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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哥哥

  在陆府来的这些日子,总算知道了这里比宫中还要有意思的多,只是这种意思,会让人如履薄冰,我身上的毒尽了,我不敢将这件事情对寒烟说,只是在她眼里,又似乎比以前体弱多病了。

  “寒烟,你觉得云管家这人怎样?”我见她近日来发呆的时候多了,女儿家情窦初开,这是正常的,唯一有可能的人便是云破月了,我倒是不反对,反而心里暗自窃喜。今日正无事,我和她坐在花早已落尽,但香气萦绕不绝的木樨树下绣花,许久不动这些针线活,手也生疏了不少。

  她正在仔细地勾针,忽听见我撇出来一句话,手呆呆地停住,“姐姐,你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云管家你又不是没见过,姐姐一见人面就知性格,怎么还来问我?”

  她假装糊涂,我便明说出来,“我虽见过他可也比不得你与他朝夕相处,我同你这么多年,其实,把你托付给一个稳重的人,也让我放心一些。”我瞧她手中遮遮掩掩的,仔细一看,是一幅云遮月影。

  “姐姐,他是稳重。”她突然抬起头来,眼睛里竟多了几分忧心,让我着实吓了一跳,“可是,我总觉得他离我很远,他和我在一起总是静静的,静的很可怕。”

  白云无邪,更能带来雨露滋润,月亮皎洁,照明漫漫黑夜,只可惜流云变换无穷,明月高高在上。

  我们绣了好一会儿,身子也坐乏了,我捶捶后颈,一起身腿脚有些酸痛,我道:“寒烟,这也快午时了,你去看看厨房吧,我在院子里走走。”

  她允诺着,便朝厨房去了,只是没有绣完的那一幅云遮月影还在绷子上,她拿着不便,又折回来交给我,才一路小跑着去了。

  我拿着它,柔腻的绣面触碰上我手指尖,倒十分舒服,便一下一下的去摩挲,我穿过前庭,平日府内后院的花草馥郁芳香,但碍于人生地不熟,也不敢去,近来秋风扫落叶,它们也许容颜凋零吧。

  我想着想着,脚步便想那里迈近了,我只顾盯着地上错落镶嵌的五彩石块,前面的路上突然多出一个人影,抬头一看,只见那人风姿挺立,身形没在一笼竹荫下,瑟瑟风寒,他衣角翩动,叫人尤为动心。

  “云管家,也有这样好的情志。”我颔首抿笑,将手上的刺绣藏在一边。

  “只是闲来无事,想到许久没有打理这些花草了,想来看看,却不曾想它们多半收起妆容了,只待冬风摧残了。”他起手抚摸粗壮的竹干,微微笑道,“只是这竹子还绿着。”

  他的侧脸在几根鬓发的遮掩中藏了多半,我没有仔细瞧过他,而且这样直视别的男子,是不合规矩的,只是一种莫名冲动,想让我凑上去好好端详他的面容,寒烟的眼光果然不错,只是我还需替她好好把把关。听寒烟说,云管家也是从小无亲无故,和我同病相怜的人,更让我觉得亲切。

  如果哥哥还在,他和云管家同样的年龄吧。

  哥哥,哥哥,我默念着这两个字,心中的疼痛又一下子涌上来。

  “长陵他很爱竹子呢。”我突然那样叫他的名字,感觉有些别扭,只是在外人面前我不得不如此。

  “我与陆将军自幼相伴,他爱竹青色。”他手慢慢落下来,转过身来对着我,却让我有异样的感觉。月白交领长衣一尘不染,与黛蓝滚边深浅搭配得叫人十分舒心,月白如晴空,黛蓝若夜色,还有那面容,也许是体型如此,他看上去消瘦许多,却是个芝兰玉树班的男儿,眼眸像是被凝结的一方静潭,春秋流逝,潭影依旧。

  一个从岁月深处冲击出来的记忆碎片划破我的思绪。

  “妹妹,你别怕,父亲要带我去一个地方。”

  那一晚,府门前灯笼一直亮在那里,我一直守着那盏灯笼,不眠不休。府里的家丁,侍女全部走了,只剩母亲守着我,她抱着我,抱得那么紧,透过一层薄薄的单衣,我还是感觉到指甲掐进肉里。然而连最后,母亲也走了。但一切来的是这样平静,没有哭闹。他们将我和母亲父亲哥哥分开,于是,这一别,再也没有机会见面。

  为什么,那年哥哥只有八岁,一个八岁的孩童,也需要如此提防!难道怕他长大后报仇吗,若是这样当初为何要作孽!让别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我还记得,我问父亲我和哥哥的名字什么意思,他不说话,指了指母亲。

  洛北鸢,洛南云。

  只因母亲的名字,是云鸢。从那时我便想,自己的孩子名字里必定也要有自己名字。

  只可惜我忘记了哥哥的容颜,我是那样小心地保护着,可惜终于一点痕迹也没有了。

  “云管家,我哥哥,同你是这样像。”我唐突地冒出来这样一句话,叫人琢磨不着用意,我没有打听过他的身世背景,可是我的直觉告诉我,我的心跳告诉我,亲人就在眼前,刹那间我的脸上流露出惋惜,道:“可惜他可能已经不在了”

  如果作为一个外人,他也许会劝我不必伤感,可是我没有看错,他的眼睛里,闪现过的是一丝阴鸷,就如同云中隐匿的一道闪电,悄无声息,能伤人于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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