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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3 章

  红扑扑的,额角带着些许汗印子。穆清举起绢帕略擦拭了两下。“该吩咐出去的话,可都传了?”

  英华露出一点狡黠的笑,“姊夫早教过了,阿姊放心,都妥了。”不远处,列队等候发放夏衣的将士挥臂大声言笑,侧耳细听之下。竟无人抱怨夏衣来得晚。满口皆是称颂之语,却听不到有关唐国公的只字片语,入耳声声无不是二郎如何。

  穆清自是放心的。但凡二郎的事,她又何曾不上心过。jiāo付过军中夏衣,已近薄暮,折腾了整一日。直教人筋骨俱散。急急赶回宅中,杜如晦尚未回来。她便连晚膳都免了,赶着沐浴更衣后躺倒便睡去了。

  累得过头了,觉反倒浅了,隐隐约约的并不能睡得十分实沉。也不知睡了多久。天色仿佛早已全黑,屋内忽有了一丝微弱的光亮,随后便是悉悉索索的响动。她迷蒙着眼。懒懒地起身,随口问道:“什么时辰了?”

  “戌时过半了。”

  听着声音。原是杜如晦回来,她忙踩着地下来,取过一领帔子裹上,伸手要替他解下腰上的革带,“什么时辰了?怎才回来?晚间可吃过些甚么没有?奔忙了一日,原也未正经吃过晚膳,许是还有些胡饼……”说着便要去后厨替他取些吃食。

  他探手拉住她,看她眼色惺忪,犹在梦里一般的神情,心有不忍,然此事又非她不可,只得深吸了口气道:“困倦了?”

  她点点头,嘟囔着,“乡间周旋了大半天,又紧着押送了军衣去营中……”才说了一半,她醒过些神来,见他一副yù言又止的模样,必是有甚么紧要事,遂笑着改口道:“此时倒不困了,已是醒了七八分。”言罢抬手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张长史那边探出消息来,他夫人明日将携幼子往城北的净心庵去,为的是那孩子五谷不进多日,寻医求yào皆不济,没了法儿,只得往佛前去求。”杜如晦转身又点燃两盏灯,拨挑了灯芯,内室顿亮了许多。“可否还记得初到此时,那替你诊治安神的那位医士?今日得了消息便亲去拜谒了,依他的意思,这原也不是甚么要命的大病,只说你便能治得。”

  穆清不禁自嘲地一笑,“我往日不过为着好顽读了些yào典医籍,因猎奇探过几册古方,如何就能医人了。他不过替我诊过几回脉,随意言谈过,又怎知我能医得?”

  杜如晦探手入怀,拈出一张折叠过的皱巴巴的黄糙纸递与她,“那医士开的方子,他说你一看便知。”

  她犹疑地接过糙纸,纸上散发着一股草yào的苦香气,是一张用以包裹草yào的裹纸,看着像是那医士随手取过写下的。展平了开凑近烛火,上头寥寥草草地写着:小儿疳积,脾胃大亏,小刀刃刺挑双手手掌金星丘,后每日以鸡内金煎汤yào喂之,致其呕吐,三日停yào,七日见愈。见了这方子,穆清果恍然,刺挑割疗的法子古医籍上曾读到过,只是此法凶猛霸道,未曾敢轻易尝试过。

  她又拿起纸,细细看过一遍,方子末尾署着“赵苍”二字,想必是那医士的名姓。随手署名,倒是磊落随xìng得很,穆清在心内悄然一笑。

  “如何?”杜如晦问到。

  穆清笑而不语,只定定地点了点头。

  “如此,明日便劳你往那净心庵去一遭,与长史夫人巧遇上一回。”

  既已择定了下饵之处,两人心下皆定了一半。时至今日,这等事于她而言,早已不过是信手拈来,故也未见丝毫慌张忐忑。一时困意又袭上了头,既他已归来,便教她安下心来,比之先前倒睡得更是沉稳了。

  次日一清早,穆清便已立在城北净心庵门口的大槐树下。这日并不是每月初一十五的进香日,庵门口往来稀少。她因怕错过了机缘,未及天亮,已守候在此,从月沉到天光放亮,再到树上鸟雀啁啾忙碌起来,直至日头爬升,立了近两个时辰,不知那长史夫人究竟作何打算,今日是否真会前来。

  阿柳已问过她数次可要再等,她心底也生出了焦躁,也不知回答到到第几次,远远的青石板砖路上,隐约出现了一辆马车,青色的车篷,看着似是官家做派,赶车的人甚是小心,甚至不敢扬起响鞭,驱着马缓缓向庵堂这边过来了。

  这便是了。穆清扬起唇角,唤着阿柳赶紧提了盛放香烛供礼的篮筐,两人先行往庵内去了。

  第九十三章 人心所归(十一)

  庵内的人更是稀少,不过三两个fù人,或因家中近来遭逢了甚么难事,特来进香祈愿的,各自专注地虔心膜拜。既已来了,且借着佛门的清静地行事,少不得要告罪一番。穆清在配殿内燃了清香,拜过大自在天像,一回身,时辰倒掐算得刚刚好。只见着一名衣着体面的中年fù人,恭敬端正地往正殿内跨,跟在后头的仆fù手中正抱着一名白嫩粉圆的孩童,约莫三四岁的模样。

