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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75.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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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说的就是这些, 不在此处给军使添乱了, 先告退。”韦姌淡淡地行完礼,转身便走。

  萧铎看着她的背影, 沉吟片刻, 挥手招来高墉,附耳交代了几句。

  韦姌回了住处,盘腿坐在方桌边, 用手狠狠砸了几下桌子。她这段日子小心求好,努力与他和平相处,原以为至少能得到几分尊重。没想到, 在他眼里, 她仍旧没半点分量, 召之即来,呼之即去!要不是她将来有求于他,今夜她才不会将顾慎之供出来。

  她心里这样发狠般地想着, 还是命秀致留在北院静候, 有任何情况随时回来禀报。

  阳月自她们去了北院后也醒了, 端了茶水来给韦姌:“夫人那边如何了?小姐怎么生气了?”

  韦姌仰头把茶水一饮而尽, 压下心头的怒火, 不想再提。

  “月娘,我困了, 你也去睡吧。”韦姌站起身, 脱了衣服挂在衣桁上, 自躺上床。她辗转反侧,如何都睡不着。虽说神技从没有出过错,但凡事都有意外。万一顾慎之不肯来,或者顾慎之的医术不能治好萧夫人呢?

  平心而论,萧夫人对韦姌一直很淡,韦姌对她也谈不上什么感情。除了成亲的第二日按照新妇之礼去拜见时,萧夫人请她进去并赐了赏,其余时间,她去请安,都见不到萧夫人的面,只能在住处外头行个礼就回来。

  但萧夫人于萧毅父子来说实在是太特别了,她如若出事,对萧家会产生难以估计的影响。

  韦姌想,反正是萧铎把她赶回来的。能做的她都做了,剩下便看天意吧。

  天将亮时,秀致才回来,神色轻松。她要进去向韦姌禀报,被阳月拦下来:“折腾了半宿,让她多睡会儿吧。北院那边可是无事了?”

  秀致点了点头,兴奋地说:“李大人带来了一位神医,拿针在夫人的头上扎一通,夫人就不喊痛了。一碗药下去,夫人便在使相怀里睡着了。真是太神了!把那几个医士都惊得目瞪口呆,要求着拜师呢。”

  “那就好。”阳月虽然不怎么喜欢萧夫人,但总归不想她出事。

  “是啊,月姐姐你是没听到昨夜夫人的惨叫声,我虽然没有进屋子,但是看里面的气氛,整个人也是绷得紧紧的直到方才,军使让薛姨娘还有其他人都回去休息了,我才回来。”

  此时,屋内响起韦姌慵懒的声音:“是秀致回来了吗?”

  “是,奴婢回来了!”秀致应了一声,连忙推开门进去,与韦姌说起北院的情况。

  韦姌坐在床上打了个哈欠,中衣松松垮垮地,露出精致的锁骨和白皙的皮肤。头发未梳,散落于身上,像珍珠般富有光泽。便是这样不修边幅的模样,也是美得叫人侧目。

  旁人或许不知,秀致却清楚,军使至今还未与夫人圆房。两人一床一塌,每天收拾的时候都是干干净净的。放着这样的大美人军使也能忍住,秀致简直是佩服极了。

  等秀致心不在焉地说完,韦姌靠在床头道:“既然母亲已经睡下了,我晚些时候再过去请安。你忙了一宿,今天不用伺候了,去休息吧。”

  “谢夫人!”秀致高兴地行了礼,便退出去了。

  韦姌倒头便睡,也无人敢打扰。

  等萧铎回来时,已近晌午。他也是彻夜未眠,脸上却毫无疲累之意。对于行军打仗的人来说,熬一宿并不算什么。他步伐有些急,心中还想着刚才顾慎之离去时的情景:

  顾慎之收拾药箱,抬手谢绝了高墉捧来的金子。

  “酬金就不必了。若不是看在军使夫人的面子上,我是绝对不会来的。老夫人的病症常会复发,我既然接下此事,便会按时来给她复查。告辞。”说完,便挎着药箱要走。

  李延思拦道:“先生您妙手回春,这不过是使相和军使的一点心意。而且上次药材的事也没谢谢您解了天雄军的燃眉之急,于情于理,您都该收下。”

  顾慎之挑了挑眉毛:“怎么,李大人不知道?那日你遇见的姑娘便是军使的夫人,我们九黎的大巫女。若不是她开了口,你以为我会帮你们?”

