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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9章 古邑珈楠

  /script  相比起梁军中的士气高昂,辽军大营要安静得多,不过不是低迷,而是那个传闻中非常厉害的国师今夜就到了。为了欢迎这个似乎十分偏爱装神弄鬼的人,辽军像梁军迎接薳卿缕那般,整装列队,庄严肃穆的气氛笼罩着每个将士,让他们如同找到主心骨一般,有了本钱,脊梁挺得笔直。

  薳卿缕立在积石群山的最高峰,看着遥远处那片火海星光,是入夜后燃起来的篝火,在漆黑的夜里,宛若红色的星子洒了一地,又如零星萤火倒映在平静的潭水水面上。

  高山之上夜风颇大,她的长发被高高撩起,像一张无法逃离的黑色罗网似的铺开,阎魔一般站在那处,让不远处看着她的丰璇过了好一会儿才走至她身边。

  “那国师莫不是生得奇丑,白日里天气那么好,不在一片亮亮堂堂中出现,偏要在这种黑灯瞎火的时候来,让整个辽军的人都不得安睡。性子怪异至此,地位和声望却那么高,真是奇怪。”丰璇把玩着手中新得的一把精致小匕,半是不解半是玩笑道。

  薳卿缕并不觉得这种做法有多么的不可理喻,设身处地地解释道,“我的性格也很怪异,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你们不也一样对我忠心?不过一样的道理。”

  丰璇大为意外,“没想到尊主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薳卿缕斜她一眼,“一直都很有。”

  对方一口气吸岔了,没留神笑出了声,忙抬手掩了掩嘴,“尊主这么着急让我过来,害我因为要甩掉那些纠缠的长老而得罪了不少人,此刻属下来了,尊主可否告诉属下是为了什么事?”

  “无甚,想见你了而已。”

  “不是因为那个国师?”丰璇往腰间摸了摸,掏出一堆叮叮叮当当的东西递到她面前,也不管对方能否看见,一一展示,很不能相信的说,“我连对付他巫术的工具都带齐了啊!”

  “若他不动作,你再出手不迟。”

  丰璇思考了一瞬才明白过来她口中的他指的是谁,于是露出鄙夷的表情,“尊主,虽然您要杀那国师,属下不敢有意见,但您白天才在梁军面前说不会插手这一战,若是让别个晓得您从中做了什么猫腻,会否影响您的信誉?”

  “无碍,本尊信誉极佳,类似出尔反尔杀掉对方国师这种小事,并不会影响到什么。”

  啊,好吧丰璇呷呷嘴,对方突然从娇软可欺的青女转变回绝对自信的尊主,让她很有些不习惯,黑水沟子那几个月的生活,差点让她忘了薳卿缕的可怕。丰璇深刻领会到,这天下人的演技要是排个名,若薳卿缕说自己是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薳卿缕在周身笼罩一层内力,如同一个无形的罩子,气流到了她身边自动绕了个道,以此隔绝夜风。黛幽又给她穿上这种广袖宽袍的衣裳,被风吹得鼓囊囊的,料子太好的结果就是很沉重,风一大,把人吹得东倒西歪的。

  她理了理袖子,慢条斯理地说,“当年八王联合梁帝残害阒王,使其心灰意冷决然离去,这一系列事情当中,辽国的这位国师,可是起了很大的作用。本尊设计让两人相遇,只是给弆昔个机会杀了他,纾解心中仇恨,以免影响接下来的大计,这并不能说明虚鹫尊参与了这场战争。”

  丰璇问出一种可能,“若阒王心中并没有尊主所想这般,对辽国国师怀有深仇大恨,即使遇见了,也并不会出手杀他呢?”

  薳卿缕的态度显得更加的事不关己了,“那本尊更会出于不让古邑珈楠影响计划施行,而将其斩杀。”

  她身边唯一一个敢和她直言直语的人此刻满头挂汗,这么八竿子打不着的理由,也只有自家这个睚眦必究的主人能想得出来。

  内心暗自感慨一番后,丰璇正经了些,“这次回尊里,我已经将尊主交代的那些话一字不差说给长老们听了。”

  “他们什么反应?”

