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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层层涟漪隐暗礁

  云管家匆匆离去的身影,却让我凝视许久,甚至全然不知陆长陵已悄然站在我背后。

  突然感觉手上的东西被人扯过去,这才惊地回头一看,陆长陵早已把那刺绣上的图案看的清清楚楚,眼中的不屑于些许的愤怒让我来不及解释,我不和他抢,只是让他好好端详,自己也顺便好好端详他的表情。

  他拧起来的眉毛瞬间平舒下来,脸上还漾出一个笑脸,似乎很有把握地说道:“寒烟的眼光真是不错,我身边的人也看上了,这么说来,你们的欣赏水平真是不相上下。”

  我惊讶于他那么快发现这不是出自我之手,一回想,自己是有一条手绢让他看过的,只是暗自赞叹他心思细腻,我不把话挑明,却只说上一句:“他若不是你身边的人,寒烟照样会敬慕,别人的光辉,可不一定是你给予的。”

  他并没有不满我嘲讽他妄自尊大,假装糊涂,将刺绣还给我,说道:“我以后不在府里了,你也要学着掌管事物才行,不要总是让破月一人操心,你既然嫁给我,就安安心心做一个贤妻良母。”

  今日竟觉得平时那样一个少言寡语的人也变得啰嗦起来,这语气,不像命令,也不像请求,却让我心生疑惑,我道:“我怎敢随意插手,你就不怕”我抬起头来,刻意盯着他的眼睛,想要寻找出一丝信任的目光来,只要他信我,从今往后,我便倾心对他,再无旁骛。

  他的目光还没有与我相撞,就将脸别过去,望着不远处一方静潭,竹枝扶疏的幽绿的投影映入潭底,他的眼睛将这一美景完完全全反射给我,却像一面镜子将自己内心遮住了。

  “为什么你总要走,最近天下安澜,并没有战事。”我转移了话题,问了我最想知道又最一清二楚的问题。

  也许因为这个家收不住他,也许因为他不想看见我,也许因为

  “有人想害我。”他的眼神中忽然闪出一把尖锐的利剑,顷刻又暗淡下去,”可是我不能反抗,我只有躲闪。”

  我突然明白了,陆长陵不是神,他不可能以个人的力量去反抗一切。

  “奕王容不下你,可不会明目张胆地动你,毕竟,你还是大将军。”

  “你知道,这个位子根本不可能属于我,我仅仅是一个郡王的义子,而不是奕王亲信的人。”

  我不知道该怎样答话,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和我说这些话,我明白,只有他和我才能这样说。

  他转过身去,像一处花坛走过去,我也紧跟住他的步伐,那花坛里干干净净没有种任何东西。

  “我要出征了,很快就走。你一定要好好守在这里。”他突然郑重其事地给我说,仿佛把他最心爱的宝物交给了我,让我好好保存一样,我知道生离死别的情景,一个人会格外凝重地嘱咐另一个人,而另一个人会满怀希望地,耐心地等待,古来皆如此,而战死边疆是最最不能预测的事情,就像那个滂沱的雨夜,长城倾倒于失去亲人痛苦的泪水中,留下的只有森森白骨,而再也没有一个鲜活的人。

  寒烟很耐心地绣完了她那幅云遮月影,我打趣着问她要不要送给云管家,她很坚决地说不,她脸上那两朵粉扑扑的红云,让她看起来像一个待字闺中小家碧玉的姑娘。

  一日日的闲暇,在望天上云卷云舒,看庭前花开花落的无所事事中匆匆打发,直到那一天。

  那一天,陆长陵回到府中,他昔日总是不然风尘的一袭青衣,今日却叫人胆战心惊,衣襟上晕开的红迹本该娇艳罂粟,可因为已经渗道衣服里面,变得乌紫,多半是褐色。他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几乎要惊叫起来,我努力让自己平静,手还是忍不住的颤抖,我的手轻轻拢上那触目惊心的血迹,他的胸膛里还回荡着未平息的心跳,猛烈地击打着。

  我不能立刻惊慌,我告诉自己,他一路回来定是不想让别人发现的,我不询问他为何如此,只是问道:“你受伤了么?”我有些许担忧。

  他将外衣褪下,紧锁眉头地说道:“无事。”他身上血腥的气息弥漫开来,目光灼灼如狼,恨意仿佛深入骨髓。

  我知道他并无大碍,也清楚了他刚刚也许与人厮杀过,还好没有受伤,只是手臂上又浅浅的一道刀痕,只是摩擦到皮肤,这点伤对他算不了什么。

  “我要见寒烟。”他一字一顿,十分清晰地说道。

  我知道他的习性,并不敢多加过问,只是担心他现在杀气未减,突然又要见寒烟,肯定事有蹊跷。我正想请求他让我和寒烟一起,但却发现他眼角一滴微小的泪珠划下,他的眼睛骤然红了,但不是因为愤怒。

  男儿有泪不轻弹,难道,他真的有十分紧要的事?

  我只说让寒烟过来,说我有句话要对她说,没有惊动到任何人,连寒烟也没有起疑心,还和我抱怨道这几天她的破月哥哥不知道去哪了,她这样不谙世事,让我心中一阵伤感。

  她一进屋,见陆长陵只穿一件单衣目光似剑地盯着她,一下子乱了阵脚,不知所措,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死一般的静寂后,陆长陵沉若山石的话语终于缓缓道出:“你不要再挂念云破月了。”

  寒烟不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而站在旁边的我,却瞬时间心痛如刀绞,我的第一个反应是,他死了。

  那个静默如皎月的男子,那个酷似我哥哥的男子,也许,本不该和我有太多纠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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