  李延思怔住,猛地看向萧铎。萧铎的手在袖中握紧,面上却不显露情绪,只吩咐李延思亲自把顾慎之送出去,自己则匆匆回来了。一 看书  要·1要kanshu·

  他没想到李延思口中的贵人竟然是韦姌。她不仅在公事上帮了他,昨夜若没有她的提议,李延思也无法请动顾慎之来为母亲看病,母亲这会儿恐怕凶多吉少她真是他的福星!

  萧铎压下心头的万千情绪,阔步走进院子里。阳月正在给院中的草木浇灌,看到萧铎立刻行礼。萧铎问道:“夫人醒了吗?”

  阳月连忙摇了摇头:“还没有。奴婢去叫”

  “不用,我自己去。”萧铎压了下手,拾阶而上,推门进去。

  韦姌本就已经醒了,听到外面的说话声,知道萧铎可能回来了,连忙起身穿衣服。她听见有人进来,胡乱地系好外裳的带子。等她抬头的时候,萧铎已经站在她面前。

  “军使。”韦姌行礼,口气如常。

  萧铎走进一步,她后退一步。等她的脚后跟碰到床边的脚踏,知道退无可退,不由得地出声:“军使有何吩咐?”

  “你在生气。”萧铎斩钉截铁地说。

  “我不敢。”

  “是不敢,而不是不会!”萧铎快步走过去,伸手揽住韦姌的腰,一把将她拉进怀里。他差点忘了她是九黎的大巫女,又被韦堃和韦懋父子俩溺爱,怎么可能会没有脾气。她只是把她的小爪子都藏起来了。

  韦姌吓了一跳,陷在他的怀里,有些无措,只能双手抵在那硬实的胸膛前:“军使别这样”

  “昨夜我是急了,你莫放在心上。托你的福,顾慎之救了母亲。”

  他的口气里有示好,还有感激。韦姌叹了口气,不再挣扎。她先前听说无论萧铎再怎么忙,只要人在府中,必定每日去看望萧夫人,出门在外,也不忘给萧夫人带礼物,写信。可见至孝。试想,昨夜若是阿爹那样,她一定也会急得乱了心智。

  “母亲是吉人自有天相,我并没做什么。军使累了一夜,还没来得及吃东西吧?我去给您弄点吃的”她还是想逃离他的怀抱。

  “韦姌。”萧铎唤了一声。

  韦姌下意识地抬起头,一双澄澈的乌眸望着他,容色倾城。但只片刻,她便移开了目光。她不敢与他对视,不敢看他眼睛里的情绪。

  萧铎抬手捧着她的脸,强迫她看着自己。韦姌只觉得一道浓重的阴影压下来,本能地要推开他,但他仿佛铜墙铁壁,纹丝不动。他们是拜过堂的夫妻,他要亲她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而且她的力气怎抵得过他。

  算了,大不了就当做被小狗啃了一口吧。这么想着,韦姌闭上眼睛,紧抿着嘴角。

  可萧铎半路却停了下来。

  他低头,看见一团毛茸茸的东西窝在他的脚边,长长的耳朵一抖一抖的。

  韦姌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连忙俯身把小白兔抱起来,趁机退开:“小兔子可能饿了,我去给它找吃的。”说完,抱着兔子一溜烟地跑了。

  萧铎握紧拳头。这碍事的兔子!早晚有一日丢出去。

  他自去了净室清洗,等出来的时候,精神百倍。榻上已经放着叠好的衣物,方桌上满是饭菜,韦姌如往常一般,正在专注地摆放碗筷,没注意到他出来。

  萧铎一边套上外袍,一边看着她。很瘦,手腕像一拧就会断似得。身量其实算中等,只不过在他面前,还是显得娇小了。皮肤很白,像是出水的豆腐,吹弹可破。性子嘛如一只藏起利爪的小猫。

  萧铎的碗筷比较大,韦姌的则小巧得多。从摆放的位置可以很容易地分辨出应当坐在哪一端。韦姌想了想,将菜调换了位置,那些萧铎爱吃的东西,都换到了他那边。她又抬手摸了摸酒壶,好像在试温度。萧铎进食时喜欢小酌,天气还不算暖,她总要温了酒才给他喝。

  萧铎原只打算在这里小住一阵,好叫那些没把她放眼里的人知道,她有他撑腰,以后不敢再乱来。可近来被她处处照顾得无微不至,他忽然就有些不想走了。

  “我若没来,你打算乖乖给这狼果腹?”

  韦姌低头,双手抱着膝盖。

  “认路的本事这么差,为何还要逃跑?”

