸烟的，因为我受不了烟味儿。我把桌上的东西收拾干净，倒进垃圾桶里，开了壁灯，暖暖的光，却意外地让一切显得分外寒冷。
他嘴边的胡渣很明显，我忽然间发现，他竟然长皱纹了。很久以前我就知道，眼睛长得好看的人通常很容易长鱼尾纹，因为那样的眼睛太常动作，太常勾引。
你活该。
“你说啊，昨晚干什么去了！”
原本松散的身体一下紧绷起来，他那样绝望地盯着我看，好像一只孤狼在圆月下哀哀嚎叫，叫人瘆得慌。
“我跟林淼在一起。”本来打算跟他挑明一切，可是，真的面对他的时候，话到嘴边却胡乱转了个弯。还真是说不出口。
他把手机摔到我怀里，说：“我给林淼打过电话，她没有跟你在一起。”
心里咯噔一下。
“为什么撒谎？”
“我没有”
“你跟陶沙在一起。”
没有疑问，是很肯定的口气。我不知所措。他深深吸了着气，好像从来没有呼吸过，心脏忽紧忽慢地跳动着，脑海里闪过昨晚的一幕幕。
“望夏，我真是小看你了。”
我被这嘲讽的口气刺激了，他的潜台词就是，你真是个婊子。
“我也小看你了。”撕逼就撕逼吧，看谁撕得过谁，“你为什么捏造我们的关系，为什么逼陶沙出国？”
奈良脸色一顿。继而笑道：“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那你说，是，还是不是。”
空气静止了，我们就这样看着对方，熟悉的眉眼。鼻梁，嘴唇，像混血儿一样的眼珠子，身体，衣服，我怀疑过自己对他的感情，却从来没有怀疑过他对自己的真心。
我果然还是大意了吗。
是还是不是。你说啊。
“我还没有吃饭，你给我下碗面吧。”他忽然说。
我撇开脑袋：“我们分手吧。”
身边的沙发深陷，他靠到了后面，像他往常靠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动作，自然生动。
“我早就知道，陶沙回来了。我的时间就不多了，可我始终没能让你爱上我，我输了。”他点起一根烟，袅袅的烟雾在我们之间划起一道鸿沟，我看不懂他了。
很久没有闻到烟味了。记得言清让身上经常会有烟味，但是那时候好像并不讨厌，现在也不讨厌，也不喜欢，就是，麻痹没感觉了吧。
“不要分手。”
他哭了，像个孩子一样，抽抽搭搭的，我彻底慌了手脚，我不擅长安慰一个正在哭的人，尤其是男人。
那一刻，我想不起任何恋爱理论，我自以为聪明的想法全都作废了，为了显示自己的主动地位，我没有伸手给他拿纸巾，或者抱住他，只是精神紧张却故作轻松地看着，心乱如麻。
“我离不开你，不要分手。”
“你也说过，最是像我这样千丝万缕的人最讨厌，所以，你不要像我这样，你在把陶沙骗走的那一刻，就应该想到是这样的后果，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我没有把他骗走，是他自己要走的！”他有些歇斯底里，他不喜欢我误会他。我放低了声音：“就算不是你，那也跟你有莫大的关联。奈良，就算你从没有掺和半点，我觉得自己从来就没爱过你。”
“从来没有？”他玩味着这句话，突然间笑得疯傻，抱住了我，泪水凉凉的擦在我的颈侧，“我不会让你走的。”
“这么久以来，我想尽办法然你开心快乐，难道还比不上那家伙的一句话？你说！他凭什么可以这样占有你的心，我不甘心！”
不甘心？
为何心凉了半截。
“他在床上让你更快乐？他比我更懂的讨好你？是吗，是吗，望夏，是不是这样？”
“你疯了。”我推开他，很嫌恶地擦了擦颈侧。他红着眼睛把我摁倒在沙发上，声音恶狠狠的：“我会比他对你更好的，你给我机会，我会证明给你看！”
他的手很快滑到我的衣下，唇吻便落在胸前，我知道他要干什么，开始奋力挣扎，他太熟悉我的身体了，我觉得很辛苦。
“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他伏在我的腿间，伸手要解开裤腰上的金属扣，咬着裤腰的样子像极了我刚才看见的孤狼，贪婪绝望孤独，是随时会爆发的火山。
我慌忙制止住他的手，吼道：“不要乱来！”
“乱来？呵呵，不会的，我会让你快乐的，望夏，别走。”
“不要！”我吓得夹紧了腿，“我会告你强奸的！”
“你肚子上竟然留着他的印子”他喃喃自语，我低头一看，他掀开我的衣服，看着上面一块拇指大的青紫痕迹发呆。那种被人闷头一棍的痴呆。
我盖住衣服：“对不起。”
“对不起？”从我的角度，依稀可以看见他脸上的泪痕，他的嘴唇龃龉，有些黑色幽默在那里蔓延。“对不起”
最后，我们谁都不看谁，谁都不理谁，一个夜晚就那样悄无声息得滑过。
早上，奈良早已不见人，我以为他离开了，可是衣橱里他的衣服还在，浴室里他的剃须刀还在。
又或者，他觉得这些都不重要了吧。
我给陶沙打了个电话，可是陶沙却说。现在有事，下午再见面。我说是急事吗，他沉默了一下，说，是。
于是。我在阳台坐着，泡了一杯茶，茶几上摆着一本书，是《呼啸山庄》。这本书的装订很漂亮，硬质的，金色的花边，神秘又庄重。
阳台下是三棵树。还有一半的别处的建筑物，还有一个水池。很多时候，这个景框像幅画一样安静，偶有几只小鸟闯了进去，也还是像一幅画。
我来h市很久了，这里的人很热情好客。很粗犷豪迈。但是住久了就会发现很多不好，比如空气不好，再比如这里的人其实是会有些小气的。
在一起久了，一切都会不好，可是如果喜欢。就会忍受。若不喜欢，早死早超生。女人是相信感觉的，没有感觉得东西，再怎么相处也是白搭。
所幸我喜欢h市，不幸的是，我不爱奈良。
毕业快三年了，不知道f市怎么样了，不知道f大怎么样了，那座被拆掉的亭子有没有新的亭子去取代，现在的孩子们是不是在边玩手机边上课，都教授身体还好吗。
曾经跟同学聚会过一次，但是去的人很少，而且都不是那么讲得来的，见面不过寒暄，空虚得让我怀疑自己是否在那里念过书。
当人情关系只剩下这些，我又该如何自处？
门被人敲响了，我下意识想到奈良，然后兀自摇头苦笑，慢悠悠拖着步子去打开猫眼，那个人像个大头娃娃，是蒋武。
他来做什么？
“你终于肯开门了，我还以为你死在里面了。”他像进自己家一样窜了进来，我都来不及阻拦。