  “虽不是全权赞成,却不再像之前那样反对尊主的做法,只让我转达,若尊主能像先前那些事一样,一直运筹帷幄下去,保虚鹫尊长盛不衰,他们不会再阻止尊主做任何决定,用尊里的力量做任何事。”

  “哼。”薳卿缕冷嗤一声,“一群脑子里除了长盛不衰荣华富贵就没有其他了的废物。”

  丰璇看着她的侧脸,一席话经过了几番斟酌才说出口,“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永远立于不败之地,这本来就是永恒不变的定律。已经过了几百年,虚鹫尊的威望终究不复从前,也快过了真正能够凌驾于七国之上的巅峰时期。表面看着依旧歌舞升平,内里实则风雨飘摇。您是虚鹫尊建立以来,除了第一位尊主之外,出现的最强大的领导者,在此存亡之际,不知尊主心里,可有在诸多筹谋中,有那么一两条是关于虚鹫尊退路的?”

  “何必要那么夸我,本尊的强大,也只不过是他们辛苦训练的结果罢了,你是本尊身边最为亲近的人,当知本尊从小到大过的究竟是什么日子,这些恭维的话,就不必要再说了。”薳卿缕眉宇之间的表情是那般的生疏和冷漠。

  “为什么你们都把希望寄托在本尊身上?本尊再强,也终究是人不是神,就像你方才说的那些,没有人或物能够长盛不衰,虚鹫尊的尊主不是万能并且有求必应的。”

  “不。”丰璇摇头,“对我们而言,尊主是比神更强大的存在。神不能做到,不代表您不能。”

  面对对方的信任,薳卿缕并没有给予回答,侧对着丰璇站了一会儿,突然提起身来,直接在山石间借力,跃下山去。

  看着对方明显朝着辽军大营的方向离开,丰璇大声问道,“尊主做什么去?”

  “本尊总得去探一探那国师的虚实,弆昔被本尊封了大半功力,若是打不过他,两人见面还不如不见。你不必跟来,回去和玘貊准备阻拦西晋军队。”

  停下脚步不再跟着的丰璇心中思忖:尊主对这个阒王,似乎关心的有些过头了

  辽军大营中,比大将军营帐更加巨大奢华的帐篷里,厚软铺毯布满整个大账,中央那张夸张且突兀的床下,一张雪白的绒毛毡毯上,斜卧着一位银发男子。

  男子躺在一堆猩红的软枕之间,血色衣袖从支着头的手臂滑下,露出莹白到几欲透明的肌肤。若是忽略其虽动作慵懒却丝毫掩盖不了阳刚之气的躺姿,以及那一双虽然阖上却依旧能够感觉得到浓烈杀伐之意的眼睛,单靠这头如缎子般漂亮的银发,以及那截勾人心魂的肌肤,估计会认为此张毡毯上躺的是个女子。

  盘坐在雪白绒毯之外的乌暝正在烧水沏茶,一朵完整的婆槡花垫在杯底,然后才加茶叶,滴上两滴末姝韶娥酒,最后才缓缓注入热水,充满异域风情的气味便从杯子里飘出来。不过这玩意儿乌暝无论如何也是喝不来的,尝试再多遍梗着脖子往下灌都没用,这种乱七八糟让人头皮发麻的味道,也就那个怪物才能忍受得了。

  营帐之外传来将士们欢迎国师莅临的声音,场面应该很宏大,那种浓烈兴奋与激动之情,几乎快化成实体,钻进这张营帐来。

  可是又有几个人知道,那驾由九匹马拉动的巨大马车里,坐着的其实是个冒牌货呢。沏茶的乌暝心中想着,眼睛不由自主的去看那银发男人,对方呼吸平稳绵长,好像睡着了。

  如果他此刻跑出去,告诉那些将士们,他们心中崇拜至极的国师,其实已经躲在营帐里喝茶补觉了。然后会发生什么呢?乌暝很想知道。

  “知道本座能够听到你内心的声音,还敢产生这种想法,乌暝,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银发男子沉声开口,嗓音劲稳凝重,与他那一身比女子还要白皙莹滑的皮肤格格不入。

  乌暝却并不怕他,捏着鼻子,把一盏茶递到他面前,“乌暝每天想很多回,这样的话国师每天会说许多回,可是也不见您将我怎样啊。国师要是真图一时痛快把我杀了,还有谁能够继续为您泡这些稀奇古怪的茶呢?”

  “有恃无恐,恃宠生娇。”

  “还不是国师您亲手宠的么?”

  银发男子睁开双眼,饱含杀意的目光向乌暝射过去,“本座不喜欢男人。”

  “否认过了头就等于肯定,是心虚的表现,这个道理,国师您不懂吗?”

  银发男子站起身来,走到乌暝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本座还是逞一时痛快把你给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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