  韦姌头垂得更低,几乎埋进手臂里。

  “走吧,跟我回去。”男人转身,韦姌乖乖地跟在他身后。他很高,像是她的阿哥一样,有宽阔的肩膀,挺拔的脊梁,只是没有阿哥那么壮实。她莫名地觉得很心安。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岂料,男人一进入洞口,忽然单手捂着肩膀跪地,火把也滚落在一旁。

  “你没事吧?”韦姌连忙上前,想扶他一把,没想到他身子一歪,直直地靠在了她的肩上。韦姌僵住,只觉得呼吸凝滞,心口好像有只小兔在乱跳。

  他身上是一股淡淡的麝香味,强劲的雄性气息扑面而来。柔软的呼吸喷在她的脖颈边,把她的耳朵熏得发烫。她以往也靠在阿哥的肩上撒娇,可那感觉跟现在完全不同。

  她有点手足无措。

  “喂?”韦姌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烫得惊人。想必刚才出去寻她,已经耗尽了他最后一点体力。

  韦姌将他扶起来,架在自己肩上,吃力地扶到草堆上放躺好。她又用洞里的瓦罐烧化了雪水,用纱布浸湿了,放在男人的额头。他的眉心蹙着,不知道是伤口疼痛,还是发热难受。

  韦姌想,是他们掳劫她在先,她逃跑也是人之常情。而且她昨夜帮他缝合伤口,他今日救了她性命,最多算是两相扯平了。但此刻看到他这副样子,心中还是涌起了诸般不安愧疚。说到底,他是因为救她才加重了病情。

  韦姌看了看自己手腕上那串忘忧草结,脱下来戴在男人的手上:“这忘忧草是我们九黎的圣物,传说是祖神的精元所化。你不是坏人,愿祖神能够保佑你,逢凶化吉。”

  她刚说完,昨夜的大汉便带着两个人风风火火地冲进洞里来。看到韦姌坐在男人身边,几人皆是一愣。韦姌连忙站起来,避让到一旁。

  这两人中有一个,韦姌似乎在国公府见过。

  那人上前看了看,转头对大汉道:“魏都头与我护送军使迅速从后山的小路撤离,国公爷已经在芦花渡口接应。霍甲你送三小姐返回天缘寺。”

  叫霍甲的人应了声,走到韦姌的面前行礼:“小姐受惊了。我们是国公爷的部下,特意来接您回去的。”

  韦姌回礼,还在思考刚刚那人的称呼。依照后汉的军制,军使是对一军指挥使以上级别将领的敬称。这个男人似乎来头不小。她还兀自思量着,男人已经被那两人从草堆上扶了出去。

  他身上的味道似乎还残留了一丝在这洞穴里但此生都不会再见到了吧。

  霍甲带韦姌返回天缘寺的途中,简单地解释了下。

  “昨夜知道小姐失踪之后,夫人便向城中报了信。我等赶到泰和山脚下,大雪封山,又被横冲都所拦。直到不久前,杨信带着横冲都上山将天缘寺团团围住,大肆搜查。我们恰好发现了来探消息的魏都头,就一起潜到后山来了。”

  横冲都乃是平卢节度使杨守贞的牙兵,杨信是杨守贞的儿子,任横冲都指挥使。所谓牙兵便是节度使的亲兵,番号有军,也有都。横冲都在后汉诸路节度使的牙兵里头都算排得上号的,在后汉的东路更是横行无阻。

  韦姌苦笑:“昨夜我还以为他们是坏人。”

  霍甲摆手道:“都是误会。魏都头说他们为了摆脱杨信,情急之下冒雪逃到山上,没了方向。原想去天缘寺抓个小僧来指路,却误入西院的禅房,被小姐房中的歌声吸引过去,错抓了小姐。他本想将小姐送回,无奈昨夜风雪太大,只能作罢。”

  “原来如此。他们是什么人?”

  霍甲顿了一下,为难地说:“此事涉及军中机密,恕我不能告知。只不过我们此刻回去,势必要碰上杨信,请小姐做好准备。”

  韦姌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她虽不知道那男人和大汉究竟如何招惹了杨信,但既然国公府也牵扯进来了,她得小心应对才是。

  天缘寺的主持听小沙弥说一伙士兵冲进了寺庙,四处搜查,匆匆带着六头首一道赶过来。

  典客僧上前道:“阿弥陀佛,诸位施主这是作何?万不可冲撞了本寺的贵客。”

  士兵中有人狠狠推了下典客僧的肩膀,喝道:“老秃驴,识相的就滚开!我们横冲都做事,你竟敢阻扰?”