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我给他倒了杯水：“什么事？”
“你今天怎么没去公司？你可是我经纪人。”
“经纪人又不是保姆，今天我休息。”
蒋武摇晃着那颗漂亮的脑袋，让我想起一部电影，《漂亮朋友》，他如果靠出卖色相赚钱的话，应该很快就可以暴富。
“喂，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还是跟男朋友吵架了？”
他难得这么关心我，难得不挖苦我，我竟有些不习惯了，忍不住扑哧一笑，他呆了一瞬，皱眉道：“看来没事嘛，亏我好心过来看你。”
他的口气就是，寡人屈尊降贵来看你这草民，还不快谢恩。
“谢谢。”
他又是一愣，然后喝了口水，有些不安。最后他站起身，说：“走了。”
送他到门口，他却又不肯走了，他抓着门框，说：“明天务必到公司来。还有，受了什么委屈的话，跟我说，我的经纪人我罩着。”
话音一落他一溜烟儿不见了。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他的脸，红了？
林淼听完，在电话里一声狮吼。
“何望夏你真是个白痴！你没看出来他喜欢你？”
哈？
“你虽然没我漂亮，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你是个有魅力的人，不然，当初我也不会因为言那么嫉妒你了。”
我听到那边有一个男声问是谁，我猜他是张秋生。
“可是，他是我老板，再说了，我不喜欢他，陶沙已经回来了，我跟奈良分手了。”
“什么？！”她快炸了，我感觉。
“你还真是一刻不肯消停啊，”林淼酸溜溜地说，“你就折腾吧，看你到时候能分成几块嫁给他们。”
我正要开口跟她战上几个回合，不料她说她老公，也就是张秋生，催她赶紧收拾，蜜月旅行要出发了。然后就挂断了。
真是个幸福得不知天南地北的丫头。
挂上电话之后，我叹了口气。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没有村啊，我总觉得人生并没有很凄惨，可是总是每一条路都是开到一半就堵住了。
我想要凿通它，但很多时候都无从下手。
如何是好？
门开了，可我刚才已经锁上门了。能打开这扇门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奈良。
转身看到他的脸，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他手里提着东西，好像买了些吃的。他笑着脱了鞋，把东西放在桌上，说：“中午吃糖醋排骨吧。”
像往常一样，他给自己倒了一杯橙汁，给我倒了一杯白开水，然后坐下看电视，把遥控器放在膝盖上。
我看着他过于平静无常的脸，心里堵得慌。
奈良，我求你，别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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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没锁。
屋子里清静得好像没有人，奈良不在吗，昨晚他给我打了那么多电话，现在难道去上班了？明知道有些事情躲不掉，可现在发现他不在，心里莫名其妙有点轻松。
沙发上黑魆魆的一坨影子把我吓了一跳，阳光被云遮挡之后，屋子就显得很暗，还有一股很浓的烟草味，颓废至极。那影子动了动，我说：“我回来了。”
他的眼睛在阴影中闪出两道光，白惨惨的，一瞬即逝，我看不清他的表情，这让我很害怕。
“你昨晚去哪里了？”
我看了他一眼，站在原来的位置没有动，说：“陶沙出国的时候你是不是跟他说了什么？”
“回答我。”
我这才注意到，桌上有很多烟头，烟灰，他是从来不吸烟的，因为我受不了烟味儿。我把桌上的东西收拾干净，倒进垃圾桶里，开了壁灯，暖暖的光，却意外地让一切显得分外寒冷。
他嘴边的胡渣很明显，我忽然间发现，他竟然长皱纹了。很久以前我就知道，眼睛长得好看的人通常很容易长鱼尾纹，因为那样的眼睛太常动作，太常勾引。
你活该。
“你说啊，昨晚干什么去了！”
原本松散的身体一下紧绷起来，他那样绝望地盯着我看，好像一只孤狼在圆月下哀哀嚎叫，叫人瘆得慌。
“我跟林淼在一起。”本来打算跟他挑明一切，可是，真的面对他的时候，话到嘴边却胡乱转了个弯。还真是说不出口。
他把手机摔到我怀里，说：“我给林淼打过电话，她没有跟你在一起。”
心里咯噔一下。
“为什么撒谎？”
“我没有”
“你跟陶沙在一起。”
没有疑问，是很肯定的口气。我不知所措。他深深吸了着气，好像从来没有呼吸过，心脏忽紧忽慢地跳动着，脑海里闪过昨晚的一幕幕。
“望夏，我真是小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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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小看你了。”撕逼就撕逼吧，看谁撕得过谁，“你为什么捏造我们的关系，为什么逼陶沙出国？”
奈良脸色一顿。继而笑道：“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那你说，是，还是不是。”
空气静止了，我们就这样看着对方，熟悉的眉眼。鼻梁，嘴唇，像混血儿一样的眼珠子，身体，衣服，我怀疑过自己对他的感情，却从来没有怀疑过他对自己的真心。
我果然还是大意了吗。
是还是不是。你说啊。