  穆清向阿柳使了个眼色,阿柳忙挽起篮筐随着她缓步向正殿挪去。庵中的老尼早得了音信,正巴巴儿地候在正殿内,见长史夫人入殿,脚紧加了两步赶上前去寒暄。

  仆fù将孩子放下,退立到一边,老尼向着那孩子,举起挂着檀木念珠串的手,口中喃喃念叨,似正作着加持。穆清故作了一脸好奇神色,犹豫着凑上前去立在一边观望,惹得那仆fù起了不快,这边正加持着,她不敢挪动发声,若非如此,她早就要上前驱赶闲杂人。阿柳瞟了她一眼,不着痕迹地移动了几步,不经意间挡在了她的前面,隔开她的视线。

  不多时,老尼停了口,慢慢垂下手摸了摸孩子的脑顶,长史夫人双手合十躬身谢过。那边仆fù正要伸手拨开阿柳,便听得穆清轻声道:“这孩子可是久不愿进食,全无胃口?”

  她的嗓音不大,落到长史夫人耳中却是一字一顿,异常清晰,连那仆fù也怔在了原处,伸出去的手似乎忘记了撤回,那反应正是穆清想要的。于是她顺势煞有介事地观望了几眼孩子的面色,又接着道:“及到此时恐怕汤yào是再不管用的了。”

  长史夫人脸上的神情变换极快,一时烦躁,一时惊异,一时怔楞,一时狂喜,待要与穆清说话。竟是语结于舌尖。不知该从哪一句说起。

  穆清歪过头看了看孩子,笑着向长史夫人一颔首,转身就要出大殿。“这位娘子且驻足!”她见穆清要走。情急之下高声呼道,“还求娘子慈悲,救治我儿。”

  “夫人请慎言。”穆清扭过头道:“今日来进香,偶受了些感化。生起怜悯心,便多嘴了两句。怎敢在佛前称慈悲,托大了。”

  方才加持的那位老尼口称了一声佛号,迈步走上前,向穆清道:“老尼瞧着娘子与这孩子倒是机缘匪浅。娘子既有法儿。何不施以援手,治好了便是功德一桩,也算替自个儿修德积福。”

  穆清立定了沉吟半晌。且不作答。长史夫人急忙又求道:“求娘子随我回长史府,替我儿诊治。自是少不得要厚谢的。”

  “并不是这话,谢不谢的我原不在心上,只是……只是……”穆清只迟疑着不说。

  这番yù言又止惹得长史夫人愈发急切,“娘子只管说。”

  “治这位小郎本不难,只我这法子,系师门秘传,外人大多不曾见过,初见之下难免骇然,诊疗之时又不能受人惊扰,不知夫人……”

  长史夫人也不加犹豫,一口应下,“请娘子随我回府。”

  一时之间长史夫人也顾不得其他,匆匆忙忙向老尼道别,唤仆fù抱上孩子,自在前头引路,极是谦恭地在前头引路,又竭力邀穆清与自己同车,一路上说了不少软和话。从她的絮叨中,穆清将昨晚杜如晦搜聚来的消息一一应证了。

  原来这张长史子息艰难,膝下仅有一子,长到弱冠之年,忽患了急症暴毙了,夫妻二人经了切肤之痛后,想要再生养却是不能了。过了两年,便从人牙处寻了个来历清晰的女孩儿,买了回家作妾室,整过了七八年才得了这么一个男孩儿,甫一出生便养在了长史夫人膝下,权当己出的,自是心爱至极,故月余不思饮食,便将她慌怕得甚么似的。

  转眼到了长史府中,穆清被请至正厅中坐着,有人奉了茶来。有一体态丰腴的fù人上前抱走了孩子,长史夫人道:“娘子且吃着茶,待喂过nǎirǔ便来。”

  原是nǎi母,这么大了还nǎi着,怨不得疳积,宠溺过盛。穆清径自想着,含笑有礼地点头。

  坐了一会儿,左右不见张长史,正盘算着如何能将他引逗了来,nǎi母已抱了孩子过来,她只得先将全副精神聚在他身上。“烛火一盏,洁净布帛裁成两指宽五六条,请夫人先差人备下。再唤两人抱住小郎,切不可教他扭动挣脱。”

  一应俱齐备,穆清转向长史夫人,再问道:“夫人当真信我?”