  典客僧被他推得险些摔倒,幸亏被其余的人接住。

  “施主应知天缘寺乃是佛教重地,不可擅闯。”主持方丈闭目说道。

  “我看你们是活得不耐烦了!”士兵捋起袖子,就要过去。

  此时,一侧禅房的门打开。冯氏扶着夕照走出来,站在众人面前。她气质端华,面容沉定,一看便不是普通的妇人。

  “佛门净地,何人放肆!”冯氏怒道。

  “你又是什么人?”那士兵皱眉,有些被冯氏震住。

  夕照壮着几分胆色说:“我们夫人乃是魏国公之妻,你说话放客气点!”

  那人听了冯氏的身份,立刻收起狂妄的态度,脸上还赔了几分笑,躬身道:“原来是国公夫人,小的不知您在此,失敬,失敬!”

  冯氏不耐:“方丈说得对,这里不是你们横冲都可以任意妄为的地方,速速离去!”

  “这”那人犹豫,往后看了一眼。士兵里头又走出来两个人,为首的那个身穿两当甲,系披肩,加护腰,腰上佩剑,显然是这群人里身份最高的。

  “杨信见过夫人。”他行礼道。

  冯氏会意:“哦,我当是谁,原来是杨军使。”

  杨信笑了笑:“小侄追捕一名要犯至附近,失了踪迹。因此人干系重大,所以直接入了青州,也未与国公提前打招呼。更不知夫人留宿此处,让手下多有惊扰,望夫人莫怪。”

  “既是误会一场,我自然不会怪罪。只不过杨军使既知道自己擅自带兵进入青州不妥,便早些离去吧?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你们如此打扰佛门清净,实属不该。”

  杨信顿了顿,依旧笑道:“小侄有要务在身,还是搜过才能放心,只得暂时委屈夫人一下。来啊,将国公夫人请到旁边,再将这几间禅房里里外外好好搜查!”

  “是!”士兵们应道。

  冯氏愣住,已经有人上前请她到一旁。她怒道:“杨信,你!”

  杨信却没有理她,抬手让士兵冲进禅房里去了。

  “夫人不必动怒,我也是为了夫人的安全着想。万一那歹人藏在这里,伤了夫人就不好了。”杨信双手抱在胸前,闲闲地说道。

  “母亲。”

  人群之外,传来一个温婉的声音。杨信侧头望去,见一位穿着玄色披风的女子,慢慢地走过来。她的头发松散地挽于脑后,明明素面朝天,却生得仙姿佚貌,幽闲窈窕。

  韦姌走到冯氏的身边,行了礼,说道:“我回来了。”

  冯氏拉着韦姌的手,刚想说话,接触到霍甲的眼神,又改口道:“小姌,你怎么清早出去也不跟我说一声?”

  韦姌顺势道:“只想着去散散步,叫母亲担心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冯氏拍了拍她的手。

  韦姌发现杨信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那目光赤一裸一裸的,还带着几分侵略性,很是不喜。

  杨信只觉得韦姌的声音娇软好听,他浑身的骨头都酥了,根本没注意她们说了些什么。那紧闭的檀口,颜色绯嫩,倘若能亲上一口,不知是何滋味副将裴谦轻声喊了他一句,他才回过神来,盯着韦姌:“这位是?”

  冯氏上前一步,将韦姌挡在身后道:“我的三女儿,晨起四处走了走。不知道杨军使搜查完没有?我母女二人还得回去休息。”

  杨信又看了眼韦姌,笑道:“自然,二位请便。”

  此刻人多眼杂,不适合说话。韦姌和冯氏便先各自回了禅房。

  横冲都的士兵刚把禅房检查过,翻得一片狼藉。阳月正在收拾,看到韦姌进来,连忙飞奔过来,声音都比平时高了几分:“小姐!”

  韦姌抬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将她带到房中的角落:“月娘可是担心我了?”

  “若小姐有个三长两短,奴婢怎么向大酋长他们交代”阳月哽咽道,眼睛里全是血丝。

  韦姌抱着她安抚了几句,简单说了昨夜的经历。阳月一边听,一边瞪大眼睛。当听到掳走韦姌的人居然被周宗彦的手下救走时,几乎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这么说,是一场误会?”阳月轻声问道。

  韦姌点了点头:“那人本就身受重伤,又为了救我将病情加重,我心中十分愧疚。希望别出什么事才好。”

  阳月耳语道:“小姐又不知道他们的身份,逃跑也是出于本能。而且小姐不是将自小戴在手上的忘忧草结给他了吗?蚩尤大神一定会保佑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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