“我还没有吃饭，你给我下碗面吧。”他忽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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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没有闻到烟味了。记得言清让身上经常会有烟味，但是那时候好像并不讨厌，现在也不讨厌，也不喜欢，就是，麻痹没感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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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说过，最是像我这样千丝万缕的人最讨厌，所以，你不要像我这样，你在把陶沙骗走的那一刻，就应该想到是这样的后果，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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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慌忙制止住他的手，吼道：“不要乱来！”
“乱来？呵呵，不会的，我会让你快乐的，望夏，别走。”
“不要！”我吓得夹紧了腿，“我会告你强奸的！”
“你肚子上竟然留着他的印子”他喃喃自语，我低头一看，他掀开我的衣服，看着上面一块拇指大的青紫痕迹发呆。那种被人闷头一棍的痴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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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从我的角度，依稀可以看见他脸上的泪痕，他的嘴唇龃龉，有些黑色幽默在那里蔓延。“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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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奈良早已不见人，我以为他离开了，可是衣橱里他的衣服还在，浴室里他的剃须刀还在。
又或者，他觉得这些都不重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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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来做什么？
“你终于肯开门了，我还以为你死在里面了。”他像进自己家一样窜了进来，我都来不及阻拦。
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我给他倒了杯水：“什么事？”
“你今天怎么没去公司？你可是我经纪人。”
“经纪人又不是保姆，今天我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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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
他又是一愣，然后喝了口水，有些不安。最后他站起身，说：“走了。”
送他到门口，他却又不肯走了，他抓着门框，说：“明天务必到公司来。还有，受了什么委屈的话，跟我说，我的经纪人我罩着。”
话音一落他一溜烟儿不见了。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他的脸，红了？
林淼听完，在电话里一声狮吼。
“何望夏你真是个白痴！你没看出来他喜欢你？”
哈？
“你虽然没我漂亮，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你是个有魅力的人，不然，当初我也不会因为言那么嫉妒你了。”
我听到那边有一个男声问是谁，我猜他是张秋生。
“可是，他是我老板，再说了，我不喜欢他，陶沙已经回来了，我跟奈良分手了。”
“什么？！”她快炸了，我感觉。
“你还真是一刻不肯消停啊，”林淼酸溜溜地说，“你就折腾吧，看你到时候能分成几块嫁给他们。”
我正要开口跟她战上几个回合，不料她说她老公，也就是张秋生，催她赶紧收拾，蜜月旅行要出发了。然后就挂断了。
真是个幸福得不知天南地北的丫头。
挂上电话之后，我叹了口气。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没有村啊，我总觉得人生并没有很凄惨，可是总是每一条路都是开到一半就堵住了。
我想要凿通它，但很多时候都无从下手。
如何是好？
门开了，可我刚才已经锁上门了。能打开这扇门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奈良。
转身看到他的脸，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他手里提着东西，好像买了些吃的。他笑着脱了鞋，把东西放在桌上，说：“中午吃糖醋排骨吧。”
像往常一样，他给自己倒了一杯橙汁，给我倒了一杯白开水，然后坐下看电视，把遥控器放在膝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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