  她垂眸顿了一息,终用力点了点头,“娘子是我佛前求来的有缘人,如何不信。”

  穆清也不在多言语,自怀内取出一柄两头弯翘的小银刀,正是过yīn山那会儿错将她当做俏郎君,大胆表情的小姑娘所赠的那柄,她时常贴身携带着。

  她猜测此时长史夫人的神情必是惊骇惧怕的,只有意不去看她,径直拔开刀鞘,拿捏住那孩子的小手,以到刀尖抵住他的金星丘边缘,向抱持着他的仆婢沉声短喝道:“稳住。”话落刀尖便一同落下,直直割刺开那孩子手掌金星丘边缘的皮肤,只细短短的一小截,一点rǔ白色的软颗粒便从破开处涌挤了出来。等孩子醒过痛感大哭起来时,穆清已取过布条牢牢地包裹住他的小手掌。

  满屋子的人,仆婢,nǎi母,长史夫人,无不震恐。抱着孩子的仆婢醒悟过来,见他啼哭,只慌忙要哄逗。穆清皱着眉头道:“暂莫理会他哭,着紧的将另一只手一并刺了,拖久了无用。”那仆婢也慌了神,加之穆清语调急迫,气势慑人,她一时竟忘了谁才是正经主家,也不问过长史夫人,便照着穆清所言,依旧牢牢抱住正哭喊挣扎的孩子,捏住他向后直退缩的另一只小手。

  穆清依着方才那样割刺包裹了他另一只手掌,劳她出了一身汗,那孩子哭闹了一阵也就止住了,举起两手好奇地看着包裹的布帛。穆清朝着长史夫人长吁道:“这便好了。三日内创口不可沾了水。”

  长史夫人顾不上应答,直扑过去从仆婢手中抢抱过孩子,抽鼻子抹泪,心啊ròu啊地唤了一阵。过了许久才醒领过来,还有外人在,慌忙拿绢帕擦了眼泪,待要向穆清说甚么。

  穆清无心与她啰唣,猜度着方才那么大的动静,却未见张长史出来望探望探他如珠如宝的幼子,许是应值去了,并不在家宅内,当下心中懊丧。转念又想起yào方未给,过个几日仍要再来探诊,倒不急于一时。

  这般一筹算,她心内宽松,面上堆起和善的笑容,与长史夫人嘱咐了些要留意的事,诸如莫再使nǎi母喂养,每日多逗着他顽闹活动,时常食用些糜子面黄黍等粗糙米粮之类。

  长史夫人因笃信佛理,又在佛前结识的穆清,对她原就存了几分好感,因见她举止得体,谈吐气韵皆不凡俗,又有医治难症的本事,故心中喜欢,安抚了幼子后,有意留她闲话几句,她亦不推辞,投着这位长史夫人的喜好,直长篇大套地聊到午间,才辞了回宅。

  第九十四章 人心所归(十二)

  次日穆清又备了鸡内金,及干赤爪,山yào等一干草yào,要往长史府中去。正在yào肆内买yào,偏巧遇着了这方子的正主。赵苍亦在yào肆中,靠着yào柜与店主随意谈笑说话,手中闲闲地摆弄着柜上的小铜戥子。

  忽见一女子进来,不似仆fù婢女,却又不见戴帷帽,他不觉多瞥了一眼,恍然忆起,竟是前一阵李家二郎特特地要他去看诊的那位娘子。眼下倒养得甚好,面颊已隐透出桃花瓣似的色泽来,与那日所见大相径庭,怪道粗略瞟去不能一眼认出她来。

  隐约觉着有人在瞧她,穆清抬头见是赵苍,还不待她开口,他也不寒暄,只急切地问道:“小儿疳积那方子,可用了?快告于我知,可有见效?”

  这人甚是有趣,满心满脑的尽是病症和方子,穆清忍不住轻笑出声,“昨日才替他割刺了,汤yào还未曾下,今日便是来买这鸡内金的。”

  他面上掠过一丝失望,点头喃喃自语,“确不是见急效的。”继而又想起了甚么,又抬头直剌剌地向穆清面上来回扫视,也不顾忌甚么,“顾娘子倒见好了,娘子懂得医理,闲暇擅自调治着,只切记,勿动劳思。”

  “我哪里就懂得甚么医理。”穆清歉然一笑,摆了几分闲话的意味道:“倒是赵先生医术了得,只在军中行医岂不埋没了?”

  赵苍哈哈大笑,面带得意道:“某专擅跌打刀qiāng伤,yào理配伍,若非军中,哪处能寻到这许多伤患来治?自一十六岁便随军辗转。这一手技艺全托赖了军中践行。”穆清心中暗说他果然是个医痴,凡成痴者大抵心思纯粹,亦好收拢,渐渐便起了收为己用之心。

  辞过赵苍,穆清带了yào,径直往长史府中去。这边有仆fù拿了yào去煎煮,那边她又同长史夫人聊起琐碎。今日却已是姊姊妹妹地称呼起来。不久yào已成了。几人团团地转着将yào汁哄了那孩子饮下,才饮了半盏,只听他“哇”的一声。将才哄下的yào汁尽数呕了出来。

  长史夫人一着急,撇下穆清,急忙上前验看。那孩子红着眼睛,又哇哇地呕了数声。直将酸汁苦水都呕了出来,正厅内人仰马翻。众人皆手忙脚乱地接盆盂,倒茶水,呼呼喝喝,一片糟乱。长史夫人边拍抚着他的后背。边回头问向穆清:“这yào,